,“咚”的一声,水花四溅,搞碎了一潭平静。那人笑道:“死水扬波,快哉!快哉!”金逐流冷笑道:“从今之后,只有你一人知道天魔教的毒功,那当然是“快哉’的了!”
那书生笑容一敛说道:“老弟你以为我是贪财的人吗?这串珍珠我偷了来没有用处,请你收下!”金逐流“哈”了一声,说道:“这倒好笑了,你要证明你不是贪心,难道我就贪心吗?这串珍珠,我若想要,早已要了。我说过我绝不会黑吃黑的,你给我那倒是看小我了。”
那书生道:“老弟,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了。你不知道,这串珍珠留在我的身上乃是祸根,不如给了你的好。”金逐流冷笑道:“既是祸根,那你就更不应该害我了。”
那书生皱了皱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和金逐流解释,过了半晌,这才叹口气道:“你不肯要,我是无法勉强。这样吧,不如你拿去送给江大侠,说不定他有用处。”金逐流更不高兴,冷笑说道:“江大侠岂肯要这不义之财!”
那书生面色一变,纵声笑道:“嘿,嘿,不义之财!这倒也说得是。既然你们都不肯要,这串珍珠留下来只是祸患,我保不住它也不能让坏人得到!”说罢把珠串一抛,暗运内劲将链子捏断,一颗颗又圆又大的珍珠全落潭中。水面冒出许多泡沫,转瞬之间,又归平静。
无价明珠,沉埋潭底,金逐流虽然不想要这串珍珠,但对书生的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是颇感意外,不禁说道:“可惜,可惜!”那书生笑道:“既然你不肯要,那还可惜什么?我抛了它,胜于让坏人夺了它去,拿它来做坏事。”
金逐流心想:“此人行事,难以捉摸。他偷学天魔教的毒功,似乎心术不正。可是他又舍得将这无价明珠抛弃,这却决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于是问道:“兄台之言,似乎话中有话,不知这串珍珠的来历如何,我兄何以说它是个祸害?”
那书生道:“说起这串珍珠,倒是涉及一件秘密。”金逐流皱了皱眉,说道:“既是事关秘密,那就不必说了。”
那书生笑道:“对外人我是不肯说的,老弟是江大侠的朋友,说也无妨。这是我自愿告诉你的,听不听随你的便。”金逐流道:“好,你既然要说,那我只好听了。”
那书生道:“你知道江湖上有个六合帮吗?”金逐流通:“不知道。”那书生道:“六合帮的帮主史白邵在江湖上大大有名,难道你没有听过他的名字?”金逐流淡淡说道:“我素来不喜欢和什么名人攀交情,也不想打听名人的事迹。没有听过!”
那书生大为诧异,心想:“这小叫化既然是江大侠、江海天的朋友,应该是个有来历的人物,怎的却没有听过史白邵的名字?嘿,嘿,说到武林中的有名人物,第一个就是江大侠,他还说不喜欢名人呢?这未免太矫情了!”他哪里知道金逐流是刚从海外回来,对中原的武林人事并不熟悉。
金逐流所知道的只是他父亲当年的一班好友,六合帮是新近才崛起的,他当然是不知道了。六合帮和史白邵的名头江海天是知道的,但金逐流与他帅兄相聚只有一天,多少事情要谈,江海天当然也是无暇提及了。
尽管这书生对金逐流有所误会,听了他的话,心中很不舒服,但仍然说下去道:“这串珍珠是史白邵费尽心力得来的东西,他想拿去作结交权贵之用的。”金逐流道:“你怎么知道?嗯,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
那书生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敦字。我是史白邵的‘记室’,替他掌管文书的。”金逐流道:“哦,原来如此,所以你要偷了这串珠珠,以阻他结交权贵。”那书生道:“我这样做一来是为了爱惜史白邵,二来也免得武林的侠义道又添新敌。哎,可惜史白邵不能体谅我的好心,反而非要杀我不可,我只好东奔西躲了。”
金逐流淡淡说道:“哦,原来如此。”心中却是半信半疑,暗自想道:“史白邵为人如何我毫无所知,不能太过信他片面之辞。说不定他是偷了帮主的东西被发觉,受缉拿,恐惹杀身之祸,这才编了一套说辞,意欲向我求助的。我不如指点他到江师兄那儿,是假是真,江师兄自会究明真相。”
那书生却似猜着了金逐流的心意,不待金逐流发话,便即说道:“在下虽然亡命江湖,却也无须求人怜悯。金少侠与我萍水相逢,出手助了我一次,在金少侠是逢场作戏,在我已是感激不尽了。我岂能再厚着面皮,麻烦了朋友?好,好,但愿后会有期,就此别过。”
金逐流听了他这番说话,倒是有点过意不去。可是在人家已经说了不要他的帮忙之后,他才说要帮忙人家,对于一个有傲骨的人,这就反而是侮辱了。金逐流想到了这一层,是以他想要把那书生拉住却终于没有追去。
只听得那书生朗声吟道:“知我者谓我心优,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彼何人哉!”回声在山谷之间震荡,那书生的影子已没入林中,看不见了。金逐流茫然若失,心想:“他倒是有意和我结为知己的,可惜我却辜负了他的好意了。”又想:“他说的六合帮与史白邵既然是大大有名,我的世交叔伯定有所知,想来可以打听到此中真相。”于是便即下山,前往江苏,寻访他父亲的旧友。
金逐流所要拜访的第一个世叔是陈天宇。陈天宇是世家之子,江海天的父亲江南曾经做过他的书僮,后来又结拜为兄弟的。金世遗和他的交情除了江南和仲长统之外,就数到他了。
陈天宇家住在江苏木渎,那是一个离苏州约百里之遥的一个小镇,靠近太湖,风景很美。这一日金逐流来到木渎,已经是黄昏时分,金逐流心想:“爹爹说陈叔叔是官宦人家,虽然到了陈叔叔这一代已经不再为官,作了武林人物,但旧家风还是很讲究的。在江湖上我可以游戏风尘,到了长辈家中,那却是要讲究一点礼数了。”于是在镇上偷了一套新衣裳,到无人之处换上,又去理了一次发,这才到陈家去,这时已经是二更时分了。
金逐流在陈家门前徘徊了一阵,寻思:“我若敲门求见,须得费许多工夫才能说得清楚,这么一来,难免惊动邻里;我无所谓,只怕陈叔叔会有顾忌。不如先进去再说。”要知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遗曾是朝廷的钦犯,虽然金世遗遁迹海外已二十年,但却还是未曾“肖案”的。而金逐流要说明自己的身份,必须先说出他父亲的名字,是以金流逐恐防陈天宇有所顾忌。
全逐流施展绝顶轻功,跳进陈家,心想:“我吓他一惊,再向他赔罪,想来陈叔叔也不会见怪的。”
金逐流用的是绝顶轻功,身如一叶飘落,毫无声息,以为陈天宇夫妇定然没有发觉他,还恐怕他们受惊,哪知陈天宇夫妇早已在暗中埋伏,等他进来了。
金逐流脚未沾地,只听得嗤嗤的暗器破空之声已然袭到,那暗器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一颗颗好似珍珠大小,亮晶晶的,从空中洒下,金逐流以劈空掌打出,那一颗颗好似珍珠的暗器倏忽碎裂,散出寒光冷气,金逐流机伶伶他打了一个冷颤,不由得吃了一惊。
发暗器的是陈天宇的妻子幽萍,所发的暗器名为“冰魄神弹”,那是从天山冰窟之中,撷取冰魄精英,练成的一种世上独一无二的奇门暗器。世上所有的暗器或用以伤人,或用以打穴,所讲究的不外乎准头、劲力的功夫,或者再加上暗器本身的锋利,唯有“冰魄神弹”不同,它所倚仗的是万载玄冰的那种阴冷之气,寒气发出,端的是侵肤刺骨,厉害非常,幽萍以前做冰宫侍女的时候;冰川天女给了她一瓶冰魄神弹,共有百颗。如今还剩有三十多颗,已是多年来没有使用过了。
金逐流固然吃惊,幽萍更是吃惊不小,心里想道:“这小贼居然禁受得起我的冰魄神弹,倒是不可小觑了。”金逐流暗运玄功,消除阴寒之气,一时未能开口说话”。说时迟,那时快,幽萍已是挥剑刺来,斥道:“六合帮的小贼,我正要找你们算帐,你倒先来了!”
金逐流见她这一剑来势凌厉,只好施展上乘的内功、中指一掸,“铮”的一声,将她的寒玉剑弹开,幽萍的内力不及金逐流,蹬蹬蹬的连退三步。
陈天宇喝道:“小贼休要逞能!”唰唰唰连环三剑,剑剑指向金逐流的要害,他是怕金逐流伤害他的妻子,故而不能不狠下杀手。陈天宇的功力远在妻子之上,金逐流不敢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开他的宝剑,百忙中只能使出“天罗步法”,巧妙地避了两招,陈天字第三剑刺到,金逐流挥袖一卷,“嗤”的一声,袖子给陈天宇削去了一截,可是陈天宇的宝剑亦已给他弹开。
陈大字好生惊异,按剑说道:“你是何人?”幽萍说道:“还用问他?除了六合帮还有谁敢暗算咱们。”陈大字道。”好像不对。喂,你快说实话,你是不是史白邵派来的人?”
金逐流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此时他已把侵入体中的阴寒之气尽都驱出,于是哈哈一笑,说道:“陈叔叔,我这个戒指想来陈叔叔会认得吧?小侄金逐流,待来拜访叔叔,这厢有礼了!”
金逐流的戒指是他父亲阳乔北溟所留的玉箭打造的,共有三枚,一枚给了江海天,一枚给了他指定江海天要去会见的那个人,最后一枚则给了儿子。
陈天宇刚才看见金逐流使出“天罗步法”,已是起疑,此时再留心看了看他的玉戒,登时明白过来,不禁惊喜交集,说道:“你的爹爹是金世遗、金大侠么?”金逐流道:“小侄正是奉了家父之命,特来拜访叔叔。”
幽萍“啊呀”一声,走过来道:“你何不早说?倒弄得我们误会了。”金逐流心想:“我一到来,你就用冰魄神弹打我,我哪有工夫和你说话?”当下行了见面之札,说:“小侄恐有不便,未曾通名先自进来,怪不得叔叔婶婶误会。只不知婶婶何以把小侄当作是六合帮的?”
幽萍笑道:“这个说来话长,咱们进去再说。令尊令堂都好吗?”金逐流道:“托庇还好。”陈天宇哽咽叹道:“晃眼二十年,我们都已老了,想不到今日还得见故人之子。”
陈天宇将金逐流带到他的书房,坐定之后,说道:“六合帮是最近几年才在江湖上崛起的一个帮会,帮主史白邵,据说武功很高,我却没有会过。”金逐流道:“那么六合帮何以要来找叔叔的麻烦?”
陈天宇道:“我和他们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这事是小儿和他们结下的梁子。”幽萍插口说道:“小儿陈光照,前几年已经出道,最近为了六合帮之事,回过家一趟。可惜你来迟了一步,他是昨天刚走的。”接着笑道:“所以你刚才在我们的门前徘徊,我还以为是六合帮得知他回家的消息,派人来侦查的。”
陈天宇接着说道:“上月小儿在冀北路上,碰见六合帮的人打劫一伙药材商人,小儿拔剑相助,杀了六合帮的两个人,但他们帮中有个和尚,很为了得,他着了小儿一剑,小儿也给他打了一枚透骨钉,回家休养了几天才好。梁子就是这样结下来的。”
金逐流道:“这么说来,六合帮乃是匪帮,史白邵也是个魔头了?”
陈天宇道:“史白邵善于作伪,以前倒颇有“豪侠之名,谁知道他却是暗中无恶不作。不过,也还是最近一年,他的恶行才渐渐给江湖上的侠义道知晓,所以还未曾剪除他们。”
金逐流道:“听说史白邵想要结交权贵,投靠朝廷,有这事么?”
陈天宇道:“哦,原来你也听到风声了。下个月初十是大内总管萨福鼎的六十寿辰,听说史白邵要亲自给他祝寿,还到处搜罗奇珍异宝,送去做贺礼呢。这是他们帮中的人泄漏出来的,想来不假。那次他们抢劫那伙药材商人,就是因为在那批药材中有一支千年何首乌,已由一个亲王定下,六合帮却想抢过来献给萨福鼎。”
金逐流道。”不知他要送的贺礼之中,有没有一串价值连城的珍珠?”
陈天宇道:“这我可不知道了。贤侄因何有此一问?”
金逐流将他在徂徕山天魔教神庙中的遭遇告诉了陈天宇,说道:“那个自称是史白邵记室的李敦,不知陈叔叔可知此人?”
陈天宇道:“我没有听人说过。不过来捉拿他的那两个人在江湖上却是颇有名气的,他们也是名列六合帮中四大高手的人物。”
金逐流道:“四大高手是些什么人?”
陈天宇道:“六合帮中四大高手,一和尚、一道士、一强盗、一寡妇。和尚法名圆海。道士道号青符。强盗名叫焦磊,本来是远东的独脚大盗,比武输给了史白邵,自愿做他的手下的。还有个寡妇董十三娘,据说在四人之中,以她的武功最高,丈夫死后,给史白邵勾搭上手,也就做了六合帮的女香主了。你在徂徕山碰上的是道士和强盗。”
金逐流道。”那独脚大盗焦磊的武功倒不怎么样,青符道人却是颇为了得,那日我虽然胜了他,胜来也很不容易。那个寡妇的武功还在他之上,这么说来,六合帮中倒也不乏能人呢!”
陈天宇道:“据说史白邵的武功更高,所以要消灭六合帮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幽萍道。”不过,我们夫妇总是要和六合帮算一算帐的。金贤侄,你的江师兄可曾和你谈过六合帮之事?”
金逐流道:“那两天江师兄忙于招待宾客,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他就没有和我谈了。”
陈天宇道:“你的师兄嫁女,我们本来该去道贺的,只因小儿恰巧回家养病,以致不能抽身,实是抱歉。不过,我还是想去拜访令师兄的。”原来陈天宇虽然不怕六合帮,但也恐防史白邵与他帮中的四大高手齐来,他们夫妻二人可就应付不了。是以想去探访江海天,一来避避风头,二来也好与江海天商量如何对付六合帮之法。
金逐流道:“江师兄最近恐怕要到北京走一趟,准备取道西北,兜一个大圈。”陈天宇道:“这却为何?”金逐流道:“他想在进北京之前,先到西星探访竺尚父。”陈天宇道:“他什么时候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