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想道:“大哥诗中有‘海外归来喜豁眸’一句,难道他也是和我一样,是家居海外,初履中原的?”
唐杰夫见金逐流发呆的神气,笑道:“老弟你在想什么。”金逐流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唐杰夫笑道:“老弟,你恐怕真是有几分醉了,今天是正月十三,再过两日就是元宵,你不知道?”
金逐流点了点头,说道:“当真是有几分醉了!”其实金逐流在大闹了萨府之后,就一直是等待无宵这一晚的来临的。”正因为他记着这个日子,所以才会冲口而出的问。他听了“元宵”二字,酒意也都消了。
金逐流想起了他父亲叫他带给江海天的那封信,那封信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吩咐江海天在今年的元宵之夜,三更对分;戴上一枚寒玉戒指,到北京西山的秘魔崖,去会一个戴着同样戒指的人。这封信是江海天给他看的,他父亲可没有和他说过。因此他也不知道他的父亲要他的师兄会见的是什么人。
金逐流心里想道:“后天就是元宵了,不知师兄已经到了北京没有?师兄交游广阔,戴老前辈也是消息灵通。倘若师兄到了北京,他们想必会接得上头。”陈光照这两天想必也会到来找我,我且在家中等候,过了元宵,再往六合帮吧。”金逐流自忖轻功远胜于李南星,倘若日间骑马,晚上跑路,让李南星先走两天,他也还可以追得上他。原来金逐流是打算暗中跟踪,并不露面,到了六合帮的总舵,见机行事。倘若李南星救不出史红英,他再出手。
第二天不见陈光照来找,也没有江海天的消息。金逐流觉得有点奇怪,想道:“师兄绕道西星,可能是算准了时间,明天才到,但陈光照何以没有来找我呢?是大哥没有把我的消息告诉他呢?还是他又另外有事走了。”金、陈二家是世交,陈天宇又曾托过金逐流照顾他的儿子,是以金逐流也是很想和陈光照见一见面的。”
第二天过去了,到了元宵那晚,大已经黑了,仍然没有他师兄的消息,也不见陈光照到来找他。于是金逐流藉口出去看灯,便偷偷的出了城。京中仕女,对元宵佳节是极为重视的,一到入黑的时分,就有各式的花灯在举行赛会了,要一直闹到天亮才罢的。是以金逐流藉口出去看灯,可以到天亮才回去!
陈光照为什么不来找他呢?这里面有个原因。
且说李南星那晚赶回西山,到了卧佛寺,已经是三更时分。守门的小沙弥说道:“陈公子不见你回来,满山找你。现在也不知回来了没有?要我去禀方丈么?”李南星道了一声惭愧,说道:“我是有事进城,以为可以一早回来的,所以没有告诉方丈和陈兄。不料碰上朋友,耽搁了一些时候,回来晚了,不必惊动你们的方丈,明早我去向他谢罪。”
李南星悄悄的回到他和陈光照同住的那间客房,陈光照果然还没有回来。李南星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等了一会,正想溜出去找陈光照,恰巧陈光照就回来了。
灯光之下,只见陈光照满面惊喜的神情,李南星还未曾向他道歉,他已先抓着了李南星的手说道:“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事呢!”
李南星道了个歉,说道:“我今日进城,在老镖头戴均家里,见到了金逐流了。你猜他是谁?”陈光照道:“你已经告诉过我,他是你的异姓兄弟。”李南星笑道:“不错,可是他也是你的异姓兄弟,你知道吗?”陈光照怔了一怔,随即笑道:“你说得不错,你的兄弟本来也就是我的兄弟。”李南星道:“话可以这样说,但我说的却不是这个意思。二十年前,有一位名满天下的金世遗大侠,他和你的爹爹是很好的朋友,是吗?”
陈光照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所说的这位金逐流敢情就是金大侠的儿子?”李南星道:“正是。他约你去和他见面呢。”
陈光照喜道:“金大侠和我家是世交,我爹爹时时提起他的。这位金兄我理该去拜会他,可惜……李南星诧道:“可惜什么?”
陈光照道,“这两天我恐怕不能离开这里。”李南星道:“这里出了什么事了?”陈光照道:“没什么,不过今日发现了有些可疑的人物来到西山。在上山采药的和尚先后见到几批,有黑道上的厉害角色,有帮会中的首领,还有两个他们知道是大内高手的身份的,也跟着这些人混在一起。如今还不是游春时节,这些人聚集西山,方丈不能不加意提防。”
李南星霍然一省,说道:“我明白了,你们恐怕这些人是来搜索我的吧?”
陈光照道:“想来他们是定有图谋,不过是否对付老兄,却也难说。”
李南星道:“既然如此,我悄悄走了好了。免得连累了一众僧人。”
陈光照道:“不,不。”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兄不是外人,我可以告诉。此处的方丈空照大师和抗清义士是有秘密来往的。故此方丈吩咐加意提防,倒不是完全为了你的缘故,你尚未痊愈,此时若走,方丈心中更要不安。”
李南星道:“这些人还在山上吗?”
陈光照道:“入黑之后,庙里的和尚怕引起他们的疑心,不敢出去。也不知他们走了没有?但我刚刚从山上回来,却没有碰见一个人。”
李南星十分感激,说道:“陈兄,你为了我的缘故,上山冒险找寻,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心里想道:“可惜这把玄铁宝剑是逐流送给我的,却不便转送别人。”
陈光照道:“我在这里作客,寺中可能遭遇灾祸之时,我是决不能离开这里的。所以必须多等几天,查明了这些人的下落,知道确实是平安大事了,我才可以到京城去拜访金逐流。”
李南星道:“我想你们可以放心,只要我不是在寺中公然露面,那些人大约不会到这里搜扰的,过了元宵,他们想来也该走了。”
陈光照诧道:“你怎么知道?”
李南星道:“我是据理推测。寺中与抗清义士暗通消息的秘密倘若是给官府知道,官府一定会派兵围寺,不必使用江湖人物先来窥探的。先来窥探,那不是打草惊蛇了么?”
陈光照道:“不错,这些人在中午时分已经陆续上了山的,他们迟至现在还没有到寺中拿人,看来确是不像要来对付卧佛寺的了。但你又怎知道他们至迟在过了元宵之后。就会走呢?”
李南星道:“他们或许是来山中搜查有没有逃犯臧匿,或许是为了别事。卧佛寺是著名的佛教圣地之一,清规戒律,卓著声誉。他们不敢怀疑寺中方丈会收容我这个逃犯。所以只要我不是在寺中公然露面,料想无妨。你们今天发现的这些人既然大半是江湖人物,黑道中的习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停留是不会超过三日的。故此,不论他们是为了何事,三天之内无结果,他们都会走的。”
陈光照道:“你说得也有理。不过,我们还是要预防万一,最少这些天我们是应当留在寺中,与僧众共同担当风险的了。”
李有星道:“这个当然。好了,为了我的缘故,累了你一整天,现在你也该睡了。”
李南星自己却睡不着觉。原来他敢断定这些人不是对付卧佛寺,敢断定他们过了元宵就走,这并非仅是“推测”,而是他确切知道的。早在半年之前,已经有他的对头人物,约他在今年的元宵之夜,三更时分,在西山秘魔崖相会的了。
那封约会的书信是他的对头辗转托人选到他的手上的,那个对头人物料他心高气傲不会不接受这个挑战。
李南星这次入京,本来也是要接受这个挑战的,劫萨福鼎的寿礼,不过是后来碰见了史红英之后,才生出来的事情。出了这件事清之后,李南星曾经想要改变主意,不赴这个约会,先去救史红英。他是准备在今日去见了金逐流回来,便即到秘魔崖刻石留书,戏弄那对头一番,让他扑一个空,自己则一走了之的。
但是现在他却是不能不赴这个约会了。一来因为他的对头比他预料来得更早,如今已经邀了许多江湖人物藏在山上;二来他受了陈光照与方丈的救护之恩,这件事也应该由他个人了结,免得连累于他有恩之人。李南星打定了这个主意,故此并没有向陈光照吐露。
第二天寺中上山采药的和尚,并没发现那些人的踪迹。也不知他们是走了还是藏匿起来。不过既然没有人到寺中寻呈,一众僧徒大都放了几分心事了。
元宵那日,日间也是平安无事。到了晚上寺中虽然不行民间风俗,庆祝元宵,但也要做一堂佛事。陈、李二人是外人。不便参加,一早便睡。
陈光照担着心事,闭上了眼睛,却睡不着觉。约莫二更时分,忽听得悉索声响,对面那张床上的李南星似乎正在爬起来。陈光照有点纳罕:“三更半夜,他起来做什么?”正要出声,忽觉一缕幽香,吸入鼻观,有说不出的舒服,陈光照昏昏忍睡,连忙一咬舌头。愉偷的摸出一颗药丸,纳入口中,这是用天山雪莲加上若干配药所炮制的碧灵丹,能解巨毒。
陈光照倦眼欲眠,心头还是清醒的,他第一个反应是出乎意外的惊惶,心想:“这小子难道是来卧佛寺卧底的么?不好,他的武功远胜于我,若是给他知道我未睡着,只怕我的性命难保!”
陈光照家学渊源,故此虽然出道不过两年,也可以算得是个江湖上的行家了。对于江湘上常用的迷香,他也知道一些。吞了碧灵丹之后,他立即就能辨别,这是一种无毒的迷香,但药性却比一般江湖上常用的迷香厉害。看来李南星只是要他熟睡不醒,却无意伤害他。
陈光照暗自想道:“他的武功远胜于我,要杀我那是易于反掌。即使不想杀我,只点了我的晕睡穴我也是毫无办法。他改用这种无毒的迷香,敢情是想瞒着我去干什么事情吧?好,我且暂不声张,看看他到底要干何事?”
要知使用无毒的迷香与点晕睡穴所得的效果虽然相同,使用点穴的手段施之于朋友却是大大的不敬,而且对身体也多少有点损害,故此陈光照据此判断,可知李南星实是对他并无恶意。
当下,陈光照假装熟睡,只见李南星爬了起来,“嚓”的一声,打燃火石,在桌上取了纸笔,匆匆的写了几个字,就悄悄的从窗子跳出去了。
陈光照跟着起来,亮灯一看,只见李南星写的是“天明即回,请勿声张”八个字,看来李南星虽然使了迷香,也还防他未到天明即醒,是以留字交代。
陈光照吞了碧灵丹,此时已是睡意全消,于是便跟着追出去。这晚是元宵,月光明亮,陈光照站在屋顶,隐隐可见李南星的影子已经出了卧佛寺,没入了树林中了。陈光照蓦地想起李南星说过的几句话,他说只要他不是在寺中公然露面,那些人就不会侵犯卧佛寺。想起此事,陈光照心头一动,对李南星这个诡秘的行动已是猜到了几分,心想:“莫非他是要去偷会那些人?”李南星已然留字请他不要声张,陈光照想了一想,决定独自侦察,也就不去告诉方丈了。
陈光照的母亲是冰川天女的侍女,特长轻功,是以陈光照的武功虽然不及李南星,轻功却差不了多少。他在后面远远的跟着李南星,李南星一心赴秘魔崖之约,竟没发觉后面有人。
秘麾崖与卧佛寺一在山北,一在山南,相去十余里。那一带乱石如笋,寸草不生,是西山之上最荒凉隐僻的一个地方,平时猎人都不会到的。陈光照见李南星直奔秘魔崖,甚觉奇怪,心里想道:“他去那里做什么?难道那些人就藏在秘魔崖?但他又怎么知道?”
李南星脚步突然加快,转眼之间,已没入乱石堆中。陈光照心念未已,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已在说道:“厉公子果是信人,依约来了,佩服,佩服!”
陈光照怔了一怔,心道:“咦,他们怎么把李南星叫作厉公子?”“李”“厉”二字,发音相似,但一个是“去声”,一个是“入声”,若用纯正的北京话来说,是可以分别出来的。
李南星朗声说道:“你们约我到此,意欲何为?”
那苍老的声音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厉公子,你在我们面前大可不必隐瞒身份!天魔教祖师厉胜男是不是你的姑婆?”
厉胜男去世己有二十余年,但她当年曾经绝顶武功镇服武林,连天山派的老掌门唐晓澜都曾败在她的掌下。是以陈光照听见这老者说出了李南星的身份,也禁不住吃了一惊,心道:“怪不得他年纪轻轻,本领那么了得,原来是厉家的人,哎呀,天魔教乃是被消灭了的邪教,倘若这老者所说的他的身份不假,他岂不是出身不正的邪派中人了?”
李南星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
那老者哈哈笑道:“厉公子不必多疑,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请你到徂徕山去,重振天魔教的声威,我们愿意拥戴你继任教主。”
李南星冷冷说道:“我不想做什么教主,我也没工夫上徂徕山。”
那老者道:“厉公子此言差矣,你的父亲是厉祖师唯一的亲侄儿,你的母亲也曾做过天魔教的教主,难道你就不想重振家声?”
李南星道:“我父母早已金盆洗手,退出武林。这天魔教三字再也休提!”
那老者道:“令尊令堂金盆洗手,你不可以重起炉灶吗?厉公子,机不可失,有我们这些人拥戴你,何愁大事不成?”
李南星“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是些什么东西?我才不耐烦做你们的头儿呢!”
那老者打了个哈哈,说道:“厉公子,你也不要小看人了。你可知道,你的爹娘当年对我,也不敢怠慢分毫么。”
李南星道:“不管你是谁,我就是不卖你的帐,你又怎样?”
那老者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这么说,你当真是要不吃请酒吃罚酒了!”
李南星亢声说道:“你们是一齐上呢还是车轮战?随你划出道儿!”
那老者哈哈笑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小觑老夫!嘿,嘿,只要你在我的掌下过得一百招,我阳某人就让你下山,从今之后,也不再找你麻烦。你若是在百招之内输了给我,嘿,嘿,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