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姑娘一回头,见陆小郎躺在床上,沉思不语。
房内再度寂静……
陆小郎喃喃言语道:“斐妹,你真要跟我走吗?”雯姑娘黯然道:“如今斩情庄我也回不去了,不跟你跟谁呢?”“唉……”陆小郎发出一声长叹!他虽然狂傲,但也是一个责任感很重的人。雯姑娘曾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可以说全是他一手造成,真能丢下她不管吗?只管当初不该失手杀了罗天,不该一时冲动!
此去洛阳,一路不知要经过多少艰难,单枪匹马还比较好办,若有雯姑娘在身旁,实在是件麻烦;想来想去,得不到一个妥善之计……陆小郎又沉叹一声,无可奈何地道:“早一点睡吧,唉!”雯姑娘面对躺在床上的陆小郎呆了半天,眼角间突然悄悄地滚下了泪水,她就是这样一个感情极端脆弱的女孩子,无言的泪水,渐渐续续地流过腮边!为什么呢?
她缓缓站起身来……
轻轻地摇了摇头……
默默地向里面一间房子走去……
夜更深了!除掉秋虫唧唧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第二天——
陆小郎默激地与雯姑娘上了路,边走边暗付。雯姑娘需要照顾,须霞需要找寻!还要为师父打听水仙女的下落,还要为色之库内的人求取解药!还要……
他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当然更不怕麻烦,最令他伤脑筋的,是这两个风情万种的少女,一个对自己有恩,一个对人家有愧;她一会儿这个来,一会儿那个去,确实是一件令陆小郎最痛苦的事!
正在沉思之际——
忽见前面风尘滚滚,来势汹汹,转念之间,已经扑到跟前!陆小郎举目一望,不禁傻了半截——离车丈余之地,四骑并立,座上四个如花似月的绝色少女,俯视眈眈,娇气逼人。四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斩情庄手下四大护法!
她们朝陆小郎瞪了半天,陆小郎是一副白衣白发老翁的打扮。
首席护法吕小真趾高气扬地喊道:“喂,老头儿,你可见到一对少年男女由此经过?”陆小郎灵机一动,心里已经有了数,煞有介事地道:“可是一个白衣少年,同一个绿衣少女?”吕小真闻言一惊,暗道:“这老儿是在哪里见过?声音如何这般耳熟?只是再仔细一看,心里不禁暗笑自己有些神经过敏,逐高声门道:“他们往那方向去啦?”
陆小郎伸手向身后一指,言道:“那边,刚过去不久!”吕小真金连一夹,芳臂一挥,回骑继续向前狂奔而去……。雯姑娘从车蓬里,探出半个头来,惶惶言道:“快走!被她们发现就完了!陆小郎挥鞭如雨,暗自庆幸道:“幸亏我听了那位瘦老头儿的话,预先化了装,要不然……”话没说完,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暴喝:“站住!”
四大护法去而复返。
“干!麻烦啦!‘恰查某’已经来了。”陆小郎没有回头,没有停车,反而运功于掌,待四骑追近马车时,反手就是一鞭。
这一鞭乃陆小郎蓄力而发,一道潜劲,向后排去,何止千钧!逼得四骑向两旁门去,然而斩情庄四大护法是何等角色?岂是一鞭所能制服得了的!但是四骑八掌,分作左右,霍霍报出,陆小郎身在车上,还手不便,当下厉吼一声,身形猛拨而起,在空中一个盘旋,转身单向吕小真扑去……
吕小真知道陆小郎厉害,不敢硬挡;紧急中,人在马上,真气一提,纵身离马,斜飘三丈,躲开陆小郎一掌。
想不到这一掌之势,正中马身,震得那马儿七零八落,尸死骨折!就在吕小直座骑被毙之际,其余三人,同时挥出六掌,掌掌击向陆小郎要害……
陆小郎平日狂傲成性,万没想到这些年纪轻轻的少女,居然有如此雄厚的内力,当排山倒海似的掌风,即将罩身之际,不得不作完全之计,翻身暴退!然而这一退也并不安全,因为此刻身后,吕小真也配合其他三人舍命攻击一掌……
在这紧要时,陆小郎人在空中;不得避重就轻,扬手与吕小真的一掌对了上去;
但听“嘭!”地一声——吕小真跌坐于地!陆小郎脸色顿变,气血一阵翻腾,心知久战不得,逐侵全力连拍三掌,阻住三人穷追之势,落荒而逃……
其余三人,一见吕小真受伤不轻,立即放弃了追的念头,一齐向前问道:“吕姐,你不要紧吧?”
吕小真双目紧闭,柳眉频皱。半晌,始喃喃叹道:“想不到这冤家竟有这般能耐。”
第二护法柳小茑愤愤言道:“斩情庄已经在各地布下天罗地网,这小子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活得长久。”吕小真却摇着头道:“连我们姐妹合手,都奈何不了他,别人还有什么用!”
第三护法杨小燕不服气地道:“这一次是我们太过轻敌,我就不信,他能逃出咱们斩情庄的“小小旋风迷阵!”
斩情庄四大护法的芳名之中,都带有一个小字,在掌法上,她们四人有一种千军难破的招式,江湖上称之为“四小旋风迷阵!”
第四护法查小曼道:“人都不见了,还啰嗦什么?赶快找个地方,给吕姐疗伤吧!”
三人扶起吕小真,策马而去……
奇怪的是停在路中的双马轿车,亦与雯姑娘一起失了踪影……
再说陆小郎,一口气奔出十几里路,虽然自己侥幸脱险而暗地庆幸,但也感到十分窝囊!干!连这几块料都收拾不了,以后怎么办?他的伤并不重,只微微调息一番就没好事了!这时,他突然想到车中的雯姑娘,不知是福是祸?
“是福逃不了,是祸躲不过!只得随她去吧!”陆小郎想到这里,忽又自言自语地道:“说不定那四个丫头还在等我,说不定雯姑娘已被她们抢回,说不定……这可怪不得我了!
几天来,被两个女人缠着,闷得连气都喘不均匀,此刻单枪匹马,一人独行,反而觉得轻松得紧!“干!没有女人累赘的男人,多逍遥,多自在呀!”陆小郎乐得傻笑了一声!
边想边走,不觉时已正午……
眼前一个村庄,他不晓得是什么地方,只觉得饥肠辘辘,肚中连唱空城之计,口里酸水直流,饿得好不难受。陆小郎找到一家饭店,大吃大喝一顿,然后在街上购了一匹好马,不敢多作停留,出了村庄,即刻自南行去。
他只图路上平平安安,不再惹上麻烦就好了。
这天,陆小郎的心情稍觉开朗,他挥手抹掉脸上水痕,陡间身旁传来一声暴喝:“好狗不挡道!”循声望去,一匹乌头黑马立在桥边,马上坐着一个凶汉,满脸胡须,状甚恶人,一看就知是名恶徒、马后拴着一根粗绳,绳端绑着一个少女。想是被一路拖来此地,身上拖得狼狈不堪。
陆小郎眼前一亮,暗惊道:“干,那不正是路上与我不辞而别的须霞吗?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凶汉煞气腾腾,沉声喝道:“哪方小子?速报姓名!”陆小郎见他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心中已是有气,又见他如此娇狂,首先不耐,剑眉一扬,霍然怒道:“干!小爷姓名,你不配问!”凶汉怪笑一声,脸色突变,叫道:“武林中谁不晓得我断掌赵三的厉害,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出口不逊,今日不教训你,枉费我断掌半生英名!”
言罢霍然推出一掌,五指齐断,掌已发黑,心想这小子一旦挨上,不死也有八成,他根本没将陆小郎放在眼里。
岂知刹时之间,面前已无人影,他一怔,突觉后脑壳上被人弹了一指,忙回头,却见陆小郎正对他冷冷一笑,不屑地道:“干!如此草包,还要大言不惭!”
断掌赵三气得浑身发抖,一声狂笑,吼道:“想不到你还是寡妇拖油瓶——有点来历,再接一掌!”
眼中暴射的光,右臂猛然一翻,挫腕疾吐,呼地又是一掌,这一掌,功力少说也有九成,平地卷起狂风。陆小郎虎目一瞪,心想:“干!这家伙不给他瞧点颜色,绝不会死心。”当下双掌齐张,不再避让,转眼连攻三招,但见他身形恍惚,不定东西,将断掌赵三攻得手忙脚乱,失了方寸。这赵三既然能以一双断掌称名江湖,功夫一定有他独到之处;两次出招,未能得手,反被闹得灰头土脸,知道遇上了后生能手。
狂暴顿收,不敢怠慢,一式倒踩铁板桥。硬将身子往后暴退丈许,离马下鞍,抱元守一,端掌护胸,气凝丹田,看准陆小郎,准备再作定夺。陆小郎自从连庄含恨而走,心情十分不乐,一股闷气无处发泄,偏偏碰到这个不知死活的赵三,居然与他动手动脚。
一时野性大发,厉啸一声,身形拨起一丈有余,半空中双臂一分,头下脚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准赵三,劈空击出两掌,准备速战速决。可怜赵三,没等还手,已被陆小郎的浑厚掌力,震出一丈开外,跌倒地上,一张嘴,喷出一道血来。
陆小郎一心顾忌须霞的安危,不管断攀赵三死活,奔到伊人身边——只见须霞被拖得皮破血流,衣衫不整,显然伤得相当严重。
陆小郎又痛又怜,忙将身上的绳索解开,扶她坐起,两掌贴她的胸背,真力聚于掌心,为她复元疗伤。所幸皆是硬伤,只在表皮,未报筋骨,不久须霞微微一动,面上透出红晕。须霞缓缓睁开双眼,见自己再度倒于陆小郎怀中,不禁惊奇地叫了一声:“公子!”
陆小郎握着她的双手,问道:“干!你怎么会被他们如此糟蹋?”“我……”须霞眼圈一红,悲惨地望了陆小郎一眼,又紧紧闭上,委曲的泪水,却从眼间悄悄地流落下来。
陆小郎生性侠义,看到这种情形,暗骂道:“干!都是这家伙,我非找他算帐不可!”骂完,就向断掌赵三行去。赵三躺在地上,脸上惨白,日冒鲜血,似乎已经凶多吉少,听到陆小郎的脚步声,无力地睁开双眼,恨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陆小郎料不到伤他得如此严重,心中也觉有愧,坦然道:“我叫陆小郎,今日之事祸由你起,怪不得我!”
断掌赵三奄奄一息,就自提起一口真气叹道:“水仙女杀得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话出一半,哇地又吐一口鲜血,人也渐渐昏迷。陆小郎闻言,面色陡变,双手猛摇赵三肩头,急急问道:“干!你说什么?水仙女在哪里快说!”
停了很久,断掌赵三才喘过一口气来,微抬眼皮,惨然言道:“她……她……她……”用力举起一双手来,指着须霞,嘴巴动了半天,手又缓缓垂下。
陆小郎舍下断掌赵三,回身跳向须霞身边,这时,须霞已经站起身子,深情地望着陆小郎,眼光中充满了温柔和感激的神色。
从赵三的言语里,陆小郎猜定须霞必然与水仙女有些关联,他停住脚步问道:“干!水仙女是你什么人?”须霞心情平静地答道:“是我师父。”陆小郎如获至宝,狂喜言道:“干!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在哪里?”看到他高兴的样子,须霞心里一沉,低声道:“我不能告诉你!”
陆小郎一怔,惊道:“为什么?”须霞道:“师父说,凡夫俗子根本不配打听她的下落,江湖高手用不着打听,自己也能找到!”
陆小郎傲然而怒,扬言道:“神气什么?我陆小郎虽非高手,找她也不困难!”言罢,冷哼一声,跨上断掌赵主的乌头黑马迳自离去……
日正当中,阳光道上,寂无一人,而远处传来一阵悠闻的蹄声,一匹乌头黑马截着一个俊美少年,落漠地行着。
他的心里,非常气愤,觉得须霞的行为,太已不近人情,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须霞也不该对他这样!
他把她从色之库内救了出来,替她运功疗伤,带她一路前往洛阳,虽然中途失散,这一番情意可说不小。为了她,又与断掌赵三发生冲突,且而惹下一场生死恩怨,到头来,却博得一顿无趣,何苦呢?
“干!早知如此,干脆别管这档子闹事,忍口气,让赵三把她拖死算了!”他不断地咒着无情无义的须霞,越想越不甘心,嘴而咕咕嘀嘀地骂道:“干!下次非给她点颜色瞧不可!”
艳阳照在他头上,烧起他一腔无名怒火——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吹来一阵微风,一条人影从他身边疾驰而过。陆小郎猛一抬头,只见身前不远之处,一个紫衣少年,默然拦路而立,一双怒目,死死地注视着陆小郎。
陆小郎觉得这少年生得相当美好,继续策马前进,及至行到近处,紫衣少年粗声喝道:“你就是陆小郎吗?”一开口便免地威风,陆小郎有点看不顺眼,瞧他年纪,最多不过一十七八,干!神气个什么劲儿?
当下冷冷言道:“小弟正是陆小郎,不知有何指教?”紫衣少年冷哼一声,在路旁斜跨半步叫了声“纳命来,”紧跟着右手一扬一甩,一条八尺钢鞭,有如怒蛟狂腾,直扫陆小郎肩头。
陆小郎没想他三句话不到,就动起真的,慌忙中勒马急避,那乌头黑马受到惊扰,一声嘶叫,后足人立,前足已凌空而起……
那钢鞭虽然没有扫中陆小郎,却正好缠到黑马的后足之上,顿时连骨折断,痛得它修叫一声,仰身翻倒于地。
陆小郎人在马上,脚下一紧,硬将身形斜拔而起,落于道旁,惊出一身冷汗。这算什么名堂,刚见面就来这么一手,换了别人,怕不早已一命归西?陆小郎向以狂傲惯身,岂能吃他这一套?
谅魂甫定,暴怒而吼:‘畜牲,小书与你萍水相逢,为何要伤我马?”紫衣少年收鞭在手,不屑地道:“好不要脸,杀人夺马,还说是你的!”陆小郎听出活中有话,含疑问道:“你是谁?”紫衣少年傲痴言道:“为何杀我堂主?快点还个公道。”
陆小郎暗地一惊,道:“于!这家伙是谁?怎么说我杀他堂主?”
紫衣少年见他不语,又道:“三天前,你在桥边拿伤“无龙帮”堂主断掌赵三,被人发现送回总堂时,已经奄奄一息,伤重不治而死.临断气前,遗言找你陆小郎报仇,本帮帮主亦已下令,不惜任何牺牲,全力为赵堂主伸冤,你还能逃得了吗?”陆小郎怔了半晌,言道:“断掌赵三,残忍失性,自不量力,咎由自取,岂能怪我?”紫衣少年突然目射精光,愤然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