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大头领,”雷鹏笑着打断宫文彩的话头:“你怎么说着说着,又绕回来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说句实在话,能与你这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相识相处,雷某真是不枉此生啊!你不是想要重整人马,再跟满人对着干吗?我们雷家就先投在你的麾下,怎么样,大头领不会嫌我们不中用吧?”
宫文彩听了雷鹏的话,乐得合不拢嘴,一下子抱住了雷鹏,欣喜之中掺杂着浓浓的歉疚,万分感动的说道:“雷庄主,你也太高抬我了,什么大头领不大头领的,你、你们全家,都是我宫文彩的恩人和朋友,若是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宫老弟吧,即便是再举反清复明的大旗,也该是由你雷庄主掌舵,给我个弄个急先锋当,小弟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行啊,宫老弟,不是我自谦,说道行军打仗,哥哥我可是外行啊,要是让我当头,非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不可,我看还是你当元帅,我来当先锋来的妥帖。”雷鹏谦逊的说道,宫、雷二人相视片刻,开怀大笑。
月阳姑娘抿嘴轻笑,打趣道:“大伯,宫大叔,你们两个就别推来推去的了,我看宫大叔还是做你的擎天王,主管行军打仗,我大伯就叫永昌王,负责训练兵卒,筹集粮草,至于先锋嘛,还是叫我武阳哥去当好了。”
“对、对,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到,好哇,各尽所长,雷庄主咱们就这么定了,你看怎么样啊?”宫文彩喜滋滋的问道。
雷鹏瞅了瞅侄女和宫文彩,爽快的答道:“行了,雷某也借点李闯王的余威,就当这个永昌王了!”
宫文彩忽的想起了什么,急急问道:“对了,大小姐,时方才在河边上,大叔我心里只想着给死难的兄弟们报仇了,杀清兵都杀红了眼,疯了心,没吓着你吧?”
雷月阳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没有哇,我当时只是担心,大叔你被他们伤了,不得已才点了你的晕穴,还望宫大叔不要见怪才是。”
“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是大叔失了分寸,你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么会怪你呢?啊,今天这心里是真痛快呀,憋了三年的话,今天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下子全都倒出来了,真巴不得那些清兵再追来,好再痛痛快快的大干他一场!”
雷鹏笑着说道:“宫老弟,我看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休息,恢复好身体,攒足了劲,杀清兵的机会往后肯定多的是,我们会与你同仇敌忾,并肩作战的。”
“雷庄主……不,永昌王说的一点没错,咱们往南边走,找他一个合适的地方落脚,然后,就可以竖起反清的大旗,招兵买马,正儿八经的和满人一决高下!”宫文彩豪气勃发的大声说道。
第09章 相亲风波
浙江西北部
浙北的群山,虽不及太白、五岳那样高峻雄险,闻名海内,却也涧壑深切,峰峦陡峭,其中,尤以比邻对峙的东西天目山,最为有名。
时值深秋,东天目山上,石峰嶙峋,危壁空起,丹枫黄杏,翠竹青松,错映其间。湍急清澈的溪水穿壁而下,飞溅在下面的岩石之上,激起片片雪一般的冰花玉屑。
这时候,在通往山顶的崎岖山径上,一行人正拾级而上,走在最前面领路的是位大高个,大眼睛,厚嘴唇的汉子,他那张大方脸上挂着永不疲倦的笑容,一路上嘻嘻哈哈,左顾右盼,指指点点,如数家珍一般,给跟在他身后的众人介绍着山中的各处景致。
紧随在他边的是个胖墩墩的中年人,豪华考究的服饰,油光锃亮的大脑门子,不难看出此人的家底殷实,春风得意。
再往后是七八名男仆,擎伞的擎伞,摇扇的摇扇,还有的拎着茶壶,夹着垫子,扛着席子,都是为了主人在途中歇息之用。男仆的后面,四名婢女簇拥着一位千金小姐,二八妙龄,姿容妩媚,楚楚动人。只是由于常处深闺,这番跋涉上山,还是打出娘胎后头一遭,即便有两个贴身丫鬟左搀右扶,依然累得是香汗淋漓,叫苦不迭。
“爹呀,还是再坐下歇一会吧?人家都快要累死了。”娇小姐喘息着叫道。
富商模样的中年人,满脸为难的回过身劝道:“小娥呀,这一道上你都歇了三四回了,再耽搁怕是天黑也到不了,这要是冷落了人家顾寨主和顾公子,那该有多不好哇,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了,等到了寨子里,让你歇个够还不成吗?”随即求援似的向前面的大个汉子道:“翟大总管,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领路的高个汉子闻言,返身下了几级石磴,和颜悦色的冲那位娇小姐说道:“是啊,闺女呀,你爹说得可是一点都不差,眼看着就要到了呀,你看那儿不是个旗杆子的尖吗?那下面就是寨子的大门,离咱们这儿也就四五十磴台阶,你就咬咬牙,一使劲就到了。你再瞅瞅这日头,都已经偏西了,要不了多一会儿就要落山了,我家寨主、寨主夫人和公子一定都等急了,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是为了这么点小事有了什么隔阂,该多不值呀,你说对不对啊?”
这位翟总管笑眯眯的,嗓门虽然不大,可是说话的速度极快,根本不容对方插嘴表态,不待那位娇小姐开口,便已转向其身边的四名丫鬟飞快的说道:“几位大妹子,就多辛苦辛苦,快点扶你们家小姐进寨,我家寨主和夫人,必有赏赐给你们的。”不等婢女们有所表示,又朝后边的二十来名抬箱子挑担子的脚夫,以及山寨的兵丁们哟喝道:“兄弟们,再加把劲,就快到地方了,寨子里好酒好菜等着你们哩。”
那位娇小姐撅着小嘴儿,瞧了瞧前后左右几十道充满了期待的目光,极不情愿的驱动自己酸软的双腿,步履艰难的继续向上攀登。于是,整个队伍也随之启动,开始缓缓的朝峰顶蠕动。
这位胖商人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这座山上天龙寨寨主的儿子,为的是想依靠实力强大的天龙寨,把自己的买卖做得更大,彻底挤垮竞争对手,独霸浙北的蚕桑生意。而天龙寨也想借助富商的财力及官场上的关系,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称雄江湖。
富商今天携女上山,是要正式与男方的全家见个面,如果没什么异议,就先举行定婚仪式,然后在山上暂时住下,挑个好日子,再邀亲朋好友到山寨,举办婚礼。
照理说这份迎接商人父女上山的差事,该由那位寨主的儿子担当,可是由于这位公子对此桩婚事心存不满,便称自己身体不适,说什么也不肯下山迎亲。寨主夫妇拿宝贝儿子毫无办法,只得叫山寨的大总管翟方进代劳。也是富商有心巴结天龙寨,而且父女二人觉得那位寨主的公子,相貌人品样样称心如意,也就没有挑理,美滋滋的跟着能说会道的翟大总管上了东天目山。
山寨的大门在望,众人的心里都松了口气,纷纷拼出残存的体力,奋力上行,以期尽早进入山寨,好好的歇上一歇。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恰恰就在这个当口上出了大乱子,冷不丁打山径旁边的峭壁上,跳下来一只小猴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位千金小姐的头上。这下,乐子可大了,先是凌空坠落的猴子吱吱惊叫,紧接着是娇小姐和丫鬟们的失声尖叫,随后是翟总管、富商,以及众仆从、喽兵、脚夫的狂呼乱吼,整个送亲队伍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总管翟方进觉得事有蹊跷,猛的抬起头向上边望去,隐约看见山崖的顶端,探出一个人的脑袋,正用手捂着嘴窃笑,并很快缩了回去,小猴子摔下来,分明是此人搞的把戏。心中暗道:这个鬼丫头,也忒顽皮了,这种事也干得出来,唉,连寨主两口子都拿她没辄,自己又有什么办法,要是拆穿她的把戏,开罪了这个刁蛮的小丫头,往后自己可就没有安生的日子好过了。当下只好假装糊涂,上前帮着众人,大呼小叫的追打那只同样倒霉的小猴子。
小猴子也不呆,眼见对方人多势众,怎肯久留吃亏,当即三蹿两跳,攀上了陡峭的山崖,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林木之中。
惊魂甫定的众人徒唤何奈,气恼不已。再看那位娇小姐,又都忍不住暗自咧嘴,想笑又不敢笑,强憋着,个个脸上的神情是既窘迫又滑稽。
鬓乱钗横,衣裳破裂的娇小姐,怔怔的看了看众人古怪的神情,随即感到自己有些不对头,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再低头瞧瞧身上的缎袄丝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扭身就往山下跑去。
富商及众丫鬟仆从连忙追下去,拦住她,又是哄,又是劝,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泪人一般的娇小姐搀架进了山寨。
翟大总管依然是那么笑容可掬,热络的对富商说道:“孙员外,令千金弄成这个样子,也不好这就去见我家寨主和夫人。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安排你们住下来,歇歇乏,吃些东西,反正已经到家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既来之则安之嘛,等过上个一天半日的,令千金的心情好了一些,再去见我家寨主也不迟,到时候,我家公子的病也好了,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富商望了一眼情状狼狈的女儿,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跟随着山寨的总管赶奔寨中的客房。
安顿好了一切,翟大总管抽身出来,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忖:相亲、定亲,晚个两天三天的倒是没什么要紧,但愿那个小姑奶奶,别再玩出什么新的花样,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当他快步跨进议事大厅的门槛时,瞧见厅中坐着几个人,正嘁嘁喳喳低声商议着什么事情,从每个人脸上那神秘兮兮的神情上面,不难看出,他们正在谈论的事情,似乎非同一般。
第10章 宝藏疑云
“呀、老翟,你回来的正好,快来、快来,有要紧的事情,正要找你哩。”说话之人已年过四旬,一张瘦消微黑的脸孔,没什么胡须,目光湛湛,左手隐在袍袖之中,似乎有残疾。他的身边坐着一男一女,一个是寨中的好手嵇元振,另一位则是寨主的夫人。
翟方进笑呵呵的拱手道:“属下参见寨主、寨主夫人。元振,你回来了,一定带回了十分重要的消息对不对?”
方头汉子咧嘴笑了笑,欠身还礼道:“翟大哥,消息倒是有一个,是不是有用还说不准呢。”
那位寨主夫人,徐娘半老,衣饰华丽,乌云高绾,一身的珠光宝气,眉斜入鬓,微微上翘的眼角,隐含着煞气,冲快步走近的翟方进问道:“大总管,你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孙员外和他的女儿可曾上山了?”
高个大脸的总管略带苦笑的答道:“回夫人,孙家父女都已经接上来了,累得够戗,我先安排他们在客房住下了,等明天再让他们来见寨主和夫人吧,至于定亲之事,依属下看,不妨再往后推两天,也不急于一时。”
寨主夫人不置可否,那位寨主已经接过了话头:“老翟说得不错,那件事先撂一撂,反正也黄不了,嵇老弟此趟下山,收获不小,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事关本山寨日后的兴衰,老翟你也来参谋参谋,出出主意,看看咱们该如何应对才好。”
“噢,是嘛,元振,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翟方进过去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催促道。
“啊,方才我已经跟寨主和夫人说了,是这么回事。小弟此次下山,原本是想在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可心的人手能招募,以图壮大咱们山寨的实力。却不想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敢情最近这一阵子,江湖上正在盛传,在太湖的西洞庭山中,有一笔数目十分巨大的宝藏,想染指的必定是大有人在,咱们应该早拿主意,迟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宝藏?”翟方进毕竟年长几岁,处世谨慎,遇事考虑得比较多,当即质疑道:“宝藏这玩意天上不掉,地下不长,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就冒出来一堆金银财宝?依我看不是以讹穿讹,子虚乌有,就是有人别有用心,造谣生事,想从中渔利。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他的一番话,无疑是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再看寨主夫妇,一个皱眉,一个托腮,犹疑不定的目光,齐齐的注向方头汉子。
可嵇元振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摇着脑袋反驳道:“翟大哥,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这件事,绝非象你想得那么简单,人家传的可是有鼻子有眼儿,这笔宝藏自然有它的来历。你们可曾听说过杨连真加这个人呢?”
寨主夫妇连同见多识广的翟方进,都满脸茫然的摇着头。寨主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元振,你就别跟我们卖关子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快点说给我们听吧,也好尽快决定到底该如何办。”
嵇元振不敢再耍嘴,连忙说道:“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就在这儿跟你们鹦鹉学舌了,听人家说啊,这个杨连真加,原本是西藏的一个有名的大喇嘛,后来,元朝的皇帝封他做了江南释教的总统,也就是主管南方佛教僧徒的大官。说到这个家伙的为人,那可是个头顶生疮,脚底下流浓的大坏种,杀人害命的事就不消说了,单说他是怎么样敛财的吧,当这个家伙得知,钱塘、绍兴一带,有许多南宋帝王、妃后,以及王公大臣们的墓葬,里面殉葬着无数的金银财宝时,这个杨连真加便动了贼心,于是就召集了一批盗墓的人,一个一个的掘,一连气抠开了一百多座墓葬,盗出来的金银器皿,珍珠宝石,用车装,用马驮。后来,这个贼秃让人家给搬倒了,光从他家里抄出来的金银就有十多万两。常言说得好,狡兔有三窟,你们想想,再傻的人也不会把所有的家当,都放在一个地方吧,据说这个杨连真加就在外面藏了一大笔财宝,数目比他家里头的还要多得多。
据江湖传言,那个贼和尚有一个亲信,留下了一张藏宝图,却没人能看得懂,可是就是为了这么一张不知所云的地图,三百年来,你争我夺,搭上性命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在前些天,最后一个拿到这张图的人,被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绝望之下爬上了杭州的六合塔顶,狂呼乱喊,说什么杨连真加的宝藏,就藏在西洞庭山的一个山洞里,然后,就当众毁了那张藏宝图,跳楼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