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根虽然一肚子的邪火,但是不敢顶撞官职比自己高的严松,强压怒火拱手答道:“回严大人,反贼总共有五六十人,个都是凶悍狠辣的亡命之徒,为首的有六大高手,不知大人可曾听说过东海派的雷家?”
严松久居江淮,焉能不知东海派的底细,当即答道:“当然知道,东海仙翁门下有五大弟子,霹雳阴阳叟雷万钧排行老二,莫非杀官造反的就是他的后人?”
“正是,还不单是姓雷的,另外还有好几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好手,也是他们的同党帮凶,我们跟他们打了将近一个时辰,杀了他们三四十个,眼看就要把他们全歼了,不想凭空又杀出七八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偷袭我们,好象是什么组织的,特意来接应雷家的,后来的那些人,个个凶得紧,石镐将军首当其冲,遭了他们的毒手,我也受了伤,无奈撤了下来,打算在这里缓缓劲,再杀他们一个回马枪,管保能将那帮反贼一网成擒。”穆少根鼓动唇舌,添油加醋,云山雾罩的胡诌一通。其目的无非是想替自己及府衙卫队找回点面子。旁边的清兵,十有八九都是巡抚衙门的人,哪个都不愿意给按察司的人看不起,自然没有人出声拆穿毒手虬龙的一派胡言。
严松和孟雄面面相觑,将信将疑。鬼手孟雄酸溜溜的嘲讽道:“哎呀,诚如穆三哥所言,你们府衙的人可真是英明神勇,劳苦功高哇。严兄,我看咱们哥们来的可是有点多余呀。有神通广大的穆三哥在这里,任他是什么样的反贼,也是在劫难逃哇!”
严松也听出来了穆少根的弦外之音,面色愈加阴沉,冷冷的说道:“哼,穆巡捕,缉拿叛匪乃是郎大人和韩大人分派给你我的头等重要的差事,倘若你觉得有十足的把握独自完成,本官就不与你等争这份功劳了,可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呵呵、你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穆少根是何等的奸猾,又岂能听不出对方话中的威胁意味,心知若是开罪了这个家伙,即便自己得手了,也休想捞着好。当即神情局促的陪着不是:“严大人,您误会卑职的意思了,下官怎么敢有独霸功劳的贪心哪,卑职技艺低微,正愁难当大任,大人驾到,正可谓大旱云霓,剪灭叛匪定如泰山压卵,下官这就带大人去缉拿反贼。”
毒手虬龙就好比那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心里头这个恨,牙都快咬碎了,却是不敢有半点表露,垂头丧气的率领着巡抚衙门的一干残兵,引着铁爪严松和鬼手孟雄等人,匆匆赶到时才与雷氏群英激战的地方,放眼望去,不由得尴尬之极。
山坡上,林木间,横七竖八的躺着近百具,漕标兵丁和抚衙卫队的尸体,独不见一个雷家的人,
孟雄见状有不失时机的说起了怪话:“怪哉、怪哉,严兄,你何时听说过这死人还能走路?这里咋全都是咱们的人呢?怎么就瞅不见一个反贼的尸首呢?”
穆少根的脸上火烧火燎的,挂不住劲抢白道:“孟雄,你肩膀上长的不是脑袋呀?叛匪一准是把他们自己的人都埋了,又怎么会管咱们的人呢?”
孟雄则是不依不饶:“是啊,不是没这个可能,只不过想要挖一个能着得下三四十人的大坑,谈何容易呀,这里的地面这么硬,尽是石头,没个一天半日的可是干不完哟。”
毒手虬龙的心中,对存心挤兑自己的鬼手孟雄,恨得是牙根痒痒,当下急赤白脸的反驳道:“啊、那也不一定非得挖坑埋呀,那些人做贼心虚,又大多受了伤,哪有工夫、哪有力气挖那么大的坑呀?一准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他们的尸体藏起来了。你要是不信,咱们不妨撒开了人马,在左近找上一找,保准能找到,要是没有,我穆少根就随你的姓!”
“行了、行了,”严松见穆少根真的急眼了,也不想与其闹得太僵,他也不相信己方的人死了这么多,对方没一个死伤,遂厉声打断道:“你俩还有完没完?凑到一块就掐,都是属斗鸡的呀,也不怕人笑话。找到漏网的反贼,才是当前首要的事情,跟那些个死鬼较什么劲?”
穆少根狠狠的瞪了一眼,跟自己抬杠的鬼手孟雄,扭脸向四周望了望道:“严大人,叛匪之中有不少人都受了很重的伤,绝对走不远的,一准躲进了附近的山洞里。这灵岩山下官从前来过,整座山方圆不过十几里,咱们这么多的人,可以分成几路,由外往里,从下至上,一点点的搜,不出三五日,准保把那些反贼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剩下引颈就戮的份儿了。”
严松的脸上掠过一抹酷毒的笑意,点点头冲众人命令道:“好,就照穆巡捕说的办,分兵三路,打这里给我往山上搜,遇到反贼,无论是男女老幼,一律格杀勿论,按人头领赏,出发!”
第17章 栖身之所
灵岩山,位于苏州西南五十多里,从山脚顺石级蹬山,山路两旁有许许多多,形状奇异的岩石,有的象石鼓,有的象石龟,还有的象一尊尊正襟危坐的石罗汉,惟妙惟肖,各俱灵气。
御道旁的落红亭西有一个山洞,传说在春秋时,吴越交兵,战败的越王勾践和宰相范蠡,就被吴王夫差囚禁于此。但是由于美女西施在民间的名气比较大,传来传去,竟然将此洞叫成了西施洞。
再往上走,便是百步街,更有形如灵芝的怪石,名曰灵芝石,灵岩山之名,就是由此而来。
陈家姐弟带着雷氏众人,三转两拐,走进了一个十分隐秘,非常僻静的小山坳,几间茅屋草舍,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娘,快出来呀,有客人来啦!”还隔着挺远,少年陈魁就运气发声喊道。
随着少年的喊声,一位年近四旬的中年妇人,打茅屋中快步迎了出来,瞧见儿子和女儿搀架着一群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陌生人来,微微愣了那么一下,刚要开口询问,少女陈霜就奔了过去,拉住母亲的手臂,飞快的说道:“娘,这些都是反清的义士,我和小魁是在山脚下遇上的,看见他们正跟好多的清兵厮杀,就帮他们打退了清兵。娘,他们都伤得不轻,您快想法子给他们治一治吧。”
雷鹏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走上前去拱手为礼,语气坦诚的说道:“这位夫人,在下姓雷名鹏,祖居泗州,这些都是我的子侄门人,我们是因为被官府发现,没有剃掉头发梳辫子,被逼造反,被清兵一路追杀到了这里,承蒙令郎令爱仗义助剑,方才脱离险境,又来贵处叨扰,实在是逼不得已,我们只想暂借贵处歇歇脚,疗疗伤,明天一早就动身下山,把清兵引开,以免连累了你们。”
妇人闻言宽慰的点了点头,出言挚诚:“雷兄弟,不必这么客气,我们这儿只有粗茶淡饭,草铺竹席,要是诸位不嫌弃,就住下来吧。这里很隐蔽,清兵一时半会的找不到这里的,你们不妨多住几天,把伤养一养,好有力气打仗。说到医术,妾身只不过略通皮毛而已,只能尽力而为了。小魁呀,你快去把柴房收拾一下,再拿过去一些干草、芦席和被褥。这么多的人,正屋怎么也着不下,只好委屈他们去那边住几个了。”
雷鹏、武阳和月阳姑娘,听妇人言辞得体,处事沉稳,又深明大义,坚定果敢,心知此人绝非寻常人物,不由得暗生敬佩,只是刚刚见面,不好细问人家的根底,表过谢意,便纷纷忙碌开来。末了,月阳姑娘、陈霜及其母汪氏,住在正房的里间,武阳与陈魁合睡外间的这张草铺上,而雷鹏及另外四名伤势较重的弟子,挤在厅堂里。其余的九个人则住进了柴房。
汪氏取出家中所有能治红伤的药粉药水,以及补气强身的丹丸膏散,又让儿子女儿到灶房烧水做饭,还有体力的武阳、月阳等人,也帮着汪氏为同门敷药疗伤。
这期间,武阳、月阳兄妹,将雷家如何隐居荒郊,与世无争,又怎样祸从天降,被逼杀官造反的详细情形,从头到尾讲给汪氏和陈家姐弟听。直听得母子三人心驰神往,激动不已。
汪氏的眼中闪动着泪光,动情的说道:“好啊,大明正值危难之时,缺的正是你们这样敢于舍生取义的铁血斗士,报效国家,匡复社稷。你们就在这里把伤养好,然后就可以去投奔太湖里的抗清义军,听说赤脚张三手下的白头兵,劫富济贫,专门收拾满清的官吏和替他们卖命的汉奸走狗,神出鬼没,搞得清兵焦头烂额,毫无办法。再远点还有四明山大岚洞主王翊的人马,也是反清义军中的一支劲旅。”
雷氏众人听妇人对国家大事知之甚多,报国之志丝毫不逊须眉,不禁对她的敬佩更增一层,业已猜出这母子三个,肯定与抗清义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对方未说,作为客人,也不好刨根问底。
陈家姐弟和雷氏兄妹,往来奔走,劈柴挑水,送菜端饭,照料着众人,忙了个不亦乐乎。是夜,精疲力竭的四个年轻人,谁也没有精神头再闲聊了,都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的清晨,汪氏最先起来,升火配药。雷月阳和陈霜相继穿好衣裳,蹑手蹑脚的出了外间屋,来到灶房淘米做饭,烧水煎药。不一会儿,陈魁也起来了,汪氏让儿子杀掉家中养的两只鸡,给雷家众人补补身子。
月阳姑娘的心中感动不已,对汪氏及陈家姐弟更添亲近之感,小姐妹之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月阳姐,我看你和你堂兄的刀法都很好,功力也比我和小魁要高出许多,也不知你们练了多长时间呀?”说着说着,陈霜便把话题引到了她最感兴趣的武功上来,充满了好奇的问道。
雷月阳淡淡的笑了笑,坦诚的答道:“好什么好哇,你也太高抬了我们俩了,说实话,要不是你跟你弟弟及时出手,我们怕是早就死在那个坏蛋的软剑下了。要是说习武的时间嘛,倒是不短了,少说也得有十二三年了,可就是不见有太大的长进,遇上强手,就不行了,真是急人。”
“月阳姐,我对武学懂的不多,是不是我们女人的体力不及男子,就注定成不了一流好手哇?”
“那倒也不是,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一位女侠,当时她的年纪比你我现在也大不了几岁,那刀法才叫棒,就说那个用软剑的坏蛋吧,依我看在她的面前,顶多能走上十几二十招,脑袋就得搬家。”雷月阳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无限钦佩的说道。
“是吗?那她是谁呀?是你的师父吗?她现在在哪里呀?”陈霜也来了兴头,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急切的追问道。
“她复姓綦毋,单名一个竹字,她的父亲早年间在武林中可是大名鼎鼎啊,江湖人称刀王,武功之高就不用说了。竹姐姐自己也有个名号,叫神刀玄女,她的刀法比我要强上十倍都不止呢,她还参加过太白山正邪两道的大决战,那可是几十个门派,好几百名高手较量的大阵仗啊,能活着回来的,都是江湖上拔尖的人物呀,只可惜她不是我的师父。”月阳姑娘的语气由极度的兴奋,很快的转为惆怅。
这一番略带夸张的讲述,令没什么江湖经历的陈霜,听得是心醉神迷,急急的问道:“那……后来呢?”
“我九岁的时候,和她在一块住过一段时间,还和她联手对付过一个女魔头,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好?”雷月阳神情怅然的说着,随即话锋一转道:“对了,你们家在这里住多久了?看这屋子、家什,都是挺新的,一定用了不长的时间。
“噢、我们一家原本住在佘山,三年前,我爹去参加抗清义军,好久都没有音讯。我家附近有一个恶霸,开始打我的坏主意,几次三番的来威逼我娘,要讨我去给他做妾。我娘自然不肯答应,那恶霸就处处与我们过不去,祸害我家田里的庄稼,还欺负小魁,就在我们娘三个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师父来了,狠狠的教训了那个恶霸和他的爪牙,并带我们一家辗转来到这里,帮我们安下了这个家,这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是我师父他弄的。而他只说是我爹的好朋友,是受我爹的委托来照顾我们的。我和小魁见他的武功十分了得,就央求他收我们为徒,师父他起初不肯,后来架不住我俩缠磨,只好大致教了我们一些入门的功夫,叫我俩自己练,然后就匆匆的走了。
大概过了两个多月,师父他又回来了,看得出他的情绪很是低落,似乎很伤心,我们问他,他却什么也不肯说,可是当我和小魁再次向他提出要拜他为师学习武功时候,不想他这回竟然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过后我们才知道,上一次义军失利,他受我爹之托,回来安顿好我们以后,就去苏州与我爹会合,正赶上我爹被清兵抓住,本来他是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营救,可是我爹不想他也遭到毒手,当即就跳河自尽了。伤心失意的他回来后,决意传授我和小魁武功,就是想让我俩长大以后报父仇,雪国耻。两年下来,师父他可以说已经是尽心竭力了,怪只怪我们姐弟俩资质愚钝,进境太慢,我看连姐姐你和武阳大哥的一半都不如。”
雷月阳宽慰的说道:“霜妹,你也不能太心急了,你们姐弟俩的剑法,虽然还算不上很好,但是对于刚刚习武才两年多的人来说,已经的相当不容易了。而我们这些武林世家的孩子,差不多从懂事的时候起,就开始舞刀弄棒练功夫了。我相信你们两个只要能持之以恒,定能学有所成,绝对不会比我们差的。”
陈霜听了,会心的笑了,使劲的点了点头。
第18章 厄运降临
这时,睡眼惺忪的雷武阳出来边打哈欠边说道:“呀,你们起来得真早哇。月阳,你咋不叫我一声呢?”
雷月阳佯作生气,嗔道:“你这人可真是的,人家好心好意的想叫你多睡一会儿,你可倒好,还得了便宜卖乖。这活可多的是,你快去再多弄些柴火来,煎药、煮饭、烧水,要用好多哩。”
对堂妹的数落,武阳是丝毫不以为意,本打算象平时一样,调笑几句逗逗她,可是发现陈霜的目光向自己投来,登时没了章程,很是拘谨的搔了搔头皮,硬是把已到了嘴边的玩笑话咽下肚去,局促的咕哝了一句:“啊,那好吧。我去砍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