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个苍老、干涩、刺耳的声音响起:“林师弟,今天楼某请你来,主要是想与面对面的你定下决战之期,顺便还想让你见一个人,你看见那边那个年轻人了吗?他是铁臂螳螂顾天峻的儿子,檀九渊的外孙,武林世家出身,人样子也不赖,血气方刚,正值年少。想知道我们是出哪里找到他的吗?嘿嘿,说起来还真叫老夫难以启齿呀,是在令儿媳的住所里面,不知阁下是否知道此中的内情啊?”
此言一出,大厅之上登时轰的一下,就如同炸了锅,有的人怒不可遏,有的人幸灾乐祸。
第19章 怒不可遏
就在这一瞬间,顾枫只感到一钟莫可名状的耻辱,铺天盖地一般吞没了他,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如刀似剑,齐刷刷的向他刺来,就如同自己已经被剥得身无寸缕,暴露在大庭广众的面前。年轻人暴怒如狂,刚要开口斥骂那个老头满嘴喷粪,身旁的酱块脑袋业已出手,点中了他的哑穴。
坏小子寇融凑在顾枫的耳边,得意扬扬的小声说道:“浑小子,怎么样啊?感觉不错吧,你小子可真是一夜之间,名满江湖哇!日后可别忘了我们天音教的恩德哟!”
但见顾枫的额角青筋暴起,脸色发紫,目瞪如铃,牙齿死命的咬进了下嘴唇,鲜血滑落下颏,怎奈有口难辩,身体则被常陵和寇融牢牢的控制住,内心中的屈辱,愤怒,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胸膛几欲炸裂开来,他只感到一阵阵的眩晕,浑身战抖,若非常、寇二人死命托架,早就瘫在地上了。
北斗星神楼擎天的话语,同样令林氏众人难以消受,年逾古稀的飞篁客林台天,生性沉稳,定力绝非常人所能企及,闻听如此恶毒的污蔑,尚且按捺得住。而他的两位大弟子,丰良复和蒙天广,则俱已面色铁青,勃然大怒,若非见其师父挥手制止,早就冲出去,与天音教群魔一决生死了。
神情最为窘迫、尴尬的莫过于金箫剑士林逸了,他深深的爱怜着自己的妻子,根本就不相信郦月吉,会有一丝一毫对不起自己的出轨行为,可是,羞辱毕竟是冲自己来的,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叫他克制如常?
怒火万丈的金箫剑士,大步众向前,戟指北斗星神,声色俱厉的斥责道:“姓楼的,枉你身为一代宗师,竟然耍起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有道是: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就凭你空口白牙,玷污我林家的声誉,讲不得在下要与你以命相搏,拼个玉石俱焚!”
丰、蒙二人也忍不住挺身上前,厉声吼道:“不错,姓楼的,这件事,你不给我们一个象样的交代,我等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其实,楼擎天自己也不大相信,郦月吉和顾枫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丑事,但是不管怎么说,好歹也算抓住了林家一些瑕疵,一来可以压制林氏的气势;二来可以用顾枫作为筹码,迫使林家放回自己被捉住的手下。至于说林家众人的反应,倒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眼见林台天端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只是由其儿子和徒弟出头向自己质问,他自恃身份,不屑与几个晚辈斗嘴,只是阴着脸,用鼻子冷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了一边。
立在他身边的金面财神封伯年,对主子的心思可说是心领神会,当即跨步向前,开口帮腔道:“林大少说得不错,这捉奸的确是要捉双的,只不过你那位红杏出墙的夫人,眼瞅着丑事败露,自觉无脸见人,我猜她这时候,十有八九已经自己抹了脖子,来了个一了百了吧。”
就在封伯年摇头晃脑,大放厥词之际,在场的几位高手,业已有所察觉,不约而同的抬起脸朝棚顶望去。
猛听得天棚上咔嚓嚓连声巨响,一个年轻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半大孩子,从碎裂的棚顶凌空跃下,人尚在半空中,已然发出厉声怒斥:“郦月吉在此,哪个混蛋在这里满嘴喷粪,吃我三刀!”
昨天的傍晚时分,郦月吉就带着女儿林若笛赶到了这里,先是在林家的周围转了两圈,并未发现有什么大的异常的情况,断定林家和天音教还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稍稍放下了心。又不好进林家,便想在左近找一个地方栖身,无巧不巧,正相中了离这座宗祠不太远的一个农夫看地用的小窝棚。
今天晌午,她远远望见林氏众人出了庄园,朝这边走来,情知要有大事发生,又发现宗祠内外,也有出现很多的江湖人物,猜测肯定是天音教的人,为了弄清双方之间究竟会起怎样的冲突,她背好说什么也不肯与她分开的女儿,跃上了祠堂的棚顶。藏在檩梁密集之处。当她听到有人污蔑自己与顾枫偷情,一时间给气懵了,等她回过神来,听丈夫林逸出言质问,也想听听对方到底是如何自圆其说,可当听到金面财神的胡言乱语,她的肺都要气炸了,不顾一切的裂棚现身,将女儿推向又惊又喜的丈夫,手中的苗刀,舞出一团寒光,扑向天音教群魔。
封丽娘闻听父亲遭人斥骂,不由得恶胆横生,口中尖厉的嘶叫道:“无耻贱人,还有脸出来现世,看我不活剥了你!”飞身抢出,挥动一对镶金嵌玉的手戟,上前截击。
她的戟法承袭自其父封伯年,当年金面财神凭借着这对手戟,以及一套七十二式流云戟法,挫败过无数武林好手,为震山帮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身份高了,又要经商赚钱,便将手戟传给了女儿,自己则将戟法演化成一套掌法,由于其内功精湛,年青的时候,又有不错的铁砂掌的底子,故尔身手有增无减。
而封丽娘生性好勇斗狠,将戟法中的凶霸狠辣,发挥得可说是淋漓尽致,但是其中的行云流水的神韵,刚中带柔的特性则丧失殆尽,攻击力固然大有提高,可守御却是破绽百出。
郦月吉的刀法原本也是重攻轻守,临敌全凭一股锐气,后来与林逸相识相恋,结为夫妻,经其时常的点拨,大有改善,令神女派的梅花刀法更趋完美。相形之下,已分高下。十招刚过,郦月吉一式“神女挥梳”攻出,封丽娘痛叫失声,噌的蹿出去七八尺远,立脚不住,扑通一下摔坐在地上,她的左腿上被苗刀割开了一道三四寸长的大口子,血下如注,连疼带吓,脸白如纸。
不待郦月吉再进一步,鬼姑言青的波刃剑已然挟一缕阴飚袭至。郦月吉见状急忙变招,苗刀上撩疾走“云生谷底”。刀、剑相交,只觉得手腕发麻,知道对手内功了得,不想被其缠住,左手短刀悄然抽离了刀柄,一招“穿针引线”,迳袭鬼姑的哽嗓咽喉。
坐在楼擎天旁边的鬼王索大全,眼见结义四妹处境险恶,骤然提起上乘轻功,展开“鬼影幢幢”的诡异身法,幽灵一般的离开了他的座位,悄无声息的飘至鬼姑的身后,探臂膀倏的抓住了言青的后衣领,向后拉有一尺多远,随即又松开了手,没事人似的退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端坐不动。这起身、拉人、回座,都快到了极处,在场的几十位武林人物,只有区区几个顶尖高手看得明白。甚至连鬼姑自己,也是当局者迷,懵懵懂懂之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逛了一圈。而郦月吉一击不中,业已将短刀收入刀柄,乘言青微微发怔的那么一刹那,晃身绕了过去,继续往前冲去。
封伯年自知对方是冲自己来的,加上女儿封丽娘身受重伤,不禁有些按捺不住,老了脸皮,人在椅子里没动,抖袖发出了一记阴猛的流云掌辣招“乌飞兔走”,其中已经暗含了他的八成内力,意欲用此一掌,将胆敢冒犯自己的年轻女子震成重伤。
鼓勇而进的郦月吉,就如同撞在了一堵无形的高墙之上,身不由己,噔噔噔一连退了七八步,好不容易才拿桩站住,一缕血线滑下了她的鼻孔,脸色惨白,神情痛楚。
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后辈逼退,鬼姑言青可是窝了一肚子邪火,见状倏的贴了过来,手中的波刃剑一式歹毒异常的“人鬼殊途”,上斩颈项、下斩脚踝。已经是内伤不轻的郦月吉,根本没法闪躲招架,眼见得就要惨死当场。
第20章 义正辞严
沿瞅着爱妻命悬一线,林逸焉能袖手旁观,当即将女儿往后一放,电掠而出,掌中业已多了一只紫铜洞箫,但见得紫电猝闪,箫影横空,鬼姑言青的背心十二处大穴尽遭攻击,无论被戳中哪一处,即便不死也得武功尽废。
言青半点不呆,岂肯吃这等大亏,急晃身形向一旁纵出,波刃剑挽出一片寒波,荡开紫金箫。此一变化,快如电光石火,目不见睫的一刹那,言、郦二人均是死里逃生。鬼姑余悸在心,不敢再上。郦月吉则收脚不住,跌入丈夫的怀中,一时间,夫妻二人都是悲喜交加。
小姑娘一眼瞧见,被常陵、寇融挟持的顾枫,发一声喊:“大哥哥,你别怕,我来救你!”嘴里头说着,左手鉴、右手笔,雀跃而上,鉴、笔一分,袭向常、寇二贼。
这芜湖三刀在江湖上多多少少也还有点名气,在众多武林人物的面前,还真有点拉不下脸来,跟一个小女孩下重手,更何况连楼擎天都叮嘱过他们,绝不可以伤了这个林氏的独苗,否则的话,势必会极大的激怒林家,全力反击,局面将很难控制。因此,常、陵二人只有被动的左躲右闪,还得压制拚命挣扎的年轻人,情状很是狼狈。
站在附近的公孙涵看不过眼,觉得常、寇二人无能,给天音教丢脸,抢身过去,企图将小姑娘捉住,以使己方的人摆脱困境。却哪里料到,她的手指头还没触到林若笛的衣服,身后已然无声飘来一位女子,纤掌劈至,劲风刺骨。慌得她连忙扭转身形,出双掌抵挡。不想,就在双方掌力甫交之际,对方忽然化掌为指,分点她的掌心劳宫穴,指风强劲,指法精奇。
公孙涵骇叫了一声,暴退五旧步,直吓得面色如土,眼睁睁的看着那位中年女子,将小姑娘抱了过去,再也没敢吭一声,动一下。
解救林若笛的妇人,乃是林台天的大女儿,也就是丰良复的妻子林迎。她的武功既有承袭母亲的昆仑北宗的七禽掌,又有父亲的打穴绝技惊龙十二指。俱是最上乘的武学,加上她二十几年的潜心修炼,区区一个公孙涵,又怎能与其抗衡?仅仅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还算她乖巧,知难而退,及时的收掌倒退,否则的话,手少阴心经必遭重创,没个一年半载,休想复原。
林逸手揽爱妻的纤细腰肢,百感交集,手指顾枫,尽量以平和的语气问道:“月吉,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那边那个年轻人,你真的认识吗?”
郦月吉脸色苍白,喘息稍定,满腹的委屈要向丈夫倾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眼泪在眼圈中直打转,略带哽咽的说道:“是的,前天,游大叔带小笛去我那里,就是他身边的那两个家伙,打伤了游大叔,还要抓走小笛,就是顾公子仗义出手,帮我杀退了他们。我带小笛来找你,央求他留下来照料游大叔,不知怎么顾公子竟会落在了他们的手里?还含血喷人,坏我的名声。”
林逸对妻子的解释深信不疑,当即转向父亲,想请他为自己的爱妻作主,不等他开口出声,老侠客林台天就已经会意的摆了摆手,语气凝重的大声说道:“逸儿,你不必多虑,我信得过月吉的品行。”随即冲北斗星神义正词严的说道:“楼帮主,我儿媳妇的话想必你也都听到了,是你的手下捕风捉影、造谣中伤,诋毁我林家的声誉,阁下必须叫你的手下,当着大家的面,向我儿媳妇赔礼道歉,以正视听!并且,那位姓顾的年轻人,乃是我们林家的恩人,请你不要难为他,林某愿意用夏玉与你交换他,不知楼帮主意下如何?”
林、楼二人虽然同为华山派的俗家弟子,但是由于双方的品行迥异,而早就分道扬镳,断绝了彼此的往来。更何况后来,北斗星神委身天音教,替异族卖命,两人便已成了势不两立的死敌。可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一言一行,颇多顾忌,所以,乍听起来,还是那么客客气气,其实,貌似平和的言辞当中,却蕴涵着重重的杀机。
楼擎天已经有了一个心病,每每有人叫他楼帮主,就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和不自在。听了林台天的话,讪然笑道:“林师弟,请息怒,看起来似乎是楼某所闻可能有不实之处,言青,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似这种关系到林家名誉的大事,怎么可以如此草率?没什么真凭实据,就妄下定论,以至于本教主以讹传讹,有损威仪。还不向林老侠赔个不是。请他宽恕。”
鬼姑言青费尽心机把顾枫弄回来,原本以为可以有一场好戏看,却哪知郦月吉的意外出现,将自己的谎言当面戳穿,楼擎天来了个一推六二五,结果自己惹了一身臊,暗自生气,并没有马上动窝,求援的目光移向了老大鬼王。
索大全本来就对此一招不以为然,认为即便此事当真,也不该拿对手的阴私大做文章,实在是自降身份。可不管怎样,林台天已经主动吐口,要用二弟夏玉换顾枫,还算是个不小的收获,当下皱着眉,冲结义四妹使劲点了点头。
言青见老大也要自己赔礼,知道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脱不过了,便厚着脸皮,上前几步,耷拉着脑袋,朝林家众人拱了拱手,有气无力的说道:“是我糊涂,是我不对,请各位多多海涵。”
楼擎天连忙接口道:“好了,一场误会,如今已是烟消云散了,林师弟,你就大人有大量,宽恕我这个不成气的手下吧。常陵,寇融,放人!”
飞篁客自然清楚对方的道歉,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也不想过分纠缠,还是适可而止为好,当即说道:“好吧,楼帮主的道歉,林某接受了,希望日后,再不会有什么人以此为话题,说长道短,否则的话,休怪林某对他不客气。良复,快去把咱们家的恩人接过来,送回去好生调养款待。”
顾枫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这么快就脱离天音教的魔掌,禁不住在心中暗自庆幸,本打算向林台天说几句表达感激的话,却又听到那个姓楼的老头子开了口,而所言之事,则令他惊愕不已。
“林师弟,今天咱们就不妨定下君子之约,我等虽然替朝廷办事,可毕竟是武林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