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哇,道兄你既然明明知道大厦将倾,又何必死守抱柱之信呢?莫不如及早移船就岸,为自己找好一条退身之路。小弟临来之时,公孙先生已经向我作了保证,只要道兄你肯为我大清出力,劝降孙可望,成功之日,整个武当山的几十座道观,数千名道众,就统统归你管辖,至于钱财嘛,一百万两,够不够哇?”伏牛门主顺势劝诱道。
赤阳子闻言在耳,禁不住暗自心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激荡心情,微微点了点头,以平淡的口吻说道:“公孙先生开出来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不诱人,只不过此事说起来容易,要是真的付诸实施可就难上加难喽。你想啊,那个孙可望生就的桀骜不训,狂妄自大,又岂能轻而易举的向人俯首称臣?我看不把他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是绝对不会乖乖就范的。”
“道兄所言极是,这一点我和公孙先生也想到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咱们不难操之过急,弄不好会适得其反,还是循序渐进的好,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嘛,你看这第一步,咱们先让这个孙可望,背上弑君谋逆的罪名怎么样?到时候,他势必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段林壑不温不火,慢悠悠的说道。
“弑君?你是说让孙可望去杀掉那个傀儡皇帝朱由榔?”赤阳子的两只眼睛瞪得跟包子似的,脑袋则摇得如同波浪鼓一般,一叠声的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孙可望就是再蠢再浑,也不会那么做的,杀了永历皇帝,对他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他才不会去……”然而,老道突然从伏牛门主的眼神之中,窥察到了什么,心惊不已的他,一脸愕然的刹住了话头。
只见段林壑的脸上挂着冷笑,而且是那种胸有成竹,扬扬自得的笑意,阴阳怪气的说道:“赤阳道兄所言不差,孙可望绝不会那么傻,可是不还有我们那吗?道兄你不妨先设法劝诱他逼永历让位于他,只待消息一传开,我们就会派人潜入安隆,杀掉朱由榔,到了那时候,他孙可望就是长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你说那死心塌地是保着永历的李定国、刘文秀等人,会与他善罢甘休吗?大西国势必将不攻自乱,成了孤家寡人的孙可望,不归降我大清,还会有别的什么出路吗?”
赤阳子极力掩饰着内心的震惊,敷衍的说道:“此一计好倒是好,怕就怕这火候不大好掌握呀,再者说了,要劝说孙可望夺皇帝位,也决非贫道一个人能够办到的事情啊!”
伏牛门主猜测出对方是在讨价还价,遂眯起两只眼睛说道:“这个嘛公孙先生也一早预料到了,并托小第我给道兄带来了一点见面礼,哪些关节需要打通,道兄尽管随意支配,若是不够,还可以再追加。”嘴里面说着,从自己的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来一只扁平的小锦盒,随手打开了锦盒的盖子,轻轻放到了桌上,缓缓的推到了赤阳子的面前。
一片耀眼的璀璨光泽,令老道再一次瞪大了双眼,但见锦盒之中,整齐的镶嵌着十八颗大粒宝石,有波斯的祖母绿,锡兰的猫眼,缅甸的青红亚姑,还有异常珍贵的水胆水晶,以及粉色的大珍珠。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赤阳子极力按捺心头的狂喜,使劲咽了咽吐沫,用微微颤抖的手,盖上锦盒的盖子,满面春风的说道:“哎呀,公孙先生也太客气了,既然贵教如此看重贫道,为了大家彼此是利益,贫道自当尽心竭力,段老弟不妨在敝宅小住数日,静候佳音吧。”
第02章 山雨欲来
贵阳城东部的一条大街上,满面焦灼的刘永山,正心急火燎的往家里赶,他武功在身,脚力甚强,心里头有事,更是疾走如飞,可苦了他那两个贴身护卫,在后面一路小跑,连呼哧带喘,还一个劲的擦汗。
刘永山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扶南王府的台阶,直奔府中父亲的会客厅堂。也顾不上让侍立在门旁的护卫们通禀,口中大声唤道:“父王,孩儿有要紧事求见!”等屋中的扶南王刘文秀应声道:“进来吧。”他已经迈过了门槛。
“爹,大事不好了”刘永山神情紧张,迫不及待的冲父亲说道。
刘文秀已是年谕不惑,长方脸,长眉细目,颏下短髯,神定气闲。眼见爱子的不安神色,便已知道事态严重,连忙摆手示意儿子把门关上,并向旁边的椅子指了指。
刘永山施了一礼,走到父亲的身边坐在了椅子上,压低了声音说道:“父王,孩儿今天出去和马五他们喝酒,听到他无意之中吐露了一个消息,说是国主想要废掉永历皇帝,自己登基当皇上。您说似他这等胡作非为,咱们大西国还能有好了吗?要是他真的得了逞,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吗?”
听了儿子的话,刘文秀亦不千禁吃惊不小,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沉吟了半晌开口道:“秦王一向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一旦夺得帝位,大西国将无宁日,反清复明的大业,势必将毁在他的手里。我们得设法劝阻于他,这样吧,明天我就去找他,与他面对面的好好谈一谈,探探他到底是不是有这个意思,要是真的有,就把成破利害讲给他听,看看能不能使他回心转意。”
刘永山连连摇头道:“父王,我看您最好还是不要去,秦王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怎么会轻易的改变注意呢?您白费一番唇舌还不算,搞不好在言语之中冲撞了他,必然招至他的嫉恨,连定国叔都险一险遭了他的毒手,您就不要再去触他的霉头了。依孩儿之见,还不如火速派人去通知永历皇上,叫他赶紧去投奔现在广西的定国叔,好歹保住明裔一脉,有定国叔制衡于他,那孙可望也就不敢过份造次了。”
“是啊,国主的为人也太……”刘文秀无奈的叹息道:“以前他也不是这个样子,可是现在越来越专横跋扈,不讲道理了,都是那个鬼国师和姓蓝的那个女人闹的。好在定国为人忠厚耿直,平日里对皇上敬奉有加,绝对不会干出格的事,只要大西军不内讧,抗清复国的大业尚有可为。永山啊,这件事情就由你酌情处置吧,不过,千万要小心行事,万万不能被国主和国师的人捞到什么口实和把柄,现在还不是与他们公开对抗的时候。”
“父王请放心,孩儿一定安排最可靠的人去安隆送信,保证万无一失。”见父亲点头,刘永山起身告退,匆匆回到自己的书房,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密函,装入竹筒,用火漆封好,差人喊来了四名心腹卫士。
这四个人与上次为救李定国而殉难的暴氏兄弟一样,同属于乌蒙八猛。阿黑、阿尔,是彝族人,兵器是青铜芦笙,武功路数与中原的迥然不同,而且精通摔跤,剽悍勇猛。恒河、恒沙,则是苗族人,轻功极佳,各使一口苗刀,技法犀利,配合默契。
刘永山将两封密函分别交给年纪稍长的阿黑和恒河,神情凝重的对几个人说道:“这两封信是一样的,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分路而行,此信关系到我大西国的存亡,务必要不惜任何的代价,以最快的速度,用最短的时间,送到安隆的永历皇宫,交到禁卫将军靳统武靳大人的手中,不得有误,拜托四位了。”
古铜色皮肤的阿黑躬身领命,接过盛信的竹筒揣好,郑重的说道:“小王爷敬请放心,我们四兄弟人在信在,必不负所托,把信送到靳将军的手中。”
秦王府
大西国主孙可望,此刻正在他那气势恢弘,装饰豪华的宫殿之中,一边拥着他的新宠杏娘饮酒作乐,一边在心里头盘算着夺得皇帝宝座之后,如何威慑群臣,统驭万众,广纳佳丽,穷敛币帛。就在他飘飘然,有些的得意忘形时候,蓦的瞧见蓝欣脚步匆匆的走进殿来,身后还跟着四位秀色可餐的侍女,禁不住心里痒痒的,暗自发狠:一旦自己登上帝位,非先把这几小妞弄到手不可。要知道连他现在揽在怀中的这个杏娘,原本也是蓝欣的侍女,是他死皮赖脸讨要过来宠幸的,另外几个也都不错,以至于使他难以克制得陇望蜀的欲望。
这心里面尽管感到有些扫兴,但是他也深知蓝欣的性情,若是没有很重要是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如此不知趣的。遂挥手示意舞姬和乐师们停止演奏,懒洋洋的开口问道:“蓝美人,什么事这样急啊?”
蓝欣的脸上颇为勉强的笑意一闪即逝,阴阳怪气的说道:“哟,看大王您这话说的,想是大王您有了新欢,就嫌弃起我这个旧爱了,臣妾我闲得发慌,难道说想见见大王,说说心里话都不成了吗?”
孙可望自然听得出对方言语之中的浓浓醋意,言不由衷的说道:“啧啧,看你这话说的,怎么会呢,美人你也忒多心了,来、来、来,快坐到本王的身边来,本王方才正想着派人叫你来一块畅饮一番哩。”
蓝欣撇了撇嘴,绷起了脸孔嗔道:“得了、得了,我还不是个不知冷热的呆子,今天来见大王您,还真的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想和您商量商量。”边说边将严厉的目光,投向一脸惶恐的杏娘。
孙可望会意,几分不舍的松开搂着杏娘腰肢的手臂,再次挥手示意其与舞姬和乐师,以及侍从们全部退下去。见蓝欣也摒退了侍女便道:“好啦,现在就你我两个人了,这回可以坐到本王身边来了吧?有什么话就尽管说,是不是急着想当皇后哇?前些天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嘛,本王一定说话算数,这皇后之位非你莫属,杏娘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你争。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蓝欣涩然一笑,摇了摇头,走过来坐在了孙可望的旁边,表情严肃的说道:“大王,您还真的以为,那皇帝的位置可以唾手可得吗?我看未必,您恐怕还不知道吧,大王派杨可仕去安隆逼永历让位的事情,不知怎的,已经在整个贵阳城里面,传得是沸沸扬扬,您就不怕走漏了风声,有人会在暗中作梗吗?”
“作梗?哈哈,我倒还真想知道哪个敢挡老子的道?你还别说,这一阵子本王的手正痒痒,正想找几个倒霉蛋开刀哩!”孙可望的脸上,暴戾之气毕现,恶声恶气的吼道。
他倒不是虚言恫吓,就在不久前,他丧心病狂的率领大军攻打李定国不成,反被重新集结起来的清军击败,回到贵阳之后,便把一肚子恶气,全都撒在了那些,平日里支持李定国的官员和将领们的身上,指使手下的走狗,给这些人罗织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大肆杀戮。
蓝型当然了解孙可望的凶残本性,却依然不住的摇头:“大王您的虎威,举国上下无不惧服,哪有人还敢跟您顶牛较劲呀?可是就保不定有人阴怀异志,偷偷的给李定国或是朱由榔通风报信,您敢说这偌大的贵阳城中,忠心于姓李的和姓朱的人,都让你杀干净了吗?”
孙可望听了翻了翻眼皮,一拍桌案,恶狠狠的说道:“那好,老子就再杀他一批,这回但凡和姓李的、姓朱的沾一点边的人,都他娘的给我宰喽!”
蓝欣还在那里摇头,泼冷水道:“大王,您就是现在杀再多是人,也已经晚了,据臣妾猜测,眼下这时候,想报信的人怕是早已经把人派出去了,我看不如给他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派他一支人马去安隆,把那个朱由榔弄到咱们贵阳来,叫他就在这里把皇位让给你。李定国那小子就算想插手也是没辙呀。不知大王您的意下如何啊?”
自打几天前,收了赤阳子送给她的猫眼和醉美人珍珠,谈及劝孙可望篡夺帝位的事,两个人可说是一拍即合,为了自己的荣宠和权势,她极尽鼓动怂恿之能事,终于说得孙可望活了心,派使者去安隆下书,逼迫永历帝退位,而对于此事的成败,她比谁都上心。
孙可望闻言喜形于色,一拍大腿大声赞道:“好,好计谋,真不愧我大西国的女中魁首哇,这么好的办法,怎么不早一点说呀?对,就这么办。来人!”边喊边从面前的桌案上抓起一只大令,冲应声而入的亲军副将吩咐道:“你拿我的令,即刻去见白文选,叫他带五千,不,带一万精兵,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安隆,把那个朱由榔给我请到贵阳来,告诉他,无论什么人胆敢从中阻挠作梗,格杀勿论!”
第03章 危急时刻
扶南王府
“闪亮,你还活着,这可真是太好啦!”刘永山万分激动的赶奔上前,紧紧抱住了身上伤痕累累的精壮汉子,动情的说道。
“小王爷,托您的福,末将才能死里逃生,重返您和王爷的麾下。”闪亮感慨万千的说道。
“你们一共多少人?咦,咋不见你哥哥闪明呢?”刘永山的心紧缩了起来,神情紧张的问道。
一瞬间,闪亮的眼中泛起了泪光,悲声说道:“本来,我哥他也逃脱了大劫,想不到在金佛山,我们遇到了一伙狗贼吴三桂的手下,在围攻三个年轻姑娘,我们看不过眼,就跟他们打了一仗,把那帮家伙打跑了,可是我哥他中了他们淬了剧毒的暗器,没能救得过来。我们原本是八十七个人,也只回来了四十九个。”
刘永山搌了搌眼角的泪珠,忙喟然叹息道:“啊,你们乌蒙八猛,追随我父子多年,精忠之志,天神可鉴,唉,先走了暴风、暴雨,如今又没了你哥闪明,总算是锄强扶弱,仗义行侠,死得其所,这笔血债,要记在吴三桂那个狗贼的头上,来日一定要让他十倍百倍的偿还!”缓了一缓,转过脸冲立在旁边的王府管事吩咐道:“老许,你去帐房,支一笔现银,给闪明的妻室送去一百两,其余阵亡的弟兄,每人三十两。闪亮,走,我带你去见我爹,他要是知道你能够活着回来,也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的。”
果不其然,扶南王见到失散多日的手下爱将,欣喜异常,与闪亮聊了几句,正要让他回去休息养伤。忽听闪亮开口问道:“王爷,怎么近几天,咱们大西军又要跟清兵开仗了吗?”
刘氏父子听了,脸上俱是一副诧异的神情,刘文秀纳闷的反问道:“没有哇,你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如果真的要打仗,总不至于连本王都不知道吧?”
“咦,不对呀,我们回来的时候,在北门外面,明明看到咱们的大队人马在开拔,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看旗号是白文选将军的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