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赤阳子派人追杀鲁必成时,因为可以自在远游,众恶徒无不争先恐后,曲广良心上过不去,假装着喊了两声,便自甘落后作了留守。他自知无力回天,只有在心中默默希望好朋友能吉人天相,逃脱魔掌,如今得知噩耗,叫他如何不痛?如何不恨?
蓦地,两缕青烟从另外两个通气孔灌进地牢,咳嗽声登时响成一片。“操他祖宗!郝老三他要熏死咱们。”曲广噌地蹦了起来,眼珠子都红了,满腔怒火却是无处发泄。
“快用衣服堵住气孔!”岑雪玄吼道。两个灌烟的气孔被塞死,众人心中稍安。岑雪玄却意识到局势严峻,上面那帮家伙并不呆,迟早会发现这第三个通气孔,不用说往里灌烟,就是将其堵死也完了。当下大声道:“诸位,气孔只剩下一个,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找到,快随我挖洞!”说完率先冲进洞中,游龙剑猛插狂划,泥土如雨泻下,道士们也顾不得灰头土脸,忙着搬运泥土沙石,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隧洞迅速地向上拓展,台阶处已堆满了泥土。一孔微弱的光线从上面泻下,令绝境中的人们兴奋不已。离地面已经不足三尺了,岑雪玄打了赤膊,依然是汗流浃背。忽然,那碗口大的光亮不见了,洞内顿时一片昏暗,呼吸也困难起来,惊怖泛起人们的心头。
岑雪玄镇定道:“留一个掌灯,其余的人都下去。”
“我来拿灯!”曲广喊了一声。昆仑游侠信任地点了点头,调集残存内力,游龙剑闪出弧状银光,唰地一声,泥土落了二人一身,灯却没有灭,摇落头上的土,又是一剑,估摸离地面差着一尺左右,两人都有些支持不住,一同撤下来。饥饿、疲惫的人们东倒西歪地靠在一块,吃力地呼吸着愈来愈混浊的空气。
岑雪玄调息行功,略略恢复了一下体力,再次钻入斜洞,众道士都知道成功就在眼前,纷纷挣扎着爬起来凑到洞边。曲广执灯,跟了上去,昆仑游侠站稳脚跟,运起玄功,双掌齐发,向上推去。
轰的一声闷响,泥沙草石飞向半空,人们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个井口大小的洞口,洞内遽然明亮起来,空气为之一爽。而岑雪玄则被反弹之力震落下来,砸倒了后面的曲广,二人一同摔回地牢。众道士却不管他二人的死活,踩着他俩争先恐后地向洞口爬去。
栗人的寒光、惨嗥、血迸,率先钻出洞口的三个道士饮刃毙命,尸身落下撞翻了后边的四个,一块滚回地牢之中。
第09章 神威虎胆
大眼晴曲广狂吼一声,推开众人冲了上去,砰、砰两声,抓住了两杆戳下来的长枪,用力一拉,洞口外持枪下扎的两名恶徒死命回夺,上身俯向洞口。僵持之中,又有两只长矛刺向曲广的头顶。大眼睛道士明知性命不保,只得闭目等死。突然觉得双肘被人猛的向上一推,力量大得惊人,手中的长矛不由自主地朝上面戳去。
“啊--”正在拼命往回拽枪的二人,猝不及防,被自已的枪杆捣断了肋骨,口喷血箭翻倒在地。眼看就要扎中曲广的那两杆长矛慌忙抽了回去,想必是叫同伙惨毙的景象吓破了胆。
一道银龙,裹挟着一团人影似长烟猝起,游龙宝剑挥闪之间,已有三名恶徒见了阎王。一群作恶的道徒,顿作鸟兽散去。岑雪玄一眼发现仓惶逃向道观后墙的招风耳郝老三,心中恨极此人,无端被他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飞快地俯身抓起一杆地上的长枪,平端在手中,略略瞄了瞄,左手成管状,右掌疾推枪杆的后端。长枪呜地一声射了出去,犹如矫龙怪蟒,蛇电飞驰。
招风耳正双手扒在墙头,打算翻进院里,岂料长枪已到,直掼进他的腰眼,透出腹部的枪尖,深深钉进了墙壁,恶棍悬在空中,手脚狂乱地又抓又踢,凄厉地嚎叫着。
曲广爬出洞口,也执了一杆长枪,猛冲了过去,口中吼道:“郝老三,老子要替我鲁兄弟报仇雪恨!”噗、噗、噗一口气扎了七八下。
岑雪玄此时已跃入墙内,从马厩里挑了一匹棕色的骏马,急匆匆牵着奔向双阳观的大门。
“岑大侠请稍等片刻。”曲广喊了一嗓子,跑进厨房胡乱抓了些馒头、咸菜,奔出来塞给已经认镫上马的昆仑游侠。神情激动地说道:“岑大侠,拿着路上吃吧,狠狠收拾赤阳子那个狗贼。”
岑雪玄接过东西,抱拳道:“曲道兄请放心,我不会轻饶老贼赤阳子的,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抖缰踹镫,绝尘而去。
大眼睛道士高高地拱手扬声道:“祝岑大侠马到功成,救出綦毋姑娘。”伫立片刻,回身瞅了瞅乱轰轰的双阳观,见众道士正在抢夺财物,万分失落地摇了摇头,大步离去。
时隔不久,两个扛着大包小裹,心满意足的道士奔向双阳观的大门,刚刚跨出门槛,忽然发现眼前立着一人,高高大大就象一堵影壁墙,还没等二人看清楚此人的眉眼,面门上就已经各自挨了一掌,力量之大,远非他二人所能承受,当即摔出去一丈多远,鼻梁子塌了,满嘴里跑牙,挣扎着爬起来,还没站稳又摔了下去。跟在后面的七八个道士顿时矮了半截,扔了手里的东西,砰、砰地一个劲磕起了响头。
“他娘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拆伙不成,你们的观主在哪儿?”魔刀罗汉一戒法师大声地吼道。
信阳城西门,两名道士骑着马,夹着一辆篷车驰进了城门洞。岑雪玄悄悄地跟在后面等待着下手的时机。过了两条街,快要到城东门了,篷车在一家素食店前停住,青阳子下了马,把缰绳交给赤阳老道,从怀中摸出一锞银子,掂了掂走进素食店,看样子是要买些吃的东西。良机稍纵即逝,昆仑游侠脚下加劲,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赶到了篷车的旁边。
赤阳子在马上环视周遭,并未留意到衣衫脏乱不堪的岑雪玄。驾车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道士,此时正撩起车帘的一角往里面窥探,那张还算周正的脸上,满是垂涎欲滴的淫相,斜眼瞟了一眼赤阳子,见其并没有嗔怪之意,胆子一壮,一只手向车内摸去。
就在此时,岑雪玄的右肘猝然捣出,鹰嘴骨直击驾车道士的肋下京门穴。却不想这位车夫并非平庸之辈,他乃是赤阳子手下几大心腹之首,武当弃徒邵人杰,身手尚在郝老三等人之上,仅次于青阳子,察觉生变,急忙晃肩振臂,右手鞭杆从腋下闪电般戳出,左掌一式“太乙龙神掌”劈向昆仑游侠的头顶。
岑雪玄本打算一招撂倒车夫,夺车在手,救出綦毋竹,再与赤、青二道周旋。驾车道士的武功之高,超出了他的预料,面对敌手的猛恶攻击,昆仑游侠怒起心头,暴发神功,沉右臂压制敌手的鞭杆,另一只手铁指戳点其脉门逼对方撤掌变招,电光石火中身形骤起已置于车篷之上,一刹腰,左脚扫出,邵人杰皮球一般滚下车辕。紧接着昆仑游侠一长身,避拳、化掌、封指、让脚,一气躲开了凌空突袭的赤阳子四记辣招,滑落车辕,双掌连衡,还了一招劲势雄奇的“狂澜飞舟”,直逼恶道小腹要害。
赤阳子全力攻击未果,气穷势尽,逢此奇招,只得借力而走。岑雪玄在躁动不安的骡子屁股上踢了一脚,车子向前一蹿,轮辐飞转,行人惊散,反手一把将车帘扯下,瞥见车内坐的竟是一个青衣小道士,正自错愕,车旁标起一道人影,一抹寒光切向他的脚踝。
岑雪玄斥了声:“你找死!”左脚虚晃,右脚踢出。邵人杰的棱锥剑不过在昆仑游侠的裤管上刺了个洞,肋骨却给踢折了一根,捂着胸口翻了出去,直疼得一身冷汗,再也不敢逞强。
赤阳子撮唇长啸,上马尾随着篷车,他自知单打独斗占不到多大的便宜,所以要等师弟青阳子赶上来,和自己联手对敌,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同时,他盘算着在城外旷野动手也方便一些,以免蜚语流言传扬开去,于自已的声名不利。
一直企盼有人搭救的神刀玄女,心中希冀的是铁面侠僧宗擎大师,亦或是毕士英,而岑雪玄则是她最没想到的人。就在车帘扯下的那一刹,綦毋竹当即认出了那张深藏心底的面容,不由得心弦剧颤,获救的喜悦和莫名的惆怅,一下子壅塞在她的心头,泪水潸然而下。
等岑雪玄看出她是女扮男装,替她解开被封的哑穴和麻穴,百感交集地她脱口问道:“岑大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下落的呢?”
此时车子已经驶出了信阳城东门,岑雪玄又给了骡子一巴掌,路旁的林木向后飞逝,车轮卷起一道尘龙滚滚向前。昆仑游侠见义弟的妹妹安然无恙,心中的千钧大石终于落地,便三言两语说了自已寻来的经过。
綦毋竹虽然猜不出宋文清写的信,是如何转到了鲁必成的手中,但是想想一个纠纠武夫,尚且难逃赤阳子的魔掌,更何况一个文弱书生,宋文清的遭遇可想而知,心中好不难过。
“妹子,前面有个往北去的岔路口,你从那里下车去大圣庄,我赶着车引开他们。”岑雪玄的想法固然不错,可是还没等车子驶到他所说的那个岔路口,赤、青二道已然策马飞速迫近,两道人影腾空纵起,直扑骡车,利剑、拂尘兜头袭到,凌人的罡气针肌砭骨,克尽生机。昆仑游侠无奈道了声:“他们来了,多加小心。”游龙宝剑呛然出鞘,一式“龙腾九霄”,剑锋挑起无俦寒焰,迎击两大高手。
赤阳子的拂尘是在师传剑法的基础上,揉和了软兵刃的特性,自创了摩衍十八式,每式三变,共五十四招,技法怪异狠辣,加上他内力深厚,实为一大劲敌。而青阳子的功力只及他师兄的七成,但他的剑术造诣精纯,反应机敏,在二流的人物中也算是庸中佼佼,还有就是此人生性胆小,行事谨慎,交手之时守多攻少,瞅冷子攻出一剑,给昆仑游侠的威胁亦是不小。
激战中,赤阳子一招“天风海雨”,瞬间连变三式,拂尘直袭昆仑游侠的肋下空门。岑雪玄本可以剑创青阳子,无奈回剑自保,侧滑半步,一式“大漠孤烟”攻出,剑幕猝起,直挂恶道颈口。此一招几乎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但细说起来,若两人都不撤招,昆仑游侠固然身遭重创,而赤阳子则会身首异处,恶道怎么肯吃这等大亏,急忙转攻为守。青阳子却看出便宜,挺剑刺向昆仑游侠的后心。
好个岑雪玄临危不乱,屈脊扬首,左手剑鞘斜挑青阳子的剑锋,右手剑势硬是不停,生生在赤阳子的左肩开了道血槽。
青阳子杀招被封回,惊见师兄受伤,不禁一呆。岑雪玄的游龙剑已划出一道璀璨寒光削向他的头顶。吓得他骇叫一声,猛缩脖子,咔嚓声中,头上的偃月道冠只剩下了一个底座,青阳子一退五步,怔怔地站在那里,还以为自己的脑袋没了,好半天没敢动弹。
三个人,丁字形,静立不动,心中都明白,再度交手,必然是两败俱伤,故尔都不想先启战衅。
岑雪玄担心的是神刀玄女的安全,万一自已倒下,体力虚弱的她必定难逃魔掌。遂戟指怒斥:“赤阳子,想不到你堂堂一观之主,武林名宿,竟然做出这等令人齿冷之事,如若就此收手,岑某尚可放你们一马,再若纠缠,休怪岑某剑下无情!”
赤阳子面色阴郁,双目在昆仑游侠和立在车边的神刀玄女之间游移。青阳子摸了摸脑袋没事,壮了壮胆子叫嚣道:“姓岑的,少在那儿吹大气,想英雄救美,就放手一搏,看看鹿死谁手?”
“慢着!”赤阳子大声喝止师弟,转向昆仑游侠道:“岑雪玄,本来你我之间并没什么深仇大恨,犯不上拼个你死我活,实话告诉你,要不是贫道用镇门之宝田黄玉佩换出那丫头,恐怕她早已经被崔图他们剖心活祭了。眼下约定交人的期限已经到了,要是交不出人,本门的宝玉就拿不回来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合作,你先让我二人用那丫头换回玉佩,然后我和师弟再帮你把她抢回来如何?”
久闯江湖的岑雪玄深知人心难测,闻言沉吟半晌道:“阁下的办法倒是不错,只是岑某信不过你们,在下可以置生死于度外,却不能拿綦毋姑娘的性命作赌注。”
青阳子忽然发现了对方的弱点,尖声叫道:“着哇,姓岑的,你不怕死,肯豁出命去救那丫头,那我们就偏偏要杀了她,反正死的也比没有强,我想崔图他们是不会太过计较的,师兄,你说对是不对?”
“这个嘛,岑雪玄你是心知肚明,”师弟的话倒给赤阳子提了醒,得意道:“按说我二人联手杀你固然不易,可若是要取那小丫头的性命则容易得多,你自问能保得了她吗?”
此一问,令昆仑游侠的自信心产生了动摇,他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一点。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神刀玄女,无奈道:“好吧,我可以答应你们,不过,你二人必须发下重誓,信守你们的诺言。”
赤阳子虽然逼迫岑雪玄妥协,其实他还真的不敢那么做,因为他知道,一旦杀了神刀玄女,岑雪玄反倒少了后顾之忧,会毫不容情地跟自已拼命,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也就借坡下驴,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定下了行动的计划:就是由岑雪玄扮作车夫,綦毋竹仍装成穴道被封,暗藏利器防身,见到崔图,人玉交换,二道设法让崔图继续雇用这辆骡车,他们拿到玉佩后去而复返,蒙面突袭,引开崔图等人,岑雪玄则乘机救走神刀玄女。
接着,两柄长剑,一杆拂尘指向天空,赤、青二道郑重其事地发了毒誓,双剑和拂尘搭在一处,算是结了盟。江湖人物,哪怕是黑道魔头,大多也顾及自已的名声,重诺守信是他们的信条,因而,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仪式,对武林人物来说,却有着莫大的约束力。
第10章 天目双尸
骡车重新启动,二道上马一前一后随行。夜宿长陵镇,为綦毋竹买了把匕首,随身携带,游龙剑和宿铁刀则藏在车内的坐垫下面,又将车厢后板撬松,以便危急的时刻撞开脱身。
次日晌午,一行人来到了豫皖交界的淮宾县西城门,崔图,贺双绝早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了。金盾无敌看过委顿车中的神刀玄女,遂将田黄玉佩还给赤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