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士英一下子呆在了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木然地歙动了几下嘴唇,却没能说出一个字。这时,区崇天等人也匆匆赶到,闻知噩耗,无不喟然叹息。“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华山掌门愤然问道。
“回师父,那帮行凶的人,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不少告示,弟子拿回来一张,您看。”区崇天接过弟子递来的告示,见上面写着:“三垣宫致齐元朗及大圣庄诸公,今日诛杀宗相,明朝便是尔等之末日,有种的速来,本宫业已备好上乘棺木多多,翘首以盼,切切!”华山掌门阅罢,脸色铁青,将告示掷于地下,怒道:“三垣宫,特也猖狂,说不得我华山派也要为武林除害尽一份力了!”众弟子也义愤填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咦,那个毕士英去了哪里?”区崇天一语提醒了众人,大家四下里找了个遍,也没能发现毕士英的影子。“毕兄弟一定自己走了。师父,我去追他回来。”淡金脸道士上前请命道。
“我看不必了……”区崇天咽下了后半句话,他深知以毕士英的内力和轻功,众弟子无一能及,根本追不上。除非是自己亲自去,可就算强劝他回来,也解不开他心中的结,一不留神,还会给他走掉。他语调深沉地对弟子们说道:“那孩子苦心孤旨、千里迢迢地暗中保护少林方丈,惹下了不少强敌大仇,可说是舍死忘生、义无返顾。如今宗相大师遇害,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但愿他不会因此而一蹶不振,否则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才,势必将从此湮没无闻了。”
秋风萧索,秋日无光,触目是黄叶飘零,万物凋敝。毕士英茫然地挪动着脚步,他已记不清是怎样出的翠云宫,又是怎样下的华山。走在华岳镇的大街上,熙攘忙碌的人群擦身而过,他浑然不觉,就仿佛置身于缈无人迹的不毛之地。失去希冀的心,沉浸在巨大的哀痛和无尽的自责之中。
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走着,下意识地又回到了华阴县,来到万安镖局的大门前,心想:应该最后瞻仰一下大师的遗容,遂迈上了台阶,刚跨进门槛,侯定基迎上来道:“这位兄弟,有什么事吗?”听年轻人道出来意说道:“啊、宗相大师的法身已于昨日火化,骨灰已经由铉清和尚送往少林寺了。唉,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局主他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真不知道如何应付才好哇。”愁眉苦脸的大镖师,心烦意乱地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毕士英惊悟道:“这位大叔请留步,我忘了告诉你,管前辈几天前就给血手会的人害死了,他的遗体大概还在城南五里,道旁的林地间。”
“什么、管大哥真的死了吗?那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侯定基一把抓住年轻人的双肩,用力摇撼着大声吼道。可当他发现对方眼眸中的悲戚哀伤,绝不亚于自己时,颓然松开了手。
“是我亲眼所见,可惜我无力救他。”毕士英神情黯然地答道,忽的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道宗法师他们呢?”
“噢,两位大和尚去找三垣宫的人报仇了。这位兄弟,我还有要紧事去办,你就请便吧。”侯定基神情悒然地说完,回身去招呼手下人,备马套车,赶往城外寻找局主管琨的尸身去了。
“是啊,大师不能就这么平白给人杀了,天理何在?道义何在?血债还要血来偿!荡平三垣魔宫,就是血溅五步也在所不惜!”毕士英的心头燃起了熊熊的复仇之火,立志要助两位僧人一臂之力。
第23章 鬼针魔女
神农馆的夜,静谧无声,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棂,投映在壁角床前。床榻上的綦毋竹大睁着双眼,睡意全无。最近两天,不知怎么的,自己在岑雪玄的面前,竟然开始有些拘束起来了,微妙的心理变化,令她惊悸不已,自己心底的那堵感情的堤坝,是否依然牢固?模糊的答案,使姑娘咬紧了下唇。
“吱——”门响声轻到了极处。“谁?”是岑雪玄的低沉声音在发问。
“是我呀,雪玄大哥,还不至于这般健忘,认不出小妹了吧?”甜腻腻的女子话音。神刀玄女不禁疑窦丛生:打哪儿冒出来个年轻女子呢?似乎是岑大哥的旧相识。
“是你……”昆仑游侠的话音十分冷淡,颇感意外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儿是我的家呀,你没想到吧,小妹就是这神农馆的第二任女主人。”那女子扬扬得意地答道。
“噢,原来是万俟夫人,岑某冒昧前来贵馆疗伤,多有打扰,还要多谢尊夫妇的收治之恩……”岑雪玄出言尽管十分客气,但是话语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热情,不难体会其内心对那女子的厌恶之情。
“哟,瞧你那样儿,怎么,人家当姑娘的时候,你爱理不理的,等人家嫁了人,倒吃起干醋来了。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轻浪的语调令神刀玄女心头一紧,已经知道来者不善,遂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穿好外衫。岑雪玄回了一句,她没有听清,便把耳朵贴到了墙上,心里却想:自己这般偷听别人的隐私似乎不大好,可又怕那个女人会伤害岑大哥,要是他身上没有伤,根本用不着自己操这份心,眼下则不然,岑大哥之所以落到这般田地,全都是为了救自己,如若有什么闪失,自己将抱恨终身。
只听那女子接口道:“啧啧,上哪门子火呀?小妹虽然已为人妇多年,可还是冰清玉洁的女儿身,万俟老头娶我作续弦,不过是装装门面而已,那老儿为求长生不老,早已禁绝了男女之事。要是雪玄兄愿与小妹重续旧好,不出一个月,我就能让那老儿白日飞升,余下的偌大家资就都成了小妹的陪嫁。雪玄兄,只要你轻轻点一下头,这一切就全都是你的了。好好想想吧,顶着那么个不当吃不当喝的侠名,东游西荡的有什么意思?也该有个安乐窝了,你放心,有小妹服侍你,管保让你过上神仙一般的日子……”
“楚碧瑶,”岑雪玄厉声打断那女子喋喋不休的劝诱:“你这个人太可怕了,当年岑某便看出你心术不正,不想过了这么多年,你非但没能改过迁善,反而变本加厉,简直是不可救药。请你出去,明日岑某便向万俟馆主告辞!”
“哼,姓岑的,今朝已非昔日,你想甩就甩,没那么容易!若是惹恼了我,三招之内就能要了你的命。”那个叫楚碧瑶的女子语调忽冷,充满杀机。
綦毋竹料想此事不会善了,轻轻拽开门栓,悄然潜出,停在了岑雪玄的房门外,听到室内的昆仑游侠镇定的话音:“你以为威胁恫吓就能让岑某屈服?真是错打了算盘,你我之间的事情,早在五年之前就已经了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下再来旧事重提,纠缠不清,毫无意义。至于你要杀岑某泄忿,在下自知残躯难抗你三记杀招,甘愿引颈受戮。”
“噢,岑雪玄,你真的一点都不念旧情?我看你是被那个林迪迷住了心窍,还有陪你来的那个小丫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昆仑游侠忍无可忍,打断了对方充满怨毒的话语:“楚碧瑶,请你口下留德,綦毋姑娘乃岑某义弟之妹,此番是……”“得了,”那姓楚的女子厉声道:“我看是戳到你痛处了,有道是欲盖弥彰,你先给我呆着,看我如何收拾那个小贱人!”
听屋中传来扑击搏斗的声音,神刀玄女砰的撞开了房门,大声喝道:“我就在这里,要杀要剐就动手吧!”眼见室内烛光摇曳,那女子已经收回了手,岑雪玄僵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显然已被封住了大穴。未免暗自心惊:岑大哥的武学修为精深,就算内伤在身,想要三五招内制服他,也绝非易事,而这个女人居然做到了,可见其身手之强悍,实为一大劲敌。
那女子转过身,一张甜美娇艳的面庞,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修眉入鬓,瑶鼻檀口,明眸中辐射出的却是慑人的寒光。
楚碧瑶,在巫山神女派的十八名女弟子中排行老二,姿容冠绝武林,成为无数江湖豪客、好色浪子垂涎追逐的目标。五年前,刚刚艺成的她与昆仑游侠偶然邂逅,初见之下二人互生爱慕,形影不离。可时隔不久,岑雪玄渐渐发现此女为人阴毒,心术不正,便毅然与其分道扬镳。遭受失恋打击的楚碧瑶,怀着一腔恨怨愤懑,恣意横行江湖,到处惹是生非,杀人若儿戏,很快便搞得声名狼藉,被人称为鬼针魔女。她的师父——神女派掌门房关琳,闻听此事,怒不可遏,亲自出马将其捉回,本打算废掉她的武功,但面对得意弟子的发誓赌咒,磕头见血,未免心软,遂将其关入后山石洞,幽闭三年思过。不知怎的,竟摇身一变成了神农馆主万俟汉的续妻。
鬼针魔女恶毒道:“綦毋竹,你来的正好,让我掂掂你到底有多大的斤两!”话未即,一式“暗香偷渡”攻出,紧接一招“梅花三弄”,神女派的镇派掌法以及近年来自创的歹毒招式,一股脑地向神刀玄女倾泻。可忙活了半天,也不过才稍稍占了点上风。暗自盘算:似这般死打硬拼,弄不好会落个两败俱伤,还是施展拿手绝活儿来得便当。
一心急于解救岑雪玄的綦毋竹,见敌手出招忽滞,向旁闪退,也猜测可能有诈,仍奋不顾身地抢至榻前,出手解开了昆仑游侠的哑穴,还不等她再次出手,猛听岑雪玄喝了声:“小心她的毒针!”急拧腰身,运指疾弹,五枚射至面前的鬼针斜飞出去。但因失了先机,胸口中了魔女一掌,趔趄着撞到了床沿。
鬼针魔女再度发难,施出了看家本领,“梅开五度”,掌影幻分,针芒弥空,将綦毋竹尽罩其中。神刀玄女情急生智,一把扯下床上的被子当空扫落,十五枚鬼针尽入被中,内力交击下,布片、绸丝、棉絮,四处飞扬。
绝招无功,楚碧瑶恼羞成怒,娇美的面孔布满了煞气,厉啸一声,挥掌劈向端坐不动的昆仑游侠。綦毋竹大惊,合身扑出,左掌右拳狂击魔女胸肋要害,意在逼对方撤招自救,以解岑雪玄之危。不想,正中了楚碧瑶的诡计,电光石火中,魔女已斜身变招,原本击向岑雪玄的右臂,蓦的拐了个弯,指间射出三枚比鬼针还小的毒芒,昏暗之中极难发觉。
全力攻击的神刀玄女,防御难免有隙可乘,自知不保,收臂封挡,,心想被射中胳膊也比胸腹要害强得多。同时,身形急挫,右腿扫出。正喜得手的楚碧瑶,没料到对手如此顽强,环跳穴上挨了一脚,身不由己地撞了出去,碰翻了花几和一把椅子,手抓窗棂才未摔倒。
綦毋竹还想乘胜追击,一举毙敌,怎奈射入手臂的毒芒,药性极烈,片刻之间已生效力,甫一抬脚,只觉天旋地转,一下瘫倒在床前的地下。
骨痛欲裂的鬼针魔女,面色可怖,跛着脚抢过来,扬起手就要取神刀玄女的性命,忽又放下了手,点指委顿在地的綦毋竹,冲昆仑游侠威逼道:“姓岑的,我方才所说的事,你到底应是不应?不然,我立马就宰了她!”
岑雪玄怜惜地望了望为己所累的姑娘,抬起头来,昂然逼视魔女,目光中的冷蔑鄙视,令楚碧瑶心底生寒,退了一步心虚道:“你……你不会见死不救吧?这丫头的小命可就攥在你的手心里,只要你点头,我信得过你的季布之诺。”
“我答应你。”岑雪玄的声音冷到了极处:“快给綦毋姑娘解毒、放她走!”
听了头一句,楚碧瑶展颜媚笑,可转瞬又作色道:“好哇,你个岑雪玄,想耍我是不是?你想先让我放了她,然后再跟我死耗对不对?哼,想的倒美,今时非比往日,跟我玩心眼儿,你还差得远呢!”说话间已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了綦毋竹的口中,随即封了她的三处大穴。
鬼针魔女站起身来,忽的嫣然一笑,甜甜地说道:“我的雪玄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呢?若是换了别人,无论是小妹,还是这百万家资,得了哪一样都会美的忘了姓啥,惟独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可是这话说回来,这人哪,就是贱,上赶着不是买卖,别的人我还就真没看上眼,偏偏迷上了你,你越不答应,我还就越来劲儿。”魔女自说自话,坐到了床沿,偎在岑雪玄的身上,温声软语道:“你要我放了这个丫头并不难,那得等咱俩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才行,你说好不好啊?”边说着话,两只粉藕般的手臂,蛇一样攀上了昆仑游侠的颈项,紧跟着玉脸贴来,香吻继至,竟撒起了花痴。
岑雪玄身子难动分毫,心里的愤怒憎恶无以复加,脸上的神情如同嚼蚁吞蝇,口中呵斥:“楚碧瑶,请你自重!”他不敢激怒对方,担心魔女失去理智伤害綦毋竹。
神刀玄女呻吟一声,苏醒过来,要穴被制,动弹不得,眼见妖女对岑雪玄大施狐媚,真是心如油煎。
第24章 复仇天使
月冷星寒,一派沉寂,四条黑影燕飞入墙,疾行在神农馆的屋宇之间,最后在后院的一幢小楼前停住,为首的紫衣人一挥手,其余三人散开各自隐藏在墙角屋檐的阴影中。紫衣人打背后抽出一把寒光流溢的苗刀,灵猫一般上了楼,发现门竟是虚掩着的,略一踌躇,推门潜入,一双燃烧着仇恨的眸子,紧紧盯着纱幔低垂的床榻,一步步逼近。幽暗之中,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人,紫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凝聚了十成内力,准备攻出夺命的一刀。
忽的,床上那人一翻身坐了起来,懒洋洋道:“夫人,你回来了?”一撩幔帐探出头来,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那把寒气逼人的苗刀抵在了她的喉咙。
“吕风荷,果然是你!楚碧瑶在哪儿?”紫衣人低声逼问。那女子抖成一团,牙齿打战道:“大……大师姐,夫……啊不……二……二师姐她……她去了前院的客……客房。”
“客房在哪儿?指给我看!”紫衣人厉声命令道。拖着那名女子来到临院的窗口前。吕风荷抬起手比划道:“喏、绕过那个亭子,出月亮门往左一拐就是了。”乘紫衣人探头察看路径,手中苗刀的利刃稍微离开自己的颈口之际,吕风荷猛的仰身捣肘,右腿反踢对方的小腹,同时,双手在窗台上用力一撑,整个人从窗口窜了出去。
紫衣人偏头避肘,弓腰化解掉下腹的危机,手中苗刀闪电般划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