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人偏头避肘,弓腰化解掉下腹的危机,手中苗刀闪电般划出。身在空中的吕风荷只觉腿肚子上一凉一热,落地时扑通一声摔了个灰头土脸,耳听周围动静不对,抬脸望去只见黑暗中有数条人影挥兵刃向自己杀来,惊得是魂飞魄散,一个就地十八滚,噌的窜起,也顾不上腿上的伤,一边狂奔,一边尖叫。楼上的紫衣人回身将烛台丢进幔帐里,飞身跃下楼来,冲凑过来的三名同伴吩咐道:“月吉、七妹,你俩去除了那个姓吕的贼婢,她腿伤了跑不远的。八妹,你随我来!”
正如紫衣人所说,吕风荷拖了条伤腿,一瘸一拐地才跑出月亮门不远,便被那名唤月吉的绿衣少女追及,情知逃无可逃,慌忙摆出一副可怜相,哀求道:“小姐、小姐,你就饶过我吧,一切都是二师姐她逼我干的,我……我实在是没办法呀。”
“呸、姓吕的,少跟我在这装蒜,是你贪生怕死、为虎作伥,害死了五师姐和六师姐,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儿,也得死在你的手里,不把你剁成八瓣,难消我恨,看刀!”唰、唰、唰,绿衫少女连环劈出三刀,疾狠无比,刀刀致人死命。
吕风荷狼狈地躲闪,没命地尖叫着。两名巡夜的人闻声赶来,被随后而来的绛衣女子截住,刀剑交加,战在了一处。绿衫少女的第五刀划中了吕风荷的前胸,正欲再进一刀结果其性命。冷不防,白影猝闪,铮的一声,紫光瞬映,少女那夺命一刀被生生格开,只觉虎口发胀,手腕又麻又疼,不由自主地连退了五六步。侥幸逃脱的吕风荷,昏头昏脑,跌跌撞撞地跑进了神农馆主的书斋,差一点和打里面往外奔的万俟汉撞个满怀。妙手神医见夫人的侍女浑身是血,惊愕不已,连忙扶她坐下,边询问情由,边取出鳗鱼血焙成的粉末为其止血,并包扎起来。惊魂未定的吕风荷,一面哼哼唧唧地呻吟,一面断断续续编了套瞎话敷衍。
书斋外面,林逸与绿衫少女刀来箫往斗了二十几招,少年原本以为,神农馆主名声不坏,且与己有恩,到他家闹事行凶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绝不能让其溜走,逍遥法外。可打着打着渐渐感到,对手的年龄恐怕比自己还要小,又是个女孩子,武功不错,胆色过人,不禁暗生怜惜之情,问了几次为何来此伤人,那少女只答了“报仇!”两个字。林逸不忍重手伤她,只想让她知难而退。
绿衫少女明知不是对手,却不甘心就此罢休,依然咬牙苦战,只盼能得到同伴的援手。可那边的绛衣姑娘方撂倒了一个敌手,不想又添了两个,自保已是吃力,哪里还有力量来帮她。还是紫衣女子事先点着了那幢阁楼,二三十名馆众都赶去救火,否则,一拥齐上,二女的处境将不堪设想。
楚碧瑶也听到了吕风荷的尖叫声,又见窗户纸上火光辉映,正是自己的住所方位,心中惊凛,悻悻地推开木人一般的岑雪玄,恨声道:“来了,终于来了,等我收拾了她们,再来消遣你俩!”气冲冲地一下拽开门,刚迈出去一只脚,迎面冲至二人,一刀一剑朝着她狂劈恶戳。
才一照面,魔女已觉察出左边那人功力较弱,遂挺而走险,不退反进,斜身向左侧扑出,砰、砰两声,那人的兵刃已脱了手,惨叫着摔跌出去。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她的后背已被紫衣女子的苗刀割裂了两条血槽,急挥刚刚夺得的长剑封挡,刀剑交击,一口气响了十七八下,四迸的火星在夜幕之中格外刺目,两条人影一分,鬼针魔女恶毒道:“龙玉锦,到底还是让你给找着了,也好,今晚我就要来个斩草除根,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
“姓楚的,你欺师灭祖,残害同门,天理不容,纳命来!”紫衣女子裂喉怒吼。两个昔日的同门姐妹,今朝的仇敌,再度杀在了一起,直斗得飞砂走石、树折竹断,好不猛恶。
三年的幽闭生活,楚碧瑶除了武功大进之外,其心性愈加酷毒,她恨岑雪玄,恨房关琳,敌视所有的人。并想出了一系列阴毒无比的报复计划。出来后,她表面上收敛了许多,暗中却积极地寻找靠山,很快便成了神农馆的新女主人。并偷偷地配制了一种奇毒,涂在了成名暗器鬼针之上,开始了她蓄谋已久的复仇计划。神女派掌门房关琳首当其冲,含恨西去。当时,龙玉锦回老家云南探望病中老母,其余的十六名门人被她杀了大半,残存的几个四处匿藏。
楚碧瑶捉住了吕风荷,这个门中唯一和她比较亲近的人,便逼迫其去为自己钓那些逃走的人,假意约她们去云南找大师姐龙玉锦回来报仇,就这样排行在五、六位的两位姑娘被吕风荷引入毂中,惨遭鬼针魔女的毒手。惟有房关琳的亲生女儿郦月吉,窥破其毒计,及时通知了仅存的七、八两位师姐,免遭荼毒,终于等到大师姐归来,经多方探察,总算发现了魔女的下落,前来寻仇。
双方恶战三十几招,先已受伤的楚碧瑶已呈不支之势,寻机闪入屋内,挥剑扫灭蜡烛,想打算乘黑发打鬼针,除掉劲敌。孰料,外面的熊熊火光透进被她抓烂的窗棂,把屋内照得通亮,只好自叹晦气。
龙玉锦舞刀杀入,拨飞五枚鬼针,蓦的发现室内还有两个人,不知是敌是友,向后一退。魔女借机打出一蓬毒芒,将屋里的另外三个人都罩了进去,然后团身撞窗而走。此时龙玉锦已经认出了昆仑游侠,以前岑、楚二人相好时,她与岑雪玄曾见过几次面,彼此的印象都不错,见又有暗器打来,忙挺身上前挥刀封挡,岑雪玄和綦毋竹没事,她自己却中了一枚毒芒。替昆仑游侠和神刀玄女解开被封的穴道,已然摇摇欲倒。岑雪玄忙道:“龙姑娘,快坐下别动,竹妹子,你先帮她运功御毒,我去找万俟馆主,他不会袖手不管的。”
林逸的紫金洞箫抵在了绿衫少女的颈口,长刀已经脱手坠地的郦月吉,缓缓地抬起手臂,扯下了罩在脸上的面纱,神情昂然地说道:“动手吧,给我个痛快!”
少年注目那张秀美面庞,圆睁的杏眼、紧抿的樱唇,以及明媚双瞳中闪烁着的坚毅目光。紫金箫不自觉地撤了回来,轻声道:“你走吧,练好了功夫再来报仇吧。”
少女的嘴唇动了动,没吭声,只抛下了一个幽怨嗔怪的眼神,飞快地拾起了自己的兵刃,返身替绛衣姑娘解了围,双双掠出了院墙。林逸手握金箫,眼望芳尘绝处,怅然若失。
第25章 敢死双姝
三垣宫终南分舵,坐落在终南山的一个山谷中,这里原本是终南剑派的堂口,五年前,该派被三垣宫粉碎后,如今已是鹊巢鸠占。
日落时分,一黑一白两条人影翩若惊鸿,绕着这座高墙深院的大宅子,足足转了三圈,然后在一堵巨岩的缝隙中停住了脚步。黑衣人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高绾的青丝和神情刚毅的面庞,正是飞篁客林老盟主的三女儿林迪。她扭脸对同行的白衣女子肃然道:“嫣云,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否则,一入敌人巢穴,十有八九没有生还的希望,你和我的身份还不太一样,你们桑家有那么多男子汉,没必要非得由你出头,你可要想清楚。”
为报杀父之仇,桑嫣云咬紧了朱唇,一双漆点墨画的眸子,坚定地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使劲摇了摇头。林迪无奈道:“那就由着你吧,不过要切记,千万不能叫他们抓了活的,那可比死惨上一千倍一万倍。“
“好姐姐,你就放心吧,一路上你都说了十好几遍了,”桑嫣云顽皮地说着,忽又板起面孔,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个……一、突袭时,姐姐在前,小妹在后,切切不可分开;二、遭遇强敌时,要以轻功暗器对付,万万不能给对方缠住;三、既是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一旦不敌,又逃不掉的话,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自绝,免遭凌辱。迪姐姐你看,我这指甲上涂了什么东西?”
林迪注目嫣云姑娘的纤纤指尖,指甲都变成了猩红色的,提鼻嗅了嗅,一股怪怪的味道,蹙眉道:“哦……好象是毒蕈汁,涂它干嘛?你又不会鹰爪功夫。”
桑嫣云莞尔一笑道:“伤人倒是不能,可用来自尽就便利多了,到时候只消舔上几下就成了。”原本是惨痛万分的事情,由她口中说出来,竟仿佛成了一件十分轻松有趣的游戏。林迪心头愈加沉重,不禁怀疑自己带她来是否明智,嫣云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杀父之仇固然要报,但是桑家有那么多高手,她还有两个兄长,怎好让她最先犯险赴死?而自己则不同了,綦毋松的死,对自己的打击和震撼,是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
两年来,她一直在感情的旋涡中苦苦挣扎,在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之间徘徊游移,面对母亲的干涉,她痛苦不堪,起初,为了能与初恋情人岑雪玄相伴终身,她不止一次的想离开家与意中人远走天涯。可是她知道,如此一来,势必会在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轻者有损父亲的声望和威信,重者可能引发林家乃至昆仑北宗和昆仑南宗的矛盾冲突,使本就不睦的南北两宗,更加相互仇视敌对。她惶惑了,举棋不定,只有听任事态的发展。綦毋松被害,表面上似乎使她得到了解脱,可是在她的内心之中,情感的重负丝毫没有减轻,她是个外刚内柔的女子,暗自打算,豁出命去向三垣宫寻仇,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已经为未婚夫竭尽了心力,若能拾得半条命,再去追随岑雪玄,也可以无愧于心了。
终南分舵别看占地并不甚大,但是因为这里是三垣宫通往中原的门户,而颇受重视。在这里常年驻扎的系,上垣十指剑魔尤侗尊的嫡传弟子——北方玄武七宿。为首的斗、牛二宿,无论身份和武功都仅次于三垣,凌驾于其他二十六宿之上。手下统驭的门人有五十余名,内中不乏身手高强之辈。更何况,前几天,得知侠义道将要攻打他们,按仙机居士的指点,尤侗尊派遣下垣苻寿昭带奎、娄二宿及三十名门人来此加强防守,使这里的实力更加强大。此刻,东道主斗、牛二宿,正设宴为昨晚刚到的龙蛇神君接风洗尘。
一头黄焦焦乱发的斗星宿呷了口酒,斜睨龙蛇神君,此人心性狂傲,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如今又来到自己的地盘充老大,这心里面委实不痛快,有心给他难堪,便没话找话地说道:“符前辈,依你看宗相那个老和尚,想叫咱们跟大圣庄的那帮乌合之众讲和,我师父和皇甫先生能答应吗?”也不等符寿昭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这要是两方面谈崩了,硬碰硬地大打他一场,到头来肯定会落一个两败俱伤,咱们这十几年苦心经营的家底子可就全毁喽。”这话里话外分明是责怪龙蛇神君败坏了三垣宫的基业。
牛星宿的心思和他师兄一般无二,也酸溜溜地敲起了边鼓:“那也得打呀,就是拼他个玉石俱焚,一个不剩,也不能把符前辈和白虎七宿交出去任人宰割呀,你们说是不是?”
一旁陪坐的奎、娄二人面带愠色,但瞥见师父冷峻的目光,没敢搭茬。龙蛇神君这一阵的处境可说是尴尬至极,一次又一次的否认、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尤侗尊和皇甫辉表面上都已经接受了,但是他的心里面,仍然不是个滋味,毕竟是有人冒了自己的名,去大圣庄杀人,惹下了塌天大祸,令三垣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面对下属的奚落、讥嘲,城府颇深的他含忍不发,只是淡淡应了句:“那是当然。”便岔开了话题:“哦……你们知不知道宗相他们现在到了哪里了?”
斗宿倒也不敢太过分,只能见好就收,接口道:“啊,前天探事的来报,说是已经到了风陵渡了,时下大概过了华阴县了,明天差不多就能到咱们这里。符前辈,你来之前我师父和皇甫先生说没说拿那老儿怎么着哇?”
龙蛇神君语气平淡的说道:“自然是以礼相待了,绝不能让武林中人看不起咱们三垣宫,至于交涉谈判,令师和皇甫先生自会有办法应付的,用不着你**心。”正说话间,厅堂口慌慌张张跑进一人,乃是在前面负责防守的室星宿,变颜变色道:“启禀下垣,二位师兄,刚刚山下探事来报,说宗相那老和尚,在华阴县叫人给杀了,凶手顶的还是咱们三垣宫的名号。”
“啪——”牛星宿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恶声咒骂:“他娘的,这不是往咱们头上扣屎盆子吗?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捣鬼?”
符寿昭面色凝重地扫视几个宿辈弟子,镇定道:“先是大圣庄血案,现下又杀了宗相,这伙人摆明了是要激起整个武林对咱们三垣宫的仇恨,使咱们成为众矢之的,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一时还搞不清楚,咱们也只能火烧眉毛顾眼前了。反正我宫要称霸武林,迟早都得跟那些徒有其表,浪得虚名的侠义道一决雌雄,尽管时机尚未成熟,但是形势所迫,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扭脸冲斗、牛二宿道:“两位,请火速派人回总舵,禀报令师和皇甫先生,大战将不可避免,叫他们尽快做好一切准备。另外再加派人手,下山打探大圣庄侠义道的动向,及时回报。还有就是从今晚起,执夜的人数要增加一倍,以防有人偷袭。”
七名被派往山下打探消息的三垣宫门人,出了大门飞快地掠过门前的旷地,穿行于一片稀疏的桦树林中。冷不丁从头顶上,倾泻下来雨点般密集的暗器。啊哟、哎呀,目不交睫之际,已经躺下了三个,剩下的四人狂舞兵刃,背靠背挤在了一起。一个白衣蒙面人飘下树来,手中一对细剑舞动如风,身形环走,一口气向这四人猛攻了二三十剑,剑势虽不算如何沉猛,却也把这几人弄了个眼花缭乱、疲于应付,以至于真正的危险从天而降时,竟没能够及时地察觉。
一朵黑云直落四人的近前,一对奇形兵器,劈、削、拍、打、点、刺、划,既疾且狠,只见血光迸射,惨嚎迭起,四具尸体接连栽倒在地。林迪向桑嫣云一甩头道了声:“走,咱们这就杀进去!”
这是一场力量对比极为悬殊的搏杀,两名矢志报仇的年轻姑娘,向八十几名强悍凶狠的男子,发起了几近于自杀般的攻击,对手当中武功不在她们之下的便有十几二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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