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极为不利,若不及时遏制,自己的百八十名部下,恐怕都得扔在这太白山。严峻的形势不容他再有片刻的拖延,遂沉声喝道:“卢千总,你带上十名铳手,把那个放毒的家伙给我轰掉!”
神机营千总卢象杲,三十出头,方脸大眼,相貌威猛,,他的哥哥就是去年在钜鹿,与入侵清军血战身亡的明军督师卢象升。神机营乃京师三大营之一,专用火器,是当时最先进的部队。此番远征陕西,北季鹰特意请自己的好朋友,率领其属下的二十名神枪手,作为自己的秘密王牌,以备危急时使用,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第47章 雁翎刀客
摩天蜈蚣典元通,当真是大显神通,三尸迷魂珠、化血毒散、蜈蚣荧火弹,层出不穷,须臾之间,已有七名锦衣高手中毒丧命。
神机营千总卢象杲大声吼道:“闪开,都闪开!”在前面苦撑的五名锦衣旗校慌忙跳开。十名火铳手分作两排,前面的单腿跪地,后面的叉腿站立,十杆火铳一齐瞄准了摩天蜈蚣。
典元通可半点不呆,识得此物厉害,当即足尖点地,身形拔起一丈有余。火铳轰鸣,一团团灼热的枪砂擦过他的靴子底。九只蜈蚣爪凌空打出,由于心骇神悸,准头大不如前,即便如此,仍有三个铳手扔枪倒地,顷刻毙命。
第二排枪响了,典元通的身子筛糠般地抖了又抖,重重摔落地上。他的几名心腹弟子,不顾死活地冲过来,各式毒器雨点一般打出,正在装弹的铳手又倒下了三个。卢象杲急了,打腰间抽出两只短铳,砰砰两声,撂倒了最猖狂的两个,其余几个为之气夺,架起典元通,仓皇后退。
混战中,本居优势的铁爪神鹰,背后突然挨了一剑,这一剑,来势飘乎,疾逾闪电,绝非寻常人所能发。重创之下的季镇淮本能地扭过脸,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暗算了自己,与他对阵的锦衣千户苏铎,怎肯错过此等良机,手中的青铜戈狂挥,击中了铁爪神鹰的耳门,季镇淮的尸身飞出丈外。苏铎正为如此轻松的打发掉强悍对手而得意,刺中铁爪神鹰的那把剑,又飘向了他的颈口。
锦衣千户慌忙歪身推戈自保,肩头衣裂血出,骇然一式“枕戈待旦”,向出手阴毒的蒙面人发起了反击。只觉对方的剑招怪怪的,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功力精深,暗忖:若非此人为了隐藏其武功路数,而束手束脚,自己绝接不下他的二十招。
林逸、张紫薇和独孤仪背靠背,倚在一起,三人的周围是以毛槐为首的三十几名锦衣校尉,再外面则是丰良复率领的数十个林氏门人。
岑雪玄独战北海神蛟洪泽深,满腔悲愤的昆仑游侠,激发出十二成的潜力,一口游龙剑,直杀得对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杨干雷和段林壑督着门人与数目相若的旗校打得是难分难解。
离战场十几丈远,齐元朗和宗岱,守护着恶战之后的林台天、宗擎大师运功疗伤。塞上双英则按照铁掌孟尝的密令,率领三十名大圣庄好手,悄悄潜向山谷的东侧,以图在局势恶化之时,从那里撕裂官军的包围圈,破围而走。
“卢老弟,打得好!”北季鹰赞许地拍了一下卢象杲的肩膀:“带上你的全部人手,掩护周副千户他们的人往西撤,尽快与李游击他们会合。”
“那北兄你呢?”卢象杲关切地问。北季鹰手指被困的洪、邓、毛、苏等人,语气坚决地说道:“我得去把那些兄弟都救出来。老弟,这余下的几十号人就全交给你啦,快走,挡路者,格杀勿论!”
“北兄放心,但有小弟三寸气在,绝不让咱们的人吃亏!”卢象杲慨然应道,挥动短铳,向刚刚装添完枪砂火药的神机营铳手们吼道:“列雁形阵,向西,听到我的命令就开火,挡我者死!”
十四名火铳手排成人字形,缓缓西行。他们的中间,是三十名来自北镇抚司的校尉,这些人的武功大都稀松平常,却是抓捕拿人的能手,可惜没有用武之地,此时此刻反成了累赘。
“闪开、闪开,拦路者死!”铳手们学着卢象杲的样子,扯着嗓子喊着吼着,一步步向西边推进。森森枪口齐齐地指向,两边逼拢过来的江湖人物。偏有些个不信邪的主儿,以为自己练的什么金钟罩,铁布衫可以抵挡得了枪弹,舞刀抡剑扑向官差的队伍。
“放——”随着卢象杲的喊声,枪声大作,七只火铳喷出火焰枪砂,武林人物登时躺下了八九个。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用暗青子喂他们!”刹时间,上百枚各式各样的暗器,如蝗飞蚁聚,劈头盖脸打将过来,几名铳手丢枪翻倒。第二排铳又响了,夹在中间的锦衣校尉能打暗器的,也纷纷发出按暗器还击。
双方隔着数丈,难以计数的暗器在空中交织、碰撞,连成一片的破空锐啸,夹杂着火枪的轰鸣声,令人神骇心惊。到底是火器的射程远,杀伤力大,绝非靠人的手力抛掷的暗器所能及,江湖人物吃亏不小,片刻之后,已有二十多个人死在了乱枪之下,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余者心里发毛,纷纷后退。官差的队伍也抛下了十来具尸体,好歹算是冲出了江湖人物的包围,同西面的官军会合到了一处。
千总卢象杲身中两只飞蝗和一柄柳叶飞刀,万幸的是上面没有涂毒,却也痛入骨髓,其手下残存的七名铳手也是个个带伤。他心里牵悬好朋友北季鹰的安危,又折回去十几丈,站到了一块高大的岩石上,手搭凉篷,向山谷中翘首眺望,打算一旦发现好友危急,即刻杀回去援救。
北季鹰掣出秋水雁翎刀,先奔被段林壑、杨干雷等人困住的三十来个旗校。伏牛门主的流星锤暴发,哗楞楞将雁翎宝刀缠住,正欲发力夺刀,忽觉一股巨力沿锤链反震过来,虎口如遭针刺火烧,锤把几乎拿捏不住,无奈撤锤发掌,不料与对手的掌力碰了个正着,强弱立判,惨哼一声,连退数步。金枪门主见同伴危殆,急挺铁棍来援,双膀发力,抖出一片棍影罩向锦衣同知。
北季鹰本可以重创段林壑,只是他不想与白道人物结下深仇,故尔撤回了三成掌力,反手运刀一式“秋雁振翎”,伴着几声脆响、几簇火花,在杨干雷信手抓来的齐眉棍上,添了数道深深的豁口,冷斥道:“哼,杨家枪,不过尔尔。”
金枪门主被喝破武功路数,心下慌乱,变招稍迟,,栗人的刀芒已经袭至胸前,骇然暴退,衣襟炸裂,胸膛上现出一道半尺长的血槽。若非雁翎刀客手下留情,他定难逃脱开膛破肚之灾。怔忪之际,北季鹰刀掌暴发,将铁松子逼得是一退再退。众校尉见上司如此神勇,士气大振,反攻过来。侠义道三位主将受挫,只得后撤。
北季鹰见好就收,命令部下退向安全的地方,自己斜插过去,与大占上风的昆仑游侠刀剑交击,拳掌相对。目不见睫之际,二人已拆了十七八招。岑雪玄只感到胸闷气窒,一连退了四五步方才拿桩站稳。
锦衣同知由衷赞叹:“年轻人,好俊的身手,昆仑派之幸,望自珍重!”言罢拉起汗流浃背的洪泽深,继续向前突。苏铎苦战的那位执剑怪客看出风头不对,狡猾地抽身而走。本已不支的血影刀,更是狼狈,慌乱之中,挨了邓中离一飞剑,仓皇遁逃。北季鹰率洪、苏、邓三大千户及一干获救的校尉,扑奔战场的中心。
那里,独孤仪和毛槐已经恶战了多时,由于她的内伤未愈,与武功本不及她的锦衣高手对阵,并没有占到什么优势。林逸、张紫薇力敌九名旗校。外圈的丰良复等林氏门人跟数目相若的对手胶在了一起,虽然已经死伤了不少人,仍你一刀,我一剑地恶斗不休,看那架势,不杀到最后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抓住北季鹰,逼他下令退兵!”皇甫辉冲众手下命令道。苍龙角宿、氏宿,玄武斗宿、白虎奎宿,以及川西五毒的二十几名门人,一窝风地扑入战场。
这边,侠义道群雄也在齐元朗、林台天的率领下包抄过来,他们的心思与皇甫辉的一般无二,生怕北季鹰等人破围而出后,外面的大队官军会四面合围,血洗太白山。
眼见挚友的处境险恶,卢象杲率着几名伤不甚重的铳手往回杀,可没走多远,便被一伙五毒门的人截住,顿时火蛇飞窜,毒雾弥漫。四个铳手又折了一对半,连卢象杲本人也身中剧毒,昏死当场。
黑压压的江湖人物将北季鹰为首的锦衣高手困在垓心,只要正邪双方的首脑一声令下,两边同时发难,这四十来个锦衣卫高手,就算是有天大的能为,也休想全身而退。
第48章 法亦容情
猛听得焦雷般的一声喝喊:“呔,侠义道的人听着,你们盟主的夫人和公子在我们手里,速速退开,否则他们就没命了!”再看独孤仪、林逸和张紫薇三个人俱已是利刃加项,受制与人。
齐元朗连忙应声道:“嘿,你等不要乱来,放了他们,有事好商量。”
北季鹰正色道:“这位小姑娘和林夫人我们可以放,至于林公子,那得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能放。”
齐元朗与林台天目光交汇,取得了默契,朗声答道:“那你们那边也得留下一个重要人物当人质才行,以确保林公子的安全。”
北季鹰未免犯难,这种情形,留下谁都有可能性命不保,可要是不答应,激怒了对方,与邪派的人联起手来,事情就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留谁呢?
“大人,我去做人质!”邓中离慨然说道。北季鹰感动地点了点头:“贤弟,多保重,为了这三十几个兄弟,就委屈你了!”
邓中离将链子飞剑交给一个心腹手下,对独孤仪道:“请吧,林夫人,还有这位小姐。”
“不,我也要留下做人质!”张紫薇忘情地拉住了林逸的手不肯离开。
“小姑娘,这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快走吧。”邓中离温言道,心中倒是蛮欣赏姑娘的胆色。
“师姐,你去吧,我会没事的,他们不敢伤我的。”林逸略感尴尬,同时亦为姑娘的深情所动,用平静的话语劝慰着,将眼中含泪的张紫薇推到母亲的身边。
“逸儿,不要怕,他们若是胆敢伤你一根寒毛,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独孤仪怒视北季鹰等人,搂着泪流满面,一步三回头的紫薇姑娘,跟在邓中离的身后,走出刀剑丛。
齐元朗出手封住邓中离的督脉大穴,交由岑雪玄看管,然后挥手示意侠义道的人让开了一条道来。可北季鹰等人没走出多远,面前又出现了一道人墙,十指剑魔尤侗尊、仙机居士皇甫辉、疤面蟾蜍蔡亨,以及崆峒派的凌云子,一个个鹰瞵鹗视,杀气腾腾。
皇甫辉冷笑道:“姓北的,你以为抓了林台天的儿子,就可以来去自由了吗?嘿嘿,这可吓不倒我们呦,你别忘喽,这里可是我们三垣宫的地盘,想活命,就得当孙子,叫你的人还有你自己,都给我把兵器扔下,然后听我大哥发落。”
“皇甫辉,你为何要横插一腿?”大圣庄主忿然吼道:“你以为逼他们害了林公子,对你们能有什么好处不成?那可是大错特错了,实话告诉你,为了林公子的安全,我们可以做更大的让步。”言下之意,侠义道可以和锦衣卫联手对付三垣宫。
仙机居士冷蔑地笑了笑,不为所动地说道:“齐庄主,我看你是昏了头乱认亲,常言说的好:宁遇恶虎,不遇善兵。当心他们缓过劲儿,卷土重来,到那时候,谁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扭脸冲雁翎刀客道:“北季鹰,你也不要恣意胡来,我的手中也有人质,你凡事可得三思而行才是哟。”说着朝后面一挥手,角、斗二宿架出一个人来。
原来是神机营千总卢象杲,典元通的儿子看出他身份不低,替他解了毒,挟为人质。皇甫辉得意道:“姓北的,你要是肯与我们合作,本宫可以帮你捉拿他们,要知道他们才是挑起这场杀戮的罪魁祸首,我宫不过是逼于无奈,奋起回击罢了。就是到了刑部,也得论个是非曲直,总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吧?”
一边是忠实得力的手下爱将,一边是肝胆相照的知心朋友,何去何从?着实令锦衣同知首鼠两端,左右为难。诚然,自己无论跟哪一方联合,都可以抓一些江湖人物回去交差复命,只不过那样的话,挚友爱将就得有一个必死无疑,而且还不知要搭上多少条人命。他的眉头蹙成了一个大疙瘩,焦灼的目光交替注视邓中离和卢象杲。正邪双方亦是紧张得不得了,因为不管锦衣卫同哪一方联手,对令一方来说,就将意味着面临灭顶之灾。
沉吟良久,北季鹰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想跟你们交个底,本官不打算同你们中的任何一方联合,来剿灭另一方,只要你们答应本官,就此熄灭战火,另寻办法解决彼此之间的恩怨,北某可以答应你们,不再追究你们双方的罪责。”北季鹰十分清楚自己此举的后果,损伤人马,空手而归,无疑将授人以柄,给了别有用心的人,倾陷自己的绝佳机会,自己日后的仕途堪忧。但是为了武林的安宁,为了好友的生命,他义无返顾。
“但不知北大人如何能够保证不会食言呢?”皇甫辉头一个表示怀疑。
“不错,要是阁下一旦脱身,背负前言,叫外面的大队官军进攻,我们又当如何呢?”齐元朗也提出了心中的疑虑。
北季鹰沉吟半晌,神情郑重地说道:“北某不能保证别的人会不会再来征剿你们,不过我可以指天发誓,其中,绝不会有我和我的这些手下。反之,就算你们杀光我们这些人,朝廷也断不会善罢甘休,必定派大军血洗武林各大门派。所以北某奉劝各位,不要为了一己之私,一隙之怨,驱使无辜门众,在这里大动干戈,杀伤累累,难道说你们就不怕被后辈人唾骂吗?”
雁翎刀客的一番药石之言,言辞恳切,掷地有声,在双方众人的心中,产生了不小的震撼,不少人在反思自省,两天来的恶战,除了流血,制造新的仇怨,又得到了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同门、师友,一个个惨丧沙场,照这样打下去,几时是个头?而最终的结局又会怎么样呢?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