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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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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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喜欢向她买冰棒,总得站好,专心想好,相反的要,得来才是正的。
  我一向是向她要柠檬,得来正是我要的凤梨。有一次想,如果向老太婆买桔子冰棒,不知她弄成什么,结果她没弄错,我大大失望一番,以为桔子会变草莓的。
  荷西叫我顺便去图书馆借海洋方面的书。
  我跑进去拿了一本褚威格,一本卫斯特,这是荷西最受不了的两个作家,他自己不下来借,结果便是如此活该。
  夜来了,黄昏已尽,巷内一家家华丽高贵的衣饰店看花了人的眼,看痛了人的心,繁华依然引人,红尘十丈,茫茫的人世,竟还是自己的来处。
  回程下雨了,将借来的书塞进毛衣里面,发狂的往家里跑。一日将尽,接著来的,将是漫漫长夜,想到雨夜看书的享受,心里又充满了说不出的喜悦和欢欣,夜是如此的美,黑夜淋雨,更是任性的豪华。
  跑过蕉园的外国,先去守园老夫妇的小瓦房,老婆婆正在屋内搬了空罐头预备接漏雨呢。
  坐了一会,老公公回来了,跳上去捉住他,叫他陪著穿过蕉林,天越走越黑,雨却不大了,老公公一再的问,荷西怎么不捉鱼给他吃了。
  快到家门了,开始小跑,这是一天的运动,跑到家里,冲进门去,愉快的喊著:“回来啦!”
  那时候,荷西看见我总很高兴的样子。
  我们十点钟吃简单的晚饭。
  夜间十二时上床开始看书,我叹了口气,对荷西说:“散步太快乐了,这么快乐,也许有一天散成神仙,永远不再回家了,你说盯不好?”
  荷西不置可否。
  结婚四年了,我也知道,这种鬼话,只有神经不正常的人才能回答我。
  “如果我成仙去了,你不要忘了吃东西,蛋炒饭冰箱里总是有一盘的。”
  荷西还是专心做他的填字游戏,咿咿啊啊的假装听著。
  我又自说佾话了好一阵,这才拿起书来,默默的看了下去。
  看了一会,还是搁下书来想了一下——荷西不知道会不会找不到蛋炒饭。
  巫 人 记
  ——永远的夏娃
  居住在加纳利群岛不觉已有两年了。
  一直很想将这儿亲身经验的一些“治疗师”用巫术治病的情形纪录下来。
  知道《皇冠》在这个群岛上拥有可观的订户和读者,住在这儿的侨胞,看了以下的文字时,很可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肯介绍这个美丽而现代的北非观光胜地的旅游事业,偏偏要去写些旁门左道的巫术,好似这儿是个无比落后荒谬的地区一般。
  我因为去年曾经给这个群岛写了一个中篇游记,收录在《哭泣的骆驼》那本书里,因此有关加纳利群岛的其他,无心再在这儿重述了。
  有兴趣写的还是几次接受土地郎中治病的经过情形。
  第一次听说吝纳利人相信巫术是在沙漠里居住的时候。
  那时,许多加纳利岛的工人过海去沙漠的小镇讨生活,他们或多或少总会说说佾己故乡的事情。
  我们的朋友之━马诺林是大加纳利岛去的,他可以说是同乡们中的知识分子,本身极爱思考,也很喜欢心灵学方面的知识,据说,他的养父,过去一度是做巫人的,后来娶了他的母亲,才改在香烟厂去做事了。
  马诺林在性格方面有他的神秘性,思想有时候十分的怪异,我跟他很谈得来,而荷西就比较没有办法进入这个人的心灵领域里去。
  当时,我们的沙哈拉威邻居的男孩子,一个名叫巴新的,不知为什么迷上了一个沙漠里的妓女,几个月来鬼魔附体似的,白天糊涂到家人也不太认识,可是只要黄昏一来,他的步子就会往女人住的那个方向走。家里的东西不但偷出去卖,连邻居那儿都红著吓人的眼睛死赖著借钱,钱一到手,人就摇摇晃晃的被吸去了,好似那个妓女勾著他的魂一般。
  有一天巴新晃进来借钱,我看他实在可怜,给了他三百,这点钱上女人那里去自然是不够的,他又可怜巴巴的求。马诺林当时恰好在我们家,也给了他两百,他才低著头走了。
  “这个孩子可怜,中了蛊。”马诺林说。
  我一听,全身寒毛肃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讲这么可怕的话。
  “中的还是加纳利群岛那边人搞过来的鬼东西。”马诺林又说。
  “迷女人呀?”我又吓吓的探了一句。
  “不小心,吃下了一点别人放的不该吃的东西,就回不了头了。”
  “你怎么晓得?”荷西很不以为然的问。
  “这种东西,发起来一个样子,没有那个女人,就是死路一条,妓女常常用这种方法去教人中迷的。”
  本想反驳马诺林这过份荒谬无知的说法,后来想到他家庭的背景——养父是巫人,母亲开过酒吧。在他生长的环境里,这样的迷信可能还是存在的。我因此便不说什么,笑笑的看著他,可是心里是不相信这一套的。
  “巴新也真可怜,十六岁的小家伙,爱上那个女人之后完全变了,有一次三更半夜来敲门借钱,好像毒瘾发作的人一样,我们开慢了一点,他就疯了似的一直敲一直敲,真开了,他又不响了,呆呆的站在月光里,好可怕好可怕的红眼睛瞪著人看。”我越说越怕,声音也高昂起来了。
  马诺林听了低头沉思了好一会。
  “他们家是保守的回教家庭,出了这样个儿子,真是伤心透了,上礼拜巴新还给绑起来打,有什么用,一不看好,又逃出去了。”我又说。
  这时候马诺林抬头很奇异的抹过一丝微笑,说:“可以解掉的嘛!”
  “巴新是初恋狂,性格又内向,所以这个怪样子,不是你说的中了什么蛊。”
  我很简单的说。
  马诺林也不争辩,站起来,穿过我们的天台,到巴新家里的楼梯口去。
  “要巴新的妈妈来跟我谈。”马诺林对我说。
  虽是沙漠女人,为了谈儿子,匆匆忙忙就跑过来了,马诺林低低的对她不知讲什么,巴新的母亲猛点头,一句一句答应著,又擦眼泪,不停的擦泪。
  没过第三天,巴新意外的好了,人也精神起来了,很快活的坐在大门口,黄昏也不出去,接连十多天都没再出去,以后完全好了。
  我心里奇怪得不得了,又不能问巴新。
  马诺林来了,我自是逼上去死死追问,可是他也不肯讲,只说:“这种事只有巴新的妈妈可以化解,如果没有母亲,就难了。”
  “可是做了什么呢?”我又追问著。
  “小魔术。”马诺林仍是笑而不答。
  我们是不相信的,看了巴新仍不相信。直到来了丹娜丽芙岛,发觉连乡下女人要抓住丈夫的心,都还相信这些巫术,真教人有不知身在何处之感,慢慢的也听习惯了这些事。
  当然,我说的这些只是一般少数没有知识的乡下女人男人,并不能代表大半的加纳利民风,这些事在城市里是不常听讲的。
  个人第一次接触到一个治疗师,是在两年前的冬天。那时候,我得了一次恶性感冒,初来这个岛上,没有一个相识的朋友,那时候荷西又单独去了半年沙漠,我一个人居住在海边生病。
  感冒了近乎一个多月,剧烈的咳嗽和耳痛将人折磨得不成样子,一天早午要两次开车去镇上打针,可是病情始终没有丝毫进展。
  医生看见我那副死去活来的样子非常同情,他惊异的说:“开给你的抗生素足足可以杀死一只大象了,你怎么还不好呢?”
  “因为我不是那只象。”我有气无力的答著。
  药房的人看我一次又一次的上门,也是非常不解,他们觉得我吃药吃得太可怕了。
  “这种东西不要再用了,你啊,广场上那个卖草药的女人去试试看吧!”药剂师无可奈何的建议著。
  我流著冷汗,撑著走了几十步,在阳光下找到了那个被人叫“治疗师”的粗壮女人。
  “听说你治病?”那一阵真是惨,眼前金星乱冒的虚弱,说话都说不动。
  “坐下来,快坐下来。”治疗师很和气,马上把我按在广场的一把椅子上。
  “咳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耳朵里面也很痛,发烧”。
  女人一面听一面很熟练的抓了一把草药。
  “来,把手给我,不要怕”。治疗师把我的双手合起来交握在她手掌里抱在胸前,闭上了眼睛喃喃有词的说了一段话,又绕到我背后,在我背上摸摸,在耳朵后面各自轻轻弹了一下,双手在我颈下拍拍,这就算治过了。
  我完全没有被她迷惑,排拒的斜望著这个乡下女人,觉得她很滑稽。阳光下,这种治疗的气氛也不够吸引人。
  那份药,收了相当于三块美金的代价,念咒是不要钱的,总算是很有良心了。
  说也奇怪,熬了三次草药服下去,人不虚了,冷汗不流了,咳出一大堆秽物,缠绵了近四十天的不适,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想,那还是以前服的抗生素突然有了作用。治疗师的草药不过是也在那时候服了下去,巧合罢了。
  虽然那么说,还是去买了一包同样的草药寄给台北的父母收藏。
  治疗师笑著对我说:“其实,这只是一种煮肉时放进去用的香叶子,没有什么道理,治好你的,是上面来的力量。”她指指天上。
  我呆呆的看著她,觉得很有趣,好在病也过了,实在不必深究下去。
  “你怎么学的?”我站在她摊子边东摸西看,草药的味道跟台湾的青草店差不多,很好闻的。
  “老天爷赐的特别的天赋,学不来的呀!”很乐天的笑著。
  “你还会什么?”又问她。
  “爱情,叫你先生爱你一辈子。”女人粗俗的恶狠狠的对我保证,我想她这是在开人玩笑了,掉头笑著走开去。世上那有服药的爱情。
  加纳利群岛一共大小七个岛,巫风最盛的都说是多山区的拉芭尔玛岛,据说一般居住在深山里的乡民万一生了小毛小病,还是吃草药,不到真的严重了不出来看医生的。
  有的甚而连草药都不用,只用巫术。
  荷西与我曾经在这个多山的岛上,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抢拔了一些毛发去,她拉了我一小撮头发,荷西是胡子。这件事去年已经写在游记里了。至今不明白,这个女人抢我们的毛发是有什么作用。
  很有趣的是,我们被拔了毛发那日回旅社去,不放心的请教了旅馆的主人,问他们有没有拔毛的风俗。
  旅馆主人笑说:“是巫术嘛!”
  我们没说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那种不愉快的感觉过了好多天都萦绕在心里,挥之不去。
  在芭尔玛岛居住又住了十数日。一天旅馆楼下隔邻的人要请巫师来家里,清洁工人就来跟我们说了。
  “治什么?”
  “那家太太瘫在床上好多年啦!还送到马德里去治过,没有好。”
  我马上跑去请旅社主人带我去看,他很干脆,当时便答应了,并且说,瘫在床上的是他堂嫂嫂,有亲戚关系的。
  下午五点多钟吧,他们打电话上来叫我,说巫师来了。当然,为了尊敬对方,他是说:“治疗师来了!”
  这位治疗师也真有意思,听说兵平日在市政府上班,兼给人念咒治病,穿得很时髦,体格十分魁伟,很有人自信的样子,怎么看都没有阴气,是个阳间的人物。
  我跟去楼下这家请巫师的人家时,那个瘫著的女人居然被移开了,只有空床放著,这不免使我有些失望,人总是残忍的,对悲惨的事,喜欢看见了再疼痛,看不见,就不同了。
  治疗师在房内大步走来走去,好像散步一样,也不做法,不念咒,然后简单的说:“把床换到这头来。”又说:“从今天起,这扇门关上,走另外一边出入。”
  说完他走掉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跟在旅社主人后面走出来时,我不解的问他:“你想床换了位置,再开开门关关门,瘫女人就会走路了吗?怎么可能呢?”
  他停下来很奇怪的看著我,说:“谁说矣会走路来的?”
  “不是明明请人来医她的吗?”我更不懂了。
  “谁有那么大的法力叫瘫子走路,那不过是个兼差的治疗师而已呀!”他叫了起来。
  “他来到底是做什么?”
  “来治我堂嫂嫂的伤风感冒,你看吧,不出一星期一定好,这个人在这方面很灵的。”
  “就这样啊?”
  “就这样?你以为巫术是做什么,是给你上天下地长生不老的吗?”
  去年荷西远赴奈及利亚去工作,我一个人住在家里。有一天,因为滂沱大雨,车子在乡间小路上熄了火,我不顾一切下来死命推车,一时过去车祸受伤过的脊椎又大痛了起来。
  我一连去看了七八次医生,睡在硬地上,都不能减轻那剧烈的痛。
  那时家中正在油漆,工人看见我痛得那个样子,马上热心的要开车送我上山去找“治疗师”。
  当时不知为什么那么无知,竟然表示肯去试试,跟油漆匠约了次日一同去看那个传说中的瞎子治疗师。
  一个受伤的脊椎必然需要时间给它复元,而我去痛心切,大意的将身体那么重要的部到去交给一个瞎子老人,实在是不可饶怒的愚昧。
  这个瞎子很著名,乡下人相信他,我们社区的油漆匠也有脊椎的毛病,所以才把我给带去看。
  去了原来是给脊椎痛的人“拔火罐”,跟中国的老方法差不多。有趣的是,瞎老人用个马铃薯放在脊椎上,马铃薯上再插一根火柴,火柴由他的助手女儿一燃上,马上从上面罩个玻璃杯,这一来,开始贴著肉推,痛得差不多要叫,治疗也好了。治好的人,也是助手来,拿长条的宽绷带将胸口到下腰紧紧的绑起来,这个在医学上有没有根据我不知道,可是我个人绑了几天之后,痛减轻了很多。
  当我回到自己的医生处去检查时,跟他说起瞎子治疗师的事,当然被他大骂了一顿,我也就没有再回去给放马铃薯了。
  今年换了居处,来了美丽的丹娜丽芙岛,这儿景色非常美丽,四季如春,冬不冷,夏不热,而我,在这么怡人的岛上,居然一连发了数个月的微烧,医生查遍身体,却找不出毛病。
  在这种情形之下,又有人好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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