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安古屺的恋爱,母亲的想法很自然也很缜密——母亲的想法也永远能很好的控制态度。
而在唐晓眼里,在仅有的两次恋爱中,第二次却比第一次更像她一个人的爱情——安古屺有他的世界,有他世界的规律。她知道自己的立场——既然自己选择了他就必须选择对他或好或坏的包容。可每当孤独时,她都偏向对天堂另一双眼睛的追忆。她又十分忌讳这一点,然而一切又都那么显而易见,那么让人伤神。
当生活中没有安古屺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当生活变得了然无味的时候,脑子固有的那种回忆总在无尽的感念中抒发掉她的意志——安古屺今天有比赛吗?唐晓脑子中又闪了一下,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只有在真实中提到他才会让唐晓安心了点。
街灯亮了,马路上撒下一串珍珠。暮色中的马路上泛起光晕,灰蒙蒙的一片。有个人进了她的小店,自顾自的看起来。唐晓没怎么注意,她向来不喜欢打扰客人在选择时的心情。再说人家就是来买点东西,她用不着提出什么异议。
“结账。”那个人走到唐晓身边。
“哦。”唐晓回过神,还等着这个人和她杀价。等了一会却没动静,她抬起头。当眼中印出那人的笑容时,她又有被子弹击中的感觉。她的血液停止了流动,双眼也一起陷进眼眶。
站在她跟前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挺着身子望着已经傻了的唐晓。他为唐晓有点傻痴痴的表情露出笑容。但着嘴角的弧度更让唐晓出神,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啊,太像了!唐晓的指尖在发凉也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
——
过完年,雪下得更大了。漫天雪花把天地搅得一片混沌。路上少有人走动,但在PUB里却熙熙攘攘。沫沫斜倚着吧台随着节拍欢快的晃着身子,溜了一眼身边木头似的唐晓。她和唐晓就是一动一静。其实人都是生活在一静一动中。只不过太静了就未免寂寥,太动了又摆脱不了几分倦怠。
沫沫没有成为合格的艺人,却嫁接成功——成了一个合格的演艺经纪人。她听了孟贤国的话,逃离了那条满路荆棘。谁都明白,是沫沫自己受不了这条路的起起伏伏和前途渺茫。既然是她不接受那个世界的生死规则就应该舍得放弃——归根到底,孟贤国成了她退出的理由也成了她说服自己放弃的砝码。
“你怎么了?”沫沫仍旧晃着,“店里生意不好?”
“还成。”唐晓淡淡的说。
“太累了吧?总感觉你没精神。”
“能累到哪去?”唐晓苦笑,“想累都没的累。想进货,我只要选样子就成。卖货,待在店里就成。”
“这么早就当起少奶奶了。”沫沫揽着唐晓的肩膀,乐嘻嘻的,“想你家男人了吧?”
唐晓愣了一下便无话可,更确切的说是有点不堪。当初,安古屺连这个店都不让她看。还是母亲说了话,她才有个自己的事情做。作为女人还是要有个维生的手段,不仅为了生活更是为了爱情。她能明白母亲的意思,毕竟她还年轻,不能就这么腐朽下去。唐晓对沫沫的话,因为没有勇气羞涩,于是变成了坦然。
这种坦然让沫沫的笑冷却了。重金属音乐把她俩隔绝到另一个世界。
“上次他们放假不是见过面吗?”沫沫微笑着,像是在安慰,“他和老孟都是踢球的,不可能总在我们身边。”
“我知道。我只是——感到孤独。”生活中有很多难以开口的理由,害怕孤独就是一个。
“你怕他……”
“哦,不是。我不是指那个。”唐晓摇摇头,苦笑。然后她双眼视了沫沫好一阵又说:“几个月前,我遇到一个男孩子……”
沫沫等着唐晓说下去,眼里却透着点不安。
“他好像天乐啊……”唐晓说到这很激动,不知是亢奋还是苦恼。双手握成拳头。
“那——”沫沫只肯猜测却不愿意听答案。
“还能怎么?”唐晓苦笑,“就算上天真能把天乐重新带到我身边,我也没有接受他的能力了。我已经太习惯现在的这种日子了。”
沫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长舒一口气。顿了顿,她挑起眉毛,“那你烦什么?”
烦?烦什么?是啊,现在的一切不都是自己想要的?为什么自己永远不知足,总要自讨烦恼呢?但唐晓知道,沫沫和自己一样都是孤独的,因为代表孤独的沉默正在她们之间慢慢散开。
好一会,沫沫先开始说话,“以前一起唱歌的莫伶被送进戒毒所了。”
唐晓听了吓一跳。
“我也是被老板叫去救场才知道的。听说,莫伶在这还出了点乱子。”沫沫压低了点声音,“老板不想惹麻烦。”
唐晓不想任何人受到伤害。她听到谁的坏消息都会跟着有点伤心。这时两个人纠缠着走向她们,唐晓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当然她的猜测也可能是错的——是老板和一个想进来唱歌的歌手。出于本能,她往那个方向望去——目光再也挪不开了。她永远不会将他的眼睛和别人的搞混——“天乐!”她能感到厚重的自己变得稀薄殆尽。
第七十四话 只能抱着你
“唐晓?”沫沫推了仍旧木讷的唐晓,然后颇不耐烦的一同望向那两个人——她也愣住了。
沫沫只是稍作停息——她们静止很快消失了。
————
“老板,你就让我唱吧。”廖小娄眼中仅存的自尊与乞求混成一种痛苦的颜色。
“小娄,你不要为难我。”BUP老板扫了他一眼,头马上别过一边,“莫伶出了那事,你让我怎么答应你?”
“老板,求你了。看在莫伶的面子上,帮帮我,她在戒毒所需要不少费用。”
PUB老板被他纠缠得有点闹心了,“那你找个人和你对台。如果这PUB里有人愿意的话,只要过一次场,我就让你唱。”
“您这……”小娄更加失望,“跟玩我有什么区别?”
“你这什么意思?你还嫌自己不够招摇吗?”
小娄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快补救,“哦,不是。您听我说……”
“唐晓!”沫沫知道让唐晓义无反顾跳下高脚椅的原因。但自己却没来得及拦住她,想抓住唐晓的手被晾在半空。沫沫在背后大喊:“唐晓!你别去!”
唐晓还是比沫沫的声音还快了一步——她已经站在舞台中间了。闪闪的光彩中,眼神有些恍惚——她仿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跟乐队了一个暗示——一首熟悉的音乐慢慢敲进大家的耳朵里……
“好想这样抱着你;我知道你有些在意。给他伤了心;才想到可以找你。”
小娄知道这是个男女对唱的曲目。望向台面……他不知道台上的人是否是为了他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但——现在及时的上场才是真正的把握时机。他跳到台上,拿起麦克的时候,刚好赶上接下一句歌词。
他们互相对望着,没有什么目的,自然而然地想把一首歌曲完成。
——好想这样抱着你;我知道你现在伤心
想有人陪你;只是如此而已。
你知道;我明了。
抱着你;我(你)的泪;却为他而掉。
你知道;我明了;抱着你;温习拥抱。
你知道;我明了;抱着你;我的心有些动摇。
你有的好;他做不到(他有的好;我做不到)
还想他(也许他);可能等我回家(等你回家);
在我们(你们)相识的楼下。
还想他(也许他);可能拨我电话(拨你电话)留话。
还爱他(你爱他);我从没怀疑过(没怀疑过);
今晚心底的挣扎;我不说你明白吗?
台下的口哨声很不这首抒情歌曲。但当它们旋风一样刮进他们耳朵里的时候,唐晓和那个男孩子都很高兴。小娄向唐晓点点头,似乎在感谢。即使他并没有乞求过什么,但任何人在这个时候的援助之手都值得他深深表示感谢。唐晓看着他,这个在台上的情景像一根针扎进她的脑子里——没有刺痛却在麻醉,就像被点了穴。
人们常在这种情绪下发现以前的成双成对不能分开。唐晓面对他,用不着多说话也不用和他打交道,只要让她这么看着他就好,让她丝毫感觉不到一个人离去就好。
小娄靠向唐晓的步伐分外谨慎,似乎是被唐晓的目光吓到了。那样子就好像是个自尊自大的孩子正接近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好一会,小娄竟然笑出来,而他眼角的弧度又让唐笑一阵眩晕,“谢谢。”
唐晓突然之间被扯进现实。她立刻放下麦克走向自己的朋友。
廖小娄望着这个女人的背影,被一种不明不白的情绪包围着。清新、静谧、安然、亲切……很自然的还浸着一种无法节制的想象中。女人啊,天生就有艺术的灵气。同一块天地,同一个所在在不同的女人手中就存在不同的模样,可以烁烁发光也可以黯然失色。
唐晓走向沫沫,似乎在为自己刚才莽撞的行为苦笑,“走吧,快走吧!”
沫沫那双灵秀的大眼睛闪了闪却笑了,于是唐晓更加难堪。她只能自救的从吧台取了大衣裹在身上冲向门口。
“走这么早?”在门外,沫沫跟紧了几步刚好赶上打趣唐晓,“唱累了?”
唉,唐晓叹气,推了她一把。沫沫又抿嘴乐了,这笑让唐晓无话可说。只有她们站在门外,大街上显得异常空旷。雪花飘在唐晓的睫毛上一下子变成雾气。她将头扎进大衣里,站在风雪中和仍旧笑盈盈的沫沫一起等着在大雪天还没收工的的士。
有人说花是人之本性,其实就是爱慕异性。而“花”就是人与动物的区别。动物可以随意乱来那是因为它没有理性的约束。人之所以能锁住“花”也就是理性发挥了作用。如果让花心成了脱缰的野马就是一切恶果的开始。
她们身后有跑动时踩进雪里的‘咯吱’声。最先回头的是沫沫,果然不出她的预料——那小子。沫沫的第一反应——烦。
“小姐。”小娄从沫沫身边绕到唐晓面前。
“哦。”唐晓抬眼扫了他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投向马路尽头。
“谢谢您的帮助。”
“没什么。”
“能再联络吗?”
“联络?”唐晓笑笑,“不用了。”
车来了,就停在她跟前。沫沫什么也没说,自己先钻进车里。唐晓回头望了一眼小娄还是笑了,然后没让他来得及再说话就也跟着消失了。
他比天乐少了飘逸和灵气。额头上、眼角流露出的情,怀细细的写着直率,坦坦诚诚写着潇洒。特别是那双眼睛,黑白透澈、清清爽爽。唐晓的眼神飘出车窗外老远,好像能穿透风雪看见好多东西,她的嘴角不知不觉的总往上挑。沫沫瞄见她的表情,再说话时很直接,“他像天乐吗?我一点没看出来!”
唐晓笑出声来,笑的年轻而且愉快。笑过后,她静静的想了一会,“有一点你也不得不承认,他与天乐神似的是那份对音乐的灵气。”她扭回头有对着沫沫说了一遍,“对音乐的灵气。”
沫沫垂下眼眉头却展开了,“这么久了,你还没忘掉天乐?”
“我说过,不会有人取代天乐的位置。而且——我也说过,就算天乐也不能让我返回以前的生活。”唐晓望着车窗外的大雪纷飞,很感慨的说。
人生就像拼图,拿着自己的一块到处去找失散的另一块。有时候找到了拼成了,才发现还是缺一块。于是,又为了那一角撇下这块继续找,却不怕今生再也找不到。
第七十五话 不在乎回答的真实
——“唐晓,我快回来了。”
前一天晚上,唐晓接到安古屺的这个电话。她没想着非要怎样,只是希望持续在自己身边的平静赶快结束。冬训两个月后,他们终于又见面了。她的心惦记着,像鸟儿向往自由的原始初衷。一旦爱上了某个人,她便毫无保留的对一切视而不见。而她生命中的其他变化,也成了除安古屺以外的匆匆过客。
她听见敲门声,眼睛瞪得老大——就好像为了让敲门声更真实。时间一瞬间定格,周围的一切也跟着她屏住呼吸。WINDY等不住了,跑下床抓门。
唐晓终于回过神,跑着去开门。她敞开门——那个人果然实实在在的就站在自己眼前。她先是瞧着他,很多感觉一下子冲上脑门,封住了她的喉咙。她张了张嘴然后又哭了,扑进他怀里。
安古屺拥着着她,一起走进屋。
“哭什么?”安古屺倒是为了这眼泪笑了。确实,那是一种在训练中得不到的畅快淋漓。
安古屺借着这股劲有些得意。
“你又瘦了。”唐晓的手贴着安古屺的脸颊,手指滑过的曲线越长她越疼惜。
“那么折腾能不瘦吗?”安古屺把自己巨大的体育背包扔到地上,扯着唐晓的手进了卧室,“再说还得天天想着你。”
唐晓笑了,像只猫一样在安古屺的胳膊间蹭着,“看过陈香姨了?”
“还没呢,我跟她说明天的飞机。”
“我明天和你一起过去?”
“去吧,你去了,她还能少累点。”安古屺没管唐晓撒娇,闭起眼睛,“这些年,她老了不少。”
唐晓钻进安古屺的怀里,不敢归纳、抽象、联想、推测……勉强应付得了的白日认知在静寂凄凉的夜里会突然让她感到深深的落魄。现在安古屺回来了,在她心里却无端的塞进另一种骨子里的难过——那是种怕再次经历拥有和失去的难过。
“唐晓。”安古屺轻轻的叫了一句。他低眼看见那双柔软如酥眼睛,“真这么想我?”说完他又扁嘴笑了,戏味儿很浓。
唐晓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灰沉下来——抱着安古屺的手更紧了。
她想自己也许太庸俗了。如果不见得庸俗,那也是太天真了。
安古屺看着唐晓的窘样倒憨憨的乐了——自信全然没有误解。唐晓在他怀里能感到不规律的呼吸,它代表着一种膨胀的要命的占有欲。它自然的产生,像隐瞒个人缺陷一样掩饰了谁也不愿意的失望。她喜欢这种感觉,慢慢的,一针一针的,好像在想事又好像没有。
她想站起来又被安古屺拉进怀里。
安古屺搂着她,站起身用他的大手把巨大的窗帘拉上,一丝不漏的挡住阳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