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分钟,“我说话比较困难可没让你变成哑巴。”末了他让唐晓知道想听她说话。
“你想听什么呢?”唐晓口中含着笑。自责会使他无法振作吗?他能摆脱身上的压力和负担吗?假如一定要让唐晓说几句,那绝对不应该是怜悯他的样子,因为没几个人经得住怜悯。
“我刚从遇见你的那个城市回来,演出马马乎乎。这些日子没什么事情好做。对了,别人送我一只斑点狗,不错,也算有了个伴儿……”唐晓对着雪白的墙一直一直讲着,讲着自己的回忆,讲着自己的过去,直到月亮变得很亮像件艺术品一样挂在窗外。于是她该离开了,站起身给了安古屺一个背影:“明天我还来,想吃点什么?”
“啊?”安古屺一愣又撇撇嘴,“我什么也不想吃。”
“不吃东西怎么好病?”唐晓说完就走出房间。她向陈香姨道别,披着星光默默离开。
第二天,唐晓再次敲开了安古屺家的大门,手里拎着熬了一夜的营养汤。安古屺看见她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轻轻的笑了。陈香姨端了一个碗放在唐晓跟前。唐晓拧开保温瓶,里面热气腾腾还溢出一阵清香。她倒出半碗浓汤,端到安古屺面前:“来,吃点。我跟一个香港女孩学的,说是对伤筋动骨有好处。”
安古屺看了一眼那深色的液体皱起眉:“什么玩意儿?”
“说不定会很好,尝尝。”唐晓瓢了一勺递给他,像哄孩子吃药的阿姨。安古屺判断着她的微笑,这是个值得信任的鼓励。他只轻轻嘬了一小口,他眼中的惊喜被唐晓发现,马上递上第二勺。就这样,汤很快见底了。唐晓在厨房把用过的碗刷好,把保温瓶放进塑料袋。
她感受到陈香姨的欣慰和亲切:“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了他就吃了这么点东西。”
“我也就会这些了。希望他能好过些。”
“你知道他出的事情吗?是、是他的车。”
“所有人都不希望他颓废,那样的话太累了,连关心他的人也一样的累。”唐晓默默的说,陷入沉思。
以后一连半个月唐晓都是如此,变法的为他做可口的药汤还为他织了一件护胸口的背心。虽然没量尺寸但很合适,安古屺虽然很喜欢却只是淡淡的应了声。也许是有了精神的缘故,安古屺的伤好转的很快。被撞的人也幸运的度过了危险期,这让他好过了很多。为了使他少想些悲伤的事,这段时间唐晓更多的是谈起自己。见到他一天天恢复,唐晓有了宝贵的成就感。
到了第二十天,唐晓决定不再去了。因为安古屺可以吃东西了,再也不需要那些汤的营养了。天乐也捎来口讯要她回来排练新歌,过几天,又要有新的工作了,她想。
第十一话 忐忑不安也有正负极
这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唐晓有美好的心情。绿色还没来得及在大地上峥嵘却已经热闹进眼了,她站在窗台前感受着阳光的眷恋。长长了的头发拌着潇洒的春风飘,被惬意的风感染后的心情有着诗歌一样的温暖。排练场上,她没心思去听天乐对其他队员的训斥,他们好像总也达不到天乐的标准就跟天乐达不到她的要求一样。又扯上情感问题,她有点厌恶。
安古屺的车祸事件成了体育圈里的娱乐新闻,随后出来的详细报道就跟过电影似的。经过调查,原来那天在酒吧,被几个顽劣球迷奚落,安古屺恼羞成怒差点和对方演变成一场肢体碰撞的壮观场面。好不容易被酒吧老板劝和平息,没想到大家又在路上狭路相逢。两辆车相互蹩撞,喝过酒的脑袋都不灵光更不要说玩车技了,结果对方的车撞上护栏,他的车撞在那车上。看出了事,那车上伤的比较重的那个被撇下,其他三个人都跑了。
也许这就是名人的悲哀,一旦出了事,首先被讨伐怀疑的肯定是他们。没办法,只有他们可以赋予各个事件异于常理的关注度。何况负面新闻永远比一般事件吸引眼球。
唐晓一直觉得安古屺是个怪人,为什么有申辩的机会却默不作声。谁会喜欢被人误会?为什么把自己封闭起来中却渴望别人的理解。也许他气的不是别人的不理解而是气自己原来那么在乎。唐晓用手指点着拍子,哼着出天乐刚谱的歌词,脑子里却想着辞不达意的故事。
她没感觉到天乐走过来,直到十分靠近,“唐晓?”
“嗯?”她回过神对天乐笑笑以为又要进行新一轮的排练了。
“有人打电话找你。”天乐手里握着自己的电话递到唐晓跟前。唐晓没想明白,天乐把手机移得更近一些:“你的电话。”
收回自己的目光,唐晓接过电话:“喂?”
“是我!”
“是?”她没听清。
“是我!安古屺!”
“啊?!”唐晓眼中闪出惊讶连同她的语调一起传到电话那头。
“啊什么啊?不认识了?像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似的。”
“哪有。”唐晓笑了,十分轻松的,眼睛捎到天乐看出他不高兴时却有些紧张。
“那也不能就这样没影了。”
“你不是好多了嘛。”唐晓听得出安古屺声音中的活跃,欣慰了些。
“啊?嘿嘿……”接着沉默了一阵,“找你可真费劲,给你以前工作过的酒吧打电话才找到这个号码,没想到还不是你的。”
“这号码是天乐的。”
“天乐?”
“……以后再聊吧,我现在还有点事。”
唐晓告诉了安古屺自己的号码又嘱咐了几句才收了线。她能感受到天乐对自己这种冒失的行为的反感。唐晓还给天乐电话,想着安古屺的突然联络,有点好笑。而这笑容却给了天乐一个打击,他转身大声叫嚷通知其他人今天排练就此结束。其他乐队成员都看向唐晓,因为天乐取消计划是唐晓接电话后的事,唐晓只能挤出个同样不解的笑容,匆匆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唐晓有些茫然。她困惑为什么天乐还会有如此的反应。她热爱天乐带给她的那种特殊安慰,她愿意相信天乐还会为自己吃醋。她想着,想着,泛着微笑的眼睛却有了如朝雾一般薄薄的朦胧。这是种情不自禁,她感到痛苦,为这种不可能拥有。
回到家,心灵上的惩罚使她开始痛恨自己并为自己摆脱不了这个事实而伤神。
电话的响声拉回她到现实。因为原先的情绪,她接电话的时候很散漫:“谁?”
“这真是你家的号码。”那边的声音很惊讶似的。
“安古屺?我不是说了吗,这个是我的号码。”唐晓无奈的笑笑:“我又不会骗你。”
“我可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快点和你解释,我这段时间没去找你是因为伤的问题。你可不要多心。”
“多心?”唐晓听得糊里糊涂的。
“我还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吧,很多事情对平常人来说没什么,但对我来说就是必须要解释的。”口气中多了些自嘲和玩世不恭又好像这个“名人”的头衔让他受了很多连累。
“可我从认识你的时候就没把你当名人。”唐晓感到自己说的有些不妥又想解释句什么,“我的意思是……”
“你能这么说,让人听了心塌实。”
唐晓亲切的笑声又飘进安古屺的耳朵里。
“真的,能认识你真不错。过几天,我要归队了,很可能又上不了场,闷的慌。鬼知道能是个什么状况。”
“既然是鬼知道的事就没必要想那么多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不敢面对别人的关心也要面对现实吧。补偿的顶点不是不与人争而是热心助人。”
“你说话好像总那么有煽动力。”
唐晓轻笑,“珍重吧,这次最苦的还是你自己,当然要翻身也要靠你自己。”
“唉……有时间再去看你,最近我也挺乱的。”
“我期待着。”
“再见。”
“再见。对了,下次找我可不要那么兴师动众,我还没麻烦到那种程度。”唐晓半开玩笑的说。她听到安古屺浮夸的笑声,自己也淡淡的和着笑。
挂了电话,觉得无聊,自己最失落的时候还在替别人指明方向,大讲道理。她苦笑,翻身倒在床上。有人说只要在想叹气的时候变成深呼吸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了,可唐晓仍觉得叹气来的容易。她闭上眼睛,睡着了。
在唐晓的生活中总有个重心与天乐的位置想呼应,安古屺在的那段时间消耗了她很多热量。她习惯于一尘不变的生活,对新鲜的漠然让人不理解。
唐晓的季节观不强,很难从着装上发现变化。半袖收腰上衣和裤装的确很清爽但又有点不和这个季节。头发上的蓝颜色经多次修剪已是寥寥无几了,只能在阳光下闪烁出特殊的鲜亮。她今天照常把自己的时间泡在咖啡厅,花掉前一天的小费。她不常选窗边的位置今天却破天荒的坐在那看着玻璃墙外的人们来来往往。
一个匆匆而过的影子——这个身影纵然像张照片一样没有动感表情,却也有一番诱人的情绪。美丽的背影一闪而过,她能感到它深刻的存在,挥之不去的气息让她不知所措。她双眼回到对手中咖啡杯的探索,脑子里却在最后一片空白前找到了遗失的思潮和澎湃,一种可以咂碎平静的考验。于是那个美丽身影的路过让唐晓忐忑不安,并一直影响到晚上演出的不专心。
第十二话 需要面对的勇气
看着整理乐器的天乐,唐晓小声叫了他一声:“天乐。”
“嗯。”他装做才看见她的样子,“有事?”
“我,我好像碰到菲娜了。”
“菲娜?怎么可能?”天乐笑几声,“她在美国。”
唐晓想到了“遥远”两个字,又问,“会不会回来了?”
“怎么可能。”天乐故做笑谈很清淡的口气“不久前我和她通过电话,没听说她要回来的消息。”
唐晓慢慢转过身,眼中一抹悲伤。天乐在骗她,她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天乐的回避让她不想再追问,精神涣散的她抗拒着什么。现在天乐的一丁点改变都能让她惶恐不安,不得不承认以前的亲切感现在正越来越遥远,她被逼得站在悬崖边。她清楚这是种无聊的不想放手,可这样的感情虽是单方面的也是持久和真实的。刺激使唐晓很难用正常的思维讨论问题,天乐已经让她失衡,唐晓拒绝保持理智。她深刻感觉到自己即将失去天乐,因为一种禁不住发生的纯粹的感情让失去没有任何恋爱关系的他成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回到家,她的思绪很乱所有中心都是围绕着“菲娜和天乐”。伸向电话的手有些抖还是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接通前每传来“嘟”一声都像告诉她挂断电话,可一瞬间那头却有了声音:“是唐晓吗?”
天乐如心泉般清澈的声音滋润了唐晓焦躁的心,她长舒了口气:“是我。”
“有事?”
“只想听听你的声音罢了。”她一时松弛下来。
“工作累了?”天乐的口气亲切而且委婉,对于唐晓来说永远是涂满怜爱的声调。听着她眼中编织出无尽的情思,她对天乐的爱就像着迷一般,连视线也模糊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谢谢。只是这阵子,我总觉得……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对?呵呵……能、能有什么不对啊。”天乐又磕巴了。
唐晓突然警觉起来,握着电话的手咯咯直响,声音也跟着颤抖,“天乐,我想知道……”她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一阵骚动。
“唐晓,你知道吗?你是个很敏感又聪明的女孩子。”
唐晓的精神开始激动起来,天乐从容的语言和呼吸让她只能感到紧张和恐惧,一时语无伦次,“不!天乐,我累了。我想休息了,挂了好吗?”
“不,唐晓。很多事情你迟早都要知道。我想……我想电话里说不清楚,见个面好吗?我过去吧。”天乐终于说出口了。
唐晓闷闷的半饷,轻轻的说:“别来我这了,找个我们都认识的地方吧。”
“那—老地方见。”
“好的。”
挂了电话,唐晓囚禁在刚才的对话中无法自拔。她想,既然一切都已经背离,很多东西也需要你面对,那么放弃戒备就应该是毫无顾虑的了。也许这是上天给自己的一个机会,渐渐的沉静下来,她裹了件外套出了门。
天乐若有所思的凝望着。唐晓目光瞥向一边,用沉默抵制。天乐终于还是在唐晓之前开了口:“本来想早一些告诉你的,但是因为演出的关系一直拖到现在。但是……现在乐队提前解散了。”他将一个信封顺着桌面推向唐晓,“这是你的报酬,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很抱歉。”
唐晓看着信封,然后抬起头,怔怔的看天乐:“就只有抱歉吗?”
“没办法,因为我要出国,正在办签证。乐队的事情实在没办法顾及。”
“去美国,是吧?”唐晓嘴角的肌肉在抽搐,咽了口吐沫就说不出话了。她很希望努力克制自己,但本身又不是一个善于掩饰感情的人,她吼他:“菲娜也回来了!是吧!”
“是的。”天乐低着头,说得很平静又利落。
“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剧烈的疼痛震撼着全身,唐晓的目光逼天乐回答。
天乐了看见了唐晓的眼泪。这时的痛苦远比他看见的更害人,可又不能挽回什么,“我去美国进修声乐,那里有我的梦。”
唐晓知道自己所处的境地。她望着天乐可怕的坚决,满腔的怒气被悲伤无望替代,“天乐,不要这样。我知道你的世界不是这样的小天地。但你为我想想好吗?你去,一年?二年?还会回来的,是吗?”
“我没办法保证什么。”天乐一副完全放松的样子,双眼也开始灵活了。
“天乐,你、你不要这样。你还爱我的……不,起码我们还是朋友,对吗?”一种绝望哀伤的调子。
“唐晓,别在闹了。我们结束了,彻底结束了!”天乐站起身,推翻了唐晓的哀求。他在唐晓面前使劲挥手,努力告诉她这就是事实。可仍旧拒绝的唐晓让他实在没办法对付,他选择马上离开却被唐晓的拥抱挡住了奔离的力量。他听到了唐晓自己背后的呻吟和抽泣。
天乐脸上的肌肉痛苦的颤抖着,深呼吸,维持坚强。他慢慢转过身,闭上眼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