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漪”微怔,“那他们呢?”
“没有弄清真相前,卢某不走。”
卢湛的话在我身后响起,“骆大哥,你…”
“卢先生,你可别叫俺先逃,这种丢人的事俺可做不来,放心吧,千军万马也挡不住我老骆,北周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还想杀两个解解气呢。”
这话说得好笑,我回头冲他们微微一笑,视线与卢湛交会,忽然在他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光芒,仿佛两下心意再度相通,他也对我一笑,笑容淡淡,却似乎带着信任、关怀、支持等诸多情意。
我看在眼里,心头忽然一轻,这数月来郁积的愁烦委屈,倒似都教轻风吹过,无影无踪了一般,我精神一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猛地转头,大声调派军兵,分配事务。
***
“王爷请忍耐一下,小人要动手了。”
我点下头,目光越过半跪在我面前为我治箭伤的军医,落在对面的二人身上。高炽凑上来问:“会不会落下难看的疤?”
我横了他一眼,示意军医可以不必理会他,高炽嘟着嘴生起闷气,以我的面容做这种表情看起来还真是诡异啊,难怪一边的卢湛露出梦游般的神情。
如烈火焚烧似的痛楚倏然加剧,我深深吸了口冷气,双手紧握在一起,指节泛白,但没呼出声来。
想来也怪,我在中军坐镇,在场的也不只我一个,偏我幸运地中了敌人的流矢,还好我天生机灵,闪过了要害,不然小命休矣。
处理完了伤口,军医捧着从我身上取出的箭交给守在一角的长孙,长孙细细打量着,皱了下眉。
一边的卢湛见他这般,也接过来看,长孙略一迟疑,便交给了他,卢湛看着,也是面带讶然。
我明白定是箭上有什么古怪,便让军医和闲杂人等退下,帐中只余五人。
这半日苦战,还真有些累了。但是在场的四个人都盯着我,想来我不一一交待清楚,是不可能清闲的。
忍着难受的伤口和倦意,我对长孙说:“长孙将军,这箭就交给你保存,你且下去,我和这几位还有话说。”
长孙怀疑地看向其余几人,“王爷,这…”
“无妨,先前不过是一场误会,你先回去。”
我的话说得温和,却有不容更改的威势,长孙终于领命而去。
他走了之后,帐中一时无人出声,竟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臭胡子,这里没你什么事,快滚出去!”
我还在思索着如何开口,就听“李漪”已经开始炮轰那姓骆的大汉,那大汉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好个爱慕荣华的恶妇!卢先生,这等婆娘何不给她一纸休书,也省得污了你家门楣。”
我看他们大有越吵越凶的架势,忙劝解道:“骆大侠,这半日你杀敌也辛苦了,不如到邻帐中休息一下,我和卢先生还有事要谈。”
卢湛看了我一眼,也道:“骆大哥,你就先去体息吧。”
“好,卢先生你若有事便唤我,万不可着了这…人的道儿。”
我心里微微好笑,看来这半日共抗强敌,已令他不再叫我狗王了。
“李漪”冲着出帐的背影作了个鬼脸,“可算走了。”
我讶然,不明白“李漪”何以如此兴奋。
“李漪”指着卢湛道:“卢书记,面对现实吧,方才,他…”他又指向我,“说的灵魂互换都是真的,…李漪不是常人,不是你这等凡夫俗子可以镇得住的,不如…”
卢湛沉着脸,“不如什么?”
“事已至此,不如你回你的洛京去,就当她已经死了,…我会好好对她的。”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气得忘了臂上的伤,猛地拍床喝问,顿时伤口很快疼得令我说不出话来。
“小心啊…”卢湛捧住了我的手,关切之意自然流露,我心头一热,冲他微笑,“不妨的。”
看来他并没有因我与常人有异而退却啊,我早该知道…的
“哼!”
冷冷传来的声音令卢湛惊醒似地放开了我的手,我顺声看向“李漪”,立在不远处的他懒洋洋地抱着双臂,斜着眼光,表情既气愤又得意,“喂,你们两个,别忘了那可是我的身体。”
卢湛象被针刺了似地朝后退了一步,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苍白,我听到他发出低低的叹气。
我也是心中一震,看向自己年轻男子的身体,伸出的手也不由得缩了回来,脑中此时不由得浮现出两个红色大字。
B、L。
警告性的色彩提醒我要注意的事,我本是情商正常普通性的人工智能,不是惊世背俗的特例,因为我用来学习的前例都是标准的经过欧博士筛选过的,自然也不会让我有这些念头。
当然了,我对同性之爱倒也没什么恶感,不过一想到这身体是高炽的,我用高炽的手去踫卢湛,恶…
抚上胸口的手还不及收回,就听“李漪”开始了怪笑,“呵呵呵呵,李漪,现在的你只能和我这个假女人在一起了,咱们是一条线上的两只蚂蚱,分不开啦!嘿,莫非这就是缘分?”
“缘分你个头!”
我暴跳如雷地冲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了他后颈一个手刀。
“你!”卢湛也冲了过来,反射性地想要拦我,但还是迟了一步,“李漪”已然晕了过去。卢湛看了看他,象是十分怜惜的样子,“唉,你下手也重了些。”
我抿着唇,心里哭笑不得,“你以为我就舍得?”那可是我自己的脖子啊。
“你先把她放到床上去。”这小子要睡一阵才会醒,在那之前,足够我和卢湛说话的了。
卢湛迟疑着看我,又看看地上的人,“我?”
“难道要我用这双手?”
我没好气地伸出高炽的一双大掌,在他面前一晃,他醒悟过来,忙依言而行。
我坐在床边,“李漪”倒卧在床的侧里,而床的另一角坐着的,是卢湛。
虽只有数步之遥,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唉,当日我激愤之下,可从没想过有今日的为难。
我把自那日分别后总总和他说了,只是将我具有交换灵魂能力的原因归结为自一些玄门术书中习来的法术。
卢湛静静听着,偶尔问几个问题。神情微微变幻。
待我全说完,问他,“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他的眼光从我的眼睛转向睡着的“李漪”,幽然一叹,“恍如梦中。”
我忍不住笑起来,我发现他看我的时候只看眼睛,象是要透过这个他厌恶的形象,看到另一个人似地,他会这样,我并不意外。
“我现在真正相信你是漪儿了,只有漪儿,才会这样的笑。”
我问:“怎样的笑?”
“精灵,调皮,满不在乎,…”卢湛看着我,双眼忽然一亮,“看漪儿这样,定是胸有成竹的,你既然能施术,也能解的了,快快换了回来,咱们有骆大侠相助,当可脱离这里,远走高飞。”
我的笑容微微一僵,声音略有苦涩,“是啊,你说的极是。”
“那好,这便开始作法,可需要为夫做什么,你要什么法器?黄纸?桃剑?清水?…”
我望着在地上紧张地走来走去的卢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这个,…”
“我…湛哥,我…”
“怎么?”他的声音一滞,“难道,你不打算换回来不成?”
我不敢看他,叹了口气,“那天在渡口,我曾试过换回来,结果…”
“那,…怎么办?”
卢湛呆住了,模样如同霜打过似的,“难道就永远这样?”
我不语,这样的问题何尝不是我担心的。
爹娘在洛京不知如何念着我呢,而我这样子可要怎么回家去?
静默了半响,我终于道:“…给我点时间,总,能想出法子换回去,但是,卢湛,你会不会因为这些嫌弃我?”
卢湛转头看着我,“嫌弃你什么?”
“你不会因为我做过这些怪异的事,就认为我…有异常人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揪成了一团,在高炽面前我可以大声地承认我就是妖怪,但是对着卢湛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漪儿,不管你是什么人,做过什么,总是我的娘子,…”
看着卢湛清澈的目光,我心情骤然放松,却也泛起微微酸涩。
“怎么哭了,这段时日,受了不少苦吧?”
他温柔地给我拭泪,我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掉,自会了流眼泪以来,还是头一次这样,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在宠溺的呵护下流泪,其实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嗯…”
床上传来的模糊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看来是高炽要醒了,我睁大眼,看见正对着的卢湛的脸,卢湛怎么好象低了许多,记得我以前只能对着他的下巴的,…哬!
我惊醒过来,卢湛似乎在同时醒悟,反射性地推开我,我跌坐在床上,心里又羞又气,脸上一阵发热。
我看到卢湛的表情也是尴尬万分,他向后退了几步,咳了一声,半响才叹了口气,涩声道:“…呵,两情若是久长时,…”
我苦笑地接下去,“又岂在朝朝暮暮,…”
卢湛也苦笑,“漪儿,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他临走之际,不忘看一眼床上的高炽,我知他心事,便也出去,换了一处大帐,吩咐了随身侍卫们几件事,特别强调了看住“李漪”,不可让他出来或见其他人。
***
我的伤不轻不重,过了两天,除了受伤的手臂不能剧烈运动外,一切都如常,长孙把伤亡报告上来,倒真是令我一惊,原来我带来的几万大军,竟折损了十之二三。
没想到北周国的几支乱军会这么厉害,还有这等后着。
但是,那天来袭,看他们声势浩大,准备充分的样子,完全不象是乱军这么简单,莫非这里还有什么文章?
我把怀疑对卢湛说了,卢湛想了想,道:“难道我军中有内奸?记得那天敌军来袭,伤你的那支暗箭,就是从后方偏处射来的。”
我点了点头,“那箭是我军的吧?”
自长孙拿走了那支箭,就整天忙得不见影,很少能看见他。
“长孙将军虽曾是沁王手下,却是个正人,应该不会…”
“我也是这么想,说实在的,要不是怕连累这长孙,我真想带着‘她’,咱们大家一走了之算了。也省得今天一个刺客,明天一支暗箭的。”
我正自不平,却见长孙远远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士兵。
“殿下,末将找到了那天放暗箭的内奸。”
长孙忧虑重重地对我报告着如何发现这内奸的经过,那名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的内奸身穿着土卒的服色,看上去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兵而已。
“可问出什么?”
看这内奸身上的伤痕累累,也知长孙已费了一番工夫。
“这厮口风甚紧,只是咬定了跟…殿下有仇。”
“有仇?”我眼光一转,和卢湛交换了眼神,卢湛微微一笑,道:“你这小王爷得罪的人可真多。”
“喂,你和本王有什么前仇?”
我俯身望着地上的人,心里暗自苦笑着。
高炽啊,看看你素行不良,惹来天怒人怨了吧。
可怜身为同样和他有仇的我,却已为他挡了两次刺杀了。
这是他命好,还是我倒霉?
正文 变幻心
“放他走吧。”
凡是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是一惊,就连跪在地上的当事人都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全然忘了方才痛说被炽王迫害的血泪家史时的悲愤。
“你,你,这又是什么害人的花样?”
我皱起眉,看着他,缓然叹了口气,“以前本王年轻无知,做了许多错事,可惜过去的不能再回来,你走吧,本王不为难你。”
在我的示意下,这人被松开束缚,愣愣地站了起来,向后退却,两边人等为他闪开一条道路。
“但是,你要记住,家仇不等于一切,你选择在两军交战之时行刺,仍然是不忠不义的罪过。”
我这句话令他奔跑的身形微微滞了一下,他回过头望向我,“受教了,请炽王以后要多多小心三王爷,保重生命,好等着小人来取。”
“大胆!”
长孙怒目大喝,几乎就要挥剑相向,我适时地大笑起来。
“哈哈,有骨气,本王等着你下一次的行刺。”
等你下一次来,我应该已经换回去了吧,那就是高炽头痛的事了,呵呵呵。
“殿下,这岂不是放虎归山?”
我对长孙淡定自若地一笑,“不妨,他不过是受人利用的棋子而已,真正令人担心的,是我那三哥啊。”
长孙面色阴沉地走近,看了看边上的卢湛,欲言又止,“殿下…”
“有话请讲。”我挥退了左右的亲兵,只留下卢湛,卢湛本来也要退下,我开口道:“卢先生不用回避。”我这么做,全是为了省事,反正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和卢湛商议的,可免我一番口舌。
长孙狐疑地瞄了他一眼,“殿下,原定送来的粮草已是迟了三天。”
“…”我思考着,“没派人去催么?”
该不会是想里应外合,断送我这炽王吧?
不能不说沁王这一招够毒辣,但是他和敌国合作,未免过了些。
“这个自然,但是尚未有音信。”
“长孙将军,那我军粮草还够维持几日?”
卢湛替我问了要问的话,长孙略一思忖,答道:“只够半月。”
我与卢湛对视一眼,卢湛微皱起眉头,我知他的心意,便又问:“那北周军可有什么动向?”
“只有小股敌军在左近,那日的大队人马不知所踪。末将已多派人手去查探。”
我隐隐感到了阴谋的味道。
“长孙将军,我认为此时不宜再向前进攻,退回安远城方为上策。你的意见呢?”
“…殿下言之有理,属下这就去安排。”
我点点头,看向卢湛,“卢先生,你去给长孙将军做个帮手吧,…长孙将军,你放心,卢先生掌理粮草物资是做熟了的,这点事还难不倒他。”
卢湛和长孙都有点意外,但也没异议,卢湛无可奈何地笑笑,看了我一眼,低头应承。
我冲他挤挤眼,心里想着:若不给你找事做,你每天和我大眼瞪小眼,岂不更是难受?
大军开始后撤,卢湛每天对那越来越少的可怜粮草精打细算,好让大军暂渡难关。长孙也忙着找敌军的动向,每夜警戒。只有我得了空,便琢磨着如何跟高炽换了回来。
其间我也实验过,但是都到半途就失败,高炽现在见了就我白眼以对。
“你这什么破法术?每次害得我头疼得要死,却还是一点用也没有!”
高炽气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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