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失神不过是片刻已便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一旁明显忐忑不安的女孩。
兮君想着他的话,试着理解他的想法,然后便皱了眉,更加不安,也更加困惑:“你想离开掖庭?”
不得不承认,年幼的女孩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听到“离开掖庭”,刘病已忽然便有了精神,他没有回答女孩的话,只是眉飞色舞地对女孩说:“兮君,我舅公他们来长安了!”
他有亲人了!
兮君没有明白,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消息怎么会让他如此开心。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兮君期期艾艾地回应了一句,努力让自己显得开心一些。
只可惜,这种努力毫无用处。
刘病已本就十分敏感,而兮君的态度明显与平时不同,他困惑不解地坐起,随意地盘起腿,看着明显一脸失落的女孩,挠头道:“怎么了?”
兮君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就感到不愉快,只能以摇头作答。
低头思忖片刻,刘病已恍然大悟。
这个年幼的皇后是担心他有了亲人便不再关心她吧!就好像以前,他每次都会因为张贺休沐归家而浑身不痛快!
虽然明白了,但是,对这种情况,刘病已却无能为力以他自己的感觉来说,解释、保证在这种情况下都是毫无用处的。
少年的沉默让女孩心中更觉惶恐,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坐起,挽住少年的手臂,急切地询问:“你的亲人来了,以后,你还会待在掖庭吗?”
他要离开了,是不是?
兮君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安的根源在何处了。
刘病已听到这么一句话,不由就笑了,见女孩仍旧惶然无措地抱着自己的胳膊,不由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
“如果是这样……皇帝与长公主还需要做这些事吗?”少年对女孩明显变笨的状况深感无力。
如果他的血亲在长安便可以让他离开掖庭,那么,那位少年天子与他的姐姐恐怕会立刻让史家迁来长安……
呃……也不对……
少年认真地思忖了一下,然后在心里确认了一下那种情况下可能生的状况应该是把他直接送到卫家才对!
稍稍用力地揉了两下兮君的头,将她浓密的额弄得一团乱,刘病已微笑着长叹一声:“唉”
少年也很遗憾:“**前,我是没有办法离开掖庭的。”
掖庭养视要持续到他**完婚啊!
还有一章,不保证一定在零点之间,各位朋友不妨明早再看……鞠躬
18、掖庭养视
—掖庭大吗?
未央宫中,除了前殿、椒房以及各处官署,剩下的地方都是掖庭,那该有多大?
对很多人来说,那可能是一生都无法想像的广阔天地,但是,再广阔的天地,如果一生都只能看到相同的风景,谁又会感觉广阔呢?
兮君并不理解这种感觉。
—从五岁起,她便被告知,自己的一生都只能在这片天地之中度过,在更早的时候,她也只是从上官家到霍家,再从霍家到上官家……
—没有人会告诉,在她所见之外的世界有多么奇妙、多么丰富多彩……
—她不知道这方天地之外什么样子,自然也会向往……
——刘病已却知道的。
——他在鲁国待过,也看过宫外的长,他知道,掖庭是多么狭窄的一方天地……他渴望离开……
下头,看了一眼低头沉吟、满脸不解的女孩,刘病已忽然有些心痛——他的这个小妹妹并非没有好奇心,却不曾向往过宫墙之外……
—也许是太年幼
刘病已由觉得——她永远不长大才好……才会觉得幸福吧……
“兮君……为什么不找些人陪你呢?”
深吸了两口气。刘病已轻声询问。
—女孩对他地依念多少还是因为没有同龄人陪伴吧……
—没有人不害怕寂寞地……就如他最害怕地惩罚不过是被单独禁闭在一间不见光地小室之中……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人疯狂……
兮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一边缠着衣袖,一边摇头:“找人陪我?谁呢?”女孩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说,陪我……宫中没有这种规矩!”
说到规矩,刘病已便是似懂非懂了,挠了挠头,很苦恼地以自己的经历劝说女孩:“我觉得有人陪着……感觉不错……”
兮君有些不解,很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我很喜欢哥哥来见我!”
刘病已分辩不清了只能无奈地捂着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少年沮丧无比的模样,兮君却笑了,伸手拉下刘病已捂着额头的手:“我知道小哥哥的意思……而且……一直有人对我说这样的建议……不过……”女孩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屑之色,“他们可不是真的想让人来陪我!”
—虽然天地没有刘病已那么广阔是,作为皇后,兮君对人心显然比他明白得更多、更透彻。
刘病已毕竟也不是真的不了解那些心思,听兮君这么一说,他便恍然大悟,连连拍打自己的额头后,抓了抓头,下了决心:“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不能离开掖庭的时候,我就多陪陪你!”
—最多十五岁便可以离开掖庭了。
—他的生命还有更加漫长的岁月可以与亲人共度。
—在这之前,他能陪伴女孩多久便陪伴多久吧!
——毕竟她应该是永远都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兮君对这个承诺一点都不希罕,扳着指头算给他听:“算了吧!自从你外出就傅,最多也不过五天回掖庭住一天一夜掖庭令的保书还是我用的玺好不好?一共就十二个时辰,你能陪我多久,病已哥哥?”
虽然是诘难的语气,但是女孩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愉悦神采,显然对他的决定十分满意,因此,对她故意挑高尾音的质问,少年只觉得哭笑不得后翻了一个白眼,算是回答了。
看着少年夸张的神态君拉过一旁的玉几,隐几而坐手抵在下颌处,笑得极其愉快。
苏合香环绕在两个孩子的身边乎被他们的快乐感染了,那丝丝香氛都仿佛在跃动着舒展自己最美妙的姿态。
“……病已哥哥……”
—为什么快乐总是仿佛清晨的露水、傍晚的暮霭?
当欢笑褪去,之前生的事情逼上心头,年幼的女孩再无法欢乐地微笑,只能呢喃着,将头深深地埋入自己的臂弯中。
—以后……她还能感受这般的愉快心情吗?
年幼的女孩也懵懂,却绝对不是天真无知。
——三方角力……她可能是最先被撕碎的牺牲……
“……”
即使兮君什么都没有说,刘病已也明白她为何如此——可以说,他是与那位年少的天子同时来到这儿的,只不过,他走的侍使宫人才会走的夹道密门,而少年天子走的是宫殿正门。
他知道却无能为力……一如她只能在这儿哭泣、悲伤,却无法在人前显露半分。
默默地挪到兮君身边,又踌躇了一下,刘病已还是伸手将女孩拥入怀中—他难过时,总是会抱着张贺不放手,靠着那个温暖的怀抱,他会觉得受许多……
—以己度人,这样的拥抱会让连哭泣都不能的女孩感觉好一些吧……
兮君稍稍僵硬了一下,便放松下来,却也没有动弹,只是静静地伏在凭几上,任由少年揽着自
,良久才抬起头,伸手攀住少年的手臂,紧紧地将之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这一次,少年无法给出任何含糊的承诺……
—他能做什么呢?
—除了这般陪在她的身边……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们都是孩子啊……
当刘病已从诣宫离开时,火烧云从西边的天际向整个苍穹扩散,仿佛要将整个天穹都染上那般鲜艳的颜色才肯罢休。
十分美丽的景色,刘病已没有停步,更没有心情观赏,直到在距复道入口的小径上被倚华拦下。
“长御……”刘病皱着眉行礼。
倚华同样皱着眉。
年幼的皇后在天子离开后拒绝何人入殿,自然没有人敢打扰,也没有人会怀,然而,这独处的时间未免长了一些……
悄悄从宫人的通道走进殿中意外,也是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这位皇曾孙的身影……
“……曾孙……最近都不再来见中宫了……”
盯着刘已看了好一会儿,倚华才开口。
刘病已并不意外,却仍旧忍不住深锁眉头。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是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长御,大将军答应过我,不会废后。”
对少年的这句话,倚华无法不惊讶,然而惊讶之后,年轻的长御却摇头失笑:“曾孙可真是……”
倚华忍不住叹息,随后将话说完:“真是个孩子……”
刘病已眉角一跳,却没有吭声,而等了一会儿,才道:“长御近会有事生?”
倚华没有回答,只是再次重复:“曾孙不要再来见中宫了。”
刘病已微微抿唇,随后,态度也强硬起来:“原因!”
尽管这般追问,但是,事实上,他已经做了决定——无论是什么原因非他无法再来了,否则,他一定不会答应。
—他方才刚许了承诺……尽管十分含混,但是,的确是承诺。
倚华看着少年严肃的神色不禁就有些恍神,却只有片刻。
年轻的长御镇定了心神微倾身,一派恭敬地向少年解释:“最近……曾孙最好不要有任何不当行为……”
帝后的谈话……永远是受关注的——她自然是知道的。
刘病已不由惊讶—不是因为皇后的处境而是……担心他被逐出掖庭……?
——这算是什么理由?
看着少年在自己面前径自沉思,倚华不由有些着急又无法催促少年应承自己的要求,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为什么我一定要待掖庭?”刘病已对此无法理解。
——离开掖庭……他会有什么损失吗?
少年不禁莞尔——除了自己的性命,他还有什么可损失的?
“……因为那道所谓的先帝遗诏?”刘病已皱眉,不由就冷哼一声,“即使是掖庭养视,也不是一定不能离开掖庭……不是吗?”
—尤其是男孩。毕竟掖庭之中皆是天子的嫔妾,出入禁忌甚多。因此,一般来说,由掖庭养视的宗室子弟除非是极年幼的,都不会让其居于禁中,若有亲人愿意抚育,掖庭也很乐意交出养视之责,只负责应给的供给。
—说到底,会由掖庭养视的宗室子弟,都是家人都已因罪坐诛的……
——实在不值得上心!
在掖庭待得越久,刘病已越觉得自己当初的情况不合常例,然而,这种问题,他是不好问张贺的。
—张贺是那样热切地希望他留在掖庭……
—眼前这个年轻的长御似乎也是如此……
刘病已无法不感到困惑。
—掖庭养视……也许不仅是抚养他**那么简单……
倚华不由挑眉:“在掖庭不好吗?”
见少年想说什么,她赶在对方开口前,断然而言:“虽说大将军只是秉政,掖庭之事不必由其作主,但是,只要他愿意管,谁也没有办法拒绝!”
刘病已默然——是说霍光不会让他离开掖庭吗?
见他仍然不明白,倚华不由摇头叹息,却无法对他再解释什么。
——他什么都不明白……
—先帝遗诏的掖庭养视岂能与一般宗室养于掖庭相提并论?后不过是宗正循例安置,前却意味着孝武皇帝承认他拥有由掖庭养视的资格!
—那是皇子与皇太子子嗣才有待遇!
—那意味着即使是刘弗陵继位,他仍然是被认可的皇太子之孙、皇曾孙啊~~~~
——若非如此,那位年少的天子为何如此计较此事?
——这些……如何是能说出口的话啊……
(我感觉我现在已经进入债多不愁的状态了……我努力再努力……真恨不得直接一句话把上官家全灭算了……啊~~~~
19、魑魅魍魉
论刘病已是否理解了倚华的意思,事实上,只到岁末没能再见兮君。
从腊日到除夕,本也没有几天。而因为他借病告假,张贺干脆以此为由,将他送到史家,直接史家人看着他,不准他出门,更不必说入宫了。
张贺的理由冠冕堂皇——病体不宜居禁中。
这也是宫中制度,倒也无人为难,更何况,张贺还以相同的理由将另外一些宫人也送出宫。
因此,兮君看到掖庭署呈上的中章时,不由就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染疾?”
小女孩只是惊,一旁的侍御却不由紧张,凑过去看了一上,才放心——个人所染的疾病都不一样……不会是疫症。
安心之后,左右才对皇后,可能是天寒的原因,看症状,也不算严重,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再说禁中素来便是如此制度。
这也不算什要的事情,被左右近臣这么一说,兮君也就照准了。
毕竟时近岁终更始,诸般事务极繁杂,年幼的皇后哪里还有精神在这种小事上费心思,简册一换,便投入到其它事情上去了。
所有事情中,最麻烦的条却是准备除夕的大。
年终岁末。除夕之日。击鼓厉之鬼。行大之礼。这本是惯例。但是。少年天子似乎深感一年多事不顺。特别诏有司极备此礼。于是。兮君不得不面对少府呈报地一堆简册——真地是一堆。看着内谒抬上一张漆案。上面是摞得很整齐地一座小山……
“不应该太常负责吗?”兮君眨了眨眼。看向内谒令——前两年可没有这么多奏书……
内谒令一本正经地回答:“按照太常议定地仪程。需要在禁中进行地仪式甚多。”
兮君不由头皮麻。
如山地简册让所有人目睹了一场空前盛大地大。
十二月癸卯。岁终除夕。大逐疫。
从中黄门子弟选出的一百二十名年纪在十岁到十二岁之间的少年赤皂制,执大,扮演驱鬼的子,又挑选中黄门,一部分扮作方相氏衣朱裳,头蒙熊皮,黄金四目,执戈扬盾,另一部分人衣毛角之饰作十二兽,皆由黄门冗从仆射率领。
当水漏中的浮箭上夜漏的刻线浮上水面时,朝臣会中、尚书、御史、谒以及期门、羽林的郎将执事,皆赤陛卫,等候天子御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