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已愕然,随即不由在心中苦笑——他能给什么交代啊
不过,看了看日头,刘病已也顾不得与那个男子辩解什么,对他点了点头,便拉着兮君的衣袖,疾步离开,向自己的家赶去。
很显然,那个男子的话,兮君也听得懂,因此,走过那个男子身边时,兮君的脚步顿了一下,反手拉住刘病已的手,抿了抿唇,对那个男子道:“此行乃我所主,与曾孙无关。”
说完,也不管那个男子与刘病已都是一脸惊讶的神色,便拉着刘病已跑开了,留下那个男子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才露出一抹满是兴味的笑容:“与曾孙无关……有意思”
两个半大的孩子一路跑进宅门,悄悄地从原路返回北堂。见堂内没有异样,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呼……”
兮君掩着嘴,大口地喘气。刘病已的气有些急。好一会儿,两人都平复了过来,才相视一笑。
见兮君好了一些,刘病已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开口:“兮君……”
“嗯?”兮君刚上榻,正准备重新坐下。听到刘病已的唤声,她抬头看向刘病已,一手仍然扶在竹几上,慢慢地坐下。
“君之表兄?”刘病已提了话头。
兮君一怔,随即便笑了:“方才所遇?”
刘病已点头,见兮君并不避讳,便也坦然问道:“不知是其姓讳为何?”毕竟是兄,兮君恐怕也不便直言其名的。
兮君也不认为有什么可瞒的,随口就答:“其乃大父从孙,讳云。”
“大人之从孙……”刘病已的眼睛亮了亮,“景桓侯之孙?”
——霍光抚养霍去病的子孙,并不是什么秘密。
兮君点头:“然。”
刘病已心中一喜,但是,随即又想到了自己的疑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其宅亦在尚冠里?”
兮君对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我不知……”
——她对这种事情从来都不关心的。
刘病已皱了皱眉,没有再问下去,因为外面的侍御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了:“小君,天色已晚……”
——是郭穰。
——这件事上,他担的责任最大
兮君应了一声,随即起身下榻,刘病已躬身相送,一直把人送到辎车旁。
“君止步。”兮君第三次劝止,这一次,刘病已没有再坚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肃手退到了一边。
登上木阶,兮君又想起一件事,低头在扶着自己的倚华耳边问道:“贺礼可奉?”
倚华一怔,连忙向另一位长御示意,兮君不由失笑,却没有再问,直接登车。
另一名长御连忙向倚华告罪,疾步走入车舆,随后便捧着一个漆匣下来。很恭敬地将漆匣奉予刘病已,
刘病已不由挑眉——难道又是金子。——并没有立刻接过。
那名长御一怔,随即又恍悟,连忙对刘病已解释:“此乃小君为曾孙贺。”
刘病已看了一眼已经合上的车户,伸手接过,随手顿首相谢。
倚华推开旁边的车戾,对刘病已道:“小君言,曾孙万岁毋忧。”言罢,便对车旁的御者、从人道:“疾还”
——之前,郭穰并非虚言,时辰真的不早了。
那名长御立刻奔上车,左右撤去木阶,打开宅子的大门,御者前坐,扬鞭催马,匆匆离开。
刘病已捧着漆匣,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弹。
奴婢不敢打扰主人,最后,还是杜佗与张彭祖过来,一起伸手,同时拍了一下刘病已的肩,才把他惊得回神。
受惊之下,刘病已下意识地抱紧了漆匣,等回过神来,不由有些恼了两个好友。
“怠慢二子,吾之过也”刘病已没好气地对两人道。
杜佗与张彭祖却是毫不客气地点头。
“然也”两人很认真地言道。
刘病已不由气结,不过,想想自己之前的确怠慢了两人,倒也不好发作,只能抿紧了双唇,抱着漆匣往正院走去。
杜佗与张彭祖相视一眼,一起跟了上去。三人陆续登堂入室。杜佗与张彭祖稍慢一步,进了内室,就见刘病已坐在榻上,盯着面前的漆匣兀自出神。
两人再度相视一眼,同时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然而,他们还没有走近,刘病已已经抬头看向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很明显,他是知道两人打了什么主意的。
见状,杜佗与张彭祖也没有再继续,各自捡了最近的坐席,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杜佗便直接开口,指着那个漆匣问刘病已:“不知彼女所赠是否南之乔木?”
张彭祖也好奇,但是,听到杜佗的问题却是忍俊不禁,连忙低头掩饰。杜佗却是不为所动,神色严肃地望着刘病已。
听到杜佗的问题,刘病已当即皱眉,再听到张彭祖的笑音,顿时就沉了脸:“佗不可妄言”
——这种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杜佗不由挑眉:“彼为何人?”
——这才是杜佗真正想问的
听到杜佗的问题,张彭祖也抬起了头,好奇地望着刘病已,等他的回答。
刘病已不由苦笑。
“不可言”刘病已正色相告,“君等亦不可知”
杜佗与张彭祖顿时脸色骤变。
——这是要他们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杜佗与张彭祖都是九卿的公子,怎么会不明白,这种要求意味着什么?
——禁忌
——绝对不可言的禁忌
——那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杜佗与张彭祖有些担心了。
“曾孙……”张彭祖忧心忡忡,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杜佗毕竟年长一些,思忖了一下,正好接着张彭祖的话头说下去,“曾孙不可妄为”
这句话虽然很短,但是,杜佗的语气十分重,明显透着几份严厉。
刘病已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哭笑不得:“君等以为如何?”
——怎么好像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杜佗与张彭祖相视一眼。这一次,开口的是张彭祖:“彼为何人?”
——这是一定要刘病已给个答案了。
刘病已皱眉,还是摇头:“不可言”
——他们俩知道了也没有好处
见刘病已如此坚持,杜佗与张彭祖也无可奈何,只能不再追问。
天色的确已经晚了,两人都不曾被允许不归家,便一起告辞了。
刘病已也连忙相送,还没有下北堂,就见自家大奴匆匆而来。
见到主君,那名大奴便在堂下跪下,双手奉上一块牍板,朗声禀报:“主君,有客奉刺。”
刘病已一怔,却还是接了过来,一看之下,便苦笑不迭。
“如何?”张彭祖关心地问道。
刘病已摇了摇头,收起刺,苦笑着道:“邻里问候而已。”
见他如此,杜佗与张彭祖也不好再问,只能与他别过。
送走好友,刘病已不由叹了一口气——要交代的人找来了
143、霍云的感觉
143、霍云的感觉
在门口看着杜佗与张彭祖所乖的车驶出闾门,刘病已才转身回到北堂,在堂上坐下,重新取出那片刺。
刺就是谒,一块牍板,上面除了写明拜访之人的名,还要写清楚官爵、郡县乡县等情况,如果送礼,还要写明礼品的情况。
刘病已刚收到这块牍板一共写了三行字。
——右侧是:“中郎将云再拜”。
——中间是:“谒”。
——左侧是:“霍子笔”。
这种书刺的方式只有王侯或者二千石以上的官吏会用。
——平常拜访时会用的名刺也是三行,但是,右侧是郡名、姓名以及“再拜”,中间写“问起居”,最后,左侧下部以小字注明乡里和本人的字。
——若是下官谒上司,用的是长刺,只在牍板中央写一行,内容除了一般的名刺上写的那些,还要加书官职与年纪。
只看这份刺,就知道霍云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高——当真是来者不善了
刘病已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地道:“交代?我如何交代?”
——他怎么知道兮君为什么会来啊?
——人都来了,他难道能闭门不纳吗?
刘病已瞪着漆几上的名刺,没好气地嘟囔:“要交代,汝当上椒房”
尽管刘病已有着这样那样的不满与不服,但是,当第二天一早,霍家大奴前来敲门时,刘病已仍然不得不赶紧起身更衣,迎出门去。
霍云坐在马上,一身玄衣赤甲,头带大冠,见刘病已出来,才翻身跳下马,走了过去。
“中郎将临寒舍,病已甚幸。”刘病已说着客套的迎宾辞,同时,再拜相迎。
霍云也答以再拜。
刘病已又揖,随即入门,在右侧相候,等霍云走进门,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并肩而行,直接去了北堂。
刘病已想着早点把这位贵客打发走,因此,走得较快,但是,霍云长了近十岁,跟着他的步子,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快,还有功夫将宅子细细地打量了一通。
登上北堂,主宾分坐,霍云毫不客气地将堂上的陈设细细地看了一遍,随即就皱着眉说了一句:“君居甚朴……”
语气尚可,眼中却带着明显地不以为然。
刘病已不太高兴——哪有客人这样说话的?
不过,想到霍云的身份,刘病已就不由泄气。
——这位是什么人?
——景桓侯之孙,霍光之从孙。
——霍家又是什么人家?
——冠军侯是万户之封,纵然哀侯无后,国除,但是,霍家的家赀却是传下来的。
——霍光不会算计兄长的家产,对两个从孙一贯优待,一应起居只怕比他自己的都精细
这样的霍云能看得上刘病已这个家?
想到这儿,尽管刘病已不高兴,更不想承认,但是,也不能不承认——霍云能那样说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看着面前的少年神色数变,霍云不由好笑,扶着凭几,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直到少年回过神来,抬眼看向自己,他才收敛了满是兴味的神色,挑眉道:“吾妹既来,当有贺,君未用?”
听到他这样问,刘病已垂下眼,随后淡淡地回答:“仆方迁至此,贺礼尚未清楚。”
——这是不否认,也不承认了。
霍云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少年宗室。
——他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份。
——卫太子唯一仅存的血裔。
——细论起来,他也是这个少年的表兄。
——他知道自己的叔祖父很重视这个少年。
——从家中长者的口中,他也知道了叔祖父为何重视这个少年的缘故。
——因此,他对这个少年始终是不以为然的。
——不过就是一个幸运的人而已
——若是卫太子的子孙不止他一个在世,他根本不会受到这样的重视
——现在看来,这个少年不止幸运,还很有成算
霍云有些看不透这个少年了。
——他才十六岁吧……
——自己十六岁时,有这样老成吗?
霍云皱了皱眉,心中隐约兴起一丝不安。
似乎是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霍云摇了摇头,将所有心思都搁下,定了定神,笑着问刘病已:“仆不知吾妹为何会来此,君可否为仆释惑?”
刘病已抬起头,一脸愕然:“中郎将不知,仆岂会知?”
孝武皇帝,景帝中子也,母曰王美人。年四岁立为胶东王。七岁为皇太子,母为皇后。十六岁,后三年正月,景帝崩。甲子,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窦氏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三月,封皇太后同母弟田汀⑹そ晕泻睢
建元元年冬十月,诏丞相、御史、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诸侯相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丞相绾奏:“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乱国政,请皆罢。”奏可。
春二月,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年八十复二算,九十复甲卒。行三铢钱。
夏四月己已,诏曰:“古之立孝,乡里以齿,朝廷以爵,扶世导民,莫善于德。然即于乡里先耆艾,奉高年,古之道也。今天下孝子、顺孙愿自竭尽以承其亲,外迫公事,内乏资财,是以孝心阙焉,朕甚哀之。民年九十以上,已有受鬻法,为复子若孙,令得身帅妻妾遂其供养之事。”
五月,诏曰:“河海润千里。其令祠官修山川之祠,为岁事,曲加礼。”
赦吴、楚七国帑输在官者。
秋七月,诏曰:“卫士转置送迎二万人,其省万人。罢苑马,以赐贫民。”
议立明堂。遣使者安车蒲轮,束帛加璧,征鲁申公。
二年冬十月,御史大夫赵绾坐请毋奏事太皇太后,及郎中令王臧皆下狱,自杀。丞相婴、太尉汀狻
春二月丙戌朔,日有蚀之。
夏四月戊申,有如日夜出。
初置茂陵邑。
三年春,河水溢于平原,大饥,人相食。
赐徙茂陵者户钱二十万,田二顷。初作便门桥。
秋七月,有星孛于西北。
济川王明坐杀太傅、中傅废迁防陵。
闽越围东瓯,东瓯告急。遣中大夫严助持节发会稽兵,浮海救之。未至,闽越走,兵还。
九月丙子晦,日有蚀之。
四年夏,有风赤如血。六月,旱。秋九月,有星孛于东北。
五年春,罢三铢钱,行半两钱。
置《五经》博士。
夏四月,平原君薨。
五月,大蝗。
秋八月,广川王越、清河王乘皆薨。
六年春二月乙未,辽东高庙灾。
夏四月壬子,高园便殿火。上素服五日。
五月丁亥,太皇太后崩。
秋八月,有星孛于东方,长竟天。
闽越王郢攻南越。遣大行王恢将兵出豫章、大司农韩安国出会稽击之,未至,越人杀郢降,兵还。
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雁门,六月罢。
夏四月,赦天下,赐民长子爵一级。复七国宗室前绝属者。
五月,诏贤良曰:“朕闻昔在唐、虞,画像而民不犯,日月所烛,莫不率俾。周之成、康,刑错不用,德及鸟兽,教通四海,海外肃慎,北发渠搜,氐羌徠服;星辰不孛,日月不蚀,山陵不崩,川谷不塞;麟、凤在郊薮,河、洛出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