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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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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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廷尉却坚持己见,臣等与光禄勋劝阻不得,争执中一时高声便惊扰了中宫。”
    兮君目光一转,便落在张安世身边的那个陌生人身上,打量了片刻,便道:“廷尉……卿来椒房殿……难道是我殿中有人身犯律令,要下狱案治?”
    这个问题太过诛心了,让王平不由颤栗了一下。
    “不是……”新任廷尉连忙否认,“臣前来椒房殿,是想请中宫用玺。”
    “用玺?”兮君皱眉,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是脸色一沉。
    “难道廷尉没有主上的诏令便直闯椒房殿?”兮君再次追问,脸色极其难看。
    汉宫宫禁并不如后世严苛,外臣、内臣出入禁中都不难,出入掖庭门户也不难,但是,毕竟是禁中,后宫之中更以清白为要,男女大防远比民间严格,再加宫人生存不易,一般非至亲至信之人,是不可能被准允登堂入室的,而外臣想入宫行事,更是必奉有诏命——既有天子诏命,就不当请中宫再用玺——
    若无天子诏命,只是直闯至椒房后殿这一条,便足够廷尉受地了!
    倚华眸光一闪,上前一步,皱眉质问:“中宫年幼,但是。椒房殿也不是外臣可以直入后殿的地方!这个道理……廷尉初履任。光禄勋也不知道吗?”
    张安世揩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随即笑道:“长御所言甚是,只是真的误会了……”
    “误会?”兮君气极,“你们都闯到这儿了,还说误会?将军真的以为我可欺是不是?”若不是她知道张安世与霍光交从甚密,所说的话就远不止如此了。
    “臣不敢!”张安世连忙否认,虽是套话却也是真心之言——以往不论,今天,面对这般气势的皇后。谁敢认为她可欺?
    “皇后容禀。”张安世顿首请求。
    兮君冷哼一声,头昂着转向另一边,根本不看他,让张安世心里更加没底,却见皇后身侧地那位长御冲自己使了个眼色,显然是示意自己快说,便心一横,叩首至地,语速极快地说明情况:“因前番有人冒充卫太子。建章宫有诏廷尉将皇曾孙——也就是卫太子之孙——收监验治……”
    “收监验治?”兮君对这个词极为陌生,反正知道不是好事,便放过不提,而是问道:“既是如此,你们来椒房殿做什么?”
    倚华也不解——
    难道是知道刘病已在椒房殿?——
    可是,也大可不必直闯啊。曾孙不可能在椒房殿过夜地,稍等一会儿,他们自要送他回掖庭。
    王平迅速接话:“臣之前已奉诏至掖庭寻人,然掖庭令言,曾孙顽劣,前些天与宦者丞赌气,至今不知下落。臣便请光禄勋帮忙寻找,可是光禄勋言,无中宫准允。禁中郎卫不得擅动……”
    “荒谬!”倚华翻了个白眼。在兮君出声前便大声斥责,“廷尉地意思是。为了寻一个宗室子弟,便要让郎卫搜查禁中?”
    “长御慎言。臣如今奉诏正是要验治其是否宗室。”王平淡然地回答。
    倚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道之前那些都是为这个?——
    他们竟想完全否定刘病已地身份!
    倚华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
    “荒谬!”一个稚嫩地声音道出相同的斥责。隐隐带着一丝颤音。
    倚华看向出声地皇后,却见她脸色通红,双眼圆瞪,怒不可遏地走到台阶前,小手重重地击上支撑拱梁的立柱。她的年纪太小,即使这般愤怒,看上去也并不算可怕,但是,椒房殿地侍御宫人仍然惊惧不已地低头跪下,生怕被皇后的怒火灼伤,连倚华也心惊胆颤地跪下。
    “宗室属籍为宗正之责,何时归属廷尉了?卫太子之孙能有多大?何时属籍?难道你们这些人除了对付一个孩子,便没有其它手段了?”愤怒之下,兮君的质问已失了条理,但是,颤抖的声音问出的问题竟让王平一时无言以对。
    张安世却是松了一口气——
    过程虽然失控,但是,毕竟结果还是原来预计的结果——
    万幸!
    张安世再次抬手拭汗,轻声道:“中宫息怒……廷尉只是奉诏行事……虽然一时求成心切,但是……并无针对稚子之意……”
    这是为中宫的愤怒作注解了——中宫也是孩子。
    王平连连点头,感激地看了张安世一眼。
    “我不管你有没有!”兮君仍在气头上,身子隐隐直颤,“现在给我离开!以后也别来!我不想看到廷尉!”
    王平还想争辩,却听张安世立刻叩首答应:“臣谨诺。”他也只能跟着应诺离开。
    出了椒房殿,王平立刻有些埋怨地问张安世为何那般爽快地答应,张安世苦笑,对廷尉道:“王君,她是皇后。难道君真要皇后把陛下、大将军、左将军都找来,把事情闹到无可挽回才甘心吗?”
    王平一怔,随即想起了皇后的出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要我说,君还当感谢中宫才是。”张安世淡淡地道。
    “为何?”王平不解地请教。
    “皇曾孙之事就是一块烫手的火炭,中宫却是给君指了一条出路……”张安世轻声道。
    王平立刻明白:“宗正!”
    “正是!”张安世点头,见他还想追问,便轻笑着道,“王君,那是卫太子地孙子,而大将军姓什么?”
    王平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立即长揖道谢:“谢光禄勋指教。”——
    他竟然是得意妄行了!
37、周阳八子的厌恶
    两位九卿高官离开,椒房殿后院中庭依旧一片寂静,跪着的依旧跪着,谁也不敢妄动。
    因为皇后年幼,选择侍御时,除了几个统领负责的职司,其它位置上,多选择年纪较较的宫人、宦者,平日里,皇后也是随和的性子,因此,年长者的教诲多数时候都是被年轻人置之脑后了,如今,他们才深刻地体会到年长者的苦心——
    年仅七岁的皇后也是皇后啊!
    所有人都不敢抬头,也就只有跟在皇后身后的倚华注意到皇后的失神无措——
    的确,对抗两位奉诏行事的高官,即使是东宫之主也要三思而行——
    幸好,那两人都是由大将军简拔的,对于大将军的外孙女,心中尚有一分顾忌。
    “中宫……”倚华趋前轻唤,“天寒风大,还是入殿休息吧!”
    兮君怔怔地点头,扶着倚华的手返回殿内。
    殿门关闭,年幼的皇后停步低语:“现在怎么办?”——
    若是再有诏命怎么办?
    倚华沉吟着,安慰皇后:“不会的!”——
    这样地事情若是发生第二次……
    倚华垂下眼。掩去眼底地疯狂——
    若是那样……我便要杀了……那位大将军!
    一双稍大地手轻轻地执起兮君地小手。将之呵在掌心。小心翼翼地。希望她一向温暖地手不再冰凉。
    兮君侧头。看向忽然来到身边地刘病已。不自觉地微笑。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他地手上:“不冷了!”
    病已眨了眨眼。微笑。尽力想表现得不那么勉强。却始终不成功。最后。只能嚅嚅地轻言:“以后别做这样地事了!”
    “为什么?”兮君不解,“我不想小哥哥死。”——
    死……太可怕了……
    年幼地她其实并不明白自己的心,只是顺着自己地想法做自己想做地事情——事实上,她只是害怕失去……
    病已摇了摇头:“我不会死的!但是。你做这样的事情……不好!”他说不清楚,只能求救似地看向倚华,兮君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倚华。
    面对两个孩子询问的目光,倚华默默地蹲下,单膝点头,跽坐于皇后身侧,轻声低语:“曾孙是担心中宫触怒主上与长主……”
    刘病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盯着兮君,眼中盈满深切的担忧。
    兮君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却随即展颜:“不会地。是他们自己做错事,我没有错!”
    深吸了两口气,年幼的皇后扬起头:“便是错了又如何?”
    她的确不明白那些深奥的利益纠缠,但是,她的耳朵不聋,能听。在这个宫中,总是会有人悄悄地谈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猜测那些隐晦的利益交易。与刘病已在一起嬉闹的时候。在那些避人耳目的角落中。她已听到了很多自己从前没有听过的话题——
    她地身后站在两位辅政大臣,她便是做了一件半件的错事。又如何?
    倚华轻轻颌首,对刘病已微笑:“曾孙对此倒是不需多虑。”——
    上官家的心思。她说不准,但是,他们总是要维护皇后!——
    霍光的心思……方才张安世不是帮着他们说话了吗?
    刘病已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还是很郑重地嘱咐:“无论如何,你都要小心,我听宦者署的人说过,那位周阳八子对你可不是很恭敬!”
    “周阳八子?”兮君皱了皱眉,却没有上心,“她能如何?”
    无论是以前霍幸君与东闾氏的教导,还是入宫前后,保傅与长御等人的教育,作为皇后,兮君还真的从没有把天子的宠姬放入眼中。
    倚华也没有将那个秩视千石、爵比中更地八子放在心上——
    只要皇帝还需要霍光与上官桀地支持,便不会轻易责备皇后的——
    更何况,皇后这次也没有做错。
    不能说兮君与倚华地考虑有错,但是,当天午后,掖庭令刚将刘病已接走,承光宫便传话请皇后前去叙话,兮君听到宫人的通禀,不禁还是有些慌乱。
    “中宫依然用之前地态度对待就行了!”倚华忽然发现,那样的态度才是上官嫱应有的态度——
    大汉天下,论骄傲,谁比她更有资格?——
    她是皇后,长公主能拿她如何?
    兮君轻轻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让尚服为自己绾起发髻,戴上簪珥长、华胜步摇,乘上肩辇前往承光宫。
    承光宫前殿东厢,鄂邑长公主看着敛首端坐的皇后,不解地皱眉:“皇后素来温婉柔顺,今日怎么会擅行妄为?可是有人教皇后那般做的?”
    开始还只是疑惑,说到最后,已是严厉的质问语气了。
    兮君抬头,大袖中,纤细地指甲已经掐入掌心,可是脸色仍是一派平静,眼中却是泪光盈盈,将鄂邑长公主吓了一跳。
    年幼的皇后倔强地抿紧双唇,拒绝回答长公主的质问。
    鄂邑长公主拿皇后没有办法,只能将严厉的目光投向皇后的随从侍御:“说!是不是你们唆使皇后斥责奉诏行事的大臣的!”
    随行的侍御立时叩首,却无人应话。
    “长主,廷尉与光禄勋并没有诏书啊!”兮君轻声地提醒,“他们是要我颁玺书的。”
    很轻的声音,很无辜的话语,却让鄂邑长公主无言以对。
    “我觉得不应当颁那种玺书……是我做错了吗?”年幼的皇后问得十分小心翼翼,可是始终没有低下头,澄澈的黑眸一派安详地望着长公主。让鄂邑长公主尴尬不已。
    殿中一片寂静。
    “中宫为什么觉得不应当颁那种玺书?廷尉乃奉诏行事,中宫不允。与抗命何异?”一个清灵文雅地声音响起。仿若温泉之水,和煦无澜。
    兮君抬眼看向忽然出现东厢内户之前的女子,随即淡然地收回目光,沉静端坐。
    站在内户前地女子也不过十五六岁地模样,椎髻低垂,只簪了两颗珍珠。耳上垂着一对月芽状的玉,其它别无佩饰,看起来俭朴素净,但是,一身浓绿的锦衣上银光流动,竟是夹以银丝织出的长乐明光锦,庄重中不失绚丽缤纷。
    倚华微微沉吟,随即直起腰身,不再伏首,其它侍御听到动静。看了一眼,再看看内户边的女子,也跟着挺直腰身,垂首跽坐。
    “中宫长乐未央!”无声的压力下,女子暗暗叹息,不得不向七岁地皇后行礼。即使咬碎了牙齿,她也必须恭敬地行礼。
    倚华示意皇后右手边的年轻长御答礼,那名不满二十的长御竟然稍愣了一下,才想起以前所受的教导。膝行趋前。抬头平视前方,庄重地答礼:“皇后诏曰可!”
    不过五个字。便让年轻的长御出了一身冷汗,说完后又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自己没有出错,才真正放心——
    周阳氏,少年天子的后宫中唯一可称宠姬的女子。
    她的出身并不低微。
    昔日淮南厉王刘长的舅父赵兼封周阳侯,赵家便以周阳为氏,之后,厉王谋反被废,赵兼也被免侯,但是,因为与淮南王的关系,周阳氏仍列于宗室名籍,与一般人家不可同日而语。赵兼之子周阳由以宗家为郎官,历事文、景、武三朝,暴酷骄恣却仍然官至二千石,连汲黯也不敢与之抗礼,后为河东都尉,与太守争权,相告言,太守自杀,周阳由弃市。
    不过,鄂邑长公主夫家地周阳氏却非此周阳氏。周阳侯国后来封给了孝景王皇后的同母弟弟田胜,元狩二年,田胜也因罪被免,国除,便以周阳为氏。而当年尚鄂邑公主却是王皇后的兄长之盖靖侯王信之孙,元鼎五年,盖侯坐酎金被免,因鄂邑公主的母姓便是盖,王家便干脆也以周阳为氏。因此,虽然同是周阳氏,但是,鄂邑长公主对这个天子宠姬倒也谈不上偏袒。(注平日里,看着周阳氏向皇后行礼,鄂邑长公主也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今天,接连被皇后堵了话,她心里着实有了恼意,因此,长御答礼后,她便故意道:“我这里不是椒房殿,皇后这般行事,是讥我无礼?”
    兮君毕竟只有七岁,并不能完全听懂其中的讥刺之意,因此,她很困惑地摇头:“长御做错了?我记得……婕妤以下,长御称谢,美人以下,长御称皇后诏曰可。中宫女史是这样教的,我应该没有记错……”
    鄂邑长公主当然不能说她错,于是,她冷哼一声,转移了话题:“皇后若是知礼,便不当违逆上意!”
    “我何曾违逆上意?”兮君十分委屈地问道。
    已经起身的周阳八子此时再度开口,却是温柔地劝解:“中宫毕竟尚幼,想必都是无心之过,长主细细分解,中宫才能明白。”
    兮君微微皱眉,却没有接她的话,依旧望着长公主,完完全全地忽略这个天子宠姬的存在。
    周阳氏地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很显然,年幼地皇后并不知道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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