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肃花絮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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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花絮晚-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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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爷爷,”云卿一手搭在门上,有几分迟疑地转身问说,“那个……我是说……我有事想求……”

  老爷子心情极佳,分明笑道:“有事便说。你如此乖巧孝顺,若有事相求,便当做是赏你而答应,那也无妨。”

  “我想见阿凉。”

  055 质问

  今晚种种,无非就是为了这一句。

  若一开始便求,老爷子必定不会答应,凭什么求呢,毕竟慕垂凉是为了给她治手才犯了大错,她来求情只会适得其反。

  若在知道慕垂凉高烧之后来求,老爷子兴许会因为可怜他而答应放人,但云卿违逆老爷子意思私自夜探慕垂凉,这也称得上是重罪了。

  若在明确告知她会代替慕垂凉来对付蒋家之事后求,慕老爷子或许也会答应,但若回头细想,难免会以为她帮他做事只是为了交换,如此万一再心生防备有意阻碍,将来事倍功半,日子只会更艰难。

  千算万算,唯有此时。

  虽未必最佳,但机不可失。

  云卿一手还搭在门上,脚尖儿仍向前,唯有上身转过来,看起来正是偶然想起、一时冲动、脱口而出——总之只是下意识,并非深谋算。她希望即便老爷子日后回想起来,也决计不会以为今日种种皆是她有意为之。

  静谧之中,蜡烛突然爆出一个明亮的烛花,发出清脆的声音,二人都下意识往烛火处望了一眼,再抬头便是目光相接,短短一瞬,且彼此看不分明。然而慕老爷子却明明白白笑出来了:“想见阿凉么?好。”

  ……好。只是一个“好”么?

  见云卿一味只是笑,便听老爷子呵呵笑说:“你们夫妻鹣鲽情深,我这做长辈的,看着也甚是欢喜。至于阿凉,既犯了错,自然要受罚,稍后我会派人送他回房,但禁足一事,并未结束。”

  云卿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瞬间松下来,冰凉的手脚热血回涌,开始感觉到属于四月的温暖。房中灯火乍然明亮,老爷子笑意几乎是和善,云卿晓得自己正没有丝毫破绽地喜笑颜开,雀跃致谢。

  才出了天问阁的大门,就见蒹葭执灯相候,静静立在花丛里。云卿毕竟后怕,脚步虚浮,一身冷汗,二人一路无言。

  约莫一刻钟后,慕垂凉果然被送回来了。如此安置、请医、号脉、开方子、用药,直折腾到了后半夜。只是他烧得太厉害,听园子里的郑大夫之言,好是自然能治好的,只是要受极大的苦楚。

  云卿听得揪心般难受,差人去给阮氏回话时,却只说他又冷又饿所以身子弱些,因而今晚不能去请安,请阮氏先歇下,其他明儿再说。阮氏那里果然无人再来。

  翌日晌午,慕垂凉高烧方退,迷迷糊糊醒来,睁眼瞧见是云卿,当即眼前一亮。可是才被哄着喝了两口水人就已经清醒过来,环顾四下,渐渐拉下脸来。

  “怎么回事?”

  云卿扶他做起来,拿一个藕荷色苏绣琼花大软枕给他靠着,又端起一碗温热的白粥不紧不慢说:“老爷子说送你回来,虽不需关在石屋,但要继续禁足。”

  慕垂凉脸色极差,如今又慢慢蹙起浓黑剑眉:“你晓得我在问什么。”

  云卿舀起一匙白粥送到他嘴边,见他薄唇紧抿,没有张嘴的意思,便又收回来,默然一会儿子,答说:“对,是我。我去见了老爷子。”

  慕垂凉目光带着寒气,几乎是冷笑了:“是我的话长庚没有带到,还是他说漏了什么?”

  云卿纵不抬头也猜得到他神色,便只是低头握紧汤匙静静说:“长庚说过了,我也听到了。”

  慕垂凉移开目光,他脸色极差,分不清是因大病还是因生气。

  云卿不眠不休照顾了他一夜,如今见他醒了,一颗心也算放下来,于是始觉困意,一时并不想争辩什么,便极尽温柔道:“你吃些热粥,略歇歇儿吧。稍后郑大夫会再过来号脉。”

  慕垂凉只是不动。

  云卿无奈之下,竟更觉困倦,便叹道:“多大点子事,至不至于这样。如今已成定局,凡是还是要往前看。你大病初愈,即便生我的气,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这几日你都没好好吃东西,生怕你醒了觉着饿,所以这粥是今早熬好,每半个时辰热一次的,如今还温热恰能入口,你先喝了,余下咱们稍后再说。”

  她细语温软,低低糯糯,温柔好听。慕垂凉偏头看她,只见她亦是面容憔悴,看样子一直照顾着她,一时心疼得紧,但那份恼怒便也更深了。

  “我千交代万交代!”慕垂凉终是恨道,“叫你不要插手!你是信不过我还是怎的,竟非要出这个头?你也算得个聪明的,怎么会猜不到老爷子心思,纵他恼怒到要禁足,却决计不会伤及我性命,这一点你是想不明白还是怎的?你知不知道一旦你插手——”

  “我想的明白,”云卿低头盯着白粥,低低说,“但是老爷子赌得起,我赌不起。他若失了你,无非再找一颗棋子,可是我,从未想过要再找一个夫君。”

  慕垂凉心口一紧,一时无言,半晌方伸出手,本要摸向她的头,待欲碰到,却又僵僵缩回,生硬开口说:“你跟他说了什么?”

  云卿依旧不抬头,低声作答说:“能做事,愿做事,不分权,不求财。”

  慕垂凉恼怒之气再度上来了,然而见云卿如此毕竟不忍,便只得握拳恨恨向下砸。床铺甚是温软,砸上去却也是闷闷一声重响,足见他恼怒之深、气愤之重。云卿听闻声响不由抬头看了一眼,看那手仍紧握成拳,微微发颤,且泛着红。默默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道:“我说了我想对付蒋家,会拿蒋宽开刀,也说了会说服你帮我。这是能做事,愿做事,果然老爷子听了很是欢喜。”

  然而如今蒋家后宫得势,他们出手若不谨慎,只会害了宫里的慕大姑娘。这一点云卿自然知道,心知慕垂凉又要不悦,正要开口解释两句,却听慕垂凉冷然道:“仅是如此,根本不够老爷子消解怒气放我回来。你既有心求情,纵他不提条件,你也会主动允诺,何须此时还要在我这里遮遮掩掩?不分权,不求财,无欲无求?呵,这等话老爷子会信?”

  云卿指尖一顿,蓦然抬头,便见慕垂凉目光清寒,眉也好唇也罢,整张脸似罩了一层白霜。她紧盯着慕垂凉,两度欲开口辩解,却张口无言。房中再度安静下来,似比昨夜天问阁书房的静谧更可怖。

  终归是个病人,跟他计较什么,虽这样想着,却终是不能够忍受那样的目光。云卿盯着慕垂凉冷若冰霜的脸,一字一顿说:“我只说不分权,不求财,并没说过无欲无求。”

  “那你要了什么?老爷子允了什么?”

  云卿看他半晌。他脸色极差,比昨晚或今晨看起来更差,烧退去之后那种疲倦似乎深深蔓延开来,让他往日的笃定与自信消减了一大半,像是从威风凛凛的豹子变成了极力撑起一口气的纸老虎。

  终是不忍,云卿便叹道:“总之就这么定了,如今你在禁足,这些事便由我来做,你与其此时恼怒,倒不如在我做事时多指点帮忙。我困了,粥放在这里,我喊秋蓉过来伺候你。你生气归生气,劝你多少还是喝些,你脸色极差,恐太太来了看见要担心。”

  说着放下碗筷起身欲走。才迈了一小步,却觉手被人紧紧攥住,那手掌冰凉,比不得往日温厚,却攥得极紧,云卿挣脱不得。便听慕垂凉重重一叹,用力将她向怀里拉,云卿跌坐在床沿,一只手立刻紧扣她腰肢。

  慕垂凉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静静开口道:“说。”

  056 亲爱

  云卿一只手探向腰间,小手覆在他大手上。时光静好,四月的阳光暖暖透过纱窗,整个房间通透明亮。云卿向后倒去,靠在他怀里,仿佛二人并没有起过争执。

  如此温存,时光亦悠长,才只片刻就令二人都醉了一般,谁也不愿再开口说冷厉的话。慕垂凉亦只得在她耳边一声轻叹,然后双手抱紧了她,二人脸贴着脸,手握着手,含糊呢喃,磨蹭亲吻,彼此都觉时光恰好,分外珍惜。

  眼见这件事就要这样子混过去,却忽听珠帘叮咛作响,二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两个小娃儿懵里懵懂地打着珠帘,人还没进来就已经呆掉了。

  疲q匆匆跟来,见慕垂凉与云卿如此,一张粉嫩俏脸瞬间红透,拖着两个小娃儿低声劝着就要走,昭和与曦和却只松了手,珠帘一阵叮当脆响,只有疲q在着急,三人却都没动。

  云卿掰开慕垂凉僵硬的手,背过身去略整衣衫,如此正是与慕垂凉面对面,于是可见他已然温柔的脸又一点一点冷下来。

  “他们怎会在这里?”

  云卿心叹,罢了,看来今日是难以补眠了。

  “我把他们接回来了,日后就教养在我房里。我来养,你来教,你若不愿就请个先生,总之是要跟着我。”

  慕垂凉冷冷扫过昭和曦和,目光最终落到云卿脸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简直不能明白!我让你别插手的事你偏要插手,我让你别管的人你偏要管!我讨厌的你非要亲近,我不想看见的你偏要带到房里来!你有空费尽心思讨好他们,怎么不想想该怎么讨好我!”

  慕垂凉极少这样子说话,即便云卿晓得此事必要起争执,也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截了当。略退半步,不远不近地打量他一番,眼见要继续僵持,便转身上前提裙蹲下,对两个娃儿柔声说:“昨儿半夜过来,太太那里你们还未亲自道谢请辞,如今该如何呢?”

  昭和重重点头说:“原是想先向阿爹请安,然后再去向太太请安,再然后叩谢太太恩德,最后请辞。”

  云卿闻言笑了,摸摸昭和的头笑说:“真是懂事又乖巧。那么然后呢?”

  “帮春姨收拾着将我们的东西挪过来,等挪好了,就去临字。”昭和答道。

  云卿点点头笑说:“好,真是好孩子。太太身子欠安,你们收拾东西手脚轻些,莫要打扰她休息,可记得了?”

  昭和点头说:“记得了。”

  云卿便看向曦和,曦和一语不发,僵了半晌,见云卿笑容未减,只得略点了个头,转身先出去了。昭和便行礼退下追去。云卿吩咐疲q道:“这两个孩子与你不够熟识,恐你一人难带,所以这几日凡与两个孩子相关的,都去请春穗儿帮你。若见太太,就说凉大爷只是疲累些,歇息好了自会过去,请她不必过来了。”

  疲q自然应下,跟着出去,关上了房门。

  “你答应老爷子教养孩子,老爷子同意放我回来?”慕垂凉冷笑道,“真是难为你。”

  云卿觉得甚是无趣。他气什么,她心知肚明,她为什么,他亦清楚明白,却都觉对方受了苦所以心疼,所以如此争吵,这是何苦。

  正是此时,便听得门突然开了,紧接着珠帘一阵叮当脆响,一人大步进来,云卿才瞧见那是阮氏,却见阮氏已愤然扬手,干净利落甩了慕垂凉一巴掌。

  “太太!”云卿下意识要拦,却见慕垂凉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看起来比她更惊讶。见阮氏还要动手,云卿忙抓住她手腕问:“太太,这是怎么了?”

  阮氏原也不曾打过慕垂凉,如今见他病得脸色苍白,连目光都透着几分憔悴,浑不似往日里那般时时透着笃定和温厚,一时虽气得发抖,人却也心疼地哭起来。

  云卿与慕垂凉见状不免都吓到了,慕垂凉撑着坐起身来问:“娘——”

  “你闭嘴!”阮氏喝道,“你知道个什么!她不眠不休吃喝不顾守了你一晚上,你竟还甩脸子给她看!你眼里只有天大的事,她眼里却是天大的你,你不心存感激便罢了,还如此对她!”

  云卿正惊愕,见珠帘后头怯怯探出两个小脑袋,疲q欲哭无泪跟在后头。显然三人一出门就遇到了阮氏。

  也不知是哪个多嘴添乱,云卿累极,正要作劝,却见阮氏猛然抽开手,又重重一巴掌抡过去。这一次用足了劲儿,声音脆响,听得云卿心尖儿发颤,而阮氏也用劲儿过大,趔趄不稳,云卿只得匆忙去扶,待扶稳了阮氏回头看慕垂凉,便见他脸上是红红的巴掌印,他默然低头不言。

  阮氏泪流满面,指着慕垂凉说:“人人都说你凉大爷洞察人心,聪慧过人,智赛诸葛,今日又何必装糊涂!我知道你怨什么,不过是怨她不听话,可你就不能想想,她好端端的为何要冒这险深夜去求人,你纵猜不到,难道不能先问问?你怪她什么?都是我逼的,是你的两个孩子逼的,是外头蒋家逼的!她受了多少苦扛了多少累你不管不问,醒来倒先责备她!”

  慕垂凉低头一言不发。

  云卿却生怕阮氏再气坏了身子,忙安慰说:“太太,没有那回事,他最疼我这你都是知道的。如今必是旁人会错了意也带错了话儿,我们不过有些话儿没说拢,他哪里责备我了?”

  “你撒谎,”曦和突然插嘴道,“大人只教小孩子不能撒谎,自己却撒谎。我都听到了的,是阿爹在凶你在欺负你,我把阿爹的话跟太太说了所以太太很生气,太太在帮你,你却不领情。”

  慕垂凉蓦然握紧了拳头,然后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定定落在曦和身上。曦和目光有一瞬躲开,然而几乎立刻稳了下来,直直迎着慕垂凉目光。这亲生的父女,此刻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云卿当即拦在二人之间,并吩咐说:“昭和,带妹妹出去。”

  昭和立刻道:“是。”说着与疲q一道硬是拽着曦和出了门。

  房中一时静下来,云卿见阮氏气色不佳,便与泥融一道扶阮氏到外间去。云卿欲扶她坐下,阮氏却仍气得咬牙切齿的,云卿无奈,只得劝说:“太太,我已有一个病人需照料了,太太可万万不要再吓我了!”

  阮氏却泪流不止,抓着云卿手呜呜直哭,云卿与泥融万千好话才将她劝下来,由泥融扶着送回去,这厢再回房,却见慕垂凉已背对她睡下了。

  云卿知他没睡也不可能睡得着,呆了一会儿,转身闩上门,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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