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肃花絮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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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花絮晚-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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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卿知他没睡也不可能睡得着,呆了一会儿,转身闩上门,踢了鞋子,掀起锦被挤在他身后,并伸手环住他的腰。

  过一会儿,便觉慕垂凉稍稍一动,亦如方才一般覆上她的手,然后紧紧握住了。

  “我不是怪你,”良久,他道,“我是怕。这几日我常想,我当初不该耐不住性子的,若再忍一忍,等四族之事尘埃落定再娶你,你便不必过这种日子了……”

  他紧握着她的手道:“可……有那么一瞬,我真的以为你要嫁给裴子曜,我真是恨得厉害也怕得厉害,急急忙忙跳出来,想要你记起我是谁,并且永远都不会再忘记……”

  慕垂凉每说一句都要停下,像是费力思索该如何往下说,云卿听见自己低声笑出来,脸贴着他的背轻笑道:“这个我爱听,你继续往下说。”

  慕垂凉却不依了,转身过来伸手捧住她脸,仔细瞧着,认真问说:“你会不会恨我?”

  这话听着甚是熟悉,云卿忍不住笑个不停,眼见慕垂凉又要恼,便窝在他怀里说:“这话你问过了,我也答过了,你若记不起就慢慢想,我才不说第二遍。”

  慕垂凉轻轻拥着她,便听云卿在他怀里含糊不清说:“我怎会无欲无求呢?我要你啊,阿凉。”

  四月,阳光恰好。

  接下来的两三日,慕垂凉风度气质都恢复到往日。在听云卿一字不差地重复了当晚天问阁书房中对话后,他果然没有再有失气度地冷脸或指责,反倒那嘴角笑容愈加亲切,愈加温暖,愈加柔和,目光也柔情似水,满满宠溺,常看得云卿暗暗打起冷战来。

  “哦,两个孩子不去请安,你去?呵呵……”他似笑非笑。

  “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啧啧,这真是……”他笑意渐深。

  阮氏那里,慕垂凉第二日就去谢罪,慕大姑娘的事也一一说了,阮氏虽仍恼她,却好歹算是安下心来,对云卿愈发地好。两个孩子如今仍养在云卿处,慕垂凉只当是房里多摆了两盆会动的花草,两个孩子除了规规矩矩请安外,余下时候恐怕也只拿他当只漂亮却冰冷的瓷器。不过好在甚是相安,明面儿上极其和睦。

  至于宋长庚,他伤口未愈,原本不宜下床走动,今次这番折腾令他伤口裂开,如今是倍加痛苦,坐卧不安,辗转难眠,连着几日都欲来请安谢罪却都不能。

  听下人如此禀报,云卿一边将药碗递过去,一边面不改色说:“告诉宋公子,就说听闻此事,吾心甚慰。”

  慕垂凉手一抖,挤出一个明显讨好的笑,乖顺而痛苦地将药一饮而尽。

  只是有一个时候,慕垂凉绝对不会放过她。

  057 用人

  他禁足积攒下来的全部精力都用在此事上,非要让云卿气喘吁吁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撒娇哀求他才肯作罢,云卿气得半死,然而略有不满,他便变本加厉,于是只好在他无限温柔的目光里欲哭无泪地点头说:“生,好的,给你生,哎你又要做什么……”

  白日里念起生孩子的事,云卿便极易想起昭和与曦和。

  昭和是个肥白可爱的娃儿,锦衣华服之下恰似一个糯米团子,说话温吞,走路磨蹭,眼神时常怯怯,极其惧怕慕垂凉。依云卿看,昭和那性子既不像慕垂凉也不像裴子鸳,但春穗儿等人却常说昭和一副文弱书生相,明明白白是裴家人。云卿便忍不住想,啧,都说外甥仿舅,可也没一丁点儿像裴子曜啊。

  至于曦和么,当日曦和居然去阮氏面前替她说话,这一点云卿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曦和虽不如昭和那般与她亲近,但以她高傲的性子,平日在房里已算是极为乖顺了,而她天资聪颖,真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让云卿赞叹有加、宠爱有加。而但凡她与慕垂凉站在一块儿,即便不开口旁人都知必是父女。那眉眼,那鼻子,那神色,说不是父女恐旁人都不信的。

  慕垂凉从石屋回来的第三天,蒹葭一大早带着两人过来。彼时园子里放了两张四方八仙桌,一张上放着文房四宝,两个孩子面对面站着临字,另一张上摆着围棋,慕垂凉一摇椅,云卿一方凳,二人正百无聊赖地对弈。

  “名字。”云卿盯着棋盘道。

  “赵江。”

  “赵河。”

  云卿瞥了一眼,可不就是慕垂凉高烧当晚守着石屋的那两人么?

  “为何要躲?”云卿轻巧发问,目光也仍在棋盘上。慕垂凉更是漫不经心,指节轻叩桌面催促她落子。

  没错,这赵江赵河兄弟当真是个聪明的,帮忙照看慕垂凉后,当晚便没跟过来邀功,次日一早二人双双告假,在家静养了两日,今日方回府。若非云卿有心要用他二人所以着人盯着,恐怕这会儿子还找不着人呢。

  那二人始终不开口作答,对面慕垂凉又在催促,云卿白他一眼,正要落子,那赵江却突然说:“错。”

  云卿眉毛一挑,正欲收手,慕垂凉却叹:“棋艺差便罢了,这棋品当真是叫人——”

  云卿恨恨落子,慕垂凉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温柔缱绻,笑容如沐春风,顷刻间杀她个片甲不留。

  气得云卿脸都绿了,愤然道:“赵江,你来!”

  赵江正自悔恨自己贸然开口,忽听云卿叫他下棋当即就愣了。慕垂凉原本正漫不经心收拾棋子,见状便不紧不慢道:“真是病急乱投医。搬救兵让你办成了抓壮丁,罢了,无趣得紧。”

  激将法,云卿心想,只是这激得也太明目张胆,恐幼稚了些,想来是不成。正欲换个法子,却见那赵江尴尬清咳两声,默默说:“请凉大爷指教。”

  慕垂凉嗤笑一声,慵懒作邀请状,然后继续懒洋洋晒太阳,却并不开始。云卿心说怎得这般容易,却见慕垂凉似笑非笑斜睨她一眼,云卿登时了悟,两步绕到慕垂凉身后拍着他肩膀对赵江说:“凉大爷若输给你,你们兄弟二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们另有谢礼奉上。若你输给凉大爷,你兄弟二人留在我们房里,我们另寻差事与你。你看如何?”

  只见赵江略一迟疑,郑重点头,另一边慕垂凉随手落子,悄然胜出。

  赵江目瞪口呆。

  “怎、怎么可能……”

  慕垂凉百无聊赖地起身,见云卿羞愤难当,恨恨难平,便笑了,摇着乌木错金的白扇说:“你也莫气,你这救兵棋艺的确是在你之上的,只是恐怕许久没碰棋,所以每一步都想走得完美,如此步步受限,不够利落,反成牵绊,以致败北。略熟悉两日,当与我不相上下。唔,这棋送他吧,既想用人,你这作大奶奶的就莫要小气。”

  说罢笑看云卿一眼,优哉游哉摇着折扇回房去了。

  赵江手上仍捏着一枚棋子,整个人僵在原地。

  云卿便不客气了,巧笑嫣然说:“凉大爷有心,这可怨不得我了。”

  于是果然赠了棋送了银两,给正经安置下了。回头追问慕垂凉,慕垂凉便不大在意地说:“天下书生都一样,那心思还用得着我去猜么?一心要躲过你,见你下错棋却又忍不住开口指点,这种事只有最自恃清高、最视棋如命的书生做得出来。我锉他锐气,是要他折服,至少在我面前收了他那副傲气。而让你莫要小气,乃是因为书生最清高,你礼遇有加,他方能拼死报你知遇之恩。”

  云卿心服口服。

  赵江赵河既留下,云卿便有心速战速决了。四月牡丹正艳,她如今是掌家的,最好的自然先送到了她房里。云卿因晓孔绣珠素爱紫色,特特挑了两盆最好的魏紫,携蒹葭欲访孔绣珠。慕垂凉捧了一卷书在窗前闲阅,见她如此,极嫌弃地摇头轻叹念念有词,待云卿问及方道:“姚黄魏紫乃是牡丹中的夫妻花,你明明晓得凇二爷与孔氏这几日正不睦,却单挑了魏紫送她。那本就是个谨慎又小性儿的人,不定要以为你是特特去看她笑话!”

  云卿骇然:“我不晓得啊!”

  可是慕垂凉正在禁足,长庚又不曾过来——他怎会晓得?!

  慕垂凉悠然翻了一页书,真是勤勉好学得紧。

  凇二奶奶孔绣珠出身名门,性子极为和顺,可人虽贤良淑德貌美如花,却听说并不大受凇二爷宠爱。云卿对旁人夫妻之事也上不着心,是以明里暗里都不曾过多打探,但因略知一些,所以在孔绣珠面前总特特绕过凇二爷不提。今次慕垂凉如此提醒了,云卿于是更加谨慎,见了面寒暄两句,先将那牡丹送上。

  孔绣珠见牡丹娇艳,果然欢喜,观赏许久方啧啧称赞命人收下,邀云卿入座。云卿见她家三姐儿昕和在跟前,便抱着逗弄了一会儿,昕和笑了,孔绣珠这做娘的自然也十分开心。二人吃了一会儿茶,孔绣珠将近日家里之事一一说了一遍。其实这些或者她早已秉过,或者茯苓已记下呈与她阅,总归是没什么新鲜事儿,不过是孔绣珠遵循着规矩,也十分尊重她这掌家之人罢了。

  云卿便更觉这孔绣珠是个易多想的,于是不便多说多做恐出错,直截了当说:“说来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大哥儿与二姐儿如今教养在我房里,这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只是两个娃儿自小是老太太养着的,身边丫鬟嬷嬷都是老太太的人,如今也不好去讨,只得另作挑选。凉大爷房里春穗儿是个机灵的,我房里的白芨也算老实,堪堪能用,可毕竟是两个娃儿,这人手总嫌少些。”

  孔绣珠抱着三姐儿昕和,闻言便点头说:“是了,昕和这还小,已需四个丫头、四个嬷嬷、并两个奶妈子了,如此老太太还常说如今是节俭了呢。大哥儿和二姐儿乃是大房嫡出,自然更比昕和矜贵些,虽是凉大爷和大奶奶身边儿得力的,两个丫鬟也总是不够的。”

  云卿便笑:“这话可是拿我当外人了不是?我疼不疼你家三姐儿你心里难道没数?大哥儿与二姐儿是嫡是庶都好,说句不好听的,到底与我何干呢?总归是凉大爷的骨肉,我如今喜也好厌也罢,都得仔仔细细地养着。你想着你必能明白我的难处,你倒怄起我来了!”

  孔绣珠微微脸红起来,解释说:“我并不是说……”却又不知要怎么解释,便转而说:“是该多给大哥儿和二姐儿多添几个人的。”

  云卿便道:“我心里有了人选,只是她如今人在你房里,所以我今儿是来求你的!”

  孔绣珠怔了一怔,讶然说:“大奶奶看上我房里人了?”仿佛觉得不合适,又转而说:“是哪个人有这样的福气!你快快说来,我亲自去请,也好讨个彩头!”

  云卿忙道:“这话怎生说的,算作哪门子的福气?实在是刚进门,对人还不甚熟悉,想着你调教出来的必是好的,又见过两面觉得不错,所以厚着脸皮来讨了,你再这么羞我我可真不敢要了呢!”

  孔绣珠无奈摇头,笑说:“罢了,我真心实意的,你偏要作玩笑说。你且说吧,但凡你开了口,纵是要梨香,我又哪能不舍呢?”

  梨香是孔绣珠陪嫁大丫鬟,云卿这一听便笑了:“梨香自然好,可我哪能夺你心头所好?我要你个二等丫鬟也就是了。”

  孔绣珠眼珠子一转,想起一个人来:“小苹?”

  云卿浅笑颔首。正是当日黄庆儿一事中忠心护主的小苹。

  这小苹原是慕家丫鬟,从前是在老太太房里做洒扫的的,后来孔绣珠添了三姐儿昕和,她原来的丫鬟便分了两个去照看娃儿,于是身边人便显少了。老太太素来疼爱凇二爷,自然偏着他房里人些,如此这般小苹才到了孔绣珠房里,其实算算时日也不长。

  正因如此,云卿才觉开口要了,孔绣珠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果见孔绣珠点头道:“那一个原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的确很好。只是恐怕也不够吧,可还要别的人吗?”

  “要得,”云卿笑说,“说来那一个从前也是你房里的,她若这两日再来求你,你叫她来找我即可。”

  “黄庆儿?!”

  058 孩子

  当天下午,孔绣珠带黄庆儿登门。彼时云卿端坐园内绣花,慕垂凉闲坐池边垂钓,两个娃儿摇头背书,几个小丫头在附近侍弄花草,一派太平盛世、安居乐业之貌。

  等黄庆儿行过礼,云卿方笑说:“怎的,想清楚了?”

  黄庆儿分明恨极,却生生咽下这口气,粉拳紧握咬牙道:“听凭大奶奶差遣。”

  云卿捏着绣花针专心绣花,不紧不慢说:“看来凇二奶奶已跟你说过了,你能过来,想必接下来需做什么也已经想得很清楚。你爹是慕家的老人儿了,一生忠心耿耿,尽职尽责,老爷子颇为赞赏,我们亦十分敬重。你来我这儿,伺候的乃是慕家嫡子嫡女,你要做的事便和你爹一样,那就是忠心护主,效忠慕家。”

  提起绣针,拖起长长一根红绣线,云卿抬头望着黄庆儿笑道:“若你一个慕家家生子竟连‘忠心’二字都做不好,想来不必我赶你走,你爹颜面尽失之下自会带你离开。是忠心还是二心,是勤勉还是懒怠,是为主还是欺主,是荣耀还是骂名,你是聪明人,自当晓得如何抉择。那边是大哥儿与二姐儿,你去行过礼后早些把你的东西挪过来,不必候在我这儿了。”

  黄庆儿呆了片刻,突然醒悟过来,有些别扭地匆匆行了个礼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又去给昭和曦和行礼。罢了,方转身跟着孔绣珠离去,当晚便将东西一应挪过来。次日,小苹亦挪过来。如此秋蓉春穗儿又帮着添了四个婆子,照料昭和与曦和的人总算够了。

  “得再找个先生……老爷子是认得许多的,我却不想用他熟识的人……正经最好的夫子又不大喜我们商贾之家……若你来教就不必这么麻烦了……”入了夜,云卿哄两个小娃儿睡后,躺在慕垂凉身边儿喃喃盘算。

  慕垂凉原本在看一本棋谱,见她如此终于听不下去,放了书卷脱了衣衫,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慕垂凉手肘撑起俊脸仔细瞧她一会儿,却终是怪模怪样笑出来,挑着眉说:“了不得啊,啧啧,黄庆儿一事可是许久之前了,当日以为你费尽心思琢磨出了那行俭八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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