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肃花絮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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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花絮晚-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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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卿怔然后退半步,元寸香,麝香。

  再看自己手指,便觉有几分恶心。云卿压下心头异样,极力稳住声音假意平静问:“不可能单单只有元寸香吧?那样纯粹的麝香粉,倒也并非常见的。况倘若纯是元寸香,早该人一进门你就会闻到不是么?你是那样厉害的大夫。”

  “自然不是,”裴子曜并未因为云卿恭维开心几分,相反,他似乎更为不悦,却不再是暴怒,而是伤怀,因而十分平静解释道,“还有花香。因量太小,如今依稀辨得出茉莉和藤萝,但至少还有七八种。今次是为查出慕小主胎像不稳原因,所以自初查之际心底便存了红花麝香等物,否则莫说我,纵我叔公也未必能辨别出此间元寸香味道。”

  云卿指尖僵了一下,抿了抿嘴,没说话。

  她之所以这样问只是好奇,好奇倘若她和昭和身上果真有元寸香,那么起初裴子曜抱昭和时岂不贴的更近,如何能不知呢?然而裴子曜此番解释却也不无道理,起初是在慕大姑娘房里,房中花草香脂粉香本就重,他抱昭和时心底满是疼爱,自然未觉有何不妥。其后情形,若找不出所谓沾染的来源,恐裴家这二位大夫难以交代,所以一心只悬在那几种可致滑胎的药物上,这才十分敏感,一丁点儿的味道也能察觉到。

  如此说来,她自洗手之后只碰过昭和,所以手上香粉确然来自昭和,相反的,若她手上确然有元寸香,那么昭和身上便毫无疑问带着元寸香了。

  于是云卿不得不想起另一点,慕大姑娘甚是疼爱昭和曦和,这两日若说接触最多,恐怕除了阮氏和莹贞姑姑,就只有昭和了。所以慕大姑娘胎像不稳,是了,整日里将元寸香抱在怀里亲亲摸摸,自然少不得要沾染上……

  所以才动了胎气。

  云卿倒抽一口凉气,不敢去想倘若裴子曜今日没有查出来,慕大姑娘究竟会如何。

  更不敢想,究竟是谁在昭和这孩子身上放了元寸香来害慕大姑娘腹中胎儿,这是何等险恶用心!

  她差点脱口而出想要对慕垂凉说出真相,然而抬头看看面前二人,不得不生生咽下口中的话。

  裴子曜在救她,云卿相信他也决计不想昭和出事,但他今天必须就此事给个交代,所以一旦他知晓真相就一定会死死揪住慕家查找出凶手。接下来呢?接下来慕大姑娘这一胎有任何闪失都是慕家的罪过,再与他裴家无关。而慕家内讧家宅不宁,裴慕两族明争暗斗中自然就落了下风。

  若慕家斗败,她和慕垂凉该何去何从?

  云卿几乎是下意识看向慕垂凉。慕垂凉并无靠前之意,他仍在门口站着,云淡风轻摇着折扇,分明将她们所言一字不差收进耳朵里,却仿佛那些话根本不重要。

  但是云卿晓得慕大姑娘在慕家大局中的重要,也晓得慕垂凉无论如何不会放过带着元寸香接近慕大姑娘的人,此时此刻,昭和的元寸香究竟从何而来仿佛根本不重要——云卿眼神黯淡几分——重要的是,她几乎能够认定,只要她说出昭和,即便明知昭和是被人利用,慕垂凉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想想看,裴家自己的外孙下药,再由裴家人查出来,且差一点就栽赃到慕家大奶奶身上,这么讽刺的闹剧这么好的反击借口,慕垂凉怎么可能放过。

  他原就痛恨裴子鸳,痛恨这孩子的存在,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绝对不会。

  许是她眼底挣扎太明显,裴子曜离得近业已察觉,他仔细盯着她的脸,不打算放过她任何细小动作,且问说:“你怎知,手上的元寸香后颈上也会有?你想起什么了?你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已经知道你手上元寸香从何而来,是不是?”

  云卿低头只是不言。

  裴子曜极力劝说:“你明白此间厉害。慕老爷子不会偏听偏信的,稍后出门恐怕除了我叔公,还会有其他大夫在。你手上和后颈上若有,恐其他地方也会有,虽药量极小,但我能看出来,就难保不会有旁人看出来。若现在擦洗,一来未必能全部清除,二来,稍有能耐的大夫必能看得出刚刚擦洗的痕迹,到时更是百口莫辩。所以不要隐瞒,说出究竟怎么回事,不然这个坎儿你倒是要怎么过去!”

  云卿张口欲辩,怔然想起昭和,想起他方才那一句“阿娘,在昭和心里,舅舅最好,第二个是阿娘。是你这位阿娘。”

  084 保全

  “我懂你的意思,”云卿抬起头,定定望着裴子曜说,“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身上有什么,也不知它们从何而来。”

  裴子曜惊讶倒退半步,一脸不可思议:“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一时当真气得说不出话来。

  云卿低着头,仍是一言不发。

  “显然,她是知道的,”慕垂凉终于停止旁观,摇着折扇上前来,却是对裴子曜说,“并且显然她不会再多说。不过今日之事总要有个论断,所以现在她怎么想不打紧,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裴子曜冷道:“我怎么想?你说我怎么想!”

  “那就好。已经进来太久了,”慕垂凉收拢折扇,轻描淡写说,“如今不妨长话短说。谁?”

  云卿还在思考“那就好”究竟何意,裴子曜却显然已经跟上慕垂凉的话,他亦收了笑,再不是方才为她冲动紧张愤怒的裴子曜,而裴家大爷裴子曜了。

  “蒹葭。”

  云卿见裴子曜眉宇间仿佛对什么厌恶得紧,不由追问:“什么意思?蒹葭怎么?”

  慕垂凉却只盯着裴子曜,摇头道:“蒹葭不可以。一来她会崩溃,二来我也不欲与长庚有嫌隙。”

  “那就秋蓉。”

  慕垂凉继续摇头道:“秋蓉这几日人在不厌台,她二人难以碰到。”

  裴子曜终于冷笑,死盯着慕垂凉讽刺说:“蒹葭的话会伤到你的人,而秋蓉本就是你的人,你自然不舍得。那就疲q,若再不行,我倒是认为是你的话更佳。”

  慕垂凉琢磨了一下,平静点头道:“好的,疲q。”

  裴子曜脸上厌恶之色更重,几乎有些烦躁地说:“你要怎么做?”

  “直说,”慕垂凉道,“就直说好了。告诉你三叔公和我们老爷子她手上有元寸香,剂量极小,只在表面一层浮香,且只有手上有。你如此说,三叔公必会依从你,若老爷子再请其他大夫过来,总不过园中孙大夫和郑大夫。孙大夫医术略次,未必能够识辨,郑大夫确然厉害,然而你若说在手上,他也只会仔细检查手,不好再查其他。”

  “然后呢?”裴子曜眉头紧蹙,对慕垂凉的厌恶越加不遮掩。

  “然后,查,”慕垂凉有些倦意,却一丝不乱地说道,“该怎么查自有我来安排,但该查出个什么结果却只有你这位大夫能够左右。咱们彼此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到时候见机行事便就够了。以你如今心思智谋,我不担心。”

  裴子曜盯着慕垂凉看了半晌,厌恶地说:“姐夫,你可真叫我恶心,这么多年都一样。”

  慕垂凉微微一笑,看着他说:“而你终究变成了我这样的人。”

  裴子曜一分一分变了脸色,看起来就像要咬人,再无半点温润书生之态,他铁青着脸喝道:“收回这句话!”

  慕垂凉不大在意地握住云卿的手笑道:“那就当我没说。今日你说什么都依着你,多谢你手下留情,没有致她于死地。”

  裴子曜看着一脸茫然的云卿和笑意敦厚的慕垂凉,神色愈加冷凝,他再度后退将携手并立的二人尽收眼底,冷笑着说:“你也不必谢我,我于她有亏欠,所以不愿见她因我而死。但倘若是你,我倒是巴不得看你痛,最好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无葬身之地,这一点想必你心里清楚得紧。”

  云卿一个激灵,紧紧抓住慕垂凉的手,却见慕垂凉神色一分不改,仍笑意温和地点头说:“知道了。那么请吧,至少今日要并肩而战,保住这个丫头。”

  裴子曜盯着云卿,几番欲言又止后,终是狠狠对慕垂凉道:“她定要恨死你。”

  “嗯,”慕垂凉点点头,语气依旧平淡,道,“知道了。你也逃不掉。”

  “你——”裴子曜咬牙切齿。

  “你如今不过是想要她活着,”慕垂凉笑意温柔看着云卿说,“我也一样,我只要看她好好在我身边待着那就好。旁的,你顾不上,我也顾不上。”

  顿了一下,又伸手抚摸了下云卿的头发,似不在意地说:“未免她受惊……你是物华最好的大夫,素有神医之名,定能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裴子曜压了压眼底翻涌的神色,深深望了云卿一眼,接着以裴家大爷应有的风范打开门稳步走出去。慕垂凉揽着云卿的腰欲随后跟上,云卿却猛然转身紧紧抓着慕垂凉的胳膊,死死盯着他。

  “怕了?”慕垂凉握紧她的手柔声安慰说,“不怕,有我呢。”

  “不是,”云卿紧张摇头说,“我原是不怕的,如今却怕得要死。你和裴子曜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什么蒹葭秋蓉疲q?什么叫彼此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什么又叫定能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慕垂凉笑容之中满是柔情与宠溺,他低头以额头抵上她眉心,稳稳抱着她轻声笑说:“没什么,稍候自有我与裴子曜一并周旋,你在旁候着不必多说,等我处理好了带你回房即可,这原就只是小事——”

  “我不是小孩子!”云卿鼻子一酸带着哭腔低吼,“我知道这不是小事!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不要插手好不好?我现下已经有眉目了,你容我来处理,我来查,我保证给你个交代!我、我……”

  “好,我依你,”慕垂凉点头道,“但眼下这个坎儿咱们得先过去。我晓得你的心思,你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所以才宁肯对裴子曜撒谎,宁肯在他面前默认,我能懂,但我不能答应。”

  云卿一顿,一时眼泪更加汹涌,扑进慕垂凉怀中失声痛哭。慕垂凉拍着她的背如哄小孩子一般安慰了两句,紧接着便就返回不厌台厅堂了。

  这一进门,二人便就愣住了。

  如今这堂中除先前所有人一人不落之外,还新添了几人。一是慕大姑娘与阮氏,分别坐在右上位与次位,二是二太太洪氏和凇二奶奶孔氏,分别坐在左上位与次位。慕垂凉淡淡扫过四人,见慕大姑娘虽脸色虽差,但坐得分外镇定,阮氏忧心忡忡,神色略显恍惚,洪氏四处打量,兴奋难掩,孔氏战战兢兢,坐立不安。

  云卿却只是有些恍惚,只是有些好奇,一发现势头不对莹贞姑姑便从内封了门,慕大姑娘还特特交代了不能惊动阮氏,怎的阮氏偏就来了呢?阮氏能进得了门倒罢了,倒是洪氏和孔氏,若只是来拜访,莹贞姑姑必定要拦着的,如何反倒能给放进来?

  ……莫不是竟从哪里知道此间情形了?好生古怪……

  云卿双目通红,自不能瞒过众人眼。然而进门时堂中登时安静下来,孔氏与莹贞姑姑等人眼中甚至充满悲悯,慕垂凉一看便知裴子曜已按计划先说了,但云卿却浑浑噩噩,进门看了一圈儿,下意识用目光搜寻昭和。

  昭和却也正在看她,竟顾不得他最怕的慕垂凉就在身旁,张开胖乎乎的小手扑过来,仰着小脑袋眨巴着这大眼睛看着她问:“阿娘为什么眼睛红红的?阿娘哭了吗?有人欺负你吗?”

  云卿心底儿一颤,蹲下身来看着他。昭和正欲如先前一般伸手环住她脖子,却见慕垂凉居高临下不冷不热瞥过来一眼,昭和当即吓得脖子一缩,手也怯怯放下去。

  这一幕恰好落入云卿眼里,云卿鼻子一酸,伸手紧紧抱住昭和叨叨念说:“好昭和,我的好昭和……”

  毕竟不知如今状况,慕垂凉便柔声劝云卿:“先过去吧,三叔公和祖父都候着呢。”又吩咐昭和道:“你,回去站着。”

  云卿突然觉得心口压抑得紧,拥堵的思绪脱口而出就变成嘶吼:“你老是凶他做什么!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你就不能好好跟他说话么?”

  慕垂凉明显一滞,渐渐蹙起眉头,然而如今堂中还有旁人,实在顾不得细思,因而便俯身扶住她肩膀叹说:“罢了,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知不是你的错。若能求得小主谅解,就无须自责太深。况且小主腹中胎儿并无损伤,你不必见之伤怀。”

  听说是“见之伤怀”,孔氏等人方露出了悟神色,目光中的可怜意味也就更重。

  云卿心中五味杂陈,看着慕垂凉,又略略看过房中众人,便就道:“凉大爷,不如就让秋蓉先带孩子们回去吧,免得扰了长辈们谈话。”

  话是对慕垂凉说,目光却相继看过众人。慕垂凉略一琢磨,见众人皆无异议,便就道:“好。”

  云卿这才放下心来,轻轻抱住昭和,亲吻他脸颊之际与他耳语道:“让黄庆儿给你洗个澡,悄悄儿的,不许叫任何人知道。嘘,别说话。”声音压得极低极轻。

  昭和素来便是个听话的,见秋蓉带着曦和过来,便就愣愣点了个头随她们去了。云卿目送她们出门,心里悬着得那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然而再转身看着堂中一干人等,便又觉得那石头“噗通”砸进了心湖里,荡起不安分的涟漪。

  昭和已平安,接下来便是竭尽全力,让自己脱险。

  085 算计

  云卿上前施施然对裴三太爷福了个礼,裴三太爷立刻还了个礼,云卿冲那方向淡淡点了个头,原是要谢裴子曜的,裴子曜却未在看她,反倒是目光尽数落在她身旁慕垂凉身上。

  即便慕垂凉没有点头回应,云卿却仿佛无比清楚地看到他二人在目光交锋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已然达成了某种默契。

  多么可笑,慕垂凉和裴子曜竟然也能就某事达成默契。

  然而实在无暇顾及其他,唯有面向慕老爷子时干脆利落跪地道:“云卿深知此番无从辩驳。虽不知何时何处沾染上了元寸香,但的的确确另小主贵体抱恙,庆幸未酿成大祸,然令小主千金之躯受此磨难,云卿已然罪无可恕,但请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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