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两个老人正卧病在床几个儿女就闹着分家不见踪影,老太太病中惊闻不由动怒,如此伤肝伤心,难以回天,熬不到重阳便就撒手人寰。老太太大去之时,凇二爷出了远门赶不回来,冽三爷媳妇生孩子难产亦是没空,家里大事小事一应由云卿主持操办,连孝子都是慕垂凉这个外人当的。
云卿秉这一句时,老爷子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大半晌没缓过气来,末了,又是一句,阿凉呢?叫他来看看我。
云卿回去同慕垂凉说了,慕垂凉坐在窗边儿小桌前看着账簿拨拉着算珠,连头也未抬一下。云卿便劝道:“若得空,还是去看一眼吧,我瞧着郑大夫的意思,老爷子恐撑不了多久了,如今想说的多半算是遗言。”
慕垂凉冷笑一声,继续飞快的查账,丝毫未放在心上。
慕家人心涣散,败落已是大势所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慕大姑娘在宫中顺风顺水,再度有孕,慕家银号赚得盆满钵满,已达到空前鼎盛时期。但人人皆言此不过回光返照,救不了慕家。
裴初梨一岁的时候,物华又是一场漫天大雪,同一天蒋宽与云湄的儿子出世,取名意冬,字清茗,宫中龄嫔应嫔息闻蒋宽得子蒋家有后,双双自缢谢罪以求皇上宽恕蒋家,皇上体恤蒋家多年行商裨益国家,如今既只剩这一脉,便给了个恩典,将蒋家大宅还给了蒋宽,蒋宽遂携妻子搬回蒋家大宅,至此平安度日,后又连生二子一女,举家和乐,再无忧患。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裴初梨一岁的时候,物华漫天飞雪,大兴城亦寒风呼啸。裴家的案子查出来了,谋划婕妤慕氏不假,而谋划漓嫔夏氏及背后之夏家,亦是证据确凿。当年乃是裴家在物华吃了夏家的亏,所以在宫中报复陷害夏氏,与如今陷害慕氏如出一辙。至于户部尚书、太子太傅夏丛箴的案子,乃是蒋家与裴家联手所为,蒋家如今知情者皆已死无对证,皇上之愤怒自然全部倾泻到了裴家的身上。
此事尚未定案,后宫贤妃叶氏病殁。新任太医院院使洪章介入彻查,说贤妃乃是中毒,那毒来自头上一枚玉梨金簪,簪子乃是慕氏相赠。
慕氏却道,必是弄错了,那一枚玉梨金簪乃是回物华探母之时,其嫂裴氏子鸳相赠,她因见名贵所以赠与贤妃,若金簪有毒,岂非裴氏要害她么?洪太医便又道,那玉梨金簪上的毒并非一日涂抹可与人有害,所以不可能是慕氏做的手脚,再者,簪上剧毒甚是高明,金簪未必如何,但簪上之毒必是出自裴家。
裴家,裴家,来来回回皆绕不过一个裴家,皇上龙颜大怒,问罪裴家,满门抄斩。
一如当年夏家的结果。
消息传回物华,裴子鸳吞金自杀,裴子曜托孤云卿,放火烧尽裴家大宅,那一把火烧得轰轰烈烈,堪比当年夏家那场大火。
次年元宵节,物华第一的灯笼坊李记古华斋的画师苑秋姑娘成亲,嫁的乃是一位据说曾遭火吻所以终日以一薄薄银色面具遮面的男子,男子喜梨花,衣襟多绣回纹,身上终日有一股淡淡的药材香。成亲当日,物华最负盛名的灯笼画师慕家大奶奶云卿亲自前去道贺,送了一盏巧夺天工精妙绝伦的百结花灯,苑秋姑娘接了,道:“我终不负姐姐当年所托。”
那慕大奶奶却看着面具遮蔽的面孔,道:“当年橘水杏湾,有人拜托我关键时刻救他孩儿一命,我亦幸不负所托。”
男子淡淡一笑,只是问:“梨花开得可还好么?”见她点头,男子遂敬其酒,豪饮三坛,酩酊大醉,待醒,外出游医,多年未归。
却说叶家自知在劫难逃,在朝叶氏为官着尽数解甲归田。次年四月,慕家三子慕九章执一把古剑冲进叶家,言此番是为当年冤死的夏晚晴报仇,杀叶家老爷、二爷,和叶家大爷叶怀臻等,其后叶家无人主事,上下一应交由叶四小姐叶怀柔撑着。五月,川陕甘大旱,粮酒叶家开仓放粮救济灾民,至此财富悉数散尽,已与普通商贾之家无甚分别。
六月,慕九章杀人偿命,当街问斩,七月,慕老爷子驾鹤西去,临死终得见慕垂凉,也只是道:“慕,是思慕的慕。留一个孩子姓慕吧。”慕垂凉不置可否,倒是慕老爷子忽而流泪,大喊一名字,隐约听得是一女子闺名,姓夏,物华夏氏。
八月,江淮大水,婕妤慕氏主动向慕家物华慕氏写信求助,慕氏由长子慕垂凉做主,尽关银号,变卖家产,捐与救灾,皇上褒奖,进正三品婕妤为正二品昭仪,封岚妃,掌管后宫,三年之后,以其贤德封后。
再三年,皇上驾崩,六皇子登基,娶江南杭州吴存儒遗孤吴存铎独女为后,封慕氏为太后。
又是一年五月好,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芳菲尽谢,绿荫渐浓,春末夏初时节,裴二爷骑马仗剑回物华,但见慕垂凉扶着云卿自岚园中出来迎接,云卿怀中抱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身边还跟着慕昭和、吴曦和、裴初梨。
裴二爷经了大风大浪,心胸已非凡人,见他们皆皆站在他亲自题的“岚园”匾额下,不由在马上笑得邪肆,开口便问:“尔乃何人?”
“杭州吴氏,吴世泽。”
“物华夏氏,夏薄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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