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肃花絮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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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花絮晚-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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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宽眯缝了眼,端详她半晌,脸色微变,接着冷哼一声单手抱着小炉子提起衣摆就走。

  云卿也带着蒹葭欲离开,走到门口,却看到地上两片翠生生的柳叶子。腊月里扎看见这样鲜嫩的绿真是叫人满心欢喜,蒹葭笑:“腊月春归,真是好兆头。想是咱们二爷该回来了。”

  云卿拿在手上端详半晌,这两片叶子尚翠,上头没有脚印儿没有灰尘,难不成是刚刚落的?云卿回头一看,只见楼梯处方才蒋宽站着的地方同样躺着两片这样的叶子。这倒是不稀奇了,蒋家是什么样儿的人家,造个腊月绿柳的景致可一点儿都不难。

  出了门,蒹葭不免又忿忿:“差点儿叫蒋家大小姐给诳了,蒋少爷这不好好的么?找咱们兴师问罪个什么劲儿!”

  云卿叹气说:“不大好呢!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望族子弟,又是嫡子,虽说性情各异衣着各异,可有一处却是一样的,那就是受不了脏。可蒋宽呢,衣服上粘着那么多树叶子就匆匆回来了,想来是一路都心不在焉。”

  两人随之去了商陆那里,将苏行畚的事细细与他说了。商陆也觉得不放心,当即差人通知紫苏、疲q等岚园人要他们平日里多加防备。又问云卿:“破庙终归是不安全,便是再加几个人盯着我也不放心,不如先找个正正经经的落脚地儿,别只顾着下套儿,反倒忘了身后的狼。”

  云卿叹气说:“我这一路也都在想这个呢。我跟苏行畚这梁子可结大了,他来寻事我一点儿都不意外,可又琢磨着,这破庙都住了这么久了,难得裴家叶家和蒋家消气儿了不来找麻烦了,我现在要走,万一打草惊蛇,让这几家再把心思放到我身上可怎么好?毕竟裴叶两家的联姻到现在都没坐实呢!”

  “那又怎的?”商陆阴沉着脸说,“难不成为了成全他们美事,甘愿自己遭罪么?”

  云卿忙说:“怎么会。商陆哥哥莫担心,一来么不怕哥哥笑话,慕家那位爷是不会眼看着我出事的,二来我琢磨着我师傅快该回来了,那破庙再危险我也住不了几天了。等我师傅一回来,我也不需顾忌什么裴家什么叶家了,现下这状况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呢!”

  “大谋,大谋!二爷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你像寻常女儿家一样赏花看鸟做绣活儿便好,小姐你明明知道,却偏偏不听话。现在手腕子也伤了,人又住破庙里,还前怕狼后怕虎的,可真真是叫我没法跟二爷交代!”

  商陆连日以来查不到裴二爷消息,难免心焦气躁了些,又担心云卿,不由脱口而出说出这些话。可话说完又觉不妥,看了云卿半晌,叹出重重一声:“唉……”

  063 翠柳

  云卿为商陆斟了茶,待他喝了两口稍稍平静些了,才盈盈一笑说:“哥哥,我可不是怕他们。我是下套儿的猎人,怕不了那些狼虫虎豹。不过有些事总需得审时度势,比方说在站得不够高不够稳的时候,哪里方便给自己树敌太多呢?至于什么看花看鸟做绣活儿,哥哥,那可不是云卿。”

  商陆盯着她看,一脸怒其不争,最后才硬邦邦说:“我找人在破庙附近盯着,不准不答应。”

  云卿忙说:“知道商陆哥哥最疼我、一心为我好,我哪还敢说什么不答应。哥哥想吃什么?我去做。”

  她这撒娇没让商陆开心起来,倒惹得另一位不速之客笑话她。云湄在小厨房口摘下厚厚的毛皮斗篷递给下人,上前捏捏她脸说:“商陆可都跟我说了,你呀,又气他!”

  “姑姑!”云卿惊喜,“你怎么来了?”

  云湄自成为御史大人义女之后,云卿便常常催促她多往那边走,现下岚园出了事更是几番相劝让她别回来。云湄素来认为自己不如云卿聪明,又常常念着云卿嫡长女的身份,所以云卿说什么便是什么,如此一来,两人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临近年关了,总是挂记着你,可你说了让我少去庙里,所以我便来商陆这里问一问。”云湄上上下下打量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云卿拉了云湄手说:“这下看见了可算是放心了吧?我好好的,你别担心我,对了,御史大人家怎么样?御史夫人的病好一些了吗?她可疼你吗?赵家可有人欺负你么?……”

  云湄点了她额头柔声说:“汤要糊了!快盛了汤吃饭,咱们慢慢说。”

  她和蒹葭做了黄焖肉,蒜蓉排骨,红烧狮子头,和蛋黄焗南瓜,最后还有一个老鸭汤,都是商陆爱吃的东西。商陆盯了一眼她的美食计,翻眼表示不为所动。

  姑侄俩一个撒娇一个作劝,好容易让商陆懂了筷子,可看着云卿仍然只能用左手拿筷子又忍不住连连叮嘱:“你做事稳着些,尽叫人操心!”

  “是是是,全听哥哥你的!”云卿忙点头应下,并夹了大块排骨献殷勤。

  饭桌上,云湄略提了几句在赵御史家的事。原来慕垂凉不止安排赵御史收云湄为义女,还时不时亲自上门做客,明里暗里抬高云湄,让人不敢小瞧了她。

  “那……那最近呢?”

  “最近倒不去了,”云湄说,“听义父说是病了,病的可不轻呢!”

  云卿心中一阵怅然。

  云湄拨弄着筷子,左右看看,不等说话脸就先微微一红,柔声说:“还有件事,需得让你知道。”

  “呃……什么?”云卿回了神儿,亦察觉云湄异样,便搁了筷子欲听下文。

  云湄说:“蒋家大少爷……去赵家提亲了,义父和义母还有整个赵家,都知道了。”

  “蒋宽?”云卿难免要诧异。照蒋婉当初说的,蒋宽应当是听了云湄几句话才垮了的,怎么这么快就重整旗鼓再次登门提亲了?难不成蒋婉真是知之甚少顺了个便来寻事的?她也不像那么清闲的人哪!

  看着云卿神色几番变化,云湄脸上红晕渐渐消减,最后竟是比先前还偏苍白一些,她拉了云卿手说:“我先前跟你说,我很笨,帮不了你什么,可绝不会成为你的后顾之忧。这桩婚事,若你答应,我从此便是蒋家人,你若不答应,我这就回去跟义父义母禀明心志。”

  云卿和商陆相视一眼,商陆立刻借口说忙告辞了,独留她们姑侄俩在房里。

  “姑姑,”云卿说,“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们能自己选夫婿,这是多么难得的事,若是咱们夏家还在,怕是咱们两个都只有被人安排的命。这样好的事,你倒又胡思乱想起来了么?什么后顾之忧,什么帮不了我,姑姑你只有过的好好的那才是帮了我最大的忙呢!可是姑姑你,你……可愿意嫁给蒋宽么?”

  云湄低着头,脸色再度一层一层晕染起胭脂红来,她小声说:“蒋家……也是咱们夏家的仇人之一,蒋宽又是蒋家的嫡长子……”

  “姑姑,这些事我自有分寸。你只需说你愿不愿跟了蒋宽,其他的,容我来安排。”

  云湄也不答话,轻轻柔柔叹了一声,说:“罢了,还是等二爷回来再说吧。”

  毕竟她们二人在岚园住了那么久,等裴二爷回来再说也是情理之中的,云卿也就不好再问。末了,云卿又将苏行畚的事细细同云湄说了,嘱咐她近日里不要离开御史大人家。

  出了门,商陆不在,蒹葭和云湄的丫鬟巧绿在一处候着。巧绿知道云湄最怕冷,等云湄一出门便将她的毛皮大氅裹在了她身上,云卿便帮云湄系上斗篷的带子,却看到蓬松的绒毛里粘着一片浓翠欲滴的柳叶。

  她手一抖,抬起头来看云湄,云湄正帮她扣上帽子,同时絮絮叨叨地嘱咐蒹葭:“……那庙破旧,你们晚上盖好被子。生了炭火呢可就要记得通风。对了,盯着她,不许她玩儿雪,去年可把手都冻肿了呢……”

  蒹葭自然是一一应下。云湄交代着交代着发觉云卿顿住手呆呆地盯着她看,便低头柔声问:“怎么了?”

  云卿心里突然荡起大大的涟漪,一时气短地说:“没、没事……”然后匆匆系好带子,吩咐巧绿好生将云湄送回府上。

  从商陆落脚处回来,云卿便直接打道回府——那个暂且容身的破庙。

  春穗儿一见她进来便上前扶她,吱吱喳喳说:“小姐可算是回来了,饿不饿,快尝尝我们做的饭菜!”

  四下里一看,这几个姑娘果真伶俐,才不大的工夫就将小小的破庙收拾地井然有序。其实她与蒹葭也见不得脏乱,但几个姑娘不止收拾了,还挂上了云卿百无聊赖时作出来的字画,甚至墙角窗台上还有供瓶的三两枝腊梅,当真是妙得很。

  秋蓉说:“虽说住不了多久,可总归是小姐落脚的地儿,闺房总得有些闺房的样子,所以我们便自作主张了,还请小姐不要见怪。”

  “哪里会呢,”云卿忙说,“我喜欢得紧。”

  春穗儿端了饭菜出来,闻言插嘴说:“小姐喜欢吗?我家爷也最喜欢腊梅,书房卧房都供着呢,且不爱白梅不爱粉梅也不爱碧梅,单就喜欢这一团火似的腊梅,呶,就瓶中供着的这种!”

  云卿左右看看春穗儿和秋蓉,却只能拿了碗筷才借着由头说:“多谢你们。”

  秋蓉平和地笑说:“快吃吧,因不晓得小姐爱吃什么,所以做的都是我家爷和大太太爱吃的。”

  “对对对,”春穗儿又欢快地说,“这个是清拌莴笋,这个是地三鲜,都是大太太爱吃的,太太礼佛,吃素。至于爷,不爱吃甜腻的,不爱吃酸涩的,其他倒不挑嘴,清清淡淡简简单单就好。”

  这里说的大太太自然是慕垂凉到慕家的养母,慕家长房媳妇阮氏。阮氏相公去得早,膝下只有一女,能仰仗的也只有慕垂凉,听秋蓉说的,两人那是真真儿如亲母子一般。

  记下了二人喜好,春穗儿和秋蓉便不多说什么。这一次一点,像小时候师傅授业一样,也颇为有趣。只是到了最后她才不甚在意地嘱咐说:“临近年关,街上乱了些。想来你们平日里也不大出门,若真想出去走一走的,不妨叫蒹葭随你们同去。”

  064 婉丽

  春穗儿咯咯一笑,说:“爷吩咐了,说临近年关,怕有叫花子硬往咱们这里凑。要我们几个守着这儿,散粥也好散银子也好,总归是不准让人打扰到小姐你。”

  这个人真是……云卿真是服了他的细致周到,一想如此也好,遂点头笑了。

  春穗儿秋蓉等人是领了命来的,除了明面儿上的照料,更重要的是让云卿熟悉慕家的一切,如此一来她们四人自然遇不到苏行畚,云卿也就放心了。

  话说蒋宽这厢,自那日全馥芬见过云卿之后便整日里神色恹恹,店小二虽不是蒋家人,但一来二往的跟蒋家人也颇为熟识,因此不出几日便将蒋宽这边的信儿透到了蒋家。那蒋家是谁当的家?自然是嫡长女蒋婉,甭管人是不是业已出嫁,都是蒋家一片澄明的天。

  惊了这阵子风,天自然是说变就变。蒋婉当即撇开慕家大摊子事亲自去全馥芬揪着耳朵将蒋宽带回了家,听说还把蒋宽几日不曾撒手的泥炉子给摔了个粉碎,至于蒋宽正在琢磨的那些花草茶当然也是被嘲笑地一文不值。说来蒋家子嗣不争气,唯一衬得起蒋家名号的又是个女子,所以这些年来物华城倒是没少看了蒋家的戏,可这回,事情闹大了。

  却说物华蒋家,当年是堪比夏家的望族,但夏家败落之后,蒋家竟跟遭了咒似的一天不如一天。同样是不掌家的,裴家老爷是因为卧病在床,而这蒋家的老爷却是因为玩儿得太忙,忙到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打理生意。蒋老爷玩花玩鸟玩色子的时候,蒋大小姐便颇为懂事地早早担起了整个儿蒋家。对内照顾幼弟弱妹,对外则掌管生意稳扎稳打,如此才保蒋家没被蒋老爷给玩儿垮。

  如此一来,蒋婉在蒋家的地位自然不低,出嫁前高,出嫁后因人人都尝到了长姊不照拂的苦头,所以蒋婉的地位不降反升,简直被蒋家当菩萨来供奉。而作为一母同胞姐弟,蒋婉疼蒋宽是出了名儿的,蒋宽孝顺蒋婉更是出了名儿的。

  可这回,蒋宽却跟蒋婉一通大吵,然后独自出了门,接着竟消失了好几天,怎么打听都没有一丝消息。

  蒋婉也慌了,这走的不是别人,是堂堂蒋家的嫡长子,说丢就丢像个什么话,所以开始全城打听,最后毫不意外地就打听到了云卿所在的地藏王菩萨庙里。

  而很不巧的是,那天春穗儿秋蓉,丹若黛若,四个人全在。

  连着几天里,丹若黛若已经教会了云卿大太太最喜欢的软缎晕针穿花绣莲针法,也教会了她慕垂凉最喜欢的袖口浮绣海棠花的技法。春穗儿吱吱喳喳将慕家的人与事说了个遍,儿秋蓉更是用笔将慕家大院儿重要的地方都一一介绍了一番,最后甚至简单画了慕家老爷子慕重山、大太太阮氏、二少爷慕垂淞以及慕垂凉房中那二位。好巧不巧,蒋婉的刚刚画了一半儿,蒋婉便掀了帘子直接进来了。

  春穗儿秋蓉丹若黛若当即愣在原地,半晌秋蓉才率先反应过来,扯了扯春穗儿的袖子,两人一道说:“问二奶奶安。”丹若黛若也随之问了安。

  蒋婉脸色惨白,目光扫过四人,冷静地问:“你们四个怎么在这里?”

  春穗儿忙说:“回二奶奶话儿,临到年关了,我跟秋蓉便出来添置些料子做新衣,好坏且不说,单图个喜庆。可又心说论及衣料,哪还有比咱们丹若黛若更懂行的?恰巧她二人活儿也做完,便强拉了她们出来,二奶奶可别怪罪才是。”

  云卿不由在心里叹春穗儿果真机灵,抬头却看到蒋婉桃心形的脸白里泛着青,殷红的嘴唇让两粒银牙死死咬着,看着有些可怖。

  “添料子,能添到菩萨庙里?”

  “黛若有哮症,”秋蓉平静地说,“外头风大,犯病了,见这里还算干净,便央了云姑娘在此躲一躲,好在云姑娘十分友善。”

  蒋婉一张脸青白,盯着秋蓉看了半晌说,冷笑着说:“哮症?慕家什么时候管叫下人们大白天不做事自己出来扯料子了,还是女眷,又那么巧犯了哮症?”

  “确是哮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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