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浸泡了一刻钟,少煊才觉得整个人到底再次清醒过来,浑身的燥热已经退下去,虽然依旧虚软无力,倒是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孟长夜俯身捡起了少煊的衣服,他胸前是伤是用簪子扎的,伤口不大,血也像是止住了。孟长夜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他身边也没有药,只能先给他将衣服套上。他还站立不住,只能扶着他过桌边坐了,薛太妃坐在床沿怯怯地看着他,此刻她的眼里再没了方才的得意,有的,全是惊慌。
她突然又起身跑过来,跪在少煊脚边,拉扯着他的衣衫开口:“皇上,您饶了我吧!我是因为爱您啊!皇上我真的爱您!”什么理由都不是理由,她只能孤注一掷,一遍一遍地强调自己爱面前的这个男子。
孟长夜知道少煊此刻也没有力气说话,他却是忍不住,冷声道:“你罪当处死!”给皇帝下药,还想逼迫皇帝行**的,他孟长夜此生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薛太妃真可谓是天下第一**!呵,他心底冷笑,薛太妃还不知道先帝根本没死呢,要是让先帝也知道这件事,知道他有这样的妃子,叫他情何以堪啊!
薛太妃被孟长夜一句话说得懵了,半晌,她才咬着牙道:“凭什么?难道因为皇上来了我的房间么?今日皇上是自愿来看我的,很多人都知道!”她浑身颤抖得厉害,此事东窗事发,她是知道的,自己完了。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啊,不甘心输得这么惨。
孟长夜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此刻听闻她还狡辩,他是气得牙齿咬得“咯咯”的响,他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连他这个从来不打女人的人也是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扇她耳光了!
苏贺站在后面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他方才以为皇上和太妃在做那种事才又急急地退出去,他哪里想得到事实竟是这个样子呢?
少煊到底又开了口:“长夜,既是太妃病重,就让宫里的张太医亲自来瞧瞧。”
孟长夜听他突然这样说,不明所以,但也只好应下。薛太妃更是一怔,这才想起她派的小太监过去,不就说的是她病重不久于人世么?
她的眼睛撑了撑,倒像是想起什么来,手攥紧了他的衣袍,声音颤抖得越发厉害:“皇上!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啊皇上!”她心里明白,他点名了要谁来,那太医必定是心腹。她方才还想着皇上总不能因为她对自己下药想与他做那种事来处死她吧?却是不想,她寻的那请他来的理由,如今倒是成了送自己上黄泉的借口!不管她有病没病,张太医的答复,必然只能是有病,且,病入膏肓。
身子一颤,瘫倒在地上。
“薛太妃,你是真的病的不轻。”他低低地言了一句,一手撑住了桌沿,孟长夜忙扶了他起身,转身出去的时候,他只又回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苏贺已匆匆去前面,按照皇帝的吩咐,亲自拨了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专程来伺候薛太妃。
出到外头,孟长夜才低声问:“皇上是想要张太医……”方才在里头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此刻倒是想起来了。这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毕竟要杀的人,是先帝的嫔妃。皇帝与太妃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一个处理不慎便会惹出大事。
少煊却微微摇头,临近年底了,他这次来御福寺是祈福的,不便杀生,他只是想要个借口,从此之后,薛太妃便再出不了这小小的屋子,见不了任何人。她不是想着要出去,要得到更好的么?那么如此,也算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孟长夜有些讶异,不过皇上的决定,他是不能干涉的。他的步子迈得极慢,像是每一步都要凝起极大的力气。
“皇上不如先回房去休息?”
他却摇头:“就说朕有要事,提前回宫去。”
孟长夜会意,二人过华太妃房外的时候,见思昀还站在外面,她看见他们过去,忙迎上来,却见少煊的脸色异样,皱眉问:“皇上怎么了?”
他低低一笑:“没事,许是昨晚没睡,此刻有些累。”
思昀忙道:“那皇上可要好好休息的。”顿了下,她又言,“小姐也是,都进去那么久了,怎的还不出来呢?早上的时候倒是说急着去找皇上的。”
他“唔”了声,才言:“没什么事,你先在去和华太妃说,就说朕有事,急着回宫,让贵妃回房去收拾东西。”
思昀应着,回身去叩门。
里头的华太妃闻得敲门声吃了一惊,又听外头思昀道:“太妃娘娘,皇上要回宫了,急着让我家主子回去收拾东西。”
华太妃手中的帕子猛地握紧,她的额角渗着细细的汗珠,按理说她的宫女也该回来了啊,怎么到了此刻还不回来?她的心开始“扑扑”地跳个不止,不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可是,能出什么事?
“太妃娘娘?”外头思昀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孟长夜心下一紧,他忽而想起方才在薛太妃的门口,自己叫皇上,皇上不应的场景来。此刻心底有些觉得不妙,少煊的脸色亦是有些变了,低唤了声“长夜”,孟长夜忙扶了他上前。
华太妃心里还在想着如何应对,竟是听见皇帝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华太妃。”那声音很轻,可是她听得出,就是皇帝无疑!
躲不过去了,她不出去也是不行。
孟长夜正要推门,见那门从里头被打开了,华太妃微微一笑:“原来是皇上亲自来了。”
他也不拐弯抹角,径直叫着:“贵妃!”
华太妃略皱了眉:“皇上怎么了?哀家看皇上的脸色不太好。”说话的时候也是中气不足的样子。
少煊只一句“偶染风寒”,只道:“贵妃呢?”
华太妃极力地掩饰心中的慌张,笑着开口:“哦,贵妃和哀家说着话,吃了东西说是倦了,哀家就让她先睡一会儿。哀家看皇上像是病得不轻,要不要先回宫去?”细瞧着,倒真不像是什么风寒啊。
思昀的眉头皱起来,小姐在华太妃这里睡下了?这怎么可能?小姐和华太妃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程度吧?昨天夜里华太妃派人来请小姐过来的时候,小姐起初还不愿意呢!不过她只是一个宫女,也不好乱说话,只是微微动了脚步,迟疑了下,壮了胆子扯住了少煊身后的衣衫。
简单的一个动作,叫少煊会意的同时,却是一阵紧张。
他抬步入内:“既是如此,那朕也留在太妃这里说说话,等贵妃醒来在一同走。”太妃的房间他是不能乱闯的,此刻没有孟长夜扶着,他怕是也走不了路,更是不可能叫孟长夜闯进去。
见他真的入内了,华太妃这才脸色大变:“皇……皇上……”
他低笑着:“朕也正好想寻了机会问问太妃在这里过得可习惯,若是有什么短的少的,就告诉朕。朕还怕底下的人办事不利,伺候得不周到,朕还不知道。”他淡淡地说着,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榻上、床上……
可是,璇玑的人呢?
脸上的笑猛地僵住了,他回眸看向身后的女子:“朕的贵妃呢?”
思昀也是吓了一跳,这……这小姐怎么不在房内!冷汗自她的掌心渗出来,怎么回事?她不是一直守在外面不曾走开的么?
华太妃压制住心头的紧张,才开口道:“其实……哀家也不知道她去哪里,说是有事出去一会儿,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此刻她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思昀脱口道:“可奴婢一直守在外头啊!”
“可不就是要你回去取帕子的时候么?”华太妃的话语尽量说得轻巧一些。
少煊的眉头紧拧:“那你先前为何不说?”还骗他说璇玑在里头睡着。
她的脸色到底有些苍白:“哀家不知道怎么说,免得皇上以为,是哀家弄丢了贵妃。哀家想再等等,她也就回来了,可没想到,现在也不回来。”
目光,直直地落在面前的女子脸上,少煊转身出去,却是吩咐着:“找人看着华太妃,贵妃不见了,总也不会那么巧和太妃的宫女一起不见的!让人去寺内找!”此刻,他的心倒是慌张起来,若然不是瞧见思昀守在门口,说自家小姐在里头,他定不会那么放心地离开的!谁知道璇玑早就不在里面了!
孟长夜见他骇人的脸色,心头也是紧了紧。外头,恰巧见苏贺过来,见了他们,忙上前跟少煊禀报:“皇上,那边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薛太妃的事他早无暇顾及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璇玑再说。
…………
似有烛光在眼前跳动着,璇玑的眉心微蹙,幽幽地转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里,因为是在底下,此刻她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天亮还是天黑。
侧脸,瞧见薄奚珩直直地坐在桌边,她是吃了一惊,猛地坐起身来,却依旧是感到一阵眩晕,本能地扶住了床沿。
面前的男子听到了声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侧脸看过来。
璇玑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见他已经起身,过来坐在她的床边,他的目光缓缓地掠过她的眉目,就那样细细地瞧着,也不说话。璇玑被他看得有些心悸,咬着唇开口:“你看什么?”
他忽而笑起来:“璇玑,你是真不知道么?”
她的心头一沉,知道?知道什么?
她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可是她着实不确定他到底是在问什么。
心下一惊,她脱口问:“是夏清宁出了事?”她是才从夏清宁的房里出来就昏倒了,此刻头依旧沉沉的,还有些痛。
薄奚珩的眼底略一震,却是淡声道:“暂时没有,不过,也活不长了。”
他的话,叫璇玑猛地想起他先前说的,救得了他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她的心里是阵阵的慌张,原来他终究是不肯放过夏清宁么?
“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他却反问:“你很想救他?”
“你会给我机会么?”仰着脸直直地看着他的脸,十指越圈越紧。
薄奚珩怔怔地看了她片刻,才启唇:“若是给你的机会是一命换一命呢?”
璇玑仿佛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她不觉嗤笑着:“我不是兴平公主,你以为我会答应你去杀少煊么?”用少煊的命来还夏清宁的命,那怎么可以!
他的眉宇间尽显薄凉,话语却是淡到极致:“看来你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要。”
璇玑不惧地看着他:“要我去杀少煊,不可能!”
他到底笑出声来,冷睨着开口:“兴平公主去刺杀他都出了问题,我怎么可能会叫你去?”真是痴人说梦!他好不容易扣下她,却叫她去刺杀一个她根本杀不了的人?
璇玑一惊,见他转身行至桌边,她这才发现那桌面上,摆放着一碗药。他将它端过来,搁在她的床边,冷声道:“一命换一命。”
她讶然地看着他,原来是要杀她么?
她知道了,倒是也不觉得害怕,只是笑:“不是说杀我还不到时候么?”
他不答,只问着:“喝不喝?”
她还是笑着,却是问他:“是鹤顶红么?”
他的眼底掠过一抹光,似也是想起三年前,她曾中过毒的事情,此刻,只低声道:“不是。”
她也不问了,伸手去端那碗药。却听他在耳畔问:“为他,你是因为爱,那么为夏清宁呢?”怎么谁的命她都想要救?
“因为他救过我的命。”璇玑轻轻地答,
知道她做了那么多将他拉下皇位的事,他杀她是迟早的,至少现在,还能救夏清宁一命,她还有什么好拒绝的?
少煊,少煊……他们此生注定的无缘的,就让她这样死吧,也让那个秘密永远地烂在她的心底……
低头看了看碗中褐色的药,她的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终是低下头去……
【宫闱血】孩子
夏玉曾教过她辨药的,一般的药她都能闻得出来,只是此刻,满屋子浓郁的花香味与药味混在一起,让她什么都闻不出来。这像是有些讽刺,她连最后自己喝的是什么毒药都不知道。
会死得很难看么?七窍流血?肠穿肚烂?
嘴角微微扬起,她笑得无奈,死都要死了,死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还想着这些做什么?
面前的男子,阴沉着脸直直地看着她:“怕?”
她怔了怔,眸光淡扫了面前的男子一眼,她在他的眼底像是瞧见了恨意,她有些惊讶,他对着她,从来只是怒,可是这一次,却叫她看见了恨……
她不说话,抬头将碗中的药倒入口中。
那药已经吞了半口下去,她却像是猛地意识到什么,又将剩下的半口急急地吐了出来,喷洒在地上,手一颤,只听“啪”的一声,剩下的大半碗药全都打破在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他:“你给我喝的什么?”整个人不住地颤抖起来,其实不必问了,她在吞下去半口的时候便已经尝出来了,藏红花!
堕胎药,那居然会是堕胎药!
她几乎是本能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撑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的男子,她突然回想起他的话:
“璇玑,你真的不知道么?”
她终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怀孕了,可是她自己不知道!她不知道!
薄奚珩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之前她分明是不知道的,可是此刻却又突然知道了。不过这些不是他所关心的,药被她打翻了,可他还有的是!
抬眸朝外头道:“韩青,再去备一碗药!”
外头,有人匆匆离去的脚步声,璇玑惊慌地扑过去攥着他的衣袖:“不要——”
她手上的力气不大,此刻他却没有抬手甩开,而是冷冷地盯着女子惨白不堪的脸,吐字森然:“不要?呵,方才可是你自己说的一命换一命!”
璇玑拼命摇着头:“不,你可以要我的命,可是你不能打掉我的孩子!”她哪里想得到他口中的“一命换一命”居然是这样意思?她以为他不过是要杀她啊!怪不得先前还说现在杀她太早了,可是此刻却又给她端了毒药来!攥着他衣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的眼底,悲凉之意越来越浓郁。
薄奚珩猛地起了身,一手将她推倒在床上,骤然逼近她。璇玑惊慌地看着他,不自觉地往后退去,只可惜身后已是墙壁,她已经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