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灯市极长,被一座桥分成了东西两边,东市上多是一些大型的春灯,也有些匠人扎了新奇的灯出来卖。说起那大型的春灯,那嫦娥奔月灯便是了,还有什么水漫金山,白蛇青蛇之类的,都是根据民间传说的一些故事而做出来的,甚是有趣,因此吸引的人群最多。来这灯市,别的地方不去倒也使得,若是不看这春灯,回去说了,那都不叫来灯市了。
而西市上却多是一些人家门前铺子前设了灯谜,供游人玩赏,若是猜着了,那花灯便可免费赠送,博人一笑,凑个热闹,也算是一件雅事。
那富贵人家,出得谜虽难些,但放出来的花灯也更精巧,因此多有识得些字的人来此一碰运气的。
而分割这东西两市的桥原本有个极为普通的名字,名为扬州桥,但是它的另外两个名字“情人桥”或“结缘桥”却更为有名一些。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为李三的男子和另一个为影娘的女子,便是于元宵之时于此桥上一见钟情,从此喜结良缘的。因此,若是能在这桥上与自己心爱的人相遇,便能白首偕老,恩爱一生。
这传说究竟是否真实现在已经无从考究,但心里怀着浪漫美好愿望的女子,和那青春少年,却总愿提着花灯去那桥上走上一遭的。就是没有这些心思的小老百姓,也愿偕家带口去走上一走,总是取个吉祥之意,家庭和睦的意思。
这情人桥平日里却是黑沉沉的,并不起眼,然而今天却是换上了节日的盛装,无数盏的明灯将它点缀得成了一座灯桥,灯光闪耀,一眼望去就有如那天上的银河。
只是那天上的银河也只容那牛郎、织女一年一会,而这情人桥,今日却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从上走过,却是热闹得多了。
平康这妮子早就已经急不可耐了,若不是还要等平常过来,她早就跑上桥去了。这回见桥上人影幢幢,她也迫不及待地招呼着:“快,快,赶快先选一个灯吧,咱们也去那桥上走走。”
“喔,看来有人是迫不及待地要去找郎君了,咱们可不能坏了人家的好事,来来来,大伙儿干脆也不用买灯了,直接去好了,免得有人等不及啊。”说这话的除了平锦就没有别人了,这话一出来,自是惹得大伙儿一阵笑。
平康免不了又要跟平锦辩驳一番,大伙儿也不劝她们俩,反正这么多年来,大伙儿也都习惯她俩这样了,若是哪一天没有吵上两句,倒是叫从人怀疑是不是有人生病了。
平锦挽着平常,平安拉着平康,平寿和平碧一起儿,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去挑了花灯,便朝桥上去了。
说起挑花灯也发生了一件趣事儿,原来那程子墨玩性大,元宵节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也不知去哪里做了一批花灯,在那里叫卖呢!他的一些花灯十分别致,与那市面上惯常的却是不一样,平康眼尖,老远就瞧着那里的好,就拉着平常她们过去了。
却正赶上一出好戏,这程子墨正被一个大婶儿调戏着呢!那大婶穿红戴绿,涂脂抹粉,一说话就身子乱晃,笑得那个胸前是波涛汹涌,花枝乱颤的,一看就不是个良家妇女。
那妇人胆子也大,借着看花灯的机会,一个劲儿地问着程子墨的名姓,是哪家公子,可有婚配,那身子一个劲儿地朝着程子墨靠近,把个程子墨闹了个大红脸,偏周围的人也是可恶,一个个捂着个嘴笑个不停,就是有那心善的小姑娘,看不下去的,但脸皮子薄,哪里敢惹这种破落户儿,眼看着程子墨的豆腐快给人吃光了,平常等人正好赶了过来,一见这情形,也很没有良心地笑了。这程子墨,她们自是识得了,好歹还差点成为她们的师傅嘛!这回见他受难,几个人捂着个嘴儿笑,没想到堂堂扬州四大公子之一今日竟然遭此横祸。
“喂,你这个丑婆子,缠着我家哥哥做什么?”
突然,一个好听的年轻女子声音响起。
“墨哥哥,你还不快离那婆子远一点,小心嫂子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却是平康叉着腰在叫,她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那婆子,把程子墨挡在了身后,平常几个便也边笑边跟了上去。
丑婆子?那妇人被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那秦淮河上的一朵名花,就是这年纪大了,也有不少恩客,什么时候称得上丑婆子呢?
那婆子被平康推得一个踉跄,站稳了一瞧,却是几个十三四岁,豆蔻年华的美貌女子正盯着自己,个个光彩照人,不入俗流,别说是她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整个扬州城,及得上的也是不多啊!不由有些自惭形秽。而且,看这打扮,明显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今儿个侮骂她们一顿却是不难,但若是事后这些姑娘回家哭诉,被他们家人寻衅报复,却是难受了。那妇人的心便自怯了。
“谁缠着你哥哥了,不过是看看灯罢了,又不是只你这里好看?”边说边挥着手帕,扭着腰肢远去了。
程子墨这时也认出了来人,感激地道:“多谢平康姑娘和各位姑娘解围。你们也是来看花灯的吧,这些随你们挑,不要钱的。”
众人晓得他是富家公子,不会把这几个钱放在眼里,便也不客气,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平常挑了个莲花灯,想了想,又挑了个兔儿灯,这免儿灯与普通的免儿灯却是不一样,做工精致,神态憨态可掬,极为可爱,昱儿看到了是一定会喜欢的。他身子弱,今儿个出来陈夫人也不让他一起来,平常走的时候,还在那里闹脾气呢!连老太太叫吃元宵也没有去,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平常赶着要出来,也没空儿哄他,却不知他现在消气了没有?若不是今日已跟爹娘和各位姐姐都约好了,平常心软,说不定就在府里陪他赏灯了。
众人选好灯,就笑嘻嘻地跟程子墨告辞了,平康临走又瞟了程子墨一眼,“扑哧”一笑,丢了句“呆子”这才迤逦而去。
程子墨被笑得一呆,只觉得脑中一阵轰然,似乎有什么东西塌了,他呆呆地望着平康远去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来。他与元正琪相处久了,弄得看再漂亮的姑娘也没有感觉了,这还是第一次,除了元正琪,他发现一个人也是这样的好看,好看得脑中就中留有那一个人的笑容,其余地什么也存不下了。
“爷,有人买灯呢!”
身旁随他一起出来的小厮叫了程子墨几声,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却仍旧不见他回过神来,当下慌了神。
“买什么买,咱不卖了。”
说完,就拉着程子墨一个劲儿地晃,都快哭出来了:“爷,爷,你别吓七宝啊。”这要是爷有个万一,他的小命也就没了。
程子墨被七宝晃回神来,嘴边带着一抹恍惚的笑:“七宝,平康姑娘笑得真好看啊,还有刚才凶悍的样子也是好可爱。”
七宝听到他的话,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死他了,还以为被那疯妇吓出毛病了,原来却是思春了啊。这就好这就好,他无力地点点头。
程子墨也只是说说而已,却也不在乎他的反映,他盯着远去的人影:“七宝,这些灯不卖了,送人吧!咱们走。”
说完,就追着平常她们的方向而去。
七宝可惜地看了一眼,这么多漂亮地灯呢,他只来得及挑了一盏最漂亮的,留着给府里的红丫头,就丢下一句:“这灯送人啦,随便拿。”然后匆匆追了上去。
这么漂亮的花灯,竟然不要啦,立马身后众人抢成了一片,但到底是喜庆节日,大家都颇有风度,抢到了的自然高兴,这抢不到的,却也只是叹息一下。也有那两个抢到同一盏花灯的,偏是一男一女,当下,那男子便很有风度地放手,那女子便红着脸羞涩地道一声谢,说不定一段佳话又从此展开。
但到底这些,却都不关远去的诸人的事了。
平常等人此时早已行到了情人桥,众人提着灯,一步一步踏上了桥,却都不由自主地心情有些紧张起来了,或许,在这个充满传说的桥上,或许真有什么奇遇会产生?
然而,一路瞧来,却只有一些拖家带口的大叔大婶从桥上经过,就是有一些年轻男子,也不过是歪瓜裂枣,面目寻常,瞧上一眼连个印象也没有的,连一个及得上程子墨的人都没有,众人松了口气,却也不由摇头叹息,这传说果然只是传说啊。
众人说说笑笑地朝桥下走去。
而离她们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长得有些老鼠相的中年男子却盯上了平寿:“娇若春花,病如西子,美哉,美哉。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江南佳丽嘛。”
他抚着胡须,摇头晃脑地称赞道,双眼满是迷醉,这寻了许久,总算是找到心目中的江南佳人了。“来人,给我盯上去,瞧瞧那白衣姑娘是哪家的。”
“是。”这男子身后,几个黑衣壮汉中的一人应声道,随后,一人出队,朝平常几人跟了上去。
这中年男子还好,虽然长相是猥琐了点,可看起来跟大兼王朝的人没啥两样,这几个黑衣汉子,越高大得叫人有些吃惊,就是一般的北方壮汉,也是及不上的,看着却有些扎眼。但这中年男子衣着华贵,也许是雇请了几个齐元国的汉子做护卫也未可知,虽是罕见,倒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这齐元国是北方大草原上游牧民族组成的一个王国,里面的男子多勇武善战,与前朝争战不断,但到了大兼王朝成立后,却与大兼交好,通贸易,也有齐元国国民到大兼前来游历见识,做生意或给人当护卫的,也不在少数。因此,虽是引人注目些,倒也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惊慌,别说是这齐元国人,就是那远从波斯、西域及其他地方来的金发碧眼的胡娘,扬州城里的人也不是没见识过,这就是扬州城里人的自豪之处了。
咱们这扬州可是有名的富贵地温柔乡,哪个地方能及得上咱扬州呢?就是那十里秦淮河,不知引得多少风流公子抛金洒银,人都说,若是有人水性好的能往这秦淮河水里捞上一遭,恐怕这金银珠宝都不知要捞出来多少呢?就说不远吧,就几年前,据说就有那从山西来的挥金如土的富人,为搏佳人一笑,斗富争艳,将那银子不要钱似地往那河里洒呢!
平常等人却丝毫不晓得有人跟上了她们,她们时走时停时笑,不时指着那盏灯啧啧称奇,不时又停下来看一处舞狮子,或是为了一个有趣的灯谜在那里冥冥苦想。几人的才学均是不差,这一路下来,却也是猜了不少,手里除了刚从程子墨那里拿的,又提了不少战利品,一个人的手上少说也拿了五六盏,若不是再也拿不下了,恐怕众人还会继续扫荡一下。
天上的月光如银,灯市佳人如玉,她们只顾瞧着这难得的热闹景象,却不知她们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或俏丽,或甜美,或艳丽,或妖媚,或赢弱,或娇美的各色容颜,不知眩惑了几许少男心而不自知。
待快子时的时候,平常不得不回嫦娥奔月灯那里了,众人依依不舍得将她送到了附近,瞧她挥手远去,这才一同打道回了姝姿园。
而一个黑影却也一直跟随着她们回到了姝姿园,并跟着平寿慢慢潜到了她所住的院子,确认好她所住的位置,这才无声无息地悄悄退了出去,却没有被一个护院发现。
夜幕深沉,夜里的姝姿园里平静得很,度过了欢快节日的姑娘们带着微笑沉入了甜甜的梦乡,却不知命运已经渐渐向她们靠近,众人终将各奔东西,各自展开各自的生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平常施恩
人影一晃,一个黑衣壮汉就出现在门口,这个身高,与他无声无息出现的本领实在有些不和谐和,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金爷,属下回来了。”
那黑衣壮汉跪在一男子面前报告道,灯光照在那男子的脸上,赫然便是灯市中曾出现的老鼠相长胡子的男子,只是那壮汉所用的语言却不是大兼王朝的语言,倒像是齐元国的话,看来他果然是齐元国的国民。
只是这金爷的身份却是颇值得推敲,若只是一般的雇佣关系的话?回话的时候,断没有跪的道理,看来这金爷的身份却也是极不一般啊。
“晓得了,这事儿待我们要回去的时候再说吧!这地头儿你可记清楚啦?”
“回金爷,属下记清楚了,绝不会搞错的。”那男子恭声回答。
那金爷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退下吧!”
“是。”那男子应了一声,便静静地退了下去。
陈府
平常回来的时候陈府里的灯会还没有散,下人们仍然聚在一起猜谜猜得正热闹,人人的脸上都乐开了颜。而陈夫人及几个太太却正陪着老太太看戏呢!
陈雪慧便带着陈雪娇和平常两个去给老太太及众位太太,夫人们请安,然后就被老太太抓着陪同她们一起看戏了。
平常走得有些累了,再说也有些放心不下昱儿,就跟陈夫人告诉了一声,说要回听涛阁。陈夫人原也一直把这件事儿放在心里,虽是在外面玩,到底心中是不安心的,这回见平常说要回去,赶紧答应了。老太太听到了,也觉得平常这孩子有心,便也没有留她。
二太太王夫人却瞪了陈雪娇一眼,看得陈雪娇一阵瑟缩,嗫嚅了几声,也想开口说要回去,但看老太太已经转过头去看戏看得正入迷,她胆子小,终是没有敢开口,但却已经是坐立不安了。
这回原本元宵她就要出去二太太是极是不高兴的,因陈雪慧亲自替她说项,不好拒绝只好勉强同意了。这会儿又留在这里看戏,没有回去给大哥的孩子泽儿做鞋,二太太肯定更生气了。想到这里,陈雪娇就完全没有心思听戏了,她原本是姨娘所生,虽是二太太膝下长大,叫她一声母亲,但却从小被管得极严,动辄受罚,因此,对这个母亲极为惧怕。
大太太乔氏看到这一切,却暗暗冷笑,自个儿不痛快,何必让孩子难受。这陈雪娇虽不过是个妾室之女,但陈家这一辈也就这两个女孩儿,虽陈雪娇并不算太出众,但老太太看得也娇贵,偏你这么作贱她。若是个胆子大的,有些血气的,就是拼了去老太太那里告上一状,恐怕你也讨不了好,要知道这老太太可是最疼这几个孙子孙女儿的。怎见得有人这么欺负他们?偏这陈雪娇是个不争气的,否则看到一场戏不正好?
平常回到听涛阁时,无病几个已经先回来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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