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定是有要事找自己。楚天舒马上给她拨了回去。
林筝一接电话就带了哭音,楚天舒忙问:“什么事,别急,慢慢说。还有什么是难得住你的?”
林筝哭道:“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楚天舒耐住性子,道:“怎么?”
林筝道:“楚市长,我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是不会给您打这个电话的,我知道您现在的处境,不允许再节外生枝,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您就当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楚天舒听到林筝已经语无伦次,知道定是出事了,他沉声道:“没关系,你说吧。我能帮的忙一定会帮的。”
林筝哭道:“前天晚上,我知道了您的事情以后,就给微微打电话告诉了她,她当时正在高速公路上……”林筝哇地哭了起来。
楚天舒全身发抖,颤声问:“怎么样?”
林筝哭道:“她的车和一辆大货相撞……”
楚天舒急道:“人怎么样?”
林筝道:“送到医院的时候,像血人一样,医院马上手术,现在命是暂时保住了,可是……”林筝再次哭的说不出话来。
楚天舒手脚冰凉,颤声问:“现在呢?”
林筝道:“马上还要做第二次手术,骨盆粉碎性骨折,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走,子宫是肯定保不住了……”
楚天舒觉得一个又一个惊雷就在脑中一次又一次炸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听得林筝在电话那边哭诉:“微微不同意手术,她现在完全没有求生的欲望,就算勉强做了手术,她也不会活下去。楚市长,我知道你是微微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救救她,你劝劝她……”
楚天舒长叹一声,道:“你让微微接电话。”
林筝哭道:“她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她死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们的事情,你还是打她的手机吧。”忽然想起,“不行,微微的手机已经撞碎了,怎么办呢?”
楚天舒说:“没关系,你去告诉她,我十分钟以后再给她打过去。”
放下电话,楚天舒跌坐在沙发中,心乱如麻,脑中一片空白,本以为和麦微的一切已成往事,只留待日后追忆,谁知道麦微竟然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再次闯入他的生活。楚天舒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想一想就会万箭钻心地痛。
楚天舒再次拨通了林筝的手机。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楚天舒顿觉肝肠寸断,强做镇定,叫了一声:“微微。”眼泪潸然而下。
麦微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你好不好?”
楚天舒点着头,说道:“我很好,你不要惦记我,要好好听医生的话,乖乖的养病,病好了我去看你,听话,乖。”
麦微轻轻地道:“我想你。”
楚天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失声道:“我也想你,宝贝。”
麦微说:“我想给你唱支歌。”
楚天舒道:“等你病好了,我去看你,我搂着你再唱好不好?”
麦微道:“我好喜欢听你这么说。”
楚天舒说道:“那我天天给你打电话说。”
人间事如潮水
麦微道:“不,有这一次就足够了……一辈子有这一次就足够了。”少停,又道:“我还是想唱。”
楚天舒不忍违逆她,只得道:“那你轻轻地,别用力。”
麦微换了一口气,轻轻唱道:
“从轻轻的指尖留住的时间
能从容的面对着秋冬的变迁
在匆匆人世间只相逢一瞬间
就相信还有不变的誓言
人群中擦肩过有多少动人的容颜
我心里不能忘只有你微笑双眼
最爱这一天,悲也好喜也好
最爱这一天,生老事命运知道
最爱这一天,苦也好痛也好
最爱这一天,难得你能明了
人间事如潮水
过去的无法再挽回
恍然间只是默默相对
从轻轻的指尖留住的时间
能含着笑面对着一去永不回的那一个春天。”
麦微唱得断断续续,有时几乎听不到声音,有时几乎听不出曲调,但这是楚天舒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楚天舒心如刀割,泪如雨下,这么多年再苦再难没掉过一滴眼泪,而这次,先是为了三江人对他的情重如山,再是为了麦微的情深似海。
楚天舒说道:“微微,你要坚强,咬紧牙关,过了这一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的路还很长。”
麦微轻笑道:“那么长的路,没有腿怎么走?那么长的路,没有你还有什么意义?我不要,我只想要那一个一去永不回的春天。”
楚天舒道:“会的,治好了病,你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春天。”
麦微的声音越来越低:“春天?北京的春天,一去永不回的2001年春天……”
外边的雨终于停了,在十月里连下一周的雨在三江这个地方也算是几十年罕见了,楚天舒想起天蓝曾经给他发的短信,那么直白,幼稚,唯心,不容置疑的口气,但是不知为什么听起来还是深觉安慰。天蓝后来又发过几次信息,希望见上一面,说有东西交给自己,一直都没有心情理会。况且他再也不想和这些年轻女孩子有什么交往了,像林筝,像天蓝这样的女子以后都要注意,越是年轻漂亮,越是才情出众最好离得越远,楚天舒常常想起老长泰的娘说的那句预言——命带桃花刀,伤人又伤己。有时候这些神秘的东西真的是令人心生敬畏,如果说不信,微微已经是最惨痛的代价了,深想起来,自己何尝不是因为女人生出的这一场祸端?如果不是崔燕那枚莫名其妙的戒指,又怎么会有这后来的种种变故?
想到崔燕的事,楚天舒猛然醒起那次庄建成好像提到过崔燕临死前的最后一次晚餐是和一个叫天蓝的女记者在一起,难道是崔燕有什么东西要她转交?楚天舒摇摇头,自己真的是乱了,崔燕又不是真的和自己有什么事情,怎么会有东西交给自己?但现在发生的事又有哪一件是正常的呢,楚天舒想了想,还是找出天蓝发来的信息,按照上边的号码回拨了过去。刚响一声,天蓝就接通了电话,“喂”了一声后马上说:“信号这么差啊?我到外边说。”楚天舒知道她肯定是故意这么说的,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是谁的电话,正合楚天舒的心意,楚天舒本来也是要提醒她的,不想她虽年轻,却这么懂事。少等了片刻,听得天蓝说道:“您好。”
楚天舒笑笑:“谢谢你,我很好。”
天蓝道:“我给您发了那么多短信您都收到了吧?”
楚天舒道:“收到了,谢谢。”
天蓝道:“可是我还是想亲口跟您说一句,您是最好最好的!那天大会,我亲眼看到了那么多的人为您的离开而落泪,真的是感动极了,回来以后就想给您做一盘带子,把您到三江以来的所有活动剪到了一起,配了音,配了音乐、字幕,然后刻成了光盘。送给您一盘做个纪念。我知道我们三江对不起您,但是还是希望当您看到光盘就想想我们老百姓还是记得您的好的。”
楚天舒道:“谢谢,这份礼物我非常喜欢。”
天蓝道:“那您什么时候有空?我送到哪里?”
楚天舒道:“你现在有时间吗?就到我家里吧。”
天蓝道:“好的,您告诉我地址,我这就过去。”
二十分钟后,楚天舒听见门边的可视电话铃响,知道是天蓝到了,还是看了看屏幕,确定是天蓝才开了门。
天蓝一见到楚天舒眼圈就红了,楚天舒忙作不见,把天蓝让到书房中坐,到冰箱里给她拿饮料喝。
寻找证据
天蓝看看楚天舒的书房,和自己想象中的毫无二致,一面墙到顶的书柜,大约有万余册藏书,一张大大的工作台,摆着正在看的书刊杂志,黑色钢管落地台灯简约大方,正是楚天舒平时喜欢的风格。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估计是全家福之类的合影。
楚天舒拿着可乐进来,天蓝喝了口可乐,借以控制了一下情绪,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光盘,站起来双手交到楚天舒的手里。楚天舒再次说:“谢谢。”天蓝道:“应该是我说,我替我的家乡说,谢谢。”
天蓝道:“那我走了,楚市长保重。”
楚天舒道:“你坐会儿,我问你点事情。”
天蓝依言坐下,抬起眼睛看向楚天舒。
楚天舒知道公安局曾经找天蓝问过话,但是并没有什么结果,楚天舒想到,既然崔燕的最后一餐饭选择了和天蓝共进,那么至少可以说明她们两人的关系还不错,从林筝和麦微的友谊,楚天舒认识到女人之间如果存在真正的感情,这种感情远远要比男人之间的单纯,忠诚。再加上天蓝的聪明,如果有什么想瞒过公安局的调查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楚天舒现在只想知道,崔燕是否对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楚天舒直接问道:“崔燕自杀前一晚,是和你共进的晚餐,她有没有提到什么人?”
天蓝诧异地看着楚天舒,眼神由诧异转向迷惑,惊奇,怀疑,确定。她说道:“您放心好了。”
楚天舒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崔燕说了什么?”
天蓝渐渐露出厌弃的神色,道:“燕子什么也没说,如果不是你这么关心地问,我死也猜不到是你。”
楚天舒知道天蓝误会了,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天蓝不信地:“您怎么知道有这么个人?”
楚天舒道:“我不知道,是你刚才说的。”
天蓝道:“那您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情?”
楚天舒知道不说是解释不清了,想想道:“因为有人像你刚才一样,怀疑是我。”
天蓝吃惊地:“所以有了这次的调动。”
楚天舒心里暗赞天蓝聪明,点点头:“保密。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对么?”
天蓝大力点头。急急地说:“我也觉得燕子这次的事情肯定有隐情,这几个月,她就不对劲,好像心里有事似的,总是出神。”
楚天舒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天蓝犹豫了一下,道:“那您也要保密。”
楚天舒道:“你说吧。”
天蓝道:“她有一个情人,好几年了,她跟谁也没有说过,只是前两个月有一次,她到省里出差,走的时候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就给这个手机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一句话。”
楚天舒追问:“什么话?”
天蓝道:“爱你,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好的事情。”
楚天舒问:“后来呢?”
天蓝道:“后来她就回来了,我也没当回事。只是知道了她肯定有一个情人,正常的男朋友也没有这么说话的,但是这种事现在也很普遍,我也没有想什么。”
楚天舒问道:“手机号是多少?”
天蓝道:“她人没事,我就把记电话的纸扔了。”
楚天舒不信:“你就没有一点好奇?”
天蓝摇头:“没有,我只关心燕子,那个人是谁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楚天舒点头:“崔燕也没有交错人。”
天蓝低下头,说道:“所以,这回她又说了这句话,我也没太往心里去,没想到这回真的出事了。”
楚天舒问:“这回?是她自杀之前吗?”
天蓝点头道:“是,她说,她的电脑坏了,让我回家之后帮她给一个邮箱发个邮件,内容还是这句话。”
楚天舒问:“邮箱地址还在吗?”
天蓝道:“在的。”
楚天舒拿过一张纸,天蓝把邮箱地址写在上边。
楚天舒问:“她有没有和你说过那个人的情况?”
厉害角色
天蓝道:“几乎不。但是好像可以看出来,这半年,他们的关系是越来越不好了。我到她家里陪过她几天,燕子几乎整晚整晚等他电话,情绪越来越低落,我有时问起她,她就说那个人很忙,没有时间。有时候就抱着手机蹲在沙发里,一发呆就是几个小时,忽然就会哼起手机的音乐,看了真的让人心酸。”
“燕子说,她真希望自己有盏神话里的阿拉丁神灯什么的,一许愿就可以把那个人需要的都给他,让他不要那么辛苦去奋斗了。”
“燕子说,你要是喜欢一个人,就算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厉害角色,你还是会觉得他那么小,那么笨,那么想帮他。”
“他好像说过要分手之类的话。”
楚天舒问:“他们没有计划结婚吗?”
天蓝道:“结什么婚啊?我看燕子接他一个电话高兴的就像过年,哪有可能结婚?燕子曾经为他打掉过一个孩子,都不敢告诉他,但是燕子心里肯定是想的,就算从来没说过,那么爱一个人,怎么会不想和他结婚呢?”
楚天舒问:“那这些情况你为什么没向警方说呢?”
天蓝道:“人都死了,还说这些事干什么,燕子对那个人那么重视,我想她一定是不想别人知道的。”
楚天舒忽然想起问:“那你还记得那个手机号码是本市的还是外地的?”
天蓝道:“本市。”
天蓝拖着腮出神,半晌道:“楚市长,我们每天都在为身边的大事小情烦恼,觉得每件事情都那么重要,不处理好了觉都睡不好,有时候做梦都在和制片人吵吵吵,可是有一天真的像崔燕这样离开的时候,这些事情有又什么重要呢?我想,燕子现在肯定也不会像那时那样哭了又哭吧?”
楚天舒一时竟无言以对,半晌,问道:“崔燕有没有提到过我?”
天蓝想了想,道:“有一次,我们俩聊天,说到过。”
楚天舒精神一振,忙问:“聊的什么?”
天蓝的脸微微一红,说道:“也没什么。”
楚天舒细问:“怎么说起来的?”
天蓝道:“我不是这两年一直跟政府这边的活动吗,有次燕子就问我楚天舒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我就告诉她,比传说中的还要好。”
楚天舒略感意外,笑了笑说:“什么传说?她怎么说?”
天蓝道:“她说有时候表面现象挺迷惑人的。”
楚天舒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崔燕真的对他有看法,可他和崔燕完全没有过接触,崔燕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他问:“然后呢?”
天蓝道:“然后,我就生气了。她就打趣我,说我喜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