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不愧是和我同时代的人,这个时候面部肌肉还没有完全瘫痪。只不过那个表情让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有半身不遂的倾向。
“嗯哼。”过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张良终于又恢复了他惯有的淡然笑容:“这个法子乍听起来好像不错,不过我终究是男子,若是扮作女装恐怕会漏洞百出,到时候更容易被人发现。”
哼哼,小样儿,折腾了我那么多次,难得有机会让我报复一下,你以为只凭这样两句话便能轻轻逃过去吗?我煞有介事的摇摇头:“非也,非也,张司徒此言差矣。若是换了其他男子自然会漏洞百出,但是张司徒身材清瘦、容貌秀美,若是扮作女子只要不说话一定不会有人怀疑。而且没准还会有人……嗯嗯——”看到张良的脸色越来越差,我很食时务的闭上了嘴。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还是老老实实的低头比较安全。
“其实,这位姑娘说的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就在我与张良各执一词的时候,薛管事微弱的发言声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在二比一的投票表决之下,没有过多少时间,我的房间里便出现了两个膀大腰圆、面如黑锅底的女人。
嗯哼,那个,我们会有这样的形象决不是因为个人爱好的缘故。因为张良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城外的近郊,所以出城之后还要换回原来的装束。为了方便起见,我们便穿了两套衣服在身上。
估摸着到了上午集市上最热闹的时候,我和张良迤迤然从府邸的角门走了出去。街市上果然多了不少盘查过往民众的兵士。面对那些审视的目光,我和张良抬头挺胸的走了过去。反正现在我们的模样已经大变。尤其是张良的样子,恐怕现在给他一面镜子连他自己都认不得里面的人是谁了。
远远的便看到城门那里一片人头汹涌,人群中吵吵嚷嚷的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不会是古人在搞游行示威吧?不过这个时候形势越乱对我们越有利,想到这里我拉这张良一头挤了进去。
“站住!”堪堪走到城门边,我们便被守门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我用胳膊肘小心的碰了碰张良,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陪着笑脸对那名士兵说道:“今天的太阳可真大,军爷们辛苦了。”
“你们要出城?”古代的人真是没有军民鱼水情的觉悟,面对我的嘘寒问暖那名士兵依然扳着一张扑克脸问道。
“是,我们要出城。”这不是废话吗,不出城到城门口来干什么,你这里又不是旧城墙遗址公园。虽然在心里对他鄙视了无数次,但是我脸上的笑容却依然不敢减退分毫。谁让咱们现在是在潜逃中呢,忍吧。
“你们的路引呢?”
呃,出城还要证明文件?我带着一丝侥幸心里正要开口,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阵老男人的哭声——
“军爷啊,老汉就这么一个孙子相依为命,现在他就快病死了。求您行行好,就放我们进去吧。”
“不行。没有路引,任何人不得进出城门。”
看着城外的老人绝望的样子,我彻底死心了。现在是转头回去还是硬闯出去呢?我心里掂量着利弊得失,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扁担。嗯,没错,确实是扁担。因为怕在这种敏感时期带剑出门太显眼,我只好将勾魂暂时藏在了扁担里。
守门的士兵不耐烦的冲我们甩甩手:“没有路引……”
还没等他说完,一双修长的黑手突然伸到他眼前,“唰”的一声打开了一小卷竹简。
“有路引干吗不早点拿出来?快走快走,浪费了老子那么多口水。”守门的士兵骂骂咧咧的将我们放了过去,走出城门时我听到身后还是那个大嗓门:“你,站住,路引呢?”
城门外不远处恰好有条小溪,我和张良看四下无人,便在溪边洗净了手脸,脱掉了罩在外面的衣服恢复到本来面貌。
“这次还真多亏了你早有准备。对了,你那个路引是怎么得来的?”我弹了弹手上的水珠,顺手将几缕乱发理顺了些。
“说起来这次还是你的功劳。”张良一面纠结着自己头上复杂的女式发型,一面故作神秘的说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边说边将他的一双笨手拍了下去,动手在他头上蹂躏起来。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比我还笨的人,好好的一把头发被抓得跟某种知名咖啡品牌似的。
“那天我按照约定去见韩信,结果他说这一两天内城中将有大变。若是要他投靠沛公,便要先给他找出城的路引来。”
“所以你就顺手给自己多找了一张?”
“不错,现在想想我多跟陈平要了一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哎哟,你倒是轻点儿呀——”
听到陈平这个名字,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向上一抬。直到听见张良叫得好像杀猪一样,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攥着他的头发。
“你要陈平就给你?你们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了?”我直接忽略了张良的抗议,有些吃惊的问道。
“你昏迷的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项羽一方面火烧阿房宫、杀秦降王子婴、屠尽赢氏一族,使得咸阳城中人心惶惶。另一方面又在天下诸侯面前说要自立为王,重新分封诸侯的属地,令得各路诸侯也是坐卧不安。”
“于是你就利用这‘人心惶惶’和‘坐卧不安’说服陈平弃暗投明了?”
“好在陈平是一个有眼光的人,没有让我费太多口舌。”
“好了。”我拍拍手向后退了半步看着刚刚完成的“作品”。嗯,的确不像鸟窝了,不过还是跟刚从四、五级风里跑回来似的。这个不怪我,确实不怪我,用“五指梳”能做出这样的造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良好笑的摇了摇头,起身带着我向小溪上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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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我的老古董电脑再度瘫痪,到现在还没修好。不过不管今天晚上电脑修不修得好,我都会想办法更新滴。
第一百二十章 新的住处
我跟在张良身后慢慢走着,不知是不是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随着肌肉的牵动渐渐开始疼了起来。到后来每走一步,我的心脏就会因为疼痛跟着揪一下。现在我终于知道小美人鱼当初受的是什么罪了。罪可恶的是那个张良,居然没有一丁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也不说回头问我一句、扶我一把,就只会在前面闷头发大财,也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咬着牙走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就在我终于忍不住想要提议歇歇的时候,却听到前面传来阵阵人声。我放眼望去,只见目力所及的地方散落着十来所农舍。
“我们到了,前面就是我说的那个地方。”张良突然停下了脚步,害得我毫无防备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
“你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废话。”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要是我捅你一剑,再让你走上一个小时的山路,你能舒服吗?
“不舒服也不早说,我们走快些,到了家里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听到张良口中说出“家”这个字,我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感觉,任由他拉着我的手快步向前走去。自从爷爷过世之后,我一直都想有个家。我曾经以为很多地方都可以变成我的家,但是到最后才发现那些地方都不是属于我的。即将到达的那处所在呢?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亲人的地方,怎么能算是家呢?
“就是这里了。”张良带着我停在一处小小的院落前面。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面前一脚就能踹开的薄木板门:“这里就是你说的藏身之处?”
这地方也太普通了吧?藏人的地方不是应该很隐秘才对吗?以前看过的小说里,藏人的地方不是在深山老林,就是某个名门望族家中的密室。怎么他会选择这么明显的地方做我们两个潜在通缉犯的藏身之所。而且——我扫了一下偶尔路过的村民——这地方也太没有保密性了吧。
“难道这里的村民都是你们的人?”我转了几个念头,选择了一个自认为最靠谱的可能性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你到哪里去了?”张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有话我们进去再说,站在门口太引人注意了。”
张良边说边向院门走去。张良伸手在门上敲了几下,随着一长、两短、一长的声音响过,紧闭的院门终于打开了。
“呀,我说怎么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叫呢,原来是赵先生回来了,这次出门生意可还顺利?”门一打开,我便看见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看到我们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容便一股脑儿的堆上了脸颊。
张良笑了一下淡淡的道:“张大婶说笑了,乱世之中哪里会有生意可做?所以我也只好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就是,与其想着那些不靠谱的事情,还不如老老实实种地来的实在。到时候大婶我在给你找一个好姑娘……”
我缩在张良身后听着那个张大婶滔滔不绝的唠叨,心里已经开始YY张良穿着草鞋,站在田地里挥汗如雨的“锄禾日当午”的样子。只可惜背上的刺痛不容许我再听她八卦下去,我只好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以提醒面前二位这里还有我这个活人存在。
咳声未落,张良便向旁边侧了侧身子,很大方的将我完整的暴露在张大婶的面前。
“咦,这位姑娘是?”随着张大婶转过视线,我感觉她的目光像扫描似的唰唰唰的将我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扫了一遍又一遍。
我咬着牙撇了张良一眼,心里对他现在幸灾乐祸的表情鄙视了无数次。早知道会这样,我刚从就应该自己偷偷溜进去。
张良轻咳了一声,慢悠悠的说道“这是我一位远房表妹,本来因为战乱失散了好久,没想到这次出门却正巧碰见了。”
“是呀,真是好巧哦。”
眼见那位张大婶的表情由好奇变做了暧昧,我真想一脚把张良直接踢回现代去。反正也是骗人,直接说我是你妹妹不就得了。非得说什么“表妹”,还“远房”。
“大婶,我这位表妹最近身子不太舒服。若是再在这里站下去,我怕……我们还是到屋里坐下再说吧。”张良的说法正和我意,我连忙配合着做出虚弱不堪的表情来。
“唉,我说这姑娘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你快进屋去歇着吧,我就不进去坐了,还要回去做饭呢。”
我如释重负的向屋子里逃去,却听到那位张大婶的声音兀自从我背后飘过来,唉,女人要是八卦起来,哪里还会有真正的急事儿呢。张良啊,你老兄自求多幅吧。
“唉,我说你那位兄弟也真放心的下,就这么把个孩子一个人仍在家里。还好我今天有空,过来看了一眼……”
手推在房门上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自身后传来。孩子?张良把孩子也留在这里了?他成亲才多少时候,现在孩子还不会走路吧。这么小的孩子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也真放得下心。
暗自摇了摇头,我手上用力将房门慢慢推开。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和一般的农家没有什么区别。通向内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的光线有些暗。我转头向里面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床上翻身坐起,正回过头向我看来。
看这个身形床上的孩子大概也该有十来岁了吧,难道不是张良的儿子?我走近了些,运目力仔细打量着他,忽然认出了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孩子。
“秋姨,好久未见,你身子还好吗?”床上的孩子轻声问道。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看到他的眼中有点点星光闪动。
“好,我很好。你呢?你——”我边说边下意识的将目光向屋子里扫了一下,“你不是应该随着沛公去蜀中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军将行之时,盈儿忽然生气病来。所以……”刘盈慢慢低下头去,我看到他身下的被单上似乎多了一点深色的引子,正在渐渐向四周浸染。
我还记得当初在刘邦军中时,便隐约觉得他对刘盈并不十分喜欢。却没想到他会不喜欢到这种地步。人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原来父子之间也可以是这样的。
我走到刘盈身边坐了下来,在他手瘦弱的肩头轻轻拍了拍温声道:“别这样,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等你的病好了,我带你去找你的父亲,他看到你健康的回到他身边一定会很欢喜的。”
刘盈抬起头时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对我点点头道:“嗯,戚叔叔也这么说呢。他说这个世上没有不疼子女的父母,所以我一定要快些养好病,不能让父亲母亲在千里之外还要为我担心。”
戚叔叔?我回想起刚才好像是听说张良在这里还有个“兄弟”,应该就是刘盈口中的那位戚叔叔了。只是不知道这位老兄有什么本事,能让刘盈喜欢成这样。
正想着便听到门外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传来,刘盈伸手拉了拉我的袖子轻声说道:“戚叔叔回来了,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同居的人
“还好你回来的早,不然真不知道要被她唠叨多久。”听声音说话的人是张良。跟他一起的人并未回答,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我正觉得这笑声听起来有些耳熟,房门一响已经被人推开,我看到在张良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
“你……”看清了那青年的样子,我心中暗自吃了一惊。老实说,就算此时张良带了项羽进来,大概我也不会这样吃惊。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张良带进来的竟会是他,他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这些义军吗,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做山大王吗?为什么会跟张良混在一起,还貌似已经混得很熟了。
“戚风!嘶——”我轻呼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没曾想又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立刻疼的呲牙咧嘴倒吸冷气。那个天杀的刺客,捅哪里不好,非捅我后背。害得我除了头之外,哪里动作大一点都会抻到那块肉。
戚风皱了皱眉头看着我:“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在受伤?”
我刚刚转好一点的心情,被他这句话说得又黯淡起来。上次见他时正是我和凤翔准备去流浪的时候,那时候虽然同样是在落难,我们却是有说有笑好不快活。可是如今和我一起的却是张良这个害人精。景物依旧,人面全非,古人诚不欺我。
“又想起谁了?”张良牙低的声音忽然钻进我耳朵里。
我偷偷白了他一眼,怎么什么事你都要插一杠子,一点也不体谅人家伤春悲秋的情怀。不过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了,当然要利用一下。想到这里,我用同样低的声音对他眯起眼睛笑道:“我只是想起张司徒好像答应了帮我去联系一个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