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刘盈右手虚握,笑嘻嘻的将小指头伸到我面前。我对他做了个鬼脸,将自己的小指勾了上去——
“拉勾,一言为定!”
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响起,我回头看去。西门大开,那些顶盔贯甲的女子,被人驱赶着向城外四散奔逃。“嘭”的一声,城门在她们身后的再次关上。城门两边,立刻涌上一队汉兵,用重物将城门死死顶住。
“东门!东门有汉兵冲出来啦!”
“刘邦要突围啦!”
“快拦住!”
我和刘盈爬上城楼,躲在垛口后面向下看去。本来均匀的围在城外的楚军,此时一股脑的向东门涌去,很快就汇聚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大堆黑影。黑影遇到冲出去的“汉军”,徒然向四周散成月牙的形状。“月牙”的两端不断延伸靠拢,渐渐将那些“汉军”围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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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昧在马上愤愤的举剑虚劈:“MD,中计了,都是娘们!”
“钟离将军息怒,刘邦会用这个障眼法,一定是想从别的城门逃走。”
“不错。雍将军与刘邦相交多年,你以为他会从哪个方向逃走?”
“这个……”雍齿微微皱眉,我又不是刘邦肚子里的蛔虫,你问我,我问谁去?
“北门!北门又有车马冲出来啦!”
“刘邦!是刘邦啊!”
雍齿远远望了一眼,只见北面已经人喊马嘶,乱成了一团:“北门,钟离将军快去。刘邦一定是想调开我们,从北门逃走!”
“那雍将军你……”
雍齿挥剑一指已经被围困的准俘虏:“刘邦素来狡猾,我在这里仔细搜寻,以防他混在其中,意图趁乱逃走。”
钟离昧冲着雍齿一抱拳:“如此,这里就有劳雍将军了。”说完匆匆转身,拍马离去。
雍齿拨转马头,看着那群惊惶失措的俘虏嘿嘿一笑——刘邦啊刘邦,上次你儿子把我坑得好惨。你最好求神拜佛,千万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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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着城外撇了撇嘴——真是一群傻鸟。刘邦要逃走,自然是越低调越好。怎么会带着大队人马,还打出旗号这么张扬。
“回禀太子,汉王已经从西门安全撤走。”
刘盈点点头,与我相视一笑:“那我们也该依计行事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立威
刘邦出城,亲信、侍卫加在一起,也只带了几十人而已。刘盈安排了守城的事宜,将剩下的几员老将,招到了府邸之内……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凭什么绑寡人!”一声声呼喝,混合着冤屈、愤慨、惊怒……等等诸般情绪,响彻荥阳的上空。
“拉出去,斩!”刘盈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情绪,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开饭了”。我嘿嘿暗笑,果然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练了一夜,效果就是好。
诸将把目光齐刷刷投向了资格最老、也最得刘邦器重的枞公和周苛二人。枞公看着刘盈,眼中除了惊讶,似乎还有一点担心的神色。周苛则是眯着眼,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狡猾样子。我暗自点头:果然诸将都是以这二人马首是瞻。如果刘盈不能得到他们两个的认同,那么今后的日子,就算不至于像熊心那么惨,想要做主恐怕也很难。
“是汉王‘请’寡人帮你守城的。刘盈,你个黄口小儿,凭什么杀寡人!”魏豹圆瞪二目,通红着眼珠子,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凭什么?!”刘盈冷哼一声,对着被绑得像粽子似的魏豹微微扬起下巴,“当日你本是项羽之臣,后来见我父王破三秦、出蜀中,便前来归顺。彭城战败,皆因你无能,指挥失当。你不思弥补,反而带领本部人马逃走,反投项羽。待到韩元帅带兵攻打,你竟又厚着脸皮求我父王收留。像你这样反复无常之徒,不杀何以安人心?不杀何以对天下?”
“殿下所言极是!”一声断喝让我向后缩了缩脖子,这个枞公,年纪不小,脾气却是很大。听声音不应该叫枞公,叫雷公还差不多。
“和你这样的人一起守城,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把我们全都卖给项羽了!”周苛也是缓缓点头。
魏豹不甘心的扭动着身子,死活不肯屈膝被人按倒:“你们——你们不能这样——”
刘盈微微偏了下头,一名亲卫会意,上去照着他的膝盖窝就是一脚猛踹。
“扑通”一声,魏豹栽倒在地,死命扬起头来,扯着脖子冲着西方嘶叫:“汉王——汉王救我!汉王——啊——”
寒光闪过,鲜血飙飞。我看到刘盈背在后面的手,死死的攥成拳头,凸出的骨节没白得有半分血色。
背在后面的手?嗯,没错,就是背在后面的手。因为此时,我正站在刘盈身后,俯首帖耳的扮演侍女的角色。这个时代最让我不能忍的,就是男女地位极度不平等。所以,就算刘盈再怎么尊重我,明面上我也只能在他背后低调做人。
周苛抱拳微微低头:“末将有一事想向殿下请教。”
刘盈虚扶一把:“周将军请讲。”
周苛顺势挺直了腰杆:“如今汉王已弃城而去,我等应当如何行事,还望殿下拿个主意。”
枞公大手一挥:“这有什么可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就是了!”
“枞公慎言。荥阳以殿下为尊,我等还是听殿下拿主意才是。”
枞公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默默的退了回去。厅中传来一阵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周苛恭而敬之的看着刘盈,眼角却在无意中露出一点闪烁的光芒。好似在说:杀个人就想立威,真当老子是吓大的吗?
刘盈双手虚按,朗声道:“各位都是沙场老将,小王请问各位一句,项羽自称‘攻必克、战必胜’,为何如今围城三月有余,却仍未攻克荥阳?”
“……”
“那是因为,一来有韩元帅攻打各路诸侯属地,二来有梁王彭越不肯降楚,项羽分神三处,自然无心攻打荥阳。父王并非弃城,而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会出城,去收兵联合彭王共同伐楚。所以我们要死守荥阳,阻住项羽西行之路。等到父王功成之日,各位便是我大汉的开国元勋,功劳可比天高。”
刘盈越说越激动,下面那些将士,眼睛也都变得贼亮贼亮的直冒绿光。连枞公和周苛,也是满脸通红双眼放光,看来正在YY将来的美好生活。我暗自吐了吐舌头——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真是写照啊。
“报——嗷嗷嗷嗷——”传令兵从府外直冲进来,对刘盈单膝跪下:“启禀太子殿下,楚军营内人马涌动,似要大举攻城。”
“哗——”刚刚平静下来的气氛再次沸腾起来。
“太子殿下放心,末将这就带人出去击退楚军!”枞公右手按剑,左手把胸骨拍得啪啪直响。
“枞公此言差矣。”周苛一把拦住枞公,“太子殿下说过,我们要做的是守住荥阳。你贸然带人出城,只怕会激怒项羽,反而坏了汉王的大事。”
“你——你欺人太甚!”
不理枞公斗鸡似的表情,周苛上前两步:“太子放心,末将这就带人上城守卫。”
“各位请少安毋躁!”刘盈再次双手虚按,将混乱压了下去,“小王以为,楚军此番举动,一定是项羽抓住了冒充父王之人,知道父王已经从别的方向离开荥阳,所以才要调动人马去追袭父王。”
满厅将士面带疑惑的望着刘盈,刘盈挺胸抬头站得笔直,眼光却直向门外扫去。
“报——嗷嗷嗷嗷——启禀太子殿下,北门有大批结队离去,队中有项羽的大旗。”
“哇——”
“太子殿下果然料事如神啊。”
刘盈轻笑一声:“周将军过奖了。如此就请二位将军将城中人马分成日夜两班,枞将军负责日班,周将军负责夜班,每班人马各分数小队轮换坚守。传令下去,如有懈怠,先斩长官。无论官职大小,本王均一视同仁,决不容情。”
“末将遵命。”
眼看着众人离开了府邸,刘盈转身对着我大大的出了口气:“想不到端着架子这么累人。不过看着看着那么多人对我言听计从,倒是也蛮有意思的。”
我对他挤挤眼睛:“小官儿迷。”
“官儿迷就官儿迷了。对了,早上我叫人去给你修房顶了。走,我们看看去,别叫他们偷工减料,半夜再塌下来。”
“要是塌下来了,我就跟你换房睡。”
“好啊——”
---------------又是脸红的分割线---------------
马虎的寒江,昨天把“东门”打成了西门,自己踢飞自己。爬回来若若的说一句,因为网络抽风,所以今天又更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滴。汗——
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立更生
“太子殿下请。”周苛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低着头,哈欠连天的跟着刘盈迈步走上了城楼。
“太子殿下。”枞公站在城楼,大大咧咧的对刘盈抱了抱拳。回头冲着周苛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我说老周啊,这大半夜的,你把咱们叫上来到底有什么事?”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周苛边说边抬头看了看天,喃喃自语道:“时候差不多了。”
“冲啊——”
城墙下一片人喊马嘶。守城的兵将立刻拉开弓,“嗖嗖嗖”,射下一片箭雨。
“太子殿下请看。”周苛引着刘盈和枞公向城墙边上走去。立刻便有人举着厚盾挡在众人面前。
城墙下是一片奇异的场景。数前名楚军排成一长溜,队伍前面竖着厚实的盾牌。所有人都缩在盾牌后面,顶着箭雨,老老实实的停在射程的范围之内。只要城上射箭的密度稍缓,他们就象征性的往前蹭几步,挑逗着城上的人拼命射下箭去。看样子不像是来攻城的,反倒像是来试验到底是箭头锋利些、还是盾牌坚固些。
“我说老周,你大半夜的把我叫上来,还惊扰了太子殿下,就是为了给我们看这个?”枞公翻着白眼,嘴角一直向耳根子撇去,“楚军哪天不来这么几次?我白天都看腻味了。”
每天都来这么几次?我看着城下,微微皱起了眉毛——楚军这么做,不像是要攻城,莫非是想……
远方突然锣声响起。来“攻城”的楚军后队变前队,顶着盾牌,又齐刷刷的撤了回去。动作整齐得堪比军训结束时的会操演习。
刘盈回头与我对视一眼,迷离的眼神中有四个字呼之欲出——莫名其妙。
“我们回去再说。太子殿下请。”
“嘿!我说老周,你这是溜我们呐?”
不理枞公的大呼小叫,周苛转身,当先朝城下走去。
“依小王看来,楚军撤离时旗帜不乱,队形整齐,不像是败退之象啊。”刘盈坐在主位,一头雾水的看着周苛。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周苛点点头,用眼角扫了扫枞公,“而且如枞将军所言,这样的进攻,不分日夜,每天都要来这么几次。”
“不对、不对,这里面有问题。”枞公用手拍着油汪汪的脑门。
周苛挑着眉尖,嘴角微微勾起——你终于发现啦?
枞公怪眼圆翻,呲牙咧嘴的瞪了回去——我只是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你当我傻呀。
“太子殿下,依末将看来,楚军此举应该是想用频繁的攻击,麻痹我军。等到我军疲敝,他们就会大举攻城,以收奇兵之效。”
“不止、不止,他们的目的绝对不止如此而已。”
就在荥阳最高军事行政首领和战前总指挥点头称是的时候,在房间中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突然有不和谐的声音发出——
“除了疲劳轰炸之外,他们还想耗尽我们的军备箭只。雍齿这厮,真是狡猾狡猾地。”
“嗯哼哼哼——”
夸张做作的咳嗽声将我从神游中唤醒。我贼兮兮的抬起眼皮,扫了扫端坐在厅中的各位国家高级干部。
“你说什么?”周苛一贯老成持重的脸,看起来有点狰狞。
“你再说一遍!”本就粗豪的枞公,现在只能用杀气滚滚来形容。
“秋姨,你这是听谁说的?”还是刘盈贴心,赶紧给我找台阶下。不过声音怎么听怎么觉得幽怨。
我赶紧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顺着刘盈的话开始往下编:“太子忘了吗,张司徒临走之前,不是曾经这样说过,当时民女也在场的。”
嗯,我也想说这是我的真知灼见来的,不过这里是古代,我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要真说是我想出来的,就算没有被扣上蛊惑军心的帽子,也会被当成胡言乱语,根本得不到重视。所以,没办法,只好便宜张良了。
“嗯,不错。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天你也在场的。”刘盈微微点头做沉稳状,却在背后偷偷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就说,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原来是张司徒有先见之明。”枞公咧开嘴,做恍然大悟状。
“既然张司徒早就料到了,一定会及时送箭只补给来,太子殿下就不必担心了。”
周苛的话让我脑门上一下冒出冷汗无数——除非我抹脖子,然后托梦给张良,否则他能知道才怪,更别提什么及时送补给过来了。
我赶紧上前一步:“周将军此言差矣。守住荥阳,打得是持久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今正是乱世,道路多有阻隔。就算汉王那边送来补给,也未必就能到我们手里。前一阵子荥阳险些断粮,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我们只有自力更生,才能保证战事顺利啊。”
“自力更生?这话听着倒新鲜。”枞公对我翻翻白眼。
我干笑两声:“这是张司徒的说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想办法筹集所需物品。”有问题你找张良去,这事儿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你以为箭支这么好造吗?城中本就缺少木材,还有箭头,是要用铜来打造的。难道你想让城里的百姓,把釜锅都砸了来铸造不成?”
我看到眼前有黑线在飘——难怪后世那个非常时期,广大人民大炼钢铁时会不约而同的想到砸锅。原来,这也是有文化传承的。
“枞公少安毋躁。”周苛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只要跟这个老粗在一起,我就老是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张司徒并非信口开河之人,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周苛回头扫了我一眼,“那么请问姑娘,‘张司徒’还有什么嘱托?”
周苛故意把“张司徒”这三个字念得重重的,再加上那犀利的目光,我心里猛地一激灵——看来这只老狐狸已经猜到了。不过既然他不揭穿,我也就乐得继续演下去。我笑眯眯的说道:“张司徒说,与敌对战的精髓在于‘夺他的粮草,大家用;抢他的武器,要他的命’。毕竟羊毛是要出在羊身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