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神秘兮兮把我拉一边,很鬼祟的冲我挤挤眼:“鸾儿呀,给爷爷说说,那个‘纸’又是什么东西捏?”
抹汗,想不到我语速那么快,还是给这老神棍听出了问题。“纸嘛——就是一种纤维制品。”
“纤维?”老远子很神奇的冲我眨眨眼,“那么纤维又是何物?”
“纤维就是——嗯,这么跟您说吧,织布的用的那个,就可以算是纤维的一种。”这么解释没错吧?算了,赶紧把他忽悠过去,免得说多错多。
“哦,老夫明白了。所谓纸,就是跟布差不多的东西。”老爷子捏着胡子结,微微点头。
呃,貌似我在误导古代人?
“等老夫做出二啼脚来,往咸阳那些富贵人面前里一扔,必定可以赚到不少。哦呵呵呵呵——”老爷子口水直流,眼睛已经变成元宝状。
我仿佛看到,一个银发白袍的老者,肩上抗匹红布,往咸阳街头一站,然后大声狂笑“此乃老夫新研制之二啼脚是也!”心里抖一抖——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蒯先生。蒯先生?”
韩信的声音有点怪,扭头看看,只见蒯彻还保持着那个威武的弯弓射箭姿势。韩信伸手在他肩头一拍,蒯彻慢慢扭回头来——满脸灰尘,目光呆滞,本来一丝不乱的发型,已经变成了爆炸式。最搞笑的是,在爆炸头上,还插着两根草棍。那造型,可以跟老爷子一起,升级成丐帮正幅帮主了都。
“噗——嗯嗯,蒯先生这是怎么了?”强忍着笑走上前去。
蒯彻一脸茫然的看着我,突然双手捂着耳朵大叫一声:“啊——我的耳朵!听不见了——听不见了——”
不会吧?!要是蒯彻真聋了,那——扭头看看始作俑者,韩信还不把他活剐了?
“放心放心,没那么严重的。”老爷子嘿嘿一乐:“就是他离得太近了,被震的,歇会儿就好了。”
“胡闹!”韩信瞪我一眼,挥手带着蒯彻与亲兵扬长而去。
关我甚事?我是冤枉的呀!扭头看向老爷子,却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狡狤的光芒。
“你故意的?”斟酌着问道。
“嘿嘿,老夫这也是为你好。”
“什么叫为我好!让韩信对我发脾气,这也是为我好?!”怒了,无端端让我得罪饭东,还说是为我好。
“你吼什么?难道没了他,咱爷俩还活不成了?“往我身边凑凑,老爷子压低声音,“莫忘了老夫跟你说过的话,这个韩信,你还是离他远点好。”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我眯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有就是,我最讨厌别人自作主张为我做主。特别是用‘为了我好’这个名义。特别是——”恍惚又看见那个温柔的男子——为了我好,所以躲着我不肯见面;为了我好,所以让我一个人离开咸阳。为了我好,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为什么从没问过,我究竟好不好?
“鸾儿——你、你这又是何苦?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爷爷好不好?”老爷子眼里露出些许不忍。
“我不苦,甜的很!”咬咬牙根,把心底刚刚升起的委屈咽回去。“我要回去了,爷爷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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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姑娘请留步。韩元帅正与蒯先生密谈,不许任何人骚扰。或者你可以在此等候片刻。”斜刺里跳出两名亲兵,挡住了我的去路。
这算什么?传说中的给我脸色看?脚跟一转——扭头回房,洗澡睡觉。又不是我的错,要我低声下气在毒日头底下罚站?门儿都没有。
“咣咣咣——”有人砸门。看看天色,应该是送饭的来了。
“进来。”爬起身来,舔舔嘴唇,终于有的吃了。
“哐——”一盘子放我眼前。
看了又看,俩馒头,然后——没了?怒从心头起,这就开始打击报复了咩?
“这里还有盘肉脯。嗯——好香呀,不知姑娘有兴趣尝尝不?”略带调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废话,当然——”嗯?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呀?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又说错话了?
抬眼看看,韩信端着盘肉脯,低着头,嬉皮笑脸的站我面前。
笑什么笑?小心笑掉门牙!眼镖钉过去,一把抢过盘子,夹起块长得像韩信的肉脯,用力狠狠咬下去。
“嗯哼。味道好不好?慢点儿吃,别咽着,喝口水……”很讨好的声音在旁边碎碎念。
假装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口,口里塞满肉脯,运筷如飞。一盘肉脯就想讨好我咩?白日做梦。
“你也要为我想想。”韩信叹口气,很无奈的表情,“蒯先生是我手下最得力的谋士,偏偏你们每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我夹在中间实在难做。这次蒯先生被震得几乎失聪,我若再视而不见,恐怕……”
“恐怕什么?恐怕他以后做是不尽心尽力?”咽下满嘴食物,拿眼瞪着他,声音调高三个八度。
“嗯——嘿嘿,就是——所以——嗯嗯。”
“所以什么?所以你就给我脸色看?”拿筷子戳起一个大白馒头,杵他鼻子前面边说边晃悠,“你最好给我搞清楚,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从头到尾,我一句话都没说过。要怪就怪他自己瞎逞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不要动不动就懒别人!”说完,喘气,缩手在馒头上咬一口——嗯,味道不错。
韩信嘿嘿干笑,把盘子往我面前推推,“我知道,我知道委屈你了。来,多吃点儿。心里不痛快就使劲儿咬。”
使劲儿咬?把盘子咬穿了也不解气。“要我不生气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就行了。”
“哦?莫说是一件,便是十件……”韩信用力拍着胸骨,越说声音越小。
“放心好了,我也不是那么贪得无厌,只要一件就可以了。”抬起下巴撇他一眼,筷子继续扫向盘子。
“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好了。”胸骨拍得“啪啪”响。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只要你答应,将来帮我做件事情就可以了。”露出俩门牙奸笑——还是老爷子这招好,要什么也没有要愿望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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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启禀霸王,十里外有汉军出现。”
“哦?”项羽从书简后抬起眼来,双目之中精芒四射,“何人领兵?人数多少?”
“回禀霸王,汉军约有三千。居中帅旗,上书一个‘韩’字。”
“哼哼,韩信小儿,想学寡人精兵突袭?简直自不量力。”项羽把手上书简一扔,冷笑着站起身来。“来人,备马!”
“且慢!”范增从旁踏上一步,“韩信素来狡诈多端,更精擅排兵布阵,怎会只带三千人来救援荥阳?恐防其中有诈呀。”
“亚父太多虑了。”项羽大手一摆,“韩信若真有大材,当日刘邦立魏豹为帅时,便该劝阻。又怎会赌气离去,让寡人一举歼灭汉军近三十万众?可见韩信这厮,心胸狭窄、目光短浅。”
“可是——”
“莫要再可是了,待寡人斩杀韩信,把他的头砍下来,与亚父共庆。哇哈哈哈哈——”
“羽——唉——”眼见项羽走出大帐,范增一把拽住要跟出去的钟离昧和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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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蹲在山崖上抬头望天——无聊呀,蹲守的滋味真是无聊。怎么这半天了,还没听见谷口那边有动静?
“我说鸾儿,楚军待会儿是从谷口进来。你老看天干什么?”老爷子过伸脑袋来,冲我一呲牙。
往下瞄一眼——抖,好高。定定神,掐手指做高深莫测状:“嗯,我是在推算天时。”
“切。我看是胆子太小,不敢往下看吧。真不懂,韩元帅为何要把伏击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个女人来统管。”很鄙视的语气,声音的来源自然又是蒯彻。
“也对哦。”咬着下唇歪头一笑,“这种大事,实在应该交给蒯先生处理。哎呀,我差点忘了,蒯先生连硬弓都拉不开呢。再说了,这前边可是悬崖。”
蒯彻面如重枣,眉如卧蚕,一言不发盯着我脸上,似乎要在上面盯出朵花来。
好在咱脸皮够厚,假装没看见,扭头看向老爷子。老爷子很配合的做惊讶状:“悬崖怎么了?”
“悬崖嘛——”眨眨眼,很阴险的露出健康闪亮的门牙,“韩元帅是怕蒯先生拉不开弓,再往前蹭步子,外一掉下去就不好了嘛。可见元帅对蒯先生一番呵护之情呀。”
“你——”蒯彻翘手指着我的鼻尖。
“哎呀,蒯贤弟。我们在伏击,可不敢大声呼喝呀。小丫头不懂事,莫跟她一般见识哈。”老爷子憋红了脸,很同情的拍拍蒯彻肩头,然后扭头对我抛个媚眼儿:“你也是,实话怎么能实说呢?”
“你——你们——”蒯彻哆嗦着手,在我跟老爷子之间指来指去。终于蓝着脸,扭过头去,甩给我们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合作愉快!”抬双手跟老爷子轻轻响击。
“报——”一斥候无声无息从我身后冒出来。
“什——什么事?”吓我一跳,差点从崖顶栽下去。
斥候抿抿嘴角:“回姑娘。韩元帅已与项羽对阵。”
“情况如何?”正经八百的扳着脸。
“正在对骂。”
“哦。”是在用激将法了。点点头:“再探。”
……
“报——现在是项羽在骂元帅了。”
黑线。“韩元帅呢?干嘛不骂回去?再探。”
……
“报——已经骂回去了。”
看看天上太阳——抹汗,今天真不是一般的热。“再探。”
……
“报——现在又是对骂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后世论坛上有那么多人掐架了,原来是遗传基因在作怪。
“姑娘——要不要再探?”估计是看我面色不善,斥候小小声问道。
探?探什么探!这俩人,掐了一个时辰架了,就不能来点实在的?“给我转告韩信,要是不能精神上骂得项羽羞愤自尽,就直接从肉体上消灭他。要是再让咱们等下去,本姑娘就直接带人回去睡一觉先。”
斥候目光呆滞瞪着我愣半天,终于抽着嘴角低下头:“诺。”
扭头看看。蒯彻哆哆嗦嗦把食指伸我眼前,面部肌肉极度扭曲。老爷子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看着眼前一块大石头。手指在上面又伸又缩,仿佛想炼九阴白骨抓。
呃——又说错话了?
第一百八十章 水淹+爆炒
“胯夫!”项羽举剑一指,对面韩信在马上突然身子一歪,险险栽下马来。
咦?这是什么招数?一缕灼目的日光反射过来,项羽心中狂喜——难道这厮中暑了?真乃天助我也!
项羽挥剑向前——趁他病,要他命。“冲!”
“撤!”韩信大吼一声,然后拍马撒丫子就跑。
“霸王!霸王!”钟离昧打马追到项羽身边,“霸王三思,两军尚未交锋,韩信突然撤兵,恐防有诈呀。”
项羽微微勒住马势,便看见韩信正跑到河边,勒马转身,立于桥头,剑尖儿杵过来哈哈大笑:“霸王威震天下,竟怕了旧臣韩信不成?”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升:“哇呀呀——无耻胯夫,拿名来!”
“撤!”
“有种别跑!”项羽打马急追。
“有种追上来!”韩信越跑越快。
“霸王——”钟离昧咬咬牙根,“随我追!”终于明白范亚父的苦处了。
纵马跃过木桥,高叫几声,项羽头也不回,追的正欢。想起范增曾说过,千万不能让项羽孤身追敌,钟离昧咬紧牙关,再次举起马鞭。
“轰!”
“啊——”
背后传来一片惨叫,饶是钟离昧久经沙场,也不由得心里一颤。赶紧扯转马头,只见跟在身后的楚军已经乱做一团。而那座木桥——凭空不见了?
提缰带马前行,河床中的情况,一点一点在眼前慢慢呈现。百多楚军,连人带马摔在河里,拥着无数木头的碎片,绝望的蠕动哀嚎。尖利的铁刺,从人马的身体中穿过,在盛夏的日光中,映出点点森冷的寒光。猩红的血液,在河水中漾着微波,蔓延消散。
钟离昧头皮一阵发麻:难道这座桥,竟然是用木片拼成?所以经大量人马奔过,才会突然散架。若真是那样,自己刚刚只要慢上几步……
“河水不深,留下一小队救援伤病。其余人,同我涉水渡河。”
对岸传来雍齿阴沉的声音,钟离昧心里一抖,喃喃念道:“河水不深?河水不深?河水——”
“扑通——扑通——”有楚军跳入河中,钟离昧的眼光不经意间飘过去,忽然死死的盯着上游——河水不深!前些日子,这里的河水还深没头顶。如今会变得这样浅,一定是被人截断了上游。
“不要下水!快上来!快——”
“轰隆隆——”仿佛有千万雷声,自上游滚滚而来。河水中、河岸上,所有人都扭过头,惊恐的看向声音的源头。
天边,有一隙白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蓦地,一道水墙充满视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向众人头顶拍下来。
钟离昧下意识勒马后退,在扭转马头的瞬间,只看到河中的楚军还在发楞。
“快跑!”钟离昧扯着脖子大吼,却发现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眼中满是惊恐的脸孔,仿佛所有人都在尖叫,却诡异得听不到半点声息。
“轰!”水墙涌过。钟离昧仿佛被点了穴般,呆立当场。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得有水点崩在脸上,生生的疼。
猛地扯转马头,眼前是一片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河水。鲜血、木块、伤兵还有那些扯着缰绳夺路而逃的楚军,统统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那一切,只是一场梦幻泡影。
“嗒、嗒、嗒、嗒——”马蹄声仿佛踏在人的心头上。雍齿自对岸的楚军之中慢慢走到岸边,二人对视苦笑:“范亚父果然料事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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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斥候一路小跑,然后一头栽我面前。
冷汗,很悲愤的瞪他一眼——天气够热了,不要动不动让我感受冰火两重天好不?
“韩元帅他们来了。”小青年爬在地上,满脸兴奋的看着我。
“知道了,知道了。用得着激动成这样?”没等我出声,老爷子揪着脖领子,一把将他提起来,也是很无奈的表情。
“军中无小事。这是常识。”蒯彻冷冰冰接了一句。
“嗯哼。”眼看老爷子眼皮直跳,赶紧扳起脸清了清喉咙。平时斗气归斗气,现在是办正事的时候,不能再搞分化主意。一本正经的对着蒯彻抱抱拳:“两边谷口,就要有劳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