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去飞 从伦敦到北京,30000公里的热血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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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去飞 从伦敦到北京,30000公里的热血之旅!-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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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声的抗议。然而,在我抵达星星峡之前,我必须翻过这座大山,希望到了那里之后能有一顿好饭和一张能过夜的床。

虽然更多的艰险在不断地逼近,但对于这些山脉,我还是恨不起来,即便是现在筋疲力尽、腰酸背痛的时候。山脉和特立独行的狂风不一样,它们从来就不会阴晴不定、居心叵测、狡猾虚伪;它们明明白白地标在地图上,通常老远就能看见,只要你愿意,它们随时给你躲避的机会;它们从不出乎意料地改变方向,也不会设下埋伏,把你弄得人仰马翻。你看到的就是你得到的,它们明明白白地矗立在那里,只有冷漠却没有恶意,它们是诚实的对手,让你肃然起敬,而不是心怀愤懑。我发现它们的美丽和征服它们的快感简直让人难以抗拒,事实上,整个旅程中我好几次都特意选择了山路。

我精疲力竭地躺在一条暗沟的矮墙上,旁边靠着我的自行车,血液在静脉和动脉中奔腾,我从头到脚都刺痛难忍。长久压抑的怒气已经在疲惫中消失了,代之以困惑: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天空湛蓝湛蓝的,一尘不染,近黄昏时分,太阳让山脉泛起金光。除了偶尔经过的货车,没有任何东西能打破沙漠这种令人敬畏的寂静。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内在平静”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样的平静我并没有在印度拥挤过度的城市和人声鼎沸的平原中遇见过,只曾在孤独的公路上瞥见过它稍纵即逝的身影,再就是伊朗、巴基斯坦北部和中国偏远的沙漠和山地中。也许,神之所以没有对我们说话,是因为我们总在忙着制造各种噪音,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如果说,有那么一刻能让我承认有神的存在,那么这样的转变将发生在一个这样的时刻,一个这样的地方——被无声的沉默所环抱,独自置身在永无谬误的壮丽的自然美景之中,心中充满本能的谦卑。我的心中没有嘈杂,做好了接纳的一切准备,就像一张白纸,等待着被填满。

和维吾尔人不一样,对我而言,沙漠的无声是平和的,并不摄人,认识到这样一片与世隔绝的地方仍然存在于我们的世界,让人心安。然而,类似的地方正在不断减少,当我试图去想象一百年之后的戈壁时,一幅噩梦般的景象突然跃入我的脑海:六车道高速公路在布满了赌场和霓虹灯的水泥娱乐场所之间纵横穿梭,沙漠的宁静被中国新贵们的运动自行车和沙漠越野车在沙子里翻腾时发出的笑闹声所吞噬。这样的念头让人唾弃,简直是在亵渎神明。

我愿平躺在这个神奇的地方,在群山的摇篮中,在漫天星辰下安然入眠。但是,我还需要在星星峡找到食物和水。星星峡位于山脉的另一面,离这里只有六七英里之遥,是新疆和甘肃的分界线。我现在已经完全被生存的基本需要所占据,还有就是那个压倒一切的目标——把我和目的地之间的距离一公里一公里地削减掉。这段非凡的历险过程修剪掉了我生命中的杂念,让我的身与灵完完全全地投入其中,向我揭示了生存与生活两者之间的鸿沟;它给了我思考的时间和一个能容纳真实自我的空间,令我重新找回了自尊和骄傲;它使我从愤世嫉俗中解脱出来,洗刷了我身上的嫉妒。就在那些稍纵即逝的瞬间里,那些我的灵魂沐浴在或痛苦或甜蜜的片刻宁静中,或许我与上帝更接近了。

第二十一章 文明世界的尽头

1372年,明朝建立了万里长城最后一个也是最西端的要塞,并在周围驻守大军,保卫城池。对于中国人而言,嘉峪关不仅标志着王国在西部的边界线,而且也是一个文明世界的终点。丝绸之路上的先锋,就像当年欧洲的航海家探索新大陆时一样,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从这里踏上西行之路。

然而,如今的嘉峪关却是一个现代化的绿洲城市,似乎是建筑师们用一大堆三角尺、分度器和计算尺精心设计出来的作品,但是却缺乏想象力和幽默感。夜色中,我从长城塞外混沌而恐怖的荒漠和高山中走出来,蓬头垢面,历经沧桑,在雄关宾馆做了入住登记。

整洁的乡野,干净的小镇和村庄,我很想对眼前的景致感到兴趣盎然,但是这一切对我来说太熟悉了。这就是我选择离开的其中一个原因。我记得自己曾经思考过,这一切是否在某一天也会让我魂牵梦萦呢?

*

中国的天气就是一个十足暴君:当那狂风向你迎面刮来的时候,要想多走出些路程,你得额外多花费几个小时的时间;倘若它哪一回突然大发慈悲,伸出友谊之手把你往前推了一把时,你就会不顾一切地使劲儿蹬车直到骑不动为止,因为你想趁着它的心情还没发生180度大转弯之前,尽可能地多跑些路。这捉摸不定、压倒一切的大风已经把我刺激得软弱无力,我轻而易举地被一种错觉给击倒了:风哪是一种仅仅由气压的起伏变化而引起的气象,它分明已经恨我入骨了,我成了它的眼中钉。从星星峡以来,它就一直在和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在这个空旷干枯、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一直潜伏跟踪着我,一直把我逼入与世隔绝的村庄。

令人称奇的是,拉维茨在他的书里居然对风暴只字未提。他是从北向南穿越戈壁的,而我则是自西向东,这么说来,在这片漫无边际的荒漠里,他的脚印和我的车胎印一定会在某个地方交叉。阿洛伊斯曾经说过,过于努力地和狂风抗争就是浪费时间,打那以后,我有无数次机会验证这个出色的男人说过的这句话。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是正确的,就像其他所有的事一样(也许除了鳄鱼的那件事以外)。你越奋力地挣扎,你所受到的阻碍就越大——有时整个自行车就好像被拴在了一条巨大的橡皮筋上,你想站在踏板上多增加一点儿力量,但事实上你只不过是把自己变成了更大的目标,暴露在它的面前。我唯一能办到的就是选择一个合适的变速档,试着建立起一定的节奏(狂风肆虐的时候很不容易),还有就是从愤怒中爆发出更多的力量。我再也没有被迫下来推车前进,而且也没有竖过大拇指搭顺风车。偶尔,尤其是在黄昏的时候,一天中长达几个小时的骑行让我筋疲力尽,此时的风会突然缓和下来或者改变方向,于是我便再次面临一个进退两难的残酷之选:究竟是停下来就地过夜呢,还是赶紧趁着稍好一些的情况,忍着全身的酸疼再骑上一两个小时?

含蓄一点儿的折磨就是地图上标出的那些幽灵一般的村子,实际上这些地方并不存在,结果我只能尽量延长所剩无几的食物和水维持的时间。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我已经对地图和旅行电脑上显示的信息产生了很大的依赖,因此这样的问题很可能发展成非常危险的后果,尤其是在食物和水都很不容易得到的情况下。乡村小店储备了香烟、打火机、碗面、口香糖和啤酒,但是很少有商店销售我所认为的生存必需品,比如面包、新鲜蔬果、果酱、矿泉水和牛奶。我从饭店的保温瓶里倒了一些开水装满我的瓶子,然后又储存了一些巧克力、饼干还有一种装在白色塑料小瓶里出售的甜味饮料。这饮料味道很不错,但愿还算有营养,不过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这里大部分的食物都封装在塑料的包装袋里,很难辨清是什么东西。

这是难忘的一天,除了难以对付的风之外,我了又添了新对手——两次车胎漏气,一次腹泻。放弃的念头一闪而过,近在咫尺的铁轨线不断地提醒我,还有更省事的旅行方法。

“喀喇喀喇”,挂在包上的两个小木屐晃荡着,发出碰撞的声音。克罗姆佩兹的名字是“Klompen”的简写,是荷兰语中表示木屐的象声词。小木屐肯定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狂风,早在一周以前她就应该已经过了这个地方,此时说不定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软卧里驶往兰州,或沉沉入睡,或注视着窗外,心里想着,要是能骑车穿过这片荒漠,那真是太棒了。

我的脑海里在自娱自乐:搭个便车去嘉峪关,坐大巴去兰州,再乘火车去北京,最后坐飞机回家,那就再也没有逆风、车胎漏气或者背疼了。尽管我的士气已经降到了最低点,体力也在一点儿一点儿地消退,但是我还在努力地逃避诱惑,比所有的疼痛和沮丧更难以承受的是破碎的骄傲和归家时的复杂心绪——一个机会的失去,一个梦想的夭折,一份半途而废的工作。

所以我没有放弃。要想横穿中国,我所需要的只是不偏不倚的风、没有故障的自行车、健康的身体状况和至少两次延期的签证。你也许会想,我的要求并不高。

*

甘肃和新疆一样,地处偏远,到处是高高低低的沙漠和山脉。河西走廊是一条600英里的狭窄沙漠地带,在高耸入云的山脉中间穿梭奔走,蔚为壮观。绿得刺眼的绿洲常常奇迹般地从沙地中突然显现,于是,空气中会忽然充满布谷鸟的鸣叫声和灌溉渠中的淙淙水声。这水是巍峨雄壮的祁连山脉上融化的雪水,透过远方的雾霭,有时能望见闪亮的山峰若隐若现。在白杨树组成的幕墙后面,有温室和葡萄架,牧羊人正在照看着自己的羊群。接着,几乎是瞬息之间,眼前的翠绿突然被墨黑所替代,沙漠再一次覆盖了一切。这片狭长的土地被挤在祁连山、内蒙古、北部的戈壁滩和南部的西藏高原之间。谁控制了这个要塞,谁就控制了整条丝绸之路,因为这是商队的必经之路,别无选择。

随着我的逐渐东行,大多数的绿洲居民不知不觉中已从维吾尔族人变成了汉族人。就像往常一样,和当地居民打交道往往发生在我需要吃东西的时候。我在安西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这里有美味的食物和舒适的房间,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可爱的汉族小姑娘,时常露出羞涩和天真的笑容。在其他的地方,人们会抓住我的地图聚精会神地查看,或者簇拥在我的自行车旁,甚至在我写日记的时候,也从我的肩膀上凑过来看,那种热情和维吾尔族人不相上下。即便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仍然会有人穷追不舍地向我提问。有的时候他们真是有点儿太执著了,有一个戴眼镜的家伙一直不依不饶,就好像再过一会儿,我的嘴里就会突然喷出一连串流利的汉语似的,而他唯一能说的两句英语是“Hello!(你好)”和“Thank you very much。(非常感谢)”

我现在完全成了聋子、哑巴和文盲,一个字也听不懂,一句话也无法表达,中文菜单更是看不明白。在玉门镇,两个妇女把我请进了她们的餐厅,当她们发现了沟通上的问题后,立刻把我带到了厨房里,给我看都有些什么。正常情况下,我遇到的都是茫然不解的表情,然后是一串笑声,最后递上来一份天书一样的菜单。不管怎样,和当地人的邂逅总的来说是有趣和愉快的。在经历了沙漠那沉思中的漠然和艰难的公路上形影只单的孤独之后,这让我感到释怀。这里的饭菜物美价廉,即便挨宰了,我也意识不到。

中国人是非常善良友好的。嘉峪关电信局里的网吧关了,隔壁办公室的女孩陪我在炎热的林荫路上走了十分钟,把我带到了另一处网吧。或许,最让我惊喜的还是警察的态度了吧。我一直想象他们会非常敌对我,会不断地给我制造麻烦和障碍。可没想到他们根本没管我。星星峡外面的收费站上,两个警察还咧着嘴笑着向我挥手放行呢。

离家一周年后,我坐在文明世界尽头的一家街边小餐厅里吃着肉丸和面条,思考着除了食物之外,究竟是什么东西使中国和印度次大陆相比,在感觉上如此大相径庭。比起祁连山纵横恣意、白雪皑皑的山峰,嘉峪关显得有点儿相形见绌,它干净整洁、规规矩矩,是规则战胜混乱的象征。房子和大街一律呈90度直角,平平整整。这里的路线都是平行的,宽阔平坦的大街上有宽阔的自行车道,两边都有人行道,传递出一种秩序和空间的感觉。在印度,人行道的特点就是不翼而飞的石板和咧着大口的洞,自行车道根本就是一个摆设,到处混乱不堪。尽管这里也有人力车和三轮车,但小汽车和大巴看起来都很现代,而且这里的车不会拖着长长的黑烟。

宗教渗透在印度人生活的方方面面,而这个地方却是一个“世俗社会”。这里的公路更安全,因为中国人只相信自己,不信仰上帝。因此,比起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司机,中国司机要自律得多,连喇叭也摁得很节制。不仅如此,中国女人和男人是平起平坐的,她们并不害怕暴露自己的腿和胳膊,或者在公共场合表达对异性的倾慕。

大街上没有流浪狗,也没有奶牛四处闲逛,就连驴车也只能在城市一定的界限之外行走,这么一来,就没有牛粪、驴粪和狗带来的混乱了。人行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垃圾桶,废物都扔在里面。这个城市现在到处充满了白瓷砖混凝土大楼,很难把这个文明得可怕的城市和它浪漫的往昔——军事要塞、丝绸之路上的驿站相提并论。

*

离开嘉峪关的那条公路棒极了,还有猛烈的大风在我背后助我一臂之力。我正以每小时25英里的速度轻而易举地穿越这片巨大的绿洲。经过了过去几周的艰苦奋战之后,我现在感觉尤为幸福,甚至能感觉到当风鼓满了帆时帆板运动员那种乘风破浪的快感。签证处的警察彬彬有礼,迅速地给我办了第一次延期。因此,在这愉快的两个小时里,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健康的身体、仁慈的顺风、重要的签证延期,还有一辆没有故障的自行车。

当我在一个小村子洒满阳光的广场上喝着可乐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自行车后胎有点儿软了。我一下子也像车胎一样泄了气,恹恹地把自行车拖到一个阴凉的地方。一群人围在我的身边,看我怎么弄脏手,而我装作没看见他们。

漏气的地方还是内胎上靠近钢圈那一面上的小洞,这和当时在普瑞到德里那段路上让我大为恼火的情况一模一样。而现在我手里只有印度买的补丁,但是我对印度生产的所有东西都缺乏信心。等我收放好工具,打足了气,把东西重新装上自行车后,我发现旁观的人已经给我拿来了一盆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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