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吩咐?”康元郡主停下了步子,拧着眉将温婉拉到了宫墙边一处无人的地方:“真是笑话,他吩咐你,你就带着将军来让我下不得台?温婉,你可别忘记了,那男人可是将你圈禁起来的人,没有我,你可想不到办法出来!”
温婉抿唇,低头道:“婉儿不是故意的,怕是侯爷有意要揭穿郡主…”
康元郡主是她的恩人,太子妃得知她被幽禁,都再也没了消息,想必是放弃她了。而康元郡主却是给她出了装失忆的主意。陌玉侯为了掩盖聂桑榆的身份而圈禁她,那么她忘记一切,只要装得像一点,再想法子让柳寒云帮忙,自然就能翻身。
为了不被识破,温婉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月。她不要一个人孤老终身,宁钰轩负她,聂桑榆欺她,她总要找机会一一还回去。哪怕心里再多怨恨,再多痛苦她都压住了,她的眼神现在谁也看不出破绽,人果然是要到了绝境才能迸力量。
聂桑榆的身份是她最后的王牌,她谁也没告诉,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她不得好死。解禁了蔷薇园,只是第一步。
但她没想到刚一出来,宁钰轩就会带她进宫,会让康元郡主这样误会她。
温婉咬碎了牙,极力解释:“婉儿绝对没有要害郡主的意思。”
康元郡主在气头上,一边理着衣裳饰,一边带着哭腔道:“今日之事,将军是一定不会原谅我,我该怎么办?”
她心系的是赵离,但是毕竟是宁明杰的正室。今日之事若是宁将军要追究,就算她是堂堂郡主,也是要不得翻身的。
温婉想了想,道:“郡主不妨再去求一求皇上,也只有皇上能救您了。”
再聪明的女人遇见这种事也会乱,康元帮着赵离做事已久,有些小手段,但是对朝政之事却不是很明白。温婉出这馊主意,她竟然也觉得不错。
于是康元郡主就没有出宫,而是折返回去找皇帝。也就这么生生错过了给宁明杰解释的最好时机。
宁明杰一路出宫,气得眼睛微红。他没想过皇帝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投靠当初的二皇子门下已久,帮着他出谋划策,那时候赵离还不过是后宫里不得宠的皇子而已。他明面上借着宁钰轩给的机会投靠三皇子,实际上一直以来帮的都是赵离。
他自小家训之中有一条便是忠诚,一旦效忠一人,便是不可背叛。他效忠了赵离,替他拿下了江山,结果到最后,反而被自己效忠的人给背叛了。
真是可笑。
“明杰。”
急急出了宫,宁钰轩不知从哪里出来,笑着看着他道:“结束了?康元郡主呢?”
宁明杰停下步子,有些沙哑地道:“你看完世子了?那陪我去喝酒如何?”
“好。”宁钰轩笑着应下,出宫与他一起上了马车,往酒肆而去。
康元郡主回去紫辰殿,皇后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坐在赵离的对面,看着他有些惊慌的脸,未一语。
“皇后娘娘。”康元知道这位皇后是个好脾气的,先前好像是病了一阵子,之后就没怎么与皇帝亲近了。她不如就趁着今天这机会,将一切都说明白了,说不定皇后心软,还就帮她了呢?
捧月回头,轻轻地看了她一眼:“毓儿还未出宫?”
“毓儿有事禀告。”康元鼓足勇气跪下来,没看见赵离骤然变了的神色,自顾自地道:“请皇后娘娘成全毓儿与皇上,毓儿是真心对皇上的,也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方才那一番亲热,虽然没到最后一步,可是该有的肌肤之亲,也是的确都有了。
捧月的表情很安静,
皇宫上头的天突然就暗了不少,划过一道闪电,京城便下起了秋雨。
季曼睡了一个好觉起来,觉得轻松极了,压根什么都不知道,还做了一个好梦。
“东家,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严不拔站在粮行里,一脸严肃地道。
季曼吓了一跳:“怎么个变法?”
“要变冷了。”严不拔看了看外头道:“一场秋雨一场寒。”
季曼:“……”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要出什么大事。
帮着粮行的伙计将外头摆着的几袋米给抬了进来,就看见街上有一群好事之人咋咋呼呼地道:“不得了不得了,听闻宫城那头出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旁边一群屋檐下躲雨的大叔大婶就连忙八卦了起来。
“今日不知是怎么,听闻皇后了怒,将康元郡主拿着鞭子一顿好打,之后撵出宫来了!”一个人压着声音道:“我家闺女在宫里当宫女,今儿我去右掖门等着省亲呢,就听见几个宫娥跑来碎嘴。哎呀呀,一直以为皇后娘娘端庄温和呢,没想到竟然会拿鞭子打人!”
季曼听得愕然,捧月鞭打康元?她不过是休息了两天,这到底是生什么事了?
雨下得冷,过了两天才晴。天晴之后朱玉润又蹦蹦哒哒地来了,一一解开了季曼的疑惑。
“康元郡主向皇后直言与皇上有肌肤之亲,要入宫为妃,被皇后一怒之下打出了皇宫。”朱玉润一边抱着点心啃着,一边跟她道:“那镇远将军倒是个好肚量的,据说是一封休书休了康元郡主,还向皇上写了忠心表来表明忠心。皇上龙颜大悦之下,赏了他年俸多五百石。说是赏赐,看起来倒像是安抚。”
季曼一边给她喂食一边示意她继续说。
朱玉润一点也没藏着掖着,千应臣说的一些猜测,她都一字不漏地说给季曼听。
“长郡的路快修好了,皇上突奇想说是要与长郡来一次练兵演习。长郡那易守难攻的地方,皇上让宁明杰带一万人去演练,长郡王那头还没回复呢,估计也是觉得咱们皇上是吃多了没事做的。”
嘴上没个把门的,也亏得只有季曼一人在听。
军事演习?谁没事吃饱了撑的去军事演习啊?长郡那一块怕是成了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时机成熟了,在找机会拔掉吧。
季曼皱了皱眉,长郡王回了长郡,联络自然是不方便了,也不知道那位主子打算怎么办。
“总觉得快要打仗了,心里不安得很。玉润放下吃了一半的点心道:“应臣说朝廷里看起来是风平浪静的,镇远将军的事情也没起多大波澜,但是我有些担心应臣。”
“担心他做什么?”季曼有些好笑地道:“他是文臣,又不是武将,跟着陌玉侯,谁还能动他不成?”
“你不懂的。”朱玉润叹息道:“你不知道那种感觉,爱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出门去散步都害怕他崴到脚,只要不在看得见的地方,就会担心突然失去他。”
季曼一愣,弹了弹朱玉润那光洁的额头:“你想太多了,没事的。”
“嗯。”玉润垂着眼眸道:“日子太平就好。”
太平得了么?康元郡主被休,皇后因她的事情与皇帝又开始了冷战,康元郡主之父荣亲王也上书了皇帝,无非就是请罪自己教导无方,再请皇上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给康元个名分。
赵离坐在轮椅上,在望月楼之下停留了很久很久,那扇窗子始终没有打开。他和捧月的误会是越来越多了,也没有力气去多解释。曾经那个笑得一脸张扬说会护着他的女人,现在也终于是被他伤透了心。
“皇上,康元郡主在右宣门跪了许久了。”太监有些为难地来禀告。
赵离慢慢合上眼:“带她去后宫吧。”
“是。”太监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康元郡主得到名分只是早晚问题,荣亲王的面子,始终也还是要给的。
赵离看了看那高高的望月楼,终于是转身,自己转着轮椅离开了。
太和殿里,新帝召见宁明杰与宁钰轩。
宁明杰对他的忠诚又经历了一次考验,他也就放心地将兵权交给他了。只是陌玉侯…赵离心里还不是很有把握,虽然世子在他手里。
等长郡的路一修好,便是举兵而去之时,他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出差错。
你梦里可曾有我 两百零五章 自作孽
“此番带兵操练,朕对你二人寄于厚望。”赵离开口道:“还望你兄弟二人,能同心同德,替朕完成朕心之所想。”
长郡盛产米粮与铁石,当真是一处心腹之患。如今秋收缺粮,长郡粮仓也是空旷,他正好可以借着早先征的粮食,让这一万人打着操练的旗号,去探长郡的虚实。长郡王若是强硬,那他便找借口攻打长郡,若是服软,他便将铁石之地统统征收,以强军之钩戟长铩。
总不能坐着看长郡一天天强盛,若真是到了那时候再逼他反了,他也未必收拾得了局面。
陌玉侯控制着六部,他便给他挂了副将之名,将他调出去,也好趁机整顿六部,六部之事,便由萧天翊暂为管理。
宁钰轩拱手行礼:“臣必当不负圣恩。”
赵离深深地看着他,眼眸一扫,倒是扫到了宁明杰与宁钰轩腰上一模一样的紫玉。
心里微微松了松,宁家这两人到底是兄弟,宁明杰是他深信之人,宁钰轩自然也不会弃自己兄长于不顾。而且看起来,这两兄弟都能佩戴一样的玉佩,感情自然也是很好的。
只是立康元为妃之事,也得等他们启程之后再做了,顺便也得给宁明杰一些补偿,不然就算是再效忠于他的人,也是会有反叛之心的吧。
赵离想着,长叹了一口气,捧月这次不知道又要生多久的气了,不过不管如何,总是会原谅他的吧。
长郡之路尚未竣工,皇帝便让宁钰轩先交接一些事务,明为交接,实际也就是夺权了。陌玉侯倒是没反抗,除了户部,其余的都慢慢松了手。
于是他每天也就多了很多的时间来找季曼。
季曼很忙,秋收要亲自下乡去和一些佃户收粮,还要钻朝廷征粮的空子,争取多收一些。往常是长郡给她往京城运粮,现在眼看着时局有些紧张,她不用赵辙来说也知道得从京城往长郡运粮了。
下乡绝对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没有想象中大片大片美丽的稻田,倒是一路的颠簸和泥泞,季曼都没敢穿什么好看的衣裳。
只是宁大爷不知为何也跟来了,坐在颠簸得跟蹦床一样的马车里,难得的还很气定神闲:“你为何要亲自来?不是有个很能干的掌柜么?”
季曼一边被颠得脸色发白一边道:“就是因为他能干,才要留在城里帮我做大事,这等苦差事,他会说我虐待员工。”
宁钰轩轻轻地哼了一声,伸手将她捞进自己怀里,好歹不用被颠得满车厢乱撞。
“侯爷,您知道京城里最近都在流行什么吗?”季曼侧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宁钰轩淡淡地嗯了一声,一只手横在她的腰间,跟安全带似的。
“流行娈宠。”季曼指了指自己:“长得比我还水灵的男人满街都是,我都白戴个人皮面具了。还有新开的几家倌馆,据说是生意好得很,侯爷知道都是怎么兴起的吗?”
宁钰轩冷哼一声:“谁让你要扮成男人?”
他怎么不知道是如何兴起的,最近户部尚书已经往他府里塞了不少水灵的小厮了。
怪我咯?季曼翻了个白眼,被他勒得难受:“在下只是想说,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注意影响,侯爷不用与在下太过亲密。”
宁钰轩闻言,好像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将手松开了。
马车轮子陷进了一个小石坑,又被马拉着上来继续走,车厢剧烈地一抖,季曼没个支撑,一脑袋就撞上了车厢,扯着太阳穴地疼啊。
宁钰轩闷笑两声:“自作孽。”
季曼坐到一边,气急败坏地抓着座位边缘。这人还说风凉话,真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
到了地方下车,季曼就拿着单子挨家挨户去核对,收粮,给钱,后面一群伙计帮着搬运。宁钰轩竟然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一身月白色长袍,也不怕沾着泥。
几家农妇看着他都挪不开眼睛,价都给季曼报错了,季曼没好气地见少就不吱声,见多就提醒人家回神,忙碌一下午,最后脚都快抬不起来了。
“东家,咱们先将粮食运回去了啊。”粮行的伙计坐在牛车上打着招呼。
季曼有气无力地让他们先走,转头看着自己的马车,只觉得一阵屁股疼。
“急着回去做什么?”宁钰轩笑着问她:“还有什么事情要忙?”
“没了啊。”季曼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可是不回去,你要在这乡下过夜么?”
宁钰轩挑眉,伸手指着一家农户外面的牛车道:“既然不忙,咱们就慢慢回去也无妨。”
坐牛车?季曼傻了,虽然牛车是没有那么颠簸,会舒缓很多,可是很慢吧?回去都该深夜了。
“当家的,我拿马车换你的牛车如何?”
没等季曼点头,这人竟然就直接去和那农夫商量了。最后以马车换牛车加二两银子的价格成交,完全没有问她这个主人的意愿,就带着她去抱一些松软的干草铺在牛车后头。
季曼愤愤地抱着干草,这人的大男子主义,也真是改不了了。
不过往牛车上一趟,让马车夫继续赶牛车,缓慢上路,不仅不那么颠簸,还可以看见天边的秋日黄昏,倒是一番不错的景致。
“这样是不是觉得很舒服?”宁钰轩一点形象也没要,穿着贵重的袍子陪她躺在牛车里,望着天边问她。
“嗯。”季曼点头。
秋虫叫了两声之后就没了声响,天色渐渐暗下去,季曼被这一晃一晃的,差点晃进了梦乡。直到旁边的人轻声开口问她:“你所喜欢的男人,这个地方真的找不到?”
季曼睁开了眼,对他突然问这个问题表示很茫然。
“你说你要会修孔明灯,会修垫脑的男人。”宁钰轩抿唇,微微别开头道:“这倒是好办,可是要一心一意,只能有你一人的,倒是好难。”
季曼更糊涂了,修孔明灯和垫脑是什么东西?
不过后面半句她听懂了,宁钰轩这是想跟她表白?
侧头看了他一眼,季曼笑道:“的确很难,所以也没指望能找到,这一辈子若是回不去了,那等我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便找个地方隐居。”
“去哪里隐居?”宁钰轩微微皱眉。都这样久了,她还是说找不到吗…
“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可以看日落日出,没有官僚阶级压榨的地方。”季曼随口说了一句:“其实以前我看书的时候,很羡慕那种男主为了女主能抛弃江山归隐的情节。但是现在真正在这里头,倒是终于明白不可能了。”
“一旦登上高位,有几个人能甘于再次平凡?平凡之中的爱情没有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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