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去了才感觉到,北方真是比南方冷了不少,冷得她骨头都痛了。
渣男是她心里的一道口子,就算后面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那道口子也只会被越埋越深,而不会慢慢愈合。现在被挖开,依旧还是鲜血淋漓的。
再洒脱的人,也终有放不下的东西,那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午膳之后季曼就跟他们一起上了船,回了房间就睡下了。宁钰轩坐在房间里写什么东西,偶尔抬头瞥一眼床上熟睡的人,倒也觉得安宁。
只是没睡半个时辰,季曼做了噩梦,多少年没有从嘴里喊出来的名字,噩梦之中记得格外清晰:“徐希!”
拿着的笔顿了顿,宁钰轩看了季曼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边。
大冬天的,这人也能睡得身上热气腾腾,就快要出汗的模样。眉头紧皱,嘴里又嗫嚅地喊了一声那个名字。
徐希是谁?宁钰轩将聂家的亲戚都回想了一遍,好像没有这个人。那就应该是什么朋友?
一串儿晶莹的东西从聂桑榆的眼角滑落,宁钰轩一震,忍不住伸手去接。冰凉冰凉的眼泪,他已经多久没看见聂桑榆哭了?
聂桑榆从前经常为他哭,但是自从娶了温婉之后,她再也不见为他落一滴泪了。现在竟然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哭了?
宁钰轩冷哼一声,头一次现自己还会为这个女人生气。聂桑榆真是何等的猖狂,连七出之条都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嫁给他六年,心里竟然还惦记着别的男人?
季曼睡着睡着,突然觉得手上一疼,意识统统回笼,就看见面前陌玉侯一张阴沉沉的脸。
“徐希是谁?”他问。
季曼一双眼湿漉漉的,茫然地看了他许久才有了焦距。
她刚刚,不小心喊出来了吗?季曼抹了抹脸,努力恢复了镇定:“回侯爷,那是妾身以前养的一条,不太忠诚的狗。”
第53章 祸水倾国色
陌玉侯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条狗?”
“是啊,妾身小时候养的,养了四年。”季曼整理好衣裳坐起来,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妾身可喜欢那条狗了,可惜最后他跟一条母狗跑了。”
宁钰轩挑眉:“一条狗值得你哭?还梦见一直喊名字?”
而且这名字也太像一个人了。
季曼一脸认真地点头:“养了四年,就算最后知道不值得,但是也该为过去的傻和蠢哭一哭,哭过了,也就不盼着它回来了。”
宁钰轩靠在一边深深地看着她的脸:“聂桑榆,你是不是当我傻?”
季曼抬头一笑:“侯爷有本事就去找出一个叫徐希的人出来,看看他与桑榆,到底有没有瓜葛?总不能凭妾身梦见哭了两下,您就要定桑榆七出之条吧?”
陌玉侯抿唇,冷笑一声。这女人真是大胆,觉得他没有证据就奈何不了她?
……虽然目前这状况还真的是奈何不了她什么。
深吸一口气,宁钰轩觉得还是离她远点,免得总气着自个儿。
于是晚上的时候,他就在季曼旁边的房间睡,而季曼拉了宁尔容来,准备上思想课。
“尔容啊……”季曼语重心长地开口。
宁尔容打了个寒战,将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回来:“你要说什么,直接说。”
季曼幽怨地看她一眼:“你当我要吃了你还是怎么地?我是想告诉你为人妇该有的做法以及对付男人和婆婆的注意事项。”
“嗯?”宁尔容感兴趣了,连忙倒了杯茶塞进季曼手里:“你说你说。”
季曼铺开一张宣纸,上头画了三个圈,一本正经地道:“从你出嫁开始,就要生活在一个三脚角架里,一个角是你自己,一个是你婆婆,还有一个是你相公。”
尔容点头,脸上带了些女儿家的娇羞。
“先对于你相公,你不能太依着顺着。虽然说是出嫁从夫,大事上你都得听他的,但是小事上,你要有自己的主见,处事大方得体,并且适当拒绝对方的求欢。再好的肉主动往他嘴里送,男人也是不知道珍惜的,明白吗?这就是欲擒故纵。”
季曼在两个圈之间打了个波浪线,表示相公与妻子。
尔容羞红了脸,嗫嚅了两声没说出话来,却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季曼笑眯眯地接着道:“一个家里只要有婆婆,那你就得下功夫才能经营好。你知道温婉为什么不得老夫人喜爱吗?”
“因为她不是老夫人选的媳妇儿。”尔容道。
“这是其一,还有的原因是,她犯了太多的忌讳。”
季曼扶了扶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背脊挺直地道:“侯爷是老夫人含辛茹苦养大的,你想做好侯府的媳妇儿,就不能让老夫人觉得你在跟他抢儿子,你必须对老夫人比对侯爷还好,且当着老夫人的面绝对不能亲热。女人的嫉妒心是不分年龄的,特别是母亲对儿子这种从小带到大的情谊。一旦让老夫人觉得你们爱得浓烈,已经抛弃她了,那么媳妇儿的日子就别想好过了。”
尔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可是温婉也有做得好的地方啊,老夫人还不是要故意刁难她?”
“刁难是因为她前面犯了忌讳,既然都已经忍气吞声了,那何不多忍一会儿?跟长辈是不能争论谁对谁错的,争赢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季曼道:“温婉要是真心爱侯爷,就该把老夫人当亲娘一样,就当报恩了,忍一忍有什么难的。”
尔容托起下巴开始想聂家那位夫人,据说也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儿啊,她得多学学。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要让婆婆觉得,你对她儿子很好。这一点是精髓。”季曼道:“桑…我以前就做得很好,除了一些大事要吵闹之外,每天给侯爷送汤送水,每一季的衣裳都是我亲手绣去,即使侯爷不领情。可就是我这么好他都不领情,老夫人才格外疼惜我,明白吗?”
尔容眼睛亮亮的,使劲儿点头:“明白了!”
顿了顿又道:“能不能写下来给我?”
季曼摇头:“这种东西需要心领神会,写下来给人看见就是祸害了。你慢慢琢磨吧。”
“好。”尔容伸手将桌上的宣纸拿过来,嘴里嘀嘀咕咕地开始回忆季曼刚刚说的话。
季曼坐在一边了会儿呆,终于道:“尔容,你回去的时候,帮我替你哥哥道个歉吧。”
“啊?”宁尔容睁大眼看着她:“你也甩了我哥哥一巴掌不成?”
季曼干咳一声:“不是,他今天取了面具,我多看了两眼,他好像生气了。”
“……”
宁尔容张大嘴,整个人一动不动了。
季曼伸手戳了戳她:“别搞得这样紧张,你哥哥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不能给人看的?”
“不是…”宁尔容慢慢合拢下巴,表情恢复了镇定:“哥哥小时候不用面具的,而立之后,不管是出席宴会还是上街,总是被人一直盯着看,他觉得烦了,就做了个面具戴上。很久没取下来了。”
季曼点头,男人容貌太美,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事,幸亏身份地位高,不然不知道被卖去哪个倌馆了。
“但是也不至于被你多看两眼就生气啊。”宁尔容好奇地道:“我等会去问问他怎么回事?”
“好啊,毕竟是亲戚,能不误会最好。”季曼点头。
于是小郡主今晚满载着为人妇的知识回房间,路过宁明杰的屋子,就伸手敲开了他的门。
宁明杰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面具都挡不住。宁尔容笑嘻嘻地道:“哥哥,桑榆让我来给你说声抱歉呢,你太好看了,她就多看了两眼,不是故意的。”
沉默地看着面前自家妹妹良久,他只抬了抬嘴角:“知道了。”
“那我就先回去啦。”宁尔容抱着宣纸,愉快地回了房间。
江水跌宕,晚风徐徐,两座船在夜间也不打算靠岸,就寻了平稳的河道一路南下。宁明杰站在房间门口了许久的呆,觉得脑子有点疼。
他这两天总是莫名其妙梦见温婉,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他对她心里又没有非分之想,反而是每天睁开眼就能看见的聂桑榆…
总有声音提醒他,什么错了,人错了,搞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暴躁了。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一贯按照本心做事,谁能来定他的对错?
冷哼一声,宁明杰拂去脑海里的声音,关门,睡觉。
第二天,两座船到了一个古朴的城镇,城墙都是黄土凝的,看起来清贫得很。船靠岸时,就有宫女来知会众人,换上自己带的最朴素的衣裳,称皇帝为老爷,贵妃为夫人,要在这古朴的城镇里住上几天。
季曼觉得这皇帝的兴趣爱好也是挺广泛,吃够了沿路的大鱼大肉,倒也知道换换口味。
“主子,这件如何?”甘草拿了一件白色的襦裙,简单的款式,应该是百姓经常穿的,只是料子比粗布要好一些。
“嗯。”季曼点头,甘草和灯芯就帮着她更衣,梳了寻常妇人的髻,只戴一根木簪。
打扮完毕,甘草和灯芯都很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季曼看着她们古怪的眼神:“很奇怪吗?”
灯芯开口道:“主子,您要不要戴个面纱?”
都说了是寻常装扮,戴面纱有些不伦不类吧?季曼转头去看了看镜子。
镜子里的少妇容貌秀丽,偏偏穿得朴实无华,一张脸不施脂粉,嘴唇却红艳艳的,美目顾盼之间,让季曼想起了潘金莲。
倒不是说潘金莲那德性,而是指有美掩藏在素净之下,倒是更想让人剥开她的朴素,好好疼爱一番。学术一点儿来说,就是禁欲式的美。
季曼嘴角抽了抽,聂桑榆这张脸还真有点祸水的意思,以前怎么没太看出来,好像是越来越美了啊。
拿过面纱来比了比,季曼捂脸:“还是低头跟着走吧,戴了面纱更是要不得。”
两个丫鬟心里都有些忐忑,穿华丽衣裳的时候,反正大家都华丽,主子美也美得不明显。但是一换素衣,除掉脂粉,在这群皇亲国戚之中,未免就树大招风了。
外头传来陌玉侯不耐烦的声音:“你好了没有?”
“好了。”季曼叹一口气,提着裙子打开门。
门口的人抬眼看着她,季曼微微一笑,回他一个媚眼:“侯爷,妾身好看吗?”
宁钰轩有些失神,微微狼狈地转开目光:“太张扬了。”
“嗯?”季曼低头看看自己一点装饰也没有的襦裙,再摸摸头上的木簪:“哪里张扬了?”
“脸。”宁钰轩越过她跨进屋子里,寻了她的面巾出来,伸手给她戴上。
季曼无辜地眨眼,一双凤眼里波光潋滟。下半张脸遮了等于不遮,反而显得更张扬了一些。
陌玉侯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无奈地将面纱扯了:“走吧,跟在我后面就是。”
“是。”乖巧地应了,季曼垂手跟在他身后下船。
第54章 别样的生活体验
本来季曼还在愁,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慢慢让陌玉侯对聂桑榆有好感呢?结果是她想多了,男人是视觉动物,女人是听觉动物,她管什么行兵遣将三十六计啊,直接一个美人计就打下半边江山了。
虽然有人说,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但是要让一个男人现你的好,先你得漂亮,吸引住他,然后你美丽的心灵才有展露的机会。到真正爱上的时候,容貌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少有男人同时第一眼看见凤姐和范冰冰,能对凤姐产生好感,讨厌范爷的。
季曼一边跟着走,心里一边打着小算盘。
一众皇亲国戚都穿得跟清水白菜似的,寡淡了不少。只是气质犹在,与普通百姓差别还是很大的。
聂贵妃穿了一身淡黄色的襦裙,看起来也依旧明丽动人,怨不得皇帝那双手放在她腰上就没有离开过。后宫争斗,容貌也依旧是利器。只是季曼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皇帝她有了身子的事情,虽然是水路,但是一路颠簸,也怕她吃不消。
季曼站在宁钰轩旁边,正远远看着聂贵妃呆呢,突然就感觉腰上一紧,侧头看过来,就看见了陌玉侯绷着的脸。
“怎么了?”她低声问了一句。
宁钰轩将目光从菱一边收回来,低头笑着在她耳边道:“你别给我抬头。”
啥?季曼下意识地就顺着他刚刚看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太子正一脸兴趣盎然的模样打量着她。
又是太子,季曼叹了口气,这花花太子将来要是继位,估计整个后宫都塞不下他的女人。太子妃还在旁边呢,竟然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打量。
旁边太子妃的神色已经不太好看了,顾着面子没有作。倒是三皇子赵玦开口喊了一声:“皇兄。”
这声音温润好听,季曼却没敢再看,因为宁钰轩已经快把她的腰给掐青了。
“侯爷,轻点。”季曼微微皱眉道:“这是腰,不是树干,会疼的。”
“你也知道疼?”宁钰轩笑不透眼底:“惹了太子,可就不是腰上被我掐疼这样简单的事情了。聂桑榆,我以为你很聪明。”
季曼笑着咬牙:“太子也很聪明,是不会对妾身下手的,侯爷放宽心。”
宁钰轩冷哼一声,心里依旧是一阵阵的烦躁。早知道就还是抗旨带温婉出来算了,也不会让他这么操心。
这里是离州地界,离州刺史战战兢兢地来安排了这一大家子人的住宿,在皇帝面前嗑了许久的头,说是离州连年欠收,土地贫瘠,没能修建行宫。
皇帝心情却很好,没有要责备他的意思,只是将一群宫女太监全数派去农家做苦力,种地洒扫什么的,然后带着一大家子人住进了一个据说是富商贡献出来的大宅院。
“宫里呆久了,难得出来有这么一回体验。”皇帝将众人叫进主院里道:“今天开始,大家都没有品阶之分,统统用平称。住在这里的这几天,一切冒犯之罪都不论,仅以老爷夫人为,像平民百姓那样生活,你们觉得如何?”
皇帝说的话,大家还能觉得如何?太子脸上带着笑容道:“父亲这建议甚好,儿子就先履行了。”
聂贵妃看了三皇子一眼,后者似乎叹了口气,才上前道:“此山此水,值得放纵一回,父亲的提议可行。”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三皇子道:“你倒是应该最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
聂贵妃连忙道:“玦儿心性洒脱,但还是知道守规矩的。”
赵玦沉默不语。
季曼站在一边偷偷看了看这人,他背后腰间还别着一根玉笛,一袭文人长袍,显得格外脱俗。这样的人哪里适合皇家,就该像李白那样畅游山水,酒一斗,诗三千。
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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