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帐外的人通报了一声,“嗯,”他应了,起身对我道,“走吧,我们这就过去。”
刚要抬脚,他又回头叮嘱我道,“多穿点,外面风大。”
“嗯,好的。”我回着,心里充盈着感动之情。
出了帐子,外面一个面生的人举着火摺子给我们照着亮,天色已晚,天气又冷,外面的人并不多,这样正好,我们未走大路,绕了好大一圈才到了耶律德光的新帐,自打他成婚以后,可汗又赐他一座更大的宅帐成为他的新房,这座新帐我从未来过,此时帐口没有当差的奴婢,我迫不及待地步上台阶,自己伸手掀开了厚厚的帐帘,蓦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鼻而来,辛涩又让人窒息,我顾不得这些,急忙提步向前,少主也跟在我后面进来了,透过一道精致的屏风,我隐约看到里面的暖榻上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顿时泪水涌出,模糊了我的眼睛。
越过屏风,我终于看清他的脸庞,这张刻在我骨子里的脸庞,这张我最想念的面孔此刻已完全变了模样,清瘦了许多不说,满脸青髭纰出,看得越发得让人心疼,我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簌簌”落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哽咽出声,“耶律德光,你怎么了,快醒醒啊……醒醒,我来了……看看我啊”我轻声唤着他,可他依然安静地躺着,无声无息,并不能回应我,棱角分明的面容苍白无力,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暴皮,怎么会这样,他生龙活虎的样子不断在我脑中闪现,此刻却是这般,现在我终于尝到什么叫痛彻心扉,什么叫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先出去等你,你自己小心点。”少主在我身后沉声说道,我点了点头,并没回过脸去,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仿佛是一声轻微的叹息声,伴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少主出了帐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生死未卜
………………………
沉静,四周沉静无声,他紧闭双眼躺在榻上,气息微弱,眉头微颦着,一副愁容莫解的模样,他此时在想什么,能否感觉到我就在他身旁,默默注视着他?我自己苦涩地笑了笑,抬手轻轻覆上他的脸庞,摩挲着,突然,右肩裸露在外的白色绷带刺激了我的视觉神经,对了,他还受了刀伤,我急忙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被衾,啊,刹时惊呼一声,差点晕过去,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唇,轻柔被衾下的他未着上衣,从右肩斜插到小腹下全部用绷带?住,上面已渗出触目惊心的鲜血,下身只穿着一条薄薄的单裤,这些骗人的家伙,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没事,只是小伤口,可这结实的一刀几乎要了他的命,把人活生生地砍成两半,怎么会这样……
“耶律德光,你醒醒……是我,快醒过来……”我顿时泣不成声,哆嗦着伸手抚上那殷殷的猩红,“怎会这样,你醒醒啊,求求你醒过来……看看我……”
并没有奇迹发生,他依旧躺着一动未动,毫无反应,我又轻轻地给他盖上被衾,万一冻着感染了伤口,那更是糟糕,在被子下面,我双手握着他一只大大的手,他粗糙的掌纹在我手里格外清晰,我轻轻抚摸着,希望把我的力量意念可以传给他,让他快点醒来,“你知道吗,我长胖了许多噢,得多长了十多斤吧,现在像小猪一样喽……你见着我也许都认不出来了,也许会说我变丑了……”我对他小声呢喃着,现代医学研究对昏迷的患者来说,也许试着跟他聊天,话话家常,可以刺激大脑,会有意想不到的治疗作用,所以我絮絮叨叨地对他说着心里的话,其实也是我的真心话,真的很想跟他说说话,好想他,“我告诉你噢,我们的小宝宝会动了,他老在里面踢我……你快点醒来……他长大了一定是个调皮鬼……”泪水无声地滑下,落在蓬松的被衾上瞬间便被吸得不见踪迹,“耶律德光,你醒过来,看看我嘛……我真的很想你……求求你醒来呀……”
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惊觉猛然回头,见是少主进来了,他见到我先是一愣,继而道,“我们快走吧,御医一会儿要来换药了,让人看见不好。”
噢,这么快,但没有办法,我和他只能这样见面,“好的,我这就出去。”我顺从地点头道。
回过头来,看着耶律德光毫无知觉的脸庞,心如刀绞,“耶律德光,我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你一定要好起来……”虽然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离开,我心里矛盾地叹息。
“走吧。”少主向我伸出手,搀我起来。
“谢谢。”我站了起来,跟着他往前走,又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离他越来越远,他一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我心里更加的难受,“走吧,明天再来。”少主看出我的不舍,低声道。
我回过头来,跟着他踉跄地出了帐子。
少主将我送回了帐子,就回去了,我看着他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话已说太多,反而生疏,太过亲密或随意的话,又显轻佻,总之我欠他很多的情谊,已无法还清,只能这样。
“郡主,你见到二少主了,他怎么样?”云露见我回来就迫不急侍地对我道。
我看了看她,还未言语,泪却先掉了下来,他消瘦的脸庞一直在我脑中回旋,“他……很不好。”我放声哭了起来,刚才一直隐忍的情绪瞬间发泄了出来。
云露见状,立即上前来扶住我摇摇欲晃的身子,“郡主,你没事吧,快来坐下说……别哭了……”云露着急地安慰着我。
我紧紧抓住云露的手,像置身湍急的激流中牢牢抱住的一根浮木,“云露,耶律德光他很不好,他浑身是伤……还有血……他都没有睁眼看看我,他不认识我了……”我空洞地望着云露,思维已经停滞,不知自己在说着什么。
“郡主,你不要伤心,二少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保证身体要紧,”云露抱住了,不停地安慰我,“再说可汗已经下令去寻找解药了,一定会没事的,郡主,你不要着急,保证身子要紧。”
“他还是昏迷不醒……他都没有睁开眼,云露,我叫他了……可他都不答应……是不是生气了……”我呢喃自语。
“郡主,来先躺下休息吧,夜深了,明天二少主一定会醒来的。”云露边说边扶着我往暖榻走去。
“他明天真会醒来吗?”我抬头天真地问云露。
“嗯,一定会的。”云露的眼里含着泪水,重重地点头。
“是,我想也是的,肯定的。”我扯着嘴角高兴答,此时,我好像神经有些错乱,不知想说什么,也不知想做什么,仿佛只剩一具空壳的躯体。
云露服侍我躺下,放下帐帘,熄了油灯,她并没回帐,就在这儿凑合着睡在地下,因我听到一阵细琐的被子声,我睁着眼睛看看面前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但还是努力睁着,竖耳听听四周寂静无声,又想起耶律德光也是这般一人躺在帐里,顿时心里的酸涩、心疼、孤独和想念如这浓黑的夜色一般浸染开来,侵入我的心,我的大脑,我的躯体,他是历史上的辽太宗,应该不会有意外的,要不历史岂不有误?可为什么现在的情况这么危急,他伤得那么重,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耶律德光,你快快醒来呀,你能听到吗,我和宝宝都在这里等你的……求求你,快醒过来……我在心里不停地叨念着,乞求上苍能让他快些醒过来。
一夜的时间都在浑浑噩噩中熬过来,天已泛白,我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有些头晕,应该是没睡好的缘故,“云露……”我朝帐外喊了一声。
“郡主,您起这么早。”绮秋应声而入,诧异看我,自打我怀孕这几个月都得天色大白才起床的。
“云露呢?”我问绮秋。
“回郡主,云露一早就出去了,不知干什么去了。”绮秋边说边收起帐帘,侍候我穿衣服。
“噢,”我点头。
还没洗完脸呢,云露就回来了,耷拉着脑袋,“郡主,你起来了。”她低声对我道道。
“哦,”我看她一眼,她的神情很是沮丧,深深的担忧更是挂在脸上,毫无遮拦,我心里明白,她一定是偷偷地去打听耶律德光的情况了,从她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还是没有起色,唉,我心如针扎,这究竟如何是好呢。
磨磨蹭蹭地洗完脸,吃了饭,鲁格照例早晚来请脉,加上昨天可汗亲自对我的恩赐,他来我这儿问脉更是顺理成章,我趁机又仔细问了问鲁格,耶律德光昨夜的伤情,他也不再瞒我,神情黯然,不停地摇头叹气,看来情况是越来越糟糕……
我心神不宁地坐在帐子里干着急,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云露不停地安慰我,可我依然心慌失神至极,历史应该是没错的,他怎么可以有事呢?仔细想想他受伤的情形有些蹊跷,他们是在契丹境内平叛,怎么会有西域奇毒呢,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在皇子身上用毒?这事情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一连三天都是这种情况,没人找到解药,御医没有想出解决的对策,我听说可汗在大帐里也是大发雷霆,骂那帮庸医没用,如医不好耶律德光都得陪葬,我几乎崩溃,陪葬有什么用,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他还是活不过来,我要的是他活着,不行,一定不会这样,他会好起来的,可事实上他的伤情越来越遭……
正不知所措地失魂落迫,少主进来了,我抬头见是他,“你来了,怎么样有没有找到解药?”现在我满脑子都是耶律德光的伤势,也不管少主会怎么想,直接发问,总之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解药是没找到,不过……”他看着我,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过应该是有救了。”他语声平静说道。
真的!?我愕然看他,他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些,你们找到解药了?”我语声提高了许多。
他看着我紧张的表情,接着说道,“没有,不过今天早上有个僧人自动请缨入帐,说是可以医好二弟的毒伤。”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怪异的感觉,但又不知怪在哪里,会不会就是我见过的那个僧人,他能医好耶律德光的毒伤?对于那个僧人,我一直有些诡异的感觉,总觉得他并非凡人,了解过去,知晓未来,但具体又说不上来,他总是在我最危急或是不知所措的时候出现,帮我一把,但有时还会无形中推我一把,把我带向未卜的深渊,这次他会医好耶律德光吗?先不管那么多了,只要能医好耶律德光的病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一百三十章 滴血疗伤
………………………
“你在想什么?”少主突然问我。
哦,我恍然回神,见他正诧异看着我若有所思的脸,“呃,没什么,你说的那个僧人现在在哪儿?”我问道。
“已经在二弟的帐子了,父汗和母后也都在,”他见我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怎么,你认识那个僧人吗?”于是又问我。
“没,”我矢口否认,摇摇头,“我怎么会认识他呢。”
“嗯,”他点头,站起身来,“那你先放心吧,好好休息,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先走了,有什么情况,我再来告诉你。”他边说边往外走。
“谢谢。”虽然此时这两个字已失去任何意义,但还是不得不说。
他回过头来,悠悠望了我一眼,嘴角弯了弯没作声,转身出去了,我望着他的背影,一时的失神,他的眼神包含太多的情愫,我不想去深究,我和他之间只能保持这样客套疏远,再没可能回到从前。
送走少主,我又打发云露悄悄去耶律德光帐子瞧一下,虽然那僧人自称能医好他,但我还是不放心,想知道事情每一刻的进展,云露会意立即出去了,一会儿工夫,云露就匆匆赶回来,“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我急忙问她。
“哦,郡主,那僧人正在跟可汗说着医治方法,我听说他需要一样东西,但……我好像在郡主这儿见到过,所以就急忙赶回来跟郡主说说……”云露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着。
“什么东西,在我这儿有?”我诧异问道。
“就是郡主一直戴在身上的那个玉挂件。”云露回道。
啊,是这个玉猪龙,他们在找这个玉猪龙?这东西能帮助耶律德光解身上的毒?对了,我想起来,他是曾跟我说过,这玉猪龙是一个僧人给他的,还说他跟这东西有缘,难道他也是穿越千年而来?应该不会这么巧吧,看他的言行举止并无不妥之处,肯定不会的。
“郡主,你可不可以把那个玉挂件拿给他看看,是不是这个东西?”云露见我皱眉凝思,又轻声问我。
“噢,当然可以。”我回神,急忙伸手掏出那个玉猪龙,正欲摘下来给她拿过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帐帘忽被掀开,析卜神色慌张跪在地上道,“奴婢见过太子妃,启禀太子妃,可汗请太子妃现在就去二少主的大帐,有急事找您。”析卜语气急促地回道。
嗯?我心里一震,可汗这时让我去耶律德光那儿作什么,是为了这个玉猪龙?也不应该呀,他或许都不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存在,更别说知道在我这儿了,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发现了我和耶律德光的私交,对我欲加惩罚?也不会,就算是这样,也范不着这火烧眉毛的时刻来找我麻烦吧。
“郡主……”云露在一旁轻声叫我。
“哦,”我见析卜还跪在地上怯怯地看向我,“起来吧,我这就随你去。”豁出去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它呢。
“谢太子妃。”析卜感激地谢恩站起身来。
“走吧。”我站起身来,云露立即取下披风给我披在身上,析卜在前面带路,云露搀着我急步往前耶律德光的帐子里去。
到了帐口,析卜替我撑开帐帘,并未入内,云露也站在外面等我,不敢擅自入帐,可能是可汗和述律皇后在里面吧,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咦,里面静悄悄的,并无我想像的嘈杂的人声,抬眼望去,也没见着多少人,只是屏风后面,有一人背对着帐口,端坐在那里,我不禁有些奇怪,不是说可汗他们在这儿吗,怎么不见了踪影,虽心里这样想着,但并没停下脚步,也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坐着的那人突然回头看向我,咝,我刹那间愣住了,倒吸一口冷气,就是他,是我曾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个僧人,一次在阿涅节的晚上,还有一次在我被母乙救出大梁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