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妇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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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妇之春-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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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峙逸忙躬身,客气道:“有劳公公了。”

李吉贵原是不喜同朝中文士交往,在他心中,除开艾峙逸之外,文士只能分为两种:

一种是那所谓傲骨铮铮的酸腐读书人,见到他虽也勉强维持礼貌,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对阉人的鄙视,此种人以年轻人居多,李吉贵恨他们。

另一种是没羞没臊一心想往上爬的野心儒生,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为了什么老祖宗的体面,私底下满肚子的孔孟文章却都喂了狗了,见了有利可图,一副恨不得为他舔脚趾头的恶心样儿,此种人以中年人居多,李吉贵瞧不起他们。

但是艾峙逸算不得任何一种,他年轻俊逸,不卑不亢,谈笑愉悦,又识得人心,李吉贵就喜欢这样的聪明人。

李吉贵的师父——当今圣上贴身内监郑福喜在琼林筵上第一次见过艾峙逸后,就同他说过,一众红袍才子都不敌这俊美的榜眼郎,不仅懂得恃美行凶,还懂得不露锋芒,人贵有自知之明,这般了解自己,又这般舍得利用自己的人真是不多见,更何况,他还这般年轻,日后必有大成。

师父阅人无数,一般不会有错。

艾峙逸穿着一件竹青色的衫子,披一件兜头的墨黑斗篷,袖着双手,紧随着李吉贵在宫中穿行。

李吉贵一边看着前方,一边低声道:“上回艾大人托人问奴婢的事情,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上书房五年前确实进过四名秀女,其中有一个就名唤秀月,但是得罪了褚贵妃,被偷着弄到北书房那口荒井里头去了。因是私下做的,加上上书房也无人敢得罪褚娘娘,也就不了了之。”褚贵妃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膝下的九皇子启瑜今年十七岁,因着母亲得宠,恐怕是后宫里除太子外最得皇上喜爱的皇子。

峙逸不由心中叫苦,李穆那妹子养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就叫秀月,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告诉李穆人没了,终不算个事儿。

“究竟是什么原因得罪了褚娘娘?”

李吉贵无声笑了:“还能有什么?多半是人长得太好了,惹得皇子们动了心思,那褚娘娘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岂能容忍旁人狐媚九皇子?何况当时九皇子不过十四岁,要怪就怪她自己个儿命薄,若是遇上成年的皇子,哪会有这等枝节,命好的还能混上个侧王妃什么的当当。”

峙逸:“是这么个事儿。”

李吉贵侧头对着峙逸笑了:“上次那个软玉庐的粉桃姑娘,奴婢原是很喜欢的。”

峙逸见他神采飞扬,温和道:“公公这样说,是她的福气,我派人去同她妈妈商量着,下回李公公出宫,想见着粉桃姑娘,就不用去软玉庐了。”

李吉贵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又让艾大人破费了。”

峙逸摇头:“原是艾某依仗李公公的时候多。”

峙逸进到内殿的时候,启玥正坐在皇帝身边,手捧着汤药一口一口送到父皇嘴边。

当今圣上暄靖穿一身明黄衣衫,漫不经心吃着药,手上还翻着折子,看样子对这个孝顺却资质平常的儿子虽信任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李吉贵尖着嗓子一声通传。

暄靖看到跪在殿门口的峙逸,有了些笑容:“艾侍郎,近些说话。”

峙逸躬身行礼,看到了一边陪侍的启玥:“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六王爷。”静默不语。

皇帝笑起来:“你不必避忌启玥,他原是最老实忠厚的,你与他不熟稔,原是他平日里也不理什么事,如今见朕身子不好,倒是每日都来宫中请安,当着他的面,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峙逸心想,看来启玥已抓住这次废太子和皇上病重的机会,大大得到了暄靖信任。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露,踟蹰了半天,道:“……臣依着皇上的意思去查过了,不出皇上所料,废太子自两年前一直在服用‘红丸’。”

这红丸一案原是事出有因:太子被废后,皇帝命人把他囚禁在冷宫,同时观察他的形迹,却发现他每日都嚷着要吃一位名唤红丸的补药,吃不到就狂躁,因为太子之前的身边亲信都被斩杀,如今照看他的都是些新人,也不知道那红丸为何物,眼看着太子一天天憔悴下去,皇帝觉得是又蹊跷又心疼,害怕再牵扯出什么皇家丑闻,就私下命暂时在家休息的峙逸去暗中访查。

“竟真有此事?”皇帝气得推开启玥送来的药勺,汤药洒在了他的襟前都没有注意到。

“此事确凿,微臣还得了一瓶,特来呈给皇上。”

“快,快来呈上……”

峙逸跪在内殿冰冷的地砖上,看到郑福喜的皂靴停在面前,才将手中捧着的白瓷瓶递给了他。

“为了查清此事,此药微臣也亲自试吃过。”

“哦?”

“不过才连续吃了半月就觉得头晕目眩,神智昏聩,浑身燥热,还会产生幻觉,而且,此药服用之后,容易成瘾,想来太子这两年行为反常,与这红丸脱不开关系。”峙逸的声音一板一眼,在空当的内殿回荡。

良久,内殿徐徐响起低声呜咽,苍劲的,沉痛的。

眉头紧皱的暄靖训斥道:“你个没用的,哭什么?妇人心肠。”

启玥以袖拭泪:“儿臣原是心疼大哥,想来这般遭罪,还被人误会,儿臣心里不舒服啊……”

峙逸的头越发低了。

“……你可有查出是谁引诱太子服用此药?”

“秋香院的紫晶姑娘。”

峙逸听见哗啦一声,当是龙床边的案牍被踹翻了:“胡闹,这个混账,朕就知道他不长进,死有余辜的孽障……”圣上似乎沉浸于愤怒中,一时间喘不过气来,话音渐渐化为沉重的咳嗽。

启玥跪倒在地:“父皇息怒,大哥从小宅心仁厚,对外间丑恶懵懂无知,许是旁人引诱他的。若是他自己,借一千个胆子,他都不会去的。”

皇帝低头看他,叹息道:“在这个时候,你每个兄弟都参了折子来对你大哥落井下石,只有你还这么帮衬着他……启玥啊……唉……”转身又对峙逸道:“你可知道是谁向废太子引荐的那个女子?”

峙逸停顿半晌,道:“是……晟烨晟大人的小公子晟国宝。”晟烨是启珏的亲舅舅,那晟国宝就如同启珏的小跟班一般。

皇帝怒极反笑:“……启珏……想不到会是他……哈哈哈哈哈……”

峙逸下了轿子回了家,犹在思索。

其实他真不知道今天在内殿上碰见启玥是否是另有隐情。

圣上是否在试探他们?

心里尚且没底,不过不论如何,五皇子启珏这回怕是快要倒了,估计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亲弟弟给他安了这么个套子钻,到底是除了心头一块大石,启玥也应当松了口气吧。

这样想着,心中又愉悦了些。

艾维见峙逸神色轻快,忙上前讨好,笑得蜜一般甜:“爷回来了。”

峙逸点点头,将披风:“嗯,你去账房支些银两,到软玉庐去把那粉桃赎出来。若是那粉桃自己个儿不乐意,你就让人去好好去敲打敲打她。”

“……是。”艾维心想着谁乐意跟个太监啊。

“用剩下的钱给那粉桃打些头面首饰,都要最好的,式样轻盈些的,不要弄些粗蠢的东西。然后再买两个厉害点的婆子,老实些的丫鬟,连人带东西抬到李公公的外宅去就好。”

峙逸交代完了,见艾维还立在原处不离开,纳闷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爷,立夏了,各屋都要添置东西了,各屋的份例采买原是素琴姨奶奶在管,她说西屋前儿才添了大小姐,府里的月钱又紧了些子。这东屋……东屋……您都许多天儿没上过东屋了,大奶奶站着茅坑不拉屎……原也没把自己个儿当艾家的人,这另外给她置办东西,又费钱又费时,不如还同从前一样,归她一并管了……老太太的意思是,少爷的余钱还是不要……”

峙逸听明白意思,哼笑:“以后甭拿这些屁事儿来烦我,都一般的使着我的钱,还喝起醋来了。我不是早就吩咐了露华的份例同素琴的一般嘛?怎么一个个的就惦记着她那么点子东西了?她碍着他们什么了?该怎样就怎样,我以前给她什么,现在还是一样。”最后一句话吐出来,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一阵酸。

艾维听他这语气,岂会不知那个“她”指的是谁。

“……是。”

峙逸冷然道:“我的意思你既然全然明白了,以后关乎这个女人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就好,不要老在我面前提她。”转身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如若她有半点闪失,我扒了你小子的皮。”

艾维见峙逸这样,心里不由可怜起他来。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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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26、第二十五章(小修,别理我) 。。。

暑热过后,京城里下了一场好雨。

白亮亮的长水珠子汹涌砸在满是水洼的地面上,溅起一串串一层层水花。

柳妈不过是去关个窗,衣衫袖子就被打湿了,低声咒骂:“这倒霉的天儿,也不知这雨还要下到几时。”

云凤颇有些歉意的看着眼前的陈太医:“太对不住您了,这样的天儿还累您出诊。”

陈太医本在低头写方子,听到这句话,却抬起那双死鱼眼来惊异的看了看云凤。

云凤诧异的回望他。

陈太医咳了声:“看来奶奶倒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今儿来看诊原是皇上亲自差老臣给艾大人瞧病,我是从他那里过来的,并不是专程来给奶奶瞧病的。”

云凤“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陈太医低头把方子写好,递到柳妈手上:“奶奶这手原是恢复的不错的,但是潮湿天儿免不了会酸痛。这几味药按着方子上写的服用,虽治不了根本,症状却还是可以缓解一缓解。”

柳妈原是不识字的,扫了一眼那方子,脸上笑得谄媚:“敢问大人,咱家爷是得了什么病?”

陈太医轻嗽了一声,冷不防回头看一眼云凤,却撞上云凤探究的双目。

云凤微微瑟缩了下,又若无其事的垂下眼帘。

“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症,奶奶若是有心,也可以去探望探望。”陈太医说完,起身往外走。

外间帘子这时被打了起来,艾维的笑脸露出来:“陈大人,雨势大的很,我们少爷嘱咐我过来接您。”

他一边为陈太医撑开油纸伞,一边拿眼去瞄站在窗前的云凤,她穿一件白绢撒花衫子,系一条百褶群,低垂着眼,一言不发。

待陈太医和艾维去得远了,柳妈才回头拿眼瞪云凤,云凤只当看不见。

艾维送走了陈太医,淋漓着一身雨水来到书房给峙逸回话。

峙逸正独自打棋谱,穿一件半旧浅灰色云纹衫子,手上捻着一粒白子,盯着棋盘正发呆。

“……本来留陈太医住下的,他老人家说什么都不愿意,付他老人家诊金,他只要了一张二百两的,没要那一千两的,说是奉谕旨而来给爷看病,大奶奶那里也不过是复诊罢了,不需要这么多。”

峙逸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这几日原是身上红丸余毒未清,心跳得格外厉害,身上燥热也一阵阵的,防着自己乱了心智,话也说得很少。

艾维待要转身,就见厨子陈富正端着一碗药颤巍巍的过来了,膀大腰圆,系着一条白围腰。

艾维就纳闷儿了,这陈富今儿看着怎么这么古怪呢?

半晌才想起来,平日里这端茶送水的活儿都是丫鬟做的,近日里峙逸说是闻不得香粉味儿,严谨女子出入他身旁。

本来因着峙逸近来眠花宿柳而心烦气躁的老夫人见这么个阵仗,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儿看到陈御医来了,就越发焦急了,只怕是峙逸在外头得了什么脏病,不能人道了,正热锅蚂蚁一般在屋里乱转呢。

峙逸趁热喝了那药,头就重了起来,就着书房的凉塌,晕乎乎睡下了,耳边还回荡着簌簌雨声。

也不知躺下了多久,忽儿感受到轻柔的触摸,睁开眼,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条丝被。

云凤站在他面前,趴着窗台看雨。

她穿一身浅绿衣裙,戴着碧玺耳环,头上一只蓝宝石眼睛的翡翠蝴蝶斜斜插在发髻上,淡蓝的披帛在身后静静垂着。

这样的云凤,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峙逸开口,声音有丝干涩:“你来了啊?”

云凤漫不经心点点头:“恩,你醒了?”

两人一时无话,云凤微微抿着嘴,十分贞静。

峙逸身上一阵热,对她招手:“过来。”

云凤有丝不情愿,却还是走过来,依着塌边坐下。

峙逸嗅着云凤身上独有的香气,神思荡漾,试探一般的轻轻捉住了她的手。

云凤没有挣扎,脸上还娇羞的泛起红润。

峙逸喜不自胜的起身要去抱她。

却扑了个空。

峙逸翻了个身,“扑通”一声从榻上滚到了地下,醒了过来,方知是梦。

心下虽失落,倒也无妨,这样的梦,他近来做了百千回了,早已麻木。

摸了摸身上,丝被什么的自然是没有,倒是无端端发了一身汗,到底身上舒服了些。侧头看外间,已是晚上,雨虽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倒还在下着。

想着一天都憋在书斋很是难受,峙逸将身上衫子整理了一下,舒展舒展身子,就往外边去了。

天色已经暗了,峙逸撑着一把油纸伞,踩着浅浅的雨水,就走到了东屋,意外的,那里竟点着灯。

他慢慢靠近,门吱呀一响,出来的是枣花,正端着一盆水,见了他,大张着嘴巴。

峙逸比着手势,不让她做声,枣花只好默然的行了个礼,把手中银盆里的水倒了,又进去了,关门的时候犹豫了下,留了条缝儿。

峙逸站得离门近了些,听见柳妈的声音:“你现在绣得还不如杏花呢,绣什么绣?夜里凉,快些去躺着吧,若是着了凉了,我可是担待不起。”

“你们先睡吧,我再绣会子。”那是她的声音,他许久没有听过了,像是魔障一般,那般顺耳。

柳妈叹气:“大奶奶啊,老奴无儿无女,如今能仰仗的,也就是跟着你风光风光,你倒是好,咱爷那样的品貌,怎么就配不上您了不成?算老奴求求你,爷现在病着,你好歹去做个小伏个低,巴结一巴结,你以为你如今吃的用的都是打水里淌来的?若是没有爷,就你,喝西北风去吧。”

柳妈一口气说了一大车,只盼榆木疙瘩一样的云凤能开个窍。

云凤却笑了,说的话生生气死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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