峙逸低声笑:“你赶我明年再来?”这话近乎调情了。
云凤沉默。
峙逸只好另起话头:“你女红怎么做得那么好?”
“你知道前朝的庄绣吗?”当年的庄绣闻名天下,结果得罪了皇家,满门抄斩。如今的庄绣存世品也为数不多,价值连城。
峙逸点点头。
云凤:“我外公是庄家后人。”
云凤从未见过外公,只知道母亲也绣的极好,只是这门手艺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运,自嫁给父亲就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尤其是两个哥哥先后夭折,父亲就彻底对母亲失了耐性,任着几个姨太太欺负她。母亲死后,父亲直接就把最喜欢的三太太云英的娘扶了正。
她想母亲也是太老实,既不会管家又不会狐媚,长得也貌不惊人,碰上父亲那样的人,也是注定的难逃一劫了。
峙逸正思索着话题,看到云凤又是一副不冷不热拒人千里的样子,心里毛毛的。
他起身准备走,看到云凤的帕子掉在了地上,伸手给她拾起来,碰到了她那柔软冰凉的手指,心里一动,忍不住就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软,和他想象中的大不一样,还有些冰冷,这冰冷一直刺激到了他的心上。
云凤本在神游太虚,看到峙逸轻薄的反应,本能的用另一只手甩了峙逸一耳光。
一间屋,四个人,同时呆住了。
柳妈的脸雪白,大气不敢出。
艾峙逸只是用手蹭了蹭嘴角,脸上神色不变,吩咐道:“这事儿你们谁都不能说出去。”转身就走了。
柳妈忙上前:“我的祖宗奶奶,你这是发什么疯逞什么能啊!他好歹是你的夫婿,虽说冷落你两年,你也不能这么干啊……”
云凤只觉得十分好玩,拿帕子掩着嘴在笑。
晚上吃饭的时候,峙逸出现在西屋。
兰璇看到他,掩不住的得意一笑:“白天去哪儿了?整日没看见你的人。”
峙逸不言语,接过锦墨递过来的一碗饭默默扒拉。
兰璇伸手过来摸他的额头:“这是怎么啦?身子不舒服?”
峙逸表情古怪的捉住她的手。这是一只精心保养珠圆玉润的手,上面还涂着鲜红的蔻丹,这手滑滑的暖暖的,峙逸放下碗,把手一直伸进兰璇阔大的袖子中,一直伸进她的肚兜里面,揉搓她娇嫩的胸;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裙子里面揉搓她的花心,感觉她的花心滚烫湿润。峙逸就势把兰璇搬到了榻上……
几个丫头纷纷避走不及,到了门口锦燕红着脸揪住锦墨:“要不得,这可真是……
锦墨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
销魂过后,兰璇看着睡梦中的峙逸,心里说不出的快活,满足。
她用手指在峙逸脸上游走:雪白的皮肤,漆黑的眉毛,浓密的扇子一样的睫毛,还有这挺直的鼻子,朱红的唇。她忍不住起身亲吻了一下,这世上哪里去找这么俊美的男子,还是才高八斗的榜眼郎,她越看越爱,恨不得把他吃进肚子里去。
她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欢上了,她死盯着他看,他羞怯的对她一笑。
她对父亲说一定要嫁给他。
父亲说这孩子人才是没的说,可惜他家里出了事了,而且已然婚配,配的还是有名的恶妇。
兰璇说可以做平妻,就算做妾也要嫁给他,我娘也是妾,还不是独霸您十几年。
她开始在家里不吃不喝。
她让锦墨去给他送信。
在一个下雪的夜里,他翩翩而来,在门外跪了一夜。
父亲终于答应,于是,尚书的女儿欢天喜地的嫁给了当朝榜眼做平妻。
他那样有本事,生得又漂亮,还对她一心一意的,她觉得世上再也没有人比她更幸运。
想着想着,美滋滋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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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云凤听到外面喧天的锣鼓声,放下书回头问柳妈:“今天什么日子?”
柳妈:“西屋奶奶二十大寿,这才刚开了个头,晚上还要搭上台子,”煞有介事的拍拍云凤的肩:“请的可都是名角呢。”
云凤“哦”了一声。
柳妈不由叹了口气,觉得身边这位着实有几分可怜,像是那戏文里的冷宫娘娘,但还是吩咐了声:“您今天可千万莫出去,免得惹那西屋奶奶不痛快,找你的晦气。”
“……”
到了晚间,云凤还是忍不住,支开柳妈,偷跑了出去。
云凤爬上了一棵离大屋不远的杨树,坐在树杈子上遥遥看着水榭中央的那个戏台。她模模糊糊的看着那戏台子上面人影攒动,听着那美妙的鼓点,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快活。
这是她从儿时起爱玩的游戏,三太太喜欢看戏,父亲常常为她请戏班子。云凤就爬上院外的那颗合欢树上偷偷看戏,那种感觉好极了,似乎既窥探别人的生活,又满足了自己探险的欲望。她抱着那树干感受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戏台上那书生正躲在丫鬟的棋盘之后,想躲过老妇人的眼睛,去与小姐相会,这故事云凤都要背下来了,不过是怀春少女偶遇风流才子,二人干柴烈火如何哪般,后面就俗套了。云凤有些乏了,小心翼翼的从树上下来,准备回大屋去。
这时候,她远远听到脚步声,想到自己深夜在府中独自逛荡,被人撞见,终是不妙。飞快的躲到不远处的假山之后。
这里有个天然的凹槽,刚好让她躲在后面。凹槽后面是一条细细的窄道,她忍不住好奇的往里走去。
云凤从小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孩子,看上去不言不语的,没有她不敢干的事情,用父亲的话来说就是:不叫的狗才咬人。
她渐渐感到缝隙中洒下的月光,听到断断续续的人语声:“……可她这分明不是欺负到你头上来了吗?你还这么样忍着,合该让人家把你当成软柿子……”这个声音十分好听,似乎在发脾气。
“……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并没有觉得不好啊,老太太把我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从声音到说话的语气云凤都觉得耳熟,好像是艾峙逸的姨太太素琴。
好听的声音抢白道:“若是老太太过世了呢?你怎么办?难不成像大屋的那位那般过?”
“……”
云凤觉得好笑,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多可怜,怎么就成了众人同情的对象了。
“当务之急你得生个孩子,这样老太太那边和你的将来,就都有了交代了。”也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这么强势。
“……可是你也知道,他一碰我我就犯恶心,虽说他也许久不去我那里了,我也乐得安生……”云凤想起自己打峙逸的那一巴掌,不由好笑,他怎么那么不招女人待见,也怪可怜的。
往下的她也没有兴趣听了,轻轻的向后退一步,准备转身离去。
她感到自己一只脚踩到一个不硬不软的东西,一只陌生的手环在了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害怕得觉得心都要裂开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却半点动弹不得,正准备大声叫引起素琴他们的注意,感到耳朵上一凉,是那人轻轻的在她耳朵尖上咬了一口。她安静了下,扭脸去看,月光下映出的正是艾峙逸的脸,他的鼻息一下一下湿润着她的面颊。
她马上扭正脸,不得不接着听下去。
“你也甭急,西屋那个也是个不下蛋的鸡,两个人天天往死里折腾都没折腾出什么动静来,听说也试了不少方子了。你如今正年轻,要把握机会。”
云凤感叹这少女的生猛。
素琴:“可是你知道,我心里是只有你一个人的,我总想问老太太把你要来,可由不知道怎么开口……”
云凤觉得自己没有听明白素琴的意思,或是她根本就出现了幻觉,她感觉到峙逸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我们俩的事情来日方长,你想我来找我便是,你呀,啊……”
云凤光听也知道他们俩在接吻。
她再次回头看,那张脸平静无波。
峙逸牵着云凤小心的从石洞退出来。
初夏的风从石缝中吹过,象被人轻轻抚摸着脸。
“你怎么跟在我后面?”
“我刚刚路过,看到你往假山那边跑,以为你一直在树下等我,想惹我注意,跟你到石洞去幽会。”峙逸随意的说。
云凤诧异:“这么黑,你怎么知道是我?”
峙逸看了她一眼,一双黑眼睛直勾勾的,云凤有些不适应,他垂下头看着地面:“穿的丫头不像丫头,婆子不像婆子的,除了你还有谁?”
云凤知道他是个城府深的人,也就没多问。
两人并肩走着,眼看就要走进大屋。
峙逸侧头看着云凤,这样的云凤,微微含着胸,低着头,一派温柔。
“你和云英其实有三四分像的。”只是她更贞静,云英更娇媚。
云凤冷笑:各有各屋,各像各娘。
她转头看他:“我爹前日派人来接我,说是在门口就给你拦下了?”
峙逸笑:“他打得你要死,你还想着他不成?”
云凤冷着脸不语。
峙逸正色:“我也是为我自己,太子现在完蛋了,你爹是太子余孽,这个时候我可是一点不敢跟周家来往。”
云凤冷笑:“我爹那么个人,竟能和太子绕上,艾大人怕也出力不小吧!”
峙逸左右一望,恼了一般,伸手卡住云凤的下颚:“你说话小心点。”低声道:“哼,你爹这种人渣,死不足惜。”
云凤死命挣扎,啐了他一口,哈哈一笑:“你们艾家又是什么好东西?你爹跟着我爹十几年,恩师恩师的叫着亲热,难道是一夜间才看清我爹的真面目?对,我承认,我爹是人渣,那你爹呢?淮阳案他有份没份你自己最清楚。”
峙逸气的脸都变了形,一掌打在了云凤的脸上:“我告诉你,不是看在你安分,你以为你活得了这么久吗?你趁早给我老老实实的,把你刚说的话都给我一点一点吞到肚子里去。”
云凤看着他眼中的凶光,突然害怕起来,这是多深的恨意啊,巴不得她死。
她想起父亲,似乎也从未对自己流露出什么疼爱,夹在他们中间,她真的委屈。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狗咬狗,一嘴毛。你等着吧,你以为你把我爹整死了,云英就会巴巴的向你投怀送抱?你等着吧!”说完,就要推门进屋。
峙逸一把将她擒住,怪异一笑:“娶不娶云英没关系,起码你还在我手上,我看见你就如看见她一样,你这张小嘴儿,跟她真是生得一模一样……”说着,就寻着云凤的嘴要亲。
云凤一双脚乱蹬:“去你妈的,姓艾的,你今天敢动我,你不得好死!”
峙逸冷笑:“不得好死,像阮俊诚那样?”“刺啦”一声把云凤的前襟给撕掉了。
云凤突然整个人像被点了穴道一般定住了,任由峙逸在她身上胡闹,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落个不停。
峙逸见她这样,到底松了手。
柳妈早就在里面听到了动静,只是一直没敢吭声,出来看到这阵仗,还是吓到了:“阿弥陀佛,祖宗啊,这……”瞄了一眼峙逸,把云凤扶进了屋。
峙逸兀自在门外呆站,好半天听到远处传来的曲声喝彩声,才仿佛又回到了这个有血有肉的世界,掸掸袍子,转身离去了。
7
7、第六章 。。。
云凤一大早起来,看到床边簇新的衣裳,问柳妈怎么回事。
柳妈说是艾维送过来的,还有些头面首饰,胭脂水粉的。
云凤还不是很清醒,仰着头发了一阵呆说:“我要穿我自己的。”
柳妈说:“得了吧,奶奶,你甭给自己找不痛快。你那些衣裳,艾维都给你扔了。”
云凤这才没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把衣服穿上了。
洗过脸后,柳妈说什么都要亲自给云凤梳头。
云凤看着柳妈那苍蝇可以劈叉的发髻,苦笑挣扎摇头。
二人正扯着,门外进来一个人:“我来吧!”是雨珠。头上挽着髻子,妇人打扮。
柳妈这才眉开眼笑:“你来得刚好,快给奶奶梳个时兴的头。”小脚颠颠儿的去张罗早饭去了。
雨珠撅嘴:“这婆子如今怎么转了性情了?”
云凤笑:“其实她人不坏。”
雨珠瞄了一眼妆匣子里新添的金牡丹、缵珠簪,叹了口气。想来大小姐在这艾家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些,这些话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云凤看她:“才做了新娘子,叹什么气?怎么,才出了周家大门,就舍不得夫婿了?”
雨珠脸都红了,啐一口:“小姐说的什么荤话?”
云凤也不笑;正色道:“他对你好吗?”
雨珠害臊点头,不再言语,一脸幸福。
云凤突然想起什么:“你怎么进来的?”周府来了几回人,都让艾家拦下了,雨珠竟然顺顺利利进来了,不免有些蹊跷。
雨珠低头:“来时也被堵在门口的,结果艾少爷的轿子出来,看见是我,就让我进来了,还和我说,让我常来看你。赏了我几个钱。”
雨珠说着说着哭起来:“大小姐,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看您现在这样,艾少爷怕是知道疼人了,可是……”
云凤站起来抱着她,四处一瞄,低声道:“别哭了,你傻啊,他对我好,还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云英,不过找个替身罢了,说,是不是我爹出事了?”
雨珠点头:“这几天好多人都来府里查什么赃款,府里都被翻了个个儿了。老爷急死了,差您想想办法,说艾少爷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务必求求他。”雨珠嫁的是周府里的花匠,两人都是周府的家生子儿,如果周府完了,他们的小日子也跟着完了。
云凤出了会子神,大眼睛显得分外空洞,点点头:“我知道了。”
艾维大老远的就看到坐在院中的云凤,心想她平日里邋里邋遢黄着个脸很是一般,这穿上一袭淡蓝的衫子,配白色绣花百褶裙子,梳上一个倭堕髻,简直像换了个人。鬓边一枚碧玉钗子、一朵粉色娇花,说不尽的风情万种。让人看看,心里就痒痒。
峙逸穿着一身水蓝的新袍子,轻快的走着,在云凤对面的石鼓上坐定:“你挺闲的啊!”
云凤瞄了他一眼,继续看自己手头的书。
说不上来为什么,看到云凤那冷冷的样子,峙逸心里有些烦躁。
他先在院子里踱步子,云凤也不看他。
他觉得无趣,看着地面说:“今儿个可是个好天,我带你出去走走,你看怎么样?”
“……”
“去易水湖怎么样?这可是个游湖的好季节。”
“……”
峙逸很生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般低声下气,也不明白自己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