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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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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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一切都是真的,是什么样的变故能叫程琅元在三年之中发生如此改变,竟然是生生唱了一处戏?

仅仅是不愿意和裴家做亲家了,完全可以私底下商议,何必要用这样的办法?

把成亲的宅子选在了城外,就是要在白天的时候让裴家女眷去踩花堂,叫全京城的百姓都看着裴侍郎嫁女八十抬的嫁妆穿过大街小巷,程家兴高采烈收了嫁妆,然后在第二日迎亲的时候,给了裴家一个耳光。

这是要决裂,是再也不顾及任何颜面,不仅仅打了裴家的脸。害了臻琳,更是把程家放在了舆论尖端上。别人会议论臻琳,更会议论他程家的无情无义做事狠毒。

想到这里,臻璇闭上了眼睛,耳边仿佛又听见了大老爷当街撕心裂肺的那一声怒吼。

“多少深仇大恨,你要毁我姑娘一生!”

大老爷的声音又和那日庆荣堂里程琅元的那一句“儿子”重叠在一起,反复回响,叫人透不过气来。

眼前看到的不仅仅是程琅元,还有温柔细腻的程夫人,欢乐俏皮的程家两姐妹。最后是一双星眸深情款款的程宗瑜。

程宗瑜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程琅元的抉择?

妥协的时候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和悲伤?

这一些与臻璇无关。可她懂臻琳。这会是臻琳一辈子的心结吧……

一夜无眠,无法入眠,翻来覆去的,惊搅了守夜的桃绫。

“小姐。要不要喝口水?”桃绫问了,听臻璇应了一声,她披着衣服起来倒水。

臻璇小口抿完,躺下的时候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四姐姐歇下了吗?”

“不晓得。”桃绫答了一句,早些时候挽琴去看过一回,臻琳屋里还没有熄灯,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样了。

臻璇没有再问。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天还没亮又醒了,甚至是比昨日醒得更早了。梳洗干净。桃绫贴心地取来了一身青葱色的夹袄,这几日府里怕是都不愿意看见红色的了。臻璇换好了衣服,没心思吃早饭,就急匆匆去了臻琳那里。

顺着抄手游廊刚到了臻琳的那一进,臻琪就小跑着来了。

臻璇一看。臻琪的眼睛也是肿的,不由扯出一个笑容,臻琪回了一个,苦涩得叫人心痛,这才明白大约自己的笑容也是一样的。

臻琳的屋子门口,花霁守着,见臻璇和臻琪来了,小声道:“我们小姐一整夜没睡。”

臻璇了然点头,花霁打起了帘子。

一进去,看到的就是坐在梳妆台前的臻琳。

往日常用的东西都随着嫁妆一起去了程家,屋子里空空的没几样摆设,即便是嫁妆送了回来,这个当口有谁有心情去整理那些东西。

臻琳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是一整个日夜都没有说话过了一般,就这么坐到了天亮。

脸上还是昨日娇艳的胭脂,哭花了一些,现在看起来有些脏脏的,和平时的臻琳就像是两个人一样。廖白的脸色与那红得渗人的嫁衣,惨不忍睹。

花露站在一边,不声不响福身行礼,红肿的眼睛没有退,也不知道落了多少眼泪了。

“四姐姐……”臻璇试探着唤了一声。

臻琳的睫毛动了动,然后慢慢转过了身子,臻璇和臻琪赶忙上前几步。

臻琳一手牵着一个,臻璇只感觉到那只手如坠冰窖一般的冷,臻琳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口,缓缓吐出一句话:“是姐姐对不起你们。”

一句对不起,催人泪下。

臻璇扑在臻琳梳妆台上泣不成声,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她是那么得好,明明她才是最伤心绝望的那一个,却要在此时为这些“罪状”向她们道歉。

臻琪也哭了,抱着臻琳,哀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姐姐与他不是青梅竹马吗?不是都已经要上轿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变卦了,三年前在甬州的时候明明一切都好好的!这便是父母之命吗?”

臻璇浑身一震,她突然就想起了颜慕安。

感情到底是什么?是她和颜慕安似懂非懂的朦胧相约,还是臻琳与程宗瑜那样指腹为婚鸿雁传书?可不管是哪一样,终究抵不过父母之命,在变故的时候,只能妥协只能接受。

花露强忍着泪水没忍住,急急退了出去,把内室留给了三姐妹。

臻琳拍着臻琪的背,一下一下:“终是我累了你们……”

臻璇闻言,再顾不上泪眼婆娑,去看臻琳。

她还记得,那一日在庆德堂外的青石板甬道上,她和臻琳手牵手一路走,说起臻珧的出身时曾说过一句“莫要累了我们”。

现在换臻琳来说这样的一句话,臻璇看着臻琳淡得叫人心痛的笑容,和前天夜里明媚的笑容叠在一起,她的心就跟被凿了一个窟窿一般。

嗓子一涩,臻璇扑到了臻琳的身上,哭道:“姐姐是我们亲姐,哪有什么累不累的。”

正要进屋的臻环听了这么一句,脚步停在原地没有动,只是脸上全是落下的大颗泪珠。

在这个家里,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素来分得清楚。即便她一直都不友善,这个嫡姐对她,并没有亏欠过一分一毫,反倒是段氏和李姨娘要寻她的错处的时候,还会帮忙化解一二。

昨日以那样的方式被退婚,等着臻琳的是什么,臻环很清楚,所以今天一早她才会过来。

这样的姐姐,当真是不应该有这样的命运的。

哭过了,才觉得心里的抑郁舒坦了一些。唤了花露端水进来给姐妹们擦脸,臻琳洗去了昨日的新娘妆容,一双眼睛下面乌黑一片。

对着镜中,臻琳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去母亲那里。”

几个姐妹都陪着一起去了,李姨娘从内室退了出来,让臻琳进去和段氏说说话,请了三个小姐在东间坐下了。

没有谁说话,却也没有哪个再哭了,若是连臻琳都收起了眼泪,她们谁都没有资格再哭,即便是替臻琳落泪。

小半个时辰之后,何姨娘匆匆进来,知道臻琳在里头,她没有贸然进内室,而是站在外头说事。

“太太,是谢大人来了。老爷病着起不了身,谢大人又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与老爷商量,由五老爷和七老爷转达都不妥当。”

何姨娘为了叫内室听见,声音提得有些高,因而东间这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臻璇抬眼看了一眼屋里的沙漏。

大老爷气病了,今日没有上早朝,而这个时辰,谢大人竟然是一下朝就匆匆赶来侍郎府了,为的自然是臻琳的事情了。

大老爷歇在何姨娘院子里养病,要和谢大人面谈就要在何姨娘屋里,何姨娘不能做主请谢大人进内院,必须要来请段氏一个主意。

段氏没有回答,只让臻琳出来应了一声,这个时候是裴家招待不周,请谢大人莫要见怪,又叫何姨娘派人去请五老爷给谢大人作陪,不要怠慢了。

谢屿泽和大老爷、五老爷在一处整整说了快两个时辰。

所有人都忐忑着,等着有消息传回来。

早就过了饭点,谢屿泽没有留在府里吃饭,说完了事就由五老爷送了出去。

五老爷折回来的时候,段氏已经被李姨娘和臻琳搀扶着到了东间的炕上,几个小姐想退出去,被段氏止住了:“现在,这不仅仅是四丫头的事,也是你们的事,是裴家的事,都坐下听着,我们所有人都要知道,为什么程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五老爷进来行了礼,除了去办公的七老爷,曹氏、臻衍、臻徽和臻德也被请了来,坐下一道听。

五老爷是从今日朝堂上的争斗说起的。

昨日那样的事,今天御史就呈到了皇上面前,有指责裴家教女无方,也有说程家做事不要脸面没有任何理由在迎亲时退婚德行有亏的,到最后竟然是分成了两边在金銮殿上吵成了一片,叫皇上黑了脸。

谢屿泽熟知朝堂斗争,一下子就看明白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惊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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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谢夫人回去之后,谢屿泽念着师徒情谊,也因为谢夫人怜惜臻琳,暗示了几位关系不错的御史将过错推到程家去,虽然对臻琳的影响已经无可挽回,但说成是男方过错,总比被人一股脑儿地泼脏水强。

金銮殿上一场闹,谢屿泽恍然大悟,指责裴家帮着程家说话的,很多都是六皇子一派的。

程琅元何德何能,能叫张皇后嫡出的六皇子的簇拥者替他说话?答案显然易见。

臻璇听到这里垂下了眼帘,她不忍心去看臻琳的反应,连她都觉得悲凉得透不过气来,更不说臻琳了。

原来,到了最后,感情再深也终究是抵不过功名利禄。

想程琅元和大老爷,一同在书院念书,一同上京赶考,一同金榜题名,却是一个因家族遗泽留在京城仕途平坦,一个常年外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京留任。

嫉妒,本就是人性深处最黑暗情绪的开始,一旦开始嫉妒,便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五老爷说着说着也暗了眸子,他想起刚才大老爷听谢屿泽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的神情,忍不住难过。

大老爷握着他的手腕才有力气说话,他道:“我知道他一直想进京,也一直托我疏通。这些年,我能帮着的地方都帮了,只是派系斗争激烈,京里大大小小的位子都有人盯着,我一个中立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给他安排的。这次他总算谋得了一个詹事府丞的位子,我为他高兴,特别为他高兴,觉得他是熬出头了。谁知道他竟然是投靠了张家!行!人各有志,我也不会说他什么。”

说到这里大老爷重重咳嗽了几声。手不停地颤抖:“只是为何,为何要这么对待我的四丫头?四丫头是他看着出生长大的,他怎么狠得起心肠来害她一辈子啊!”

谢屿泽对程琅元嗤之以鼻:“若他不上演一出轰动全城的戏码,怎么坐得稳张家狗腿的位子呢?”

“皇上怎么评断?”大老爷急急追问。

谢屿泽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皇上什么都没有说,可我瞧着,是很不满意的。只是储位未定,皇上是不会在现在对六皇子的人多做惩戒坏了平衡的。可在心底怎么想六皇子,就不是我们这些臣子可以妄加推断的了。”

五老爷说完这些,看着一屋子人若有所思的表情。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谢大人说。这件事做得这么不体面。对六皇子没什么好处,估计是被人盯上了,几位皇子相互倾轧设计的结果。可怜我们四丫头,做了他们的棋子。”

答案已经摊在了跟前。可即便如此,解决的办法依旧没有。

就算是靠着舆论帮臻琳挽回一些,这一辈子大约也就只能如此了。除非等到程家被口诛笔伐的那一天,才能有一个说法,只是那一天,谁知道要叫臻琳等上多少年?

段氏眨了眨血红血红的眼睛,把泪水逼回去,拍着臻琳的手,道:“四丫头。刚才答应我的都要记着好好的,我们不管那些男人们做什么,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我们回甬州去,自然有老太太做主,你莫怕。”

臻琳重重点了点头。

五月初十。京城大街小巷最热门的话题不再是裴侍郎的女儿上轿时被退亲,而是之前被邓皇贵妃的娘家侄子打伤的富商的伤好利索了,大手笔大排场要替那位风尘女子赎身,想要抬进门,谁知道那女子不知怎么勾搭上了礼部尚书的儿子,民不与官斗,富商气急,只能看着佳人在别人怀里笑。

礼部尚书白大人一开始还被蒙在鼓里,知道了之后气得不行,派了人去花楼抓了儿子回来,结果闹得鸡飞狗跳,那花楼的老鸨还报了官。

一时满城风雨,百姓各个在看笑话,御史又有新鲜事可以说,金銮殿上白大人又是磕头又是认罪的。

裴大老爷听了这事心里也明白,这都是谢屿泽为了让那些人不再惦记着臻琳的事才布置的,晓得几个丫头在京中也确实不会再有好的归属,便答应让段氏带着她们回去。

回程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底,时间抓得很紧,所有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

臻琳的嫁妆都留在京城,不带上了,一来轻装简行,二来睹物思情,平添烦闷。

臻璇的东西不多,早早就收拾好了。

五月二十八,由七老爷、臻彻、臻徽、臻德几个送行,五老爷与妻子、嫂子带着几个孩子返回甬州。

段氏怕臻德闹出事端来,特地多嘱咐了一句:“便是听到有人胡言乱语,你也不要去理会。只管读书,争气一些,无论四丫头将来如何,都要靠你这个做弟弟的。”

臻环含泪别了臻徽,跟在姐妹们身后上了船。

臻璇这一次晕船没有像头一回那么厉害了,可到底是没有心情去甲板散步,留在自己那一间屋里,偶尔去陪臻琳说说话。

再过一夜就要到甬州了,臻璇刚要起身从臻琳那儿出来,却被臻琳拉住了:“七妹妹……”

臻琳皱着眉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臻璇没有催促,等着臻琳慢慢开口。

“我知道,在被退亲的那一天,我就应该自我了断的。”臻琳说得很轻,可她话中的内容还是叫花露花霁都吓了一跳,怔怔看着臻琳,臻琳浑然未觉一般,继续道,“我了断了,你们几个才能再说一个好人家。可是,我坐了一整夜,我下不了那个手。”

臻璇握紧了臻琳的手,只觉得她的指尖冰冷冰冷的:“四姐姐……”

“说我胆小也好,自私也罢,我不敢这么去死。我死了,父亲、母亲会如何?老太太知道了要如何?白发人送黑发人……”臻琳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反握了臻璇的手,“我苟且偷生,却是要连累了你们。我晓得你们现在一个个都不会怪我,若我真的死了还会为我不值,可将来呢,等到将来你们的婚事受阻,又会怎么看我呢?”

不是试探,不是以退为进,是真的彷徨,真的担忧,两难之间,臻琳做不到坦然一死,她想活着,却更怕以后遭姐妹们唾弃。

臻璇把臻琳抱在怀里,柔声道:“四姐姐,不是只有自尽一条路的,大伯祖母会想出一个办法来的,我们只要你好好活着便好。”

臻琳没有再说话,垂着眼帘靠着臻璇。

第二日中午,大船靠岸,没有多做停留,上了马车之后一路往甬州赶。又两整日才终于入了甬州城。

裴家老宅早就收到京中快马加鞭传回来的信,速度开了门,马车停在了庆荣堂外,一下车来不及梳洗,所有人都去了马老太太屋里。

与此同时,姜老太太由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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