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琳叫臻璇一问,想起这几日庆福堂里的“热闹”,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鸡飞狗跳。”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哭笑不得起来。
对于臻徐这个不算亲近的孙儿,三老太爷虽没有挂在心尖上,但到底还是血浓于水念着的。
那年臻彻和臻徐金榜题名,京城传了喜报回来。鞭炮从裴家大门一直炸到了庆福堂。
三老太爷才不管贾老太太那开个染坊一样的脸色,与流兰几个喝了一夜的酒,大半夜的叫她们扶着去了祠堂,跪在里头对着祖宗牌位哭到了天亮。
三老太爷最是看重裴家声望,裴家以书香立足,祖上出过状元榜眼,后来几辈虽无三甲之名,但进士及第却不少。直到臻璇的父亲夺了探花郎。
而三房是进士最少的一房,三老太爷年轻时候雄心壮志想替三房争一份功名回来,可一来学问不够,二来娶妻不闲拖了后腿,几次赶考失败之后,认了命了。
哪里想到,他自个儿不成,两个儿子也不是科举的料,而孙儿臻徐平日里瞧着文静无奇。却是个有慧根的。
三老太爷记在心上,也不敢对臻徐过多关注,不然引起了贾老太太的注意。反倒是害了臻徐。因此臻徐要跟了臻彻进京去念书。贾老太太再闹,三老太爷是十分赞同,甚至私底下悄悄叫人送了银子进京城。果不其然,臻徐念出了成果。
三老太爷跪在祠堂里痛哭流涕,口中直言:“三房康之之孙臻徐蒙祖宗庇佑,今日得中。康之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庶出的臻徐有了出息,嫡出的臻後哪能落下?三老太爷天天想着叫臻後也争一个进士回来。
前几日,三老太爷正巧听见流兰与流竹说闲话,提及赵氏那日在花园里哭了,似乎是臻後年纪大了不好管教。行事说话都没有一个章法,赵氏要训。偏偏贾老太太一味护得牢牢的,谁都说不得臻後。赵氏与十五老爷心急如焚,就是插不上手。
三老太爷酌着酒听着戏,半响没吭声,却是留了心眼的。
他找了个机会叫了臻後上了水阁,亲自考校了一番功课,才问了几个问题就气得三老太爷直哆嗦,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臻後真是一问三不知,胡言乱语,这般模样,别说是考进士,便是一个秀才都得不回来。
臻後挨了一顿骂,又因着流兰几个明着劝说暗着挑拨,三老太爷重重打了臻後几拐杖。
从小到大,臻後叫贾老太太护着,哪里挨过打。他是霸王惯了,即便是祖父打了他也依旧不愿意吃这个亏,顶撞了几句又换来了几下拐杖,哭着喊着去找贾老太太求救。
贾老太太平日里臻後少了一根头发都要心肝宝贝地哄,这一回受了几拐杖,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孩子身上红红的印子,那是比打在她自个儿身上都痛。
看到三老太爷来寻她,贾老太太一下子跳了起来:“老东西,我不找你算账你还敢来找我!”
三老太爷才不怕她,大吼道:“好好的孩子叫你教成了什么样子!你嫌弃外头书院不好,要送去你们贾家族学,都依了你了。到现在你自己好好看看,这叫念过书的样子?目无尊长、口出妄言,这是懂了圣人道理?”
贾老太太梗着脖子道:“你为老不尊,上梁不正下梁歪!朝孩子出什么气,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三老太爷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跺脚道:“我为老不尊?我是不正的上梁?那好,臻徐怎么好好的做了官老爷?还打出一个好歹来,他这个年纪就胆敢如此,年纪再大一些,不是无法无天了!我裴家声望要折在这臭小子身上!还不如打死了算了!你不会教孩子,以后我来教!”
贾老太太叫三老太爷的火气冲得有些发虚,可再看一眼怀里哭得伤心的臻後,一下子又硬气了起来:“你教?你教什么?你那里乌烟瘴气三个狐狸精。跟了你学了坏,像老十六一样跟个丫鬟搞不清楚,你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臻珧的出身是一桩丑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裴家上下都不愿意多提,偏就贾老太太一副与她无关的样子挂在嘴皮子上,三老太爷只觉得头顶都在冒烟,扬手就要打贾老太太。
一时间屋里人求的求,拉的拉,直到周氏急急忙忙赶来,才算拖开了。
赵氏在一旁帮忙,手忙脚乱的也挨了几下,可她不觉得痛,她痛心的全是臻後。
三老太爷与贾老太太闹了一场,臻後的将来也没有一个说法,要是再跟着贾老太太,那是生生要毁了的,这次争执是一个机会,说不定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她怎么能错过。
待三老太爷气呼呼的被流兰、流竹扶了回去,贾老太太躺倒在床上休息,赵氏找了个空,去寻了周氏。
周氏自是晓得赵氏的来意,太阳穴跳个不停:“不是我不顾妯娌感情不肯帮你,实在是……你那婆婆,你也晓得的,她那个脾气,我们这一辈的哪个敢招惹她?躲都来不及。就算我强硬着以族长太太的身份去说她,她能听我一言半语的?她要是肯听啊,满玥也不会一顶轿子抬给别人做贵妾了。”
周氏说的这些赵氏怎么会不明白呢,一想到臻後的将来,当下泪眼婆娑,哑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六嫂啊,我是真没了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好好坏坏都指望他了。婆婆不好伺候我忍了,也安慰自己,我这还算好的,我家老爷总归是从婆婆肚子里出来的,四嫂的日子比我更难呢,她都撑过来了我也能坚持。可如今,臻徐这般有本事,中了进士做了官,四嫂是苦出头了,等四哥、四嫂和林姨娘跟着臻徐去了任上,那不是眼瞅着好日子有奔头了吗?我也没想臻後能跟臻徐一样,只盼他能懂事一些,知礼一些,也好少叫我们操些心。”
周氏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拍着赵氏的手,递给了她一块帕子:“都是当娘的,你的心情我省得。说起来臻徐是个争气的,也是个有决断的。四哥、四嫂也有能耐,就是瞒着三叔母送了臻徐走,要不然,臻徐不是给埋没了吗?现在好了,有家里护着,又有姻亲帮着,这差事做得好,升迁也少不了。我悄悄与你说,柳家二太太这次来出了给大伯母贺寿,主要是为了臻徐的婚事。她们柳家瞧中了,要把九娘配给臻徐。你也瞧见了,那九娘知书达理,又有嫡母宠爱,臻徐若有这么一个妻族,我们四嫂啊,真的是熬出头了。”
赵氏从未听说过此事,一时忘了哭,瞪大眼睛看着周氏:“六嫂,真有此事?我从未听婆母说过,四嫂也没有吐露过。”
“这种事情还能有假?那是柳家的姑娘,我还能胡诌坏人名声不成?”见赵氏赶忙摆手道歉,周氏压着声道,“你婆母那里还瞒着呢,说敢就这么往她跟前说啊。就她的性子,叫臻徐得这么一门亲事,能咽下去这口气?四嫂那是尝过一次闷声发大财了的,在想出办法之前,她可不敢漏了口风,叫三叔母把柳家给得罪了。四嫂也烦着呢,三叔母不点头,这门亲事就要吹了。”
“那可如何是好?臻徐年纪也大了,总归要定下来,不然底下几个都要拖着。从前是因为我那婆母在,说不了好亲,后来又进京念书,不好耽搁了。到了这会儿,时机正好,又是好亲,要是错过了打着灯笼也再难找了。”赵氏也替臻徐着急。
周氏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可不是嘛!要我说啊,能制服你婆婆的只有你那公爹了。”
赵氏浑身一颤,咬着唇细细琢磨了周氏的话,心里一点点清明起来,她看向周氏重重点了点头:“六嫂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个当口,我不替臻後争取一番,我也枉为人母了。”
赵氏是铁了心,直直就奔了水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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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3章 祝寿(九)
流兰叫赵氏气势汹汹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沿着楼梯下来:“十五太太这是怎么了?走得这般急,这楼梯陡,您可要当心脚下呀。”
赵氏一把拉了流兰的手,急切道:“姑娘,我寻公爹有事要说,求姑娘通传一声。”
流兰不好拦她,与三老太爷说了一声,请了赵氏进去。
赵氏进屋就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把三个丫鬟都唬了一跳,赵氏跪在地上,哭着道:“公爹,媳妇也是没办法了。臻後如今不管,将来越发难管了。我们这儿两个男孩儿,臻徐这般争气,我这个婶婶与有荣焉,只盼着臻後也有那一天,我也能像四嫂一样养出个进士儿子来,给我们三房,给裴家争口气。”
这番话说到了三老太爷的心坎里去了,他捋了捋胡子,要是两个孙儿都能中榜,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呀!
可再一想臻後现在的样子,论功课,考校学问时牛头不对马嘴,一问三不知;论品行,目无尊长、无法无天,对他这个祖父都要顶嘴,眼中更是没有爹娘,这幅不长进的模样,长期以往下去,别说争口气,能不给裴家抹黑就该谢天谢地了。
思及此处,三老太爷只觉得心跟被人大力抓了一把似的,痛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好好的孩子成了这样,全是贾老太太惯出来的。
三老太爷重重拍了拍桌子,叹道:“贾氏糊涂啊!”
赵氏等的便是这句话。赶忙道:“公爹,我听几个丫鬟们说了,那柳家二太太其实是来给臻徐说亲的,人家柳家看中了臻徐,要叫他做姑爷。那柳九娘我也瞧过了,模样品行,没得挑了。可婆婆似乎是不愿意,这事没提起来过也就罢了。提过了,因为这个原因没成,那不是得罪了姻亲吗?臻徐还在延岭呢,失了柳家这个助力,仕途都要受影响的。”
听说还有这等事,三老太爷皱眉道:“你说的是真的?”
赵氏直起身,急急道:“是真的!柳二太太就在府里住着,公爹问了就知。”
三老太爷不方便直接去问柳二太太,便依着流兰的意思。去请了周氏。
赵氏依旧跪在地上,刚才是屏着一口气来向三老太爷告状,这时候话也说完了。气也散了。垂着头跪坐在一边,面无表情,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周氏来了之后,便把自己知道的细细说了:“柳二太太到的头一日就提过了,大伯母实在不晓得怎么与三叔母提这事呢,柳二太太也头痛着。说柳家着实喜欢臻徐,那九娘也是个好的,庶出嫡养,配给臻徐正妥当。只是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叔母这个做祖母的不松口。四嫂也不敢越过三叔母自己拿了主意,这亲事谈不拢呢。”
三老太爷听了这话。背手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最后停在了书桌边上:“她不肯定下来,我做主了!”
三老太爷也不说要亲自见过柳家人,当下就拍了板,叫流兰备了纸墨,刷刷几笔写了臻徐的生辰八字,交到周氏手里:“柳家家风我信得过,至于柳九娘,你既然说好,我这个老头子也无需再看。往后,臻徐的亲事你别去管那老太婆说什么,与大嫂一块定了。要还有定不下来的,就来跟我说,我来拿主意。我的孙儿娶媳妇,还要事事依了她的心相不成?老六媳妇,你只管请好官媒,等柳家二媳妇回去之后,就叫官媒送臻徐的庚帖去延岭。”
周氏接了八字,点头道:“三叔父放心,这事侄媳妇一定办好。”
三老太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氏抬眼见赵氏还跪在那儿,心急全写在了脸上,便问了一句:“臻後还是去贾家族学念书吗?”
三老太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他们贾家那是念书的地方吗?明日里就送去书院和几个兄弟一块念。再不长进,叫老六狠狠给我打。由老六来打,一条条念族规,那老太婆还能护着不成?还有,叫臻後搬去外院住,老六媳妇你再看看他身边那些伺候的人,要是不行就全部换掉,定要盯得紧紧的。”
周氏应下了,赵氏闻言喜出望外,给三老太爷磕了头,起来后顾不上揉一揉膝盖,就与周氏一道出来了。
搬去外院住,没有在贾老太太跟前,十五老爷与赵氏作起儿子规矩来就方便多了。虽然裴府的爷们多数都住在内院,很少有搬去外院常住的,但为了臻後,赵氏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赵氏跟在周氏后头下了楼梯,膝盖发酸走路不易,她咬了牙扶着扶手下来了,又与周氏再三道了谢,先行回去伺候贾老太太了。
周氏走了一趟庆荣堂,把三老太爷的回复转告给了柳二太太与马老太太,两人都很高兴,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臻璇听臻琳讲完,自是替臻徐高兴的。想到贾老太太的性子,这一回不仅仅是臻徐的婚事能定下来,臻後若能离了这一位祖母,受些挫折,即使不能在学问上有大长进,磨一磨性格也是好的。
也不知道贾老太太何时能够消停些……
不过,贾老太太和夏家的何老太太一样,都是不可能多消停的人。
臻璇摇摇头不去想这两位,贾老太太已经不能再左右她的生活了,而何老太太,老祖宗压在上头即便是要动弹也要琢磨琢磨。
臻琳没有再多说庆福堂里的事,轻声与臻璇道:“谢谢你。”
臻璇一怔,见臻琳目光认真,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谢她解决了上京的船舶马车。
臻璇握着臻琳的手,摇头笑道:“谢我做什么,这般客套。四姐姐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从前救过我这个唐僧多少次了。这事情是二爷定下的,我也就是带了一个话,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臻琳多年不曾听臻璇打这个比方,想起幼年往事,扑哧笑了出来,指了指马老太太的屋子:“好呀,你是在说那里头全是妖怪不成?”
臻璇也笑出了声,嘻嘻道:“有那吃人的妖怪,也有那好心的向佛人。”
“你这个唐僧这一回不也救了几个人?”臻琳转着眼珠子道。
臻璇掩嘴笑着道:“少不了几位菩萨相护。”
流兰与流竹会在三老太爷跟前说起臻後的教养,定然是收了信的,那一日臻璇出的主意,臻琳转告了段氏,段氏又与周氏商量,布出来了这么一个局。
流兰与流竹对臻後、臻徐没有丝毫怨念,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心中忿恨的是贾老太太,只要能叫贾老太太吃瘪的事,她们肯定会去做。
点了三老太爷的怒火,臻徐的这门亲事再提及时,无论是从谁的嘴里说出去都不打紧了。三老太爷分得清好坏,自然会压制住贾老太太替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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