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每一种东西选了一样,吩咐杏绫道:“过几日三小姐及笄,这几样装一份送去。”
夏湖卿的生辰是五月二十九,与郑老太太的六月初六隔了不到十日。往常都是简单办的,今年因是及笄,郑氏格外重视。
及笄礼成之后,郑氏上上下下打量着庶女,笑着道:“不服老不行了,颐卿刚出生时就比个枕儿大不了多少,如今都快当爹了,湖卿小时候玉雕的一样,一转眼呀,都是大姑娘了。”
郑老太太笑着呸了一声:“你叫哪门子老,你把我和老祖宗做妖怪了吗?”
郑氏连连讨饶,道着“不敢”,少不得席间自罚三杯。
作为夏湖卿生母的温姨娘笑着坐在一旁,目光不曾离开夏湖卿。
就像郑氏说得一样,夏湖卿呱呱坠地的样子还在眼前,现在就已经是这个岁数了,说亲的事情温姨娘插手不上,不过以郑老太太和郑氏对夏湖卿的喜爱,应当是要千挑万选一番了。
等过了郑老太太的生辰,夏颐卿越发忙碌起来了。
从京城回来之后,夏颐卿就不空闲,但每日晚饭都会在听风苑里用,这几日却是常常晚归。
夏颐卿的生意,臻璇只了解一部分,关于皇家的买卖,不是她能随口问的,便一直都没有打听过。
小厨房里炖了汤,本是给夏颐卿做宵夜准备的,不想臻璇刚从郑老太太那儿回来,夏颐卿便到了。
“二爷吃过了吗?”臻璇笑着问他。
夏颐卿换了身衣服,在桌边坐下:“还空着肚子呢。”
臻璇便吩咐人去小厨房。
汤是现成的,先送上来暖了胃,小厨房里一阵忙碌,赶了几道热菜出来送到了正房。
臻璇陪着用了几筷子。
等夏颐卿撤了桌,他把里头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臻璇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夏颐卿。
夏颐卿让她在身边坐下,轻声道:“何家的事情有消息了。”
上一回与夏颐卿说过何家表小姐要来甬州之后,他就去打探了消息。只是何老太太的娘家与甬州有些距离,一来一去,又是陌生地方,费了些工夫才打听周全。
正文 295章 辛密(一)二更
二更送上!
求收求订求票票,请大家支持正版订阅!
=
灯芯跳火,室内安静。
臻璇抬了眼帘,夏颐卿神色郑重,又是把丫鬟都打发了出去,恐怕何家的事情就跟之前猜测过的差不多,是见不了人的事。
夏颐卿的声音不重,他从何家的发家说起。
何家在甬州南面的明安城,城外沿海,内里水路发达,连着大江南北。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明安人都指着水运生活。
何家祖上是跑船运的,靠几代累积了资本,到了何老太太的父亲手上时,几只大货船跑商,也有海船作海运生日,日子越发富足了。
这位何家老祖宗爷不简单,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二儿子与小女儿是庶出,余下的都是嫡妻所生。何老太太是次女,却是比儿子们都受宠爱。
只因何老太太出生的那一年,是何家生意蒸蒸日上的年份,而随着何老太太一日一日长大,何家的生意也翻了好几翻,她被老祖宗爷视作福星。
何老太太上头两个哥哥,与她相差了快十年,因着父亲宠爱幼妹,他们自然也跟着捧她在手心里。
何家有了钱,何家这位老祖宗爷又是乐善好施、为人豁达之人,由于生意原因,结识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他在明安城里也就越发吃得开了。
何老太太还不满十岁的时候,大哥就娶了明安城里钱庄老板的女儿,门当户对。
若是何家老祖宗爷没有遭遇变故,何家怕是会顺风顺水在明安城里过下去。
明安城在四十多年前闹过倭寇。
何家老祖宗爷把家眷沿着水路迁到了明安城外三天路程的别庄里,他放心不下那些吃水深进不了内陆的海船,自己留在城中看守。
倭寇可不是小事,也不知是哪个眼红透了何家的底。何家大宅叫倭寇几乎搬了个空,又瞧上那些海船,抢走了好几艘。
何家老祖宗爷反抗不成,反倒是伤了身子。瘸了腿。
等朝廷把倭寇赶了出去,明安城里一片狼藉,何家元气大伤,亏得不少东西在乱起来之前就换了现银搬去了别庄,倒也不是穷困潦倒。
何家老祖宗爷想靠着还剩下来的资本,再拼一拼,把家业赚回来,可一来身子大不如前,二来整个明安城都没有了商业之城该有的活力,何家一年不如一年。
等老祖宗爷病故之后。三个女儿陆续远嫁,四个儿子把家分了。
这些事在明安城都不是辛密,城中老人说起当年永明河畔的何家都能说出几段故事来。
而何老太太出嫁四十余年,自然不会因为当年那些往事而气得病倒在床。
何家的辛密事是三月里刚刚过世的何老太太的三哥。
那位何家三老太爷娶的是明安城城中的一个商人女儿,姓钱。家中做的是百货生意,因着明安城独特的水路条件,不仅南北货物都有,还有不少西贝货。
何钱氏嫁入何家之后三年无所出,她心急如焚,便又让何三老太爷抬了庶妹做妾,姐妹两人的肚子都没有动静。为了有个儿子。何三老太爷前后又是买了妾,又典了一个生养过的妾回来,还是没有哪个怀了孕。
这下不用别人说,何三老太爷也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再是不甘心,为了香火存继,他只能选择过继一个儿子来。
他嫡亲的另三个兄弟。子嗣运也不强,女儿好几个,儿子每家就一个,何三老太爷没法子,只能从何家老祖宗爷的几个兄弟的子孙里挑一个。
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一个。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将来都押在这个过继来的儿子身上了,何三老太爷从小就宠着护着,有求必应,就怕儿子一个不高兴就不认他这个老子了。
何钱氏更是事事都依着儿子,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出口。
等儿子成了年,又给挑了一个出了名好生养的人家的闺女,抬了进来。
事情到了这儿,倒也是不错的,直到何三老太爷在去年伤了腰躺在了床上。
何老太太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是担忧的,可惜年前她也在病中,等能下床了也已经入了腊月,便搁下了探望的事情,想着出了正月天气略转暖了,再去也不迟。
三月里何老太太的大哥捎了信来,说是何三老太爷怕是要不好了,何老太太大惊,虽说是伤了腰,但也就是要躺着养,怎么突然之间就危及了性命?
何老太太坐不住了,急匆匆赶去了明安城。
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她到的时候,棺椁已经盖了盖,她甚至没有见到何三老太爷最后一面。
何老太太大受打击,而最叫她想不到的事,她的大哥、二哥大闹灵堂,他们怀疑何三老太爷的死因。
何老太太不明所以,拉着大嫂问了经过,却听到了一个她根本想不到的消息。
何三老太爷很可能是被何钱氏、儿子、儿媳妇活生生饿死的。
年节里,原本该是做弟弟的去给哥哥们拜年,只是何三老太爷躺在床上,何大老太爷与二老太爷便结伴来看他。那时候,何三老太爷屋里只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伺候,整个人皮包了骨头,见了两位兄长老泪纵横,只说了一句“饿”。
何大老太爷惊讶不已,叫了侄子来问,却得了一个“老父病中,大夫说不宜多吃”的答案,何二老太爷从随身带着的点心里拿了些出来,何三老太爷狼吞虎咽。
若是还未分家,何大老太爷完全可以替弟弟做了主,只是何家分家了几十年,他虽是长辈也插不上手,只能板着脸训了侄子几句。
两位老太爷隔三差五过去看看,却是经常以各种理由被挡了出来,他们觉得不妙,便写信给了远嫁的姐妹与迁离明安城的四老太爷,想要一块得一个法子出来。
没想到人还未聚齐,何三老太爷就过世了,还早早盖上了棺椁,不叫人看其中。
何老太太听了这话,气得差点背过去,冲过去质问何钱氏,何钱氏抹着眼泪什么都不肯承认,何老太太要与何钱氏动手,被她大嫂拖开了。
何家兄弟姐妹在气头上时,想过以一个“孝”字状告那过继来的儿子,等静下来想了想,也只能做了罢。
即便是开棺验尸证实了何三老太爷是被饿死的,又能如何?
何家要成了明安城里的笑话了。
过继来的儿子饿死了老子,而且还不是吃不起饭要卖儿卖女的穷苦人家,是当年明安首富的何家!即便是受了灾分了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家人并不愁吃穿。
这种稀罕事,明安城里几十年难得一闻,怎么能不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继子名声臭了,何大老太爷与二老太爷一家还要在明安城里过日子的,岂能不要些脸面?
只能忿忿,过继来的儿子比不得亲生的,养不亲的白眼狼,反正如今那个家里剩下的人里头,一个不替丈夫想法子的何钱氏,一个狼心狗肺的继子,一个恶毒媳妇,都算不得他们的至亲血脉,以后再不认这一门亲戚!
哑巴吃黄连,何老太太的脾气自然是受不了的,不能告官,无处喊冤,只能去和何钱氏大闹了一场。
何钱氏软弱脾气,被何老太太骂得半句口还不得,泪眼汪汪。
棋逢对手才有的闹腾,何钱氏这般模样,何老太太也没了再战的心情,鸣鼓收兵,只留了何钱氏一句:“你由着他饿死三哥,将来呢?你也不过是一样的下场。”
何老太太从明安城里回来,肚子里还积着一团火无处发泄,只是这件事她发作不得,还要叫身边的人闭紧了嘴,不许吐露一个字。
何家这种丑闻,叫她这个出嫁多年的人都跟着要叫人看笑话。
在这个家里,何老太太一直觉得低了郑老太太一头,要是再叫人知道了何家的变故,与书香传家人才辈出的郑家一比,越发要抬不起头来了。
何老太太气恼这些,这才会一病不起。
臻璇听夏颐卿说完何家的这些事,诧异惊讶已经不能够表达她的心情。
这种事,闻所未闻,要叫她猜,猜上一年都不会想到这头上去。
臻璇咋舌道:“也难怪二叔祖母咽不下这口气。”
“传回来的消息里有一样,在何家兄弟姐妹之中,二叔祖母与她三哥年纪相仿,感情极好。”夏颐卿添了一句。
臻璇心底叹气,她不喜欢何老太太的做派是一回事,但就事论事,何老太太是大受了打击的。
杨氏之前提及的事体里头,何老太太的身体是一方面,另一个重要的消息是马上要到甬州来的何家表小姐。
她究竟是哪家的小姐?
臻璇开口询问了夏颐卿。
夏颐卿听了这个,微拧了眉头:“是何家四老太爷的嫡出孙女。”
臻璇挑眉。
在他们的推断里,何老太太想以冲喜之名把这个表小姐配给夏苏卿。
何老太太不喜夏苏卿,怎么会配一个嫡出的孙女呢?
ps:
感谢书友sunflower889的平安符,感谢书友dudingbao的粉红票~~~~
正文 296章 辛密(二)
反常即为妖。
臻璇把夏颐卿说的事体来回一琢磨,察觉到一个问题:“不是说是从明安城过来吗?何家四老太爷远迁已久,他家的孙女怎么会在明安城里?”
“你这耳朵倒是尖。”夏颐卿睨了臻璇一眼,眼底有了些笑意,解释道,“听说是跟了何家四老太爷到了明安城的。”
这么个情况,臻璇越发不理解了。
明明知道何三老太爷要不行了,何四老太爷少不得日夜兼程赶路,这种时候怎么会带上自己的孙女一道出行?
便是路上要有人伺候着,带上儿子、孙子并男仆,再带两个活络的丫鬟,也比带上孙女方便些。
总不会是格外受宠的孙女吧?
若是如此,何四老太爷怎么舍得她给何老太太算计去,这门亲事定然是告吹的。
臻璇把这想法与夏颐卿说了。
“她不是在明安城里长大的,又是内宅女眷,一时三刻打听不清楚许多。只知道,不是何四老太爷带她去明安城的,是她自己去的,跟在了后头。”
自己去的?
能不顾长辈意思,这般大胆行事,只怕还会有别的出格的事情,要说会有把柄落在何老太太手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这位行事乖张的表小姐年纪不小,已经十六岁了。照常理,应当是许了人家的年纪,怎么还往明安城去?
何家表小姐的事还需时间去打听。
可算上一算,她到甬州的日子大约就是这个月里,时间并不是很多。
臻璇知道这事急不来,也按捺住心思,等着后续的消息。
深夜里,臻璇睡得并不踏实。
不晓得是不是怀孕的原因,她觉得今年热得比往年早了许多,睡到半夜里就泌了一层薄汗。
怕她休息不好,天一院里早早用上了冰块。放在屋里四周角落,又碍着她是孕妇,不能太冷,不时调整数量。
夏颐卿依旧早出晚归。臻璇夜里等得迟,白天就犯困了,下午少不得睡上一会。
执画坐在床边替臻璇打扇,蒲扇比不得绢制画了花草侍女的扇儿精致,胜在风大凉爽。
外头知了阵阵,打破一室安逸,一阵响过了一阵。臻璇睡得不安稳,执画手上未停,眉头却皱了起来。
臻璇翻了个身,闭着眼和执画说话:“都到这个月份了。吵些也是正常的,再过半个月,连夜里都要热闹起来了。”
执画明白这个道理,等入夜响起了蝈蝈、蛐蛐,还是一些连名儿都叫不出的虫子的叫声。等天亮都不会消停的。执画轻声应道:“奶奶且忍一忍吧。”
臻璇点了头:“也是没法子的事。”
隔了几日,下午时竟出其安静了下来。
臻璇睡醒时觉得奇怪,开口问了执画:“今儿个倒是奇怪,一点儿知了的声音都没听见,明明还是这么大的日头。”
执画弯着眼儿,手上摇扇的动作快了些,笑着道:“是二爷吩咐了。叫人捉了那些恼人的虫子,这会儿我们天一院里,一个知了都没有了。”
臻璇一怔,翻过身去,背对着执画,跟着笑了。
下午睡得好些了。臻璇也有了些精神。
陈妈妈依着季氏的吩咐,每隔十天回去一趟裴家,与李老太太和她说一说臻璇的身子。
她刚回到天一院,热出了一身汗,回屋里换了身衣服就往正屋里来了。
臻璇刚起来。请了陈妈妈坐下,一面梳头一面听着。
陈妈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