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就能忘了所有俗事一般。臻璇深吸了一口气,愈发往深处走去。
这般漫无边际地走反倒是寻见了尽头,尽头便是抄手游廊,只是并非台阶处,而是护栏。
臻璇叹了口气,正想着沿着游廊走,定能找到上去的地方,却听见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怎么下去的?”
臻璇抬头,颜慕安站在不远处几分惊讶几分失笑地看着她。
不自禁的,脸上就红了,臻璇稍稍往后退了几步,尴尬道:“从那边进的桃林,走着走着就走迷了,等出来了就是这里。”
颜慕安含笑走到扶手边,本欲伸手拉臻璇,可看臻璇的长裙,便是他搭一把手,这个高度也是上不来的。
颜慕安指了一个方向,道:“你往那边走,就能上来。”
臻璇点点头便要走,颜慕安一眼落到了她头上的桃花花纸上,问道:“你好像格外偏爱桃花?”
臻璇一怔,回过神看着颜慕安,道:“怎么这么问?”
颜慕安的笑容温和,微扬的唇角让臻璇都跟着想露出笑容,连对方抬手从她的额发上取下一片桃花都没有丝毫的不安和防备。
直到那人盯着桃花细细瞧,臻璇的耳根才烧了起来,局促地低下头。
颜慕安似乎是浑然未觉,反倒是说起了另一样事。
他说,近来京中女子都喜欢画桃妆。
选用的是春日里盛开的桃花,细细研磨,制成了桃色的胭脂,取来点于眉梢上,画出花瓣模样。那样子就仿佛是桃花花瓣不经意间就落在了那儿。
人面桃花,只看一眼,就觉得回到了春日,连脚步都沾染了香。
颜慕安说得很详细,臻璇不知不觉间抬起了头,那样的妆容并不繁杂,只于眉梢处点睛一笔,到真是精致,光是这么听着,就有些向往了。
颜慕安说完,伸手从桃树上折上一段枝条,递给臻璇道:“给你。”
一道关键情节有卡壳,太没用了捂脸。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花朝(二)
晚了一刻钟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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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被送到面前的桃花枝,臻璇微微一怔,本能地抬手接过,而后她看见颜慕安笑了。
颜慕安扬着唇角,笑意温和浅淡,仿若那桃花并不是落在了园子里,而是落入了他的眼睛,荡开了一层层涟漪。
在涟漪之中臻璇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几乎是难以抑制的心慌和娇涩,她垂下眼帘,只看桃枝不看人。
桃枝细长,握在手中并不觉得刺手,枝杈上几处三三两两的桃花盛开,又有几处翠绿青芽冒出,这幅初春景致,让人不觉微笑。
颜慕安亦看着臻璇,记忆里她的身影一直和桃花相叠,那一年季家后院,冬日王府茶碗之中绽放的桃花,一幕幕与眼前这个站在桃树下握着桃枝的模样合在了一起,娇俏得叫人再难忘怀。
颜慕安想,人面桃花四个字,自己当真是没有说错的。
“迎春宴那日……”颜慕安的声音很低也很柔,他见臻璇以目光询问,他复又一笑,道,“你走之后,二叔母去……”
臻璇认真听着,颜慕安是想告诉她那日穆夫人为何会要见她,那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只是话未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少年们爽朗的笑声。
颜慕安循声望去,原来是窦家几个兄弟逛园子逛到了这边,颜慕安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窦家兄弟也瞧见了颜慕安,点头示意之后就走了过来。
颜慕安一个侧身,想挡住臻璇,臻璇也是心惊,没有多想直接蹲下身子,藏在了游廊外头。
听着那几个人越来越近,听着他们和颜慕安说话,臻璇连呼吸都屏得低低的。就怕让人发现自己藏在这里。
不管她和颜慕安心中怎么想,这样的相处情景在一切未明朗之前并不适合传扬。臻璇记得季氏的交代,即便是高攀,也要抬头挺胸地王府。
虽然借着姻亲的名号说一会儿话并不算什么,可此刻颜慕安在游廊之中,臻璇却在游廊外的园子里,持花相对,低笑细语,到底是于名声有碍。
所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颜慕安也想借着身形挡住她。不让窦家人见到。
臻璇握紧了手中的桃枝。颜慕安向来是细心的。她还记得他替她打灯笼时那半侧的身影,脚下淡淡的灯笼光晕让人安心。
窦家兄弟并没有说太久,虽然年纪相仿,可辈分上来说他们是颜慕安的舅舅。而颜慕安的身份又不一般,多说反倒彼此尴尬,便匆匆问候几句也就算了。
等那脚步声又一点一点远了,臻璇才松了一口气,等头上传来颜慕安的失笑声,她才慢慢站了起来。
“委屈你还要躲起来。”颜慕安抿着笑道。
臻璇摇了摇头,想再问一问之前被打断的话,只是见颜慕安完全没有再说的意思,便也只好作罢了。
为防着再有人遇见。颜慕安替臻璇指了路,道:“去吧,你那几个姐妹许久不见你,应该也在找你了。”
臻璇颔首行礼,沿着颜慕安指的方向走。一开始还是缓步而行,到后来到底压抑不住心中的那些情绪,脚步都快了许多。
等出了桃花林,又在一汪小池边见到了柳亦晚和窦家姐妹,臻璇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柳亦晚转过头来,见臻璇手中握着桃枝,笑道:“你折花去了?”
臻璇脸上微红,道:“刚在桃花林里走迷了,见这花好看,便折了一段。”
说完臻璇抬起头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空中几只鹞子飞舞,鹞子飞得高了,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图样,只那只全身通黑的雄鹰特别醒目,她扑哧笑了,道:“咱们甬州的姑娘里,也就她最有男儿气,让人好生羡慕。”
这话引来一阵轻笑,原来人人都是如此想的,却也没有哪个真的能像武家出身的傅凌遥一般随性自在。
直到日头偏西,用过一些点心填了肚子,才结伴下山。
上马车之前,在人群之中臻璇瞧见了颜慕安的身影,举手投足之间翩翩少年模样叫人不知不觉就暖了心绪。
回到裴家进了庆安堂,让桃绫翻出了一只釉白瓷瓶装了一些水,将桃枝插上摆在桌上。这才换了一身衣服去和李老太太与季氏请安。
“玩得可好?”李老太太关心问道。
臻璇点头,将今日踏青之事慢慢说了,尤其是傅凌遥的黑鹰鹞子,让李老太太都忍不住笑了。
与颜慕安园子相遇那一段却是隐过了,无人时和季氏撒娇轻语还行,当着李老太太和秦嬷嬷、挽琴几个的面,她实在说不出口。
花朝节之后,春意一日比一日浓了,似乎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绿色全冒了出来。
臻璇支着下巴靠在窗边看满园春色,臻琳手上一针一针绣着花,冷不禁地开口,道:“早上王府来了帖子。”
臻璇闻言扭头看着臻琳,问道:“给谁的?为了什么事?”
“两张帖子,一张是慕恩姐姐请你的,另一张,是穆夫人请六叔母的。”臻琳说到这里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为了什么事,你不知道?”
晓得臻琳是笑话自己,臻璇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臻琳笑得更开心了。
臻璇扭转头继续看着窗外,慕恩请她去也算是寻常事,可请家中长辈却是头一回。要是穆夫人请的是季氏,还能说是姻亲串个门,只是请的却是周氏,看来想见周氏的不仅仅会是穆夫人了吧,亦或是有人想让穆夫人出面问一些事。
为的会是什么,自然是她和颜慕安的事情了。从帖子一到裴家,长辈们也就都品出味道来了。
周氏为此特地跑了一趟庆安堂,仔细问了李老太太和季氏的意思。
李老太太看着那请帖,开口道:“他们是皇亲,说话做事其中弯弯道道肯定比我们多得多,又是头一回。大约不会说得很明白。老六媳妇你先去听一听他们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心平气和的,自然是好的;若是言语之中对我们璇儿有一丁点的低瞧,我舍不得。”
周氏知道李老太太的心情,她这么大把年纪了底下就臻璇和臻衡两个,委屈了谁都跟要了她的命一样,一心一意就指望着孩子能有个好将来。
周氏郑重点了头,道:“您放心,我会仔细谨慎一些,往单个儿说。是七丫头一辈子的事。往整的说。是咱们裴家的脸面,是家里这么多丫头的事。”
李老太太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又补了两句:“这事还是再问问大嫂。也要去京里细细问一问老大。而且前头三丫头她们都没有订下,璇儿就这么越了过去,若是打小的娃娃亲也就算了,这时候谈……”
臻璇前头还有臻瑛、臻琪、臻琼未订下,臻琪、臻琼年纪不算大,心思也不在那上头,应当无碍。偏就是臻瑛,眼瞅着要及笄了,却是一点风声都没有。过年时又因着尤氏在信里说这些,气得摔东西。
想到这里周氏叹了一口气,道:“我会和大伯母说一说的。”
帖子上订的日子是三天后,两位老太太的意思是尽量低调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管王府那边出什么招,他们都好应付一些,免得人多嘴杂的多出事端。
马车进王府侧门,引路的依旧是茯苓,去的也还是晚枫亭。
慕恩、慕艺已经到了,见她们来了,慕恩笑着道:“这位便是裴六太太吧,给您请安。您稍座,母亲一会就来。”
穆夫人没多久就来了,笑着拉过了周氏的手,道:“头一会请您上门,我就来迟了,您莫怪。快坐下。”
周氏拿捏着身份,进退合适,穆夫人闲聊了几句,又与臻璇说了会儿话,道:“六太太还没有瞧过园子吧,花儿开得正好了,我陪六太太四处瞧瞧。”
周氏心里透亮,说是瞧园子实际上却并不会那样,面上带了笑容,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穆夫人做了一个请,与周氏一道出去了,独留下臻璇和颜家姐妹在晚枫亭。
等丫鬟婆子们都跟着去了,慕艺忍不住捂着嘴冲着臻璇笑了一阵。
慕恩好笑地瞪了慕艺一眼,道:“别理她。”
下棋、说笑,起先臻璇心里记挂着事,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一会也就慢慢放开了。就像李老太太说的,今日穆夫人未必会露什么口风,不过就是随便问几句。
慕恩完全不提穆夫人和周氏,仿若今天只有她请了臻璇上门一样。
将近过了两个时辰,穆夫人和周氏才回来,臻璇看了看两人的表情,都与之前无二,带着一些笑容。
从王府回来,周氏也没有先去庆荣堂,而是与臻璇一块到了庆安堂。
李老太太和季氏正等着,并没有让臻璇避讳,留下她一起听。周氏也不卖关子,把经过都说了。
周氏和穆夫人出了晚枫亭,说的都是家常,穆夫人有两个兄弟做了京官,就问了裴大老爷几句。
走着走着自然是遇见了人,原本李老太太和周氏就预想过,如果王府里想试探发问,大约都是由穆夫人来,或者是由几个老资历的婆子来,所以一见到花园里有人,周氏就以为是几个有头有脸的婆子。
谁知道走近了一看,周氏都吓了一跳,等着她的不是旁人,而且永凉王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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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96啥时候能有一个执事啊,虽然现在连弟子都没有,好伤心啊><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花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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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周氏这么说,李老太太面上亦是惊讶不已,她抬眼看了看季氏,又望了臻璇,没有打断周氏的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周氏见到永凉王妃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王妃亲自出面,对这事自然是重视的,可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还是要听一听才晓得。
永凉王妃很是客气,知道周氏管了这么一大家子的事,底下那么多爷和小姐,这眼看着一个个大了,操心事也就出来了。
周氏知道这是王妃想问家里的孩子都婚配了什么人家,便一一说了,其中有嫁入官宦如鸿胪寺少卿家里的姑奶奶,亦有出身地方上名不见经传的抬入府里的奶奶。
这些也都是实话,裴家这些年都没有刻意的攀龙附凤,不是一定要结交权贵的。若不是过几年几位皇子之间会争得更加厉害,保持中立的裴大老爷怕有个万一连累族人,也不会想着与永凉王府攀一攀关系。
王妃听了面上看不出欢喜与否,又仔细问了几个父亲有官位的孩子,知道臻瑛婚事未定、臻琳在娘胎里就订了娃娃亲,臻环岁数小,而臻衍早已经娶妻生子,嫡妻是甬州孙家的嫡出女儿,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年幼,还不着急。
等这一些都问完了,王妃倒是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她屏退了边上的丫鬟婆子,只压着声音与周氏说了说王府的打算。
王妃说得很婉转,可意思还是清清楚楚的,像替世子求娶裴家女,而她中意的是臻璇。
来之前周氏就对这个信息有准备。王妃之前问了那么多,最后还是吐出了对臻璇的高看一头,周氏理了理思路,仔细说了五房的情况。
臻璇的祖父曾官拜二品吏部尚书,父亲弱冠之年就是圣上钦点探花郎,只是这两位去得很都早,留下臻璇和一个小她四岁的幼弟,那孩子聪慧乖巧,只是将来如何到底不是现在说得明白的。
这些事本应该等到问名时才问的,搬到这里来说不能说全和了规矩。只是无论是永凉王府还是裴家都是要脸面的。真的先采纳再问名。万一有些不合心意的地方。便骑虎难下了。谁回绝了谁都要闹个没脸,还连累了两个孩子。
而王妃听完,面上满意的意思更明显了。
周氏一琢磨,倒也明白了过来。
永凉王府是正经的皇亲。不仅仅是一个国姓,连字辈都是跟着京城里来的。他们只占一个贵,而不占权,一来皇上不会给他们权,二来永凉王府也压根不想也不敢要。
这里头的关系,不用有人细说周氏也明白。再是血缘亲厚,终究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永凉王府盘踞富庶的甬州多年,若是有了权。龙椅上的人谁能放心。
世子将来是要继承这王位的,娶妻也要遵循这个原则,世家望族是必须的,家里叔伯为官无妨,可她自己决不能是权臣之女。
也就是因为这样。颜慕安与王妃提起父亲早逝的臻璇,加上穆夫人和慕恩、慕艺对臻璇的脾性也喜欢,王妃便没有抵触,反倒想亲自见一见周氏。
知道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