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二四五章惦记
第二四五章惦记
“如果祀王爷没有其他事要说的话,容月便先行告辞了,大婚降至,还望王爷能谨言慎行,容月也由衷祝愿王爷和李小姐百年好合。”对着祀王的背影,我倾身福了福。听到我的话,祀王身体猛地一颤,却终究没有转过来看我,只背对着我摆了一下手。离开亭子,穿行在翠竹间,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沉沉的叹息,耳边风吹竹叶,或许,那只是我的错觉吧。
回毓淑宫的一路上我都十分小心谨慎,确信没有人发现我今日私会祀王,这才放下些心来。进了毓淑宫的宫门,我一抬眼,真巧见觅妃带着那小宫女往外走,快行了两步,我福身道:“容月见过觅妃娘娘,娘娘金安。”
“容月郡主不必多礼”,觅妃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抬头一望,果然,她眼圈正微微红着,显然是刚哭过的样子。“娘娘这是要回落雨轩么?”我明知故问到。“嗯,身子有些乏,先回去了。”觅妃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来。
“如此,容月恭送娘娘。”略略颔首,我摆出送客的姿势,觅妃迈了半步,却突然停下身来,轻声道:“谢谢你”,我依旧低着头不语,她似是望了我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走了。待到她走远了,我才直起身来,目送她远去的背影。
“郡主回来了”,我回过身,见画竹正站在不远处福着身冲我行礼。“嗯,娘娘睡下了么?”一边朝里走,我一边问。“回郡主,娘娘吩咐奴婢张罗一桌好菜,正等着郡主回来一同用午膳呢。”画竹笑着答。“娘娘气色如何?”走到德妃卧房外,我站定步子问。
“娘娘她……唔……奴婢不大会说,郡主还是自己进屋瞧瞧吧!”画竹努了努嘴,表情有些奇怪。怎么?还卖上关子了?这倒是怎么回事?心中狐疑,我伸手将房门一推,却见德妃正往门边走,发髻梳得很齐整,衣裳也比平日的亮眼些,整个人透着一股精神劲儿,就是眼眶和觅妃一样,也是微微有些发红。
“月丫头回来了啊,画竹,传膳吧!”德妃出了门来,打发画竹走了之后,拉过我的手,一边和我一道往正厅走,一边道:“月丫头,今儿我让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菜,来来来,快进屋吧。”我乖顺的点了点头,心里寻思着,德妃这般情状,大概方才和觅妃是开诚布公地深谈过一次了,若有什么误会,大概也是解除了。瞧她精神振奋了许多的样子,我暗暗庆幸,激觅妃过来探望,总归是没有做错。
刚一坐定,德妃笑盈盈便问:“月丫头这一早上到哪儿去了?”闻言,我怔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暗呼,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要把祀王今天干的荒唐事说的荒唐话都告诉她?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且不说德妃会不会误会我和祀王间是不是有猫腻,单说她作为容成聿的娘亲,我就绝对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不然的话……她要是觉得我有伤妇德,不够矜持,有碍风化什么的,那我跟容成聿可怎么办呐!
见我半天没回话,德妃扬了扬眉,“月丫头今儿话怎么这么少?”我忙摇摇头:“娘娘,月儿……月儿想去看看岚萱公主,走到半路又觉得不大合适,便又折回来了。”思来想去,我在宫里能看望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想给离开毓淑宫找个理由真真是不容易,也就是岚萱同我有过些许的交情……呃,勉强算得上是交情吧。
“岚萱啊……”德妃了然的点点头,“你是很有些日子没去瞧过她了,她做的那些事,我多少也听兮寰说过些,的确有些……离她远些也是好的。不说这些了,快吃菜!”说着,德妃夹了一块鱼放进我碗中,目光闪闪。
一顿饭吃的很和乐,德妃虽然自己吃得不多,却一直笑着,精神也很不错的样子,看她精神好些了,我也就放下心了。上午的那件事,还是早早忘了的好。
看着德妃笑盈盈的侧脸,横亘在我心里许久的一个问题又有冒了出来。这些天德妃的状况一直不好,看她卧床不起,我哪里敢问她,而现在……“月丫头想什么呢?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又为我夹了些菜,德妃笑着道。
到底要不要问呢?我很是煎熬,若说不问,这个问题折磨我太久了,几乎让我夜不能寐,若是问了,万一触到了德妃的伤心处,却该怎么办呢?“犹豫什么,想问便问吧!”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德妃端了杯茶,语气里满是鼓励。
“嗯……娘娘……这么多天了,月儿也无从……无从听说前线战事,不知,不知……”说到这儿,我的声音小了下去,后面的话,我是如何也说不出来了。见我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德妃竟是笑了出来:“傻丫头,你是想问,聿儿现在如何了,是否安好吧?”又说完接着笑了起来。
被窥破了心思,我只觉得一阵窘迫,脸上火辣辣的,偏偏溃破我心思的还是德妃,是容成聿的亲娘,我的心里真是一阵冷一阵热,说不出的别扭。
“哟,还脸红了!”许是精神好了,德妃竟打趣起我来,我涨红了脸,低着头不做声,见我窘得厉害,德妃拍了拍我的肩,道:“行了行了,都是自家人,羞什么啊!你念着他,这是好事,若是他知道你远在千里之外,一心一意的惦记着他,心里定是很欢喜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德妃,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的确,我真的很惦记容成聿,打从他离开岐川的那刻起,我就一直惦记着,一直担心着,回了皇宫,我的担心和惦记更是与日俱增。偏偏德妃病重,我又要忧心于她的病,提防着不知从何处便会射来的暗箭,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让我身心疲惫。
在从前没有容成聿的时候,我同样是靠自己苦苦支撑,那时觉得也没有那么凄凉,但如今有了他之后,我发现自己有意无意的,总是希望他能在身边,不一定要替我支撑,但是,至少能让我觉得安心。而现在,我不但不能安心,还要日日提心吊胆,生怕远在前线的他出哪怕一丁点儿的事。
“这些天我一直在寝宫养病,避不见客,皇上……也未曾来过,前线战况如何,我还不清楚。”收了笑意,德妃望着桌上的茶,轻声道。我心中一慌,生怕德妃又伤起心来,却见她神色如常的抬了头,笑笑对我道:“不过你可以去问问皇上,想来,他是会告诉你的。”
我在心里暗暗摇头,恐怕不会的。我和容成聿的事,皇帝一直不知道,他还一门心思的想把我和贤王凑做一对,如今我若是贸贸然向他问前线战况,他定会起疑,若是被他知道我和容成聿……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不应该,至少短期内不应该让他知道我和容成聿的事。
“你若是这样突兀的前去面见皇上,问他前线战况,自然是不妥的”,德妃悠悠道,“不过,你若是同皇上说,这些都是替我问的,皇上自然会告诉你的。”我想了想,觉得德妃说的有道理,皇帝虽然一直未来探望德妃,但他对德妃的重视我却是知道的,或许他一直不来,是有自己的理由,但若知道我是替德妃询问战况,他大概不会不告诉我的。毕竟,德妃是容成聿的母亲,她的心情,他应该可以理解。
“如此,那月儿晚些时候便去拜见皇上,问一问前线的战况。”点点头,我轻声道。
用过午膳,德妃照例回房小憩去了,我回房中枯坐了几个时辰,十分煎熬,熬来熬去,终于熬到了下午,估摸着皇帝这会儿应该是不大忙的,我顾不上带个宫女,便只身往康寿殿去了。
“福公公”,刚走到殿外,我便瞧见随侍皇帝的那个太监正端了个托盘准备进去,于是唤住他打了个招呼。“奴才拜见容月郡主”,福公公说着便要往下跪,我忙扶住他:“公公手里拿着东西,就不必多礼了。”说着,便随他一道往里走。
“郡主可是要见皇上?”福公公语气很客气,“有件事,德妃娘娘命我面禀皇上,怎么,皇上莫不是不在殿内?”他若是不在,我岂不是白跑了一趟?这一路上我可是酝酿了许多遍要说什么话的,可别让我白白浪费了心思!
“在的在的,皇上在书房,奴才这便引郡主过去”,福公公笑的一脸和善,让我的心也放下了些。和他一路快行,很快便到了书房外,他端着托盘先进去了一趟,没一会儿便出来与我道:“郡主快请进吧,皇上唤您呢。”我朝他称了声谢,又顺势塞了他一块元宝,才整理好形容,进了门去。
绕过屏风,我低着头径直倾身下拜:“容月拜见皇上”。“起来说话吧”,皇帝的声音有些随意,我抬头一看,见他正持了毛笔,饱蘸浓墨,在纸上写着什么,约莫,是一首词。我离得有些远,只依稀辨得那是狂草。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二四六章词中之意
第二四六章词中之意
专注于挥毫泼墨,皇帝一直没有出声,我便静静立在桌前候着。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皇帝才毛笔挂回了笔架上,双手负在身后,似乎并无落印的意思。“尹丫头,来,瞧瞧孤的这幅字”,扬了扬下颌,皇帝招呼我过去。
走到近前,低头细看,唔,写的却是“一年春事都来几?早过了、三之二。绿暗红嫣浑可事。绿杨庭院,暖风帘幕,有个人憔悴。买花载酒长安市,又争似家山见桃李?不枉东风吹客泪,相思难表,梦魂无据,惟有归来是。”
这……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绿杨庭院,暖风帘幕内的那位憔悴之人,若是看到了这首词,会做何感想?相思难表……思的,却不知是何人。
“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崩浪雷奔,百钧弩发”,我想了想,终究没有说出这词中之意,只赞了句皇帝的笔体。“尹丫头找孤可是有什么事?”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也同样没有提及词中之意,皇帝绕过书案,负着手立于窗前。
“回皇上”,我轻声道,“容月此来,是受德妃娘娘嘱托,向皇上询问前线的战况”。室内一阵沉默,只有窗外吹进来的风,掀得纸镇下的宣纸不时扬起一个角来。我心里有些忐忑,看不到皇帝的脸,也不知他现在是何表情。
过了许久,皇帝才转过身来,却并未看我,只淡淡道:“聿儿已至前线,正在永邑与肃郡王的兵马隔江相对,如今刚开春,江水半消未消,冰层薄弱,既不能踏冰而过,亦不能乘舟强渡,肃郡王只等江水消融,乘船渡江,在此之前,两兵尚不会交战。”
也就是说,现在容成聿安然无事?我心下稍安。看来,肃郡王没有料到,今年的春天比往年的冷了许多,冰融得晚了,却耽误了他挥兵直下的计划。听皇帝的语气,对此事的态度似乎并不怎么鲜明,或许,长久的相持,对我方也是极大的消耗。
不管怎么说,确定了容成聿安然无恙,我此行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其实对于两兵相持,我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我很清楚,这场仗早晚是要打的,拖得越久反而越不利,而且,越早结束这一切,我就能越早见到容成聿。但另一方面,我却又希望这场仗能拖一天是一天,因为,战场上刀剑无眼,难保容成聿会受伤,比起其他的,他的安全才是我最最忧心的。
“容月明白了,这就回去告诉娘娘,让她放心”,我福了福身,准备告辞,皇帝摆了摆手,神色恹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待我将要绕过屏风时,他却突然开了口:“她……”我忙回身看他,却见他转开了视线,低声道:“无事,你去吧。”心知他若是不愿意说,我再问也是没有用的,于是,福了福身,我兀自出了门去。
一回到毓淑宫,没做耽搁,我直接进了德妃的卧房,画竹画柳两个丫头正守在帷帐外,见我回来了,纷纷上前请安。“娘娘可醒了?”我压低声问。“回郡主,娘娘尚未醒来”,画竹答。午间小憩是不能睡太久的,我去了康寿殿这一趟,花了至少一个多时辰,德妃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
挑了帷帐进去,果然,德妃双眼微合,呼吸均匀,正是熟睡着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我走之前她的面色已经红润了许多,现在看上去,确实只一般的苍白。看她在梦中仍是眉心紧蹙,我心里一揪,忍不住走上前,轻轻唤道:“娘娘,起身喝杯茶吧。”
想来德妃睡得很有些沉,我唤了两遍她也未醒,无奈之下,我只得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就这样,她才悠悠转醒过来。“哦,月丫头啊”,声音低哑。
“娘娘,起身坐坐吧,总躺着对身子不好”,强忍住心疼,我扶着德妃靠在床头,又拿了几件衣裳给她层层套上,端了杯热茶放进她手中,这才略略安下心来。“去见过皇上了?”低头啜了一口茶,德妃淡淡的笑着道。
“嗯,见过了,恰逢皇上不忙,月儿便将那事问了皇上一回。”垂着眼,我轻声答。“皇上怎么说?”尽管德妃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温和,我却在其中听出了些许紧张和急切。想来,在这件事上,她和我会是一样的心情。
“皇上说,聿王爷正与肃郡王的兵马隔江相对,因尚无方法渡河,两军并未交战”,说着,我看向德妃,想知道她对此作何反应,却见她只是淡淡的“噢”了一声,表情却是我读不懂的平静。
我正犹豫着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是不是要将自己的心思说给她听,却见德妃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不同往次,这回她像是咳得无法呼吸了一般,紧张得我几乎慌了手脚。“画竹,快去请御医来!画柳,进来帮忙!”
画竹闻声立刻出了门去,画柳掀了帷帐进来,一脸紧张地给德妃抚背,我转身去倒水的功夫,却听见身后的画柳惊叫了一声,回头一看,德妃覆在口边的手心里渗出了屡屡血迹,血顺着她的手腕淌了下来,染在白色的衣袖上,触目惊心。
“娘娘!”我手一松,杯子应声而碎,顾不得地上的碎片,我扑了过去,半拥着她,慌张的问:“娘娘,你怎么了,不是上午气色好了许多么,怎的……怎的咳血了!画柳,御医怎么还不来!快去催!”看着沾染得到处都是的血迹,我早已慌了神,明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却还是忍不住让德妃倚在我身上,试图减轻她的痛苦。
像是过了一百年那么久,陈御医终于提着药箱气喘吁吁的来了,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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