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张脸映着月光,美得不可方物,穷尽我所识之词,竟无法言说其动人的五官。“你是何人?为何到此?”一阵轻风吹过,他绾得十分随意的发丝轻拂在颊边,让我忍不住竟看得有些痴了。
“你是何人?”他又问了一遍,我回过神来,在心里狠狠骂自己没出息,怎的看见美人竟找不到舌头了。不过,他的声音可真好听,就像……就像夏天里喝的绿豆粥,带着丝丝清凉,一点一点似是从心间流过,通体的舒畅。
“小女子尹月,今日奉诏入宫,夜里睡得不大安生,想出门走走,谁料却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打扰公子实非本意,还望公子海涵。”我认真福了福身道。“夜里的皇宫深不见底,乱走乱撞是会丢了性命的。姑娘宿于何处,我且送你回去。”就等你这句了。“如此便有劳公子了。”
碍于男女之嫌,美人始终距我两步之遥,我站在他身后,偷偷瞧着他挺拔的背影。真真是个美人啊,我在心里叹,他这样的美人,该不会是……该不会是皇帝的娈童吧!
“不会吧”我想着想着,竟说出了声。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问:“不会什么?”
我哪敢告诉你,我在猜测你是不是皇帝的娈童。我用力摇了摇头,他也不追问,回过身继续往前走。一路无话。
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我终于看到了宜清斋的大门。回过身,我客套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日后有机会,尹月定会报答公子引路之恩”,“容成睿”,他说完便转身走了。
容、成!皇姓啊!我竟撞了位大神!尹老头怎的从未跟我提起这位皇子!要是让皇帝太后知道我夜游皇宫,那……唉……罢了罢了,如今只有期望这位睿王爷是位不好事的主了。
回到宜清斋,我躺在床上,心仍是跳得有些快,容成睿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一直在我眼前晃啊晃的,我竟没有想起担心明日被人知晓我夜游皇宫的事。
未躺几个时辰,便听见院子里有了人声,揉了揉一夜未闭的困倦双眼,我打起精神准备迎接皇帝接下来的花招。推开门后,我发现我的左右分别住着李思韵和夏瑾,原本我还不知昨夜出去的是谁,但现在看来,应是李思韵不假。只是,她深夜出门是去找谁呢?皇后?太后?
本就一夜未睡,又受了惊吓,加上这一脑门的官司,我顿时觉得头痛非常。“姐姐可是着了风?瑾儿瞧着姐姐面色不大好。”我回头,看见夏瑾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我。
思及李思韵就在不远处,不能说认床没睡好,让她知晓我发现了她昨夜的诡行,我笑答:“瑾儿细致,昨个我忘记将窗关好,且睡得又沉,想是着了风,无碍。”
我记得这夏瑾好像是博文院某个大臣的远房侄女,后来过继为女儿了,我瞧着她行止间颇有分寸,想是因为出身不好,事事都陪着小心,心中对她不由生出几分怜惜。
用过早膳,迟迟不见皇帝派人通传,也不知他又打的什么主意。我坐在屋里一个人发呆,没多久夏瑾便过来同我闲聊,言谈间,我发现夏瑾并非我想的那么无趣,相反,她不知从哪里听得坊间许多有趣的段子,绘声绘色讲给我听,我愈发喜欢她了。
正当我们聊得投机,李思韵突然推门进来,道,“月儿和瑾儿聊得这么投机,不知在聊些什么,可否说来让思韵也乐一乐?”
这李思韵真真是不知礼数,进别人的房间怎的还不敲门。我非常想回她一句关阁下屁事,但碍于我大小姐的颜面,我还是很有涵养地回道:“瑾儿在同我讲些有趣的段子呢,思韵可是有事?”
李思韵扭着腰蹭过来,施施然坐下,一边摆弄自己那做工十分精美的袖口,一边道“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件事想说与你们听听。”
我在心里斥了她一句老妖精,面上笑着问:“思韵要说的是何事啊?”李思韵放下手了的活计,凑到我身边小声道“据说啊……皇上让我们入宫,一则是见见我们,二则啊……”你敢不敢不要大喘气啊!我在心里用指头戳她脑袋,“……皇上是要从我们之中甄选出三个妥帖的,随皇子们去琼鸾峰。”
甄选?如此说来,还要有一番明争暗斗了。果然是坏心眼的皇帝会做的事。
“思韵倒真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什么事情你竟是都知道。”我装模作样夸她,她也十分受用的点了点头,说了句“月儿你可要小心啊,我可不希望,这琼鸾峰之行,少了你呢。”说完,便扭着腰蹭了出去。
黄天在上,后土为证,我尹月此时,是真的想把手里的杯子扔在李思韵那颗打扮得十分花哨的脑袋上。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七章 暗涛汹涌
下午日头很大,几位小姐都各自躲在屋里,瑾儿仍是在我房中与我聊天解闷。正当瑾儿说到王生将情信偷偷塞进李小姐的窗户缝,却没发现背后站着几个孔武的家丁时,忽听见院中传来李思韵的大叫声,“我的玉佩不见了,有人偷了我的玉佩!”一时间,所有人都涌到院中。
我和瑾儿也推门出去,我带着瑾儿挑了个阴凉的地方站着,打算好好看看这李思韵倒是要演一出什么戏。
没过多久,皇后便来了,身后是几个颇为壮硕的嬷嬷,一副准备三堂会审的架势。我们一干人随她到了会客厅,皇后在主位上坐定后,道:“思韵,你的玉佩是何时遗失?你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什么时候?”
李思韵还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回,回皇后娘娘,思韵昨个睡前还见过呢,今个早起想换个配饰便没有戴那玉佩,刚才同玉芷妹妹说起这玉佩,想拿与她看看,谁料竟不见了,娘娘可要为思韵做主啊!”
这个李思韵倒真是会演戏,平日里一副飞扬跋扈的样,现今怎的装起淑女了,瞧她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样,真是“我见犹怜”啊!
等等,照她刚才的意思,从昨晚到今日正午便是案发的时间,今天我一直同瑾儿在一起,但……完了完了,该不会是她昨夜发现我跟着她,所以用这出戏设计于我?要这真是陷阱,她有证据证明我昨夜离开房间,我当如何证明自己无罪啊!
这边厢我急得冷汗直流,皇后已经开始逐个问话了。和我想的差不多,问的便是昨夜和今日上午的行踪,出乎我意料的是,李思韵并未说出于我不利的话来。一番询问无果,皇后道,“既然所有人都有嫌疑,那本宫只好搜查了,来人,去几位小姐房中仔细查找。”
几位嬷嬷得令后,便进了房中,动静很大地搜了起来。我沉住气,镇定地看着的一切。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后,一位嬷嬷回来向皇后禀道:“娘娘,奴婢在婉娥小姐房中找到了思韵小姐丢失的玉佩。”林婉娥?那个在宫门外笑话过李思韵的小丫头?
她一定同我们一样,是带着父亲的嘱托来的皇宫,虽然她性子单纯直率,但总归不会做出这等偷窃之事!我已经完全相信这是李思韵自编自唱的一出戏,她早知皇帝要甄选优良,便开始伐除异己,且她本就记恨林婉娥,定是先拿她开刀的。看李思韵一脸惊讶又不忍的样子,我从心里感叹她绝佳的演技和深沉的心思。
没有人在乎林婉娥是不是真的偷了东西,事情就像它突然发生一样,很快地结束了,除了空出的一间房,没有任何东西证明林婉娥曾经到过皇宫。我不知道林婉娥有没有被安然地送回家中,但这次的事让我更加提防李思韵。
翌日清晨,当我想要起床时,忽然发现头很沉,无法起身,我暗想着是不是真的着了凉。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有人敲了门,门外瑾儿柔声问:“姐姐,你可起了?瑾儿看你未来用早善,特为你留了一碗粥,瑾儿可以进来吗?”
我挣扎着坐起身,唤瑾儿进屋。她将粥放在桌上便过来看我,接着惊叫,“姐姐,你脸色煞白,可是不舒服?”我摇摇头,懒得说话,瑾儿见我不愿出声,便坐在床边陪着我,偶尔为我倒水。
我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忽然听到外面十分嘈杂,瑾儿出去了一趟,很快便回来,同我道:“是长乐公公,代皇上传我们去御花园听戏。我同公公说了,姐姐身体不适,我留下照顾姐姐。”见我想推辞,瑾儿接着说:“姐姐莫想推我走,今个瑾儿留定了。”看她坚定的眼睛闪闪发亮,我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本以为睡一天就能好,谁料第二天,我竟病得连眼都睁不开了,浑浑噩噩躺在床上,我连怪自己没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模糊感觉到瑾儿一直在身边照顾,后来的事便不记得了。当我再一次睁开眼,头脑已清明许多,入目的便是瑾儿憔悴的脸。
“姐姐你总算醒了,头还痛吗?能起身吗?想喝水吗?”“你一连问这么多问题,倒是叫我答哪个?”见我还能开玩笑,瑾儿嗔怒道,“姐姐好了便开始欺负瑾儿,亏瑾儿担心了两日。”我坐起身道,“倒是要谢谢瑾儿了,瑾儿方才说的两日是怎么回事?”
瑾儿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道:“姐姐昏睡了两日,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玉芷……玉芷送给姐姐的桃花酥中夹了……‘三日醉’”
什么?下毒?那玉芷若是有下毒的心思又岂会傻到让所有人都知道毒是自己下的?前几日李思韵一直同玉芷在一起,她完全有机会下毒栽赃,此乃一石二鸟之计,不但除掉我,同时除掉玉芷,若非我不喜食甜,只当着她的面,装模作样地地咬了小半口,只怕这会儿还睡着呢。
这么浅显的道理皇帝想必也看得分明,但碍于李家的权势和确凿的证据,玉芷这个替罪羊是做定了。如此一番,只剩下我,瑾儿,李思韵,张家姐妹,宋希六人了。李思韵的手脚倒是十分利索,只是我不明白,就冲着她爹的权柄,此次去琼鸾峰必定会有她的位置,她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待我身体恢复之后,皇帝又一次召见了我们,在假惺惺地感叹了一番知人知面不知心后,皇帝宣布了入选的三人---我,李思韵,夏瑾。
这个结果和我预计的差不多,无论李思韵是否有下毒栽赃的嫌疑,碍于李家势力她都必定入选,她先前的大费周章又是何必呢。
张家姐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会入选,因为皇帝生母的死似是同韩家姐妹有道不明的关系,是以皇帝讨厌姐妹花也合情合理。宋家势力同夏家不分伯仲,皇帝选中瑾儿,我倒是十分欢喜。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八章 扑朔迷离
将头探出车窗,望着渐渐远去的皇宫,我不禁松了一口气,终于离开这鬼地方了。马车刚停稳,还未等我出得车门,便听见尹老头哭嫁一样的声音:“我的宝贝闺女啊,你可终于回来了,快来让爹看看你瘦了没有,听说你在宫里被……唉,我可怜的闺女啊,你命怎么这么苦啊……”
为了结束尹老头哭天抢地的呼号,我连忙下车,扶住尹老头的手说:“都是月儿不好,没听爹爹的话,太大意,被人算计了去,平白教父亲为月儿忧心,月儿真是……”说着便呜咽起来,看我开始抹眼泪,尹老头终于意识到应该进屋再说,于是叹着气把我拉到了书房。
我一边酝酿眼泪,一边偷瞄尹老头的脸色,此次皇宫之行总算还是谋得了同去琼鸾峰的机会,是以想必尹老头心中也是比较满意的,应当不会怪罪于我,如我未猜错的话,他接下来是要开始审问我的所遇所感了。
先发制人总是没错的,于是,在尹老头出招之前,我先问到:“父亲,容成睿是哪位皇子?父亲似乎未曾对月儿提起。”尹老头顿了一下,反问:“你从何处听得此名?”见他脸色未变,想是此人应无关痛痒,于是将那晚情形同他说了一次。
听完后,尹老头淡淡道:“此乃睿王,是当年外族进贡的一名舞姬所诞之子,传闻当年那名唤作兰幽若的舞姬美艳非常,是继华贵人后最受宠的**佳丽,后来她未足月便诞下龙子,自此便身体抱恙,坊间渐渐没有了关于她的传闻,也不知如今她是否健在,只是到头来她也只是个舞姬,没有实位,累得睿王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母妃。”
如此说来,容成睿倒也是个可怜人,生于皇宫却没有母亲权势的荫蔽,想必日子过得也不甚舒坦。“曾听父亲提起过华贵人,照父亲所言,那华贵人应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难得美人吧?”
听我问及华贵人,尹老头眼前一亮,看来我的问题正中其下怀。“华贵人便是贤王的亲母,也是当今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据说华贵人是皇上从民间带回的女子,此女不同于寻常女子,性子颇为乖张,皇上十分喜爱她的古灵精怪,可惜,红颜命薄,华贵人好端端的却突然早产,皇上本想弃孩子保大人,无奈华贵人坚持要留下孩子,所以……华贵人死后皇上曾想追封其为皇后,却被当今太后硬压了下来。”
听到此,我不禁对那坏心眼的皇帝有了几分好感,弃孩子保大人,这皇帝倒也是个重情义的男子,不若这好色薄情的尹老头。
尹老头自是不知道我心里的念叨,接着道:“华贵人死后皇上十分伤怀,直到后来兰幽若被送进宫里,皇上才逐渐开心起来。传闻兰幽若同死去的华贵人长得几乎毫无二致,却更加妖冶美艳,皇上把从前给华贵人的宠爱全部给了兰幽若,谁料兰幽若也……”
“父亲要月儿努力博取贤王青眼,可是因为皇上爱屋及乌,对华贵人的亲子十分疼爱,是以贤王便是极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了。”尹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月儿果然聪慧,更何况,为父觉得贤王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若月儿真能入得贤王之眼,来日入主东宫,为父也算是放心了。”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来日”入主东宫?别说你没算记过让我现在就嫁给皇帝去。又跟尹老头闲扯了几句,我便称自己乏了,想回房休息,尹老头痛快放人。
回到房中,我捧了一杯茶,开始细细整理复杂的线索。
若如尹老头所讲,那皇帝与太后皇后定是不合,参照从前尹老头提到的皇族利害关系,皇后之子容成祀应当是后党支持的继承人,贤王没有复杂的外戚关系,是帝党心仪的继承人。照现在的情况看,李期明则看好贤王,实则与太后暗通款曲,是为后党,此次李思韵入宫后,太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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