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说,你不想告诉我。小曼的心在往下沉:我真傻,明明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还要苦苦追问。你曾经说过,如果你不想说,那就表示有些事情我不需要知道。算了,给他留一点尊严吧,不要把他剥得体无完肤。小曼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算了,既然你什么也不想说。”
“小曼,我跟潘亚云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这需要时间,我们需要耐心等待。”
小曼笑起来:为什么全世界说的话都一样?“要是我不想等了呢?” 她突然大声说。
“你在说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 小曼大声喊道。
“小曼!你最近怎么总是乱发脾气!” 明宇在电话里也提高了声调,“我们一开始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这件事情……”
“好了,我累了。” 小曼打断明宇的话,“我不想说了,晚安。” 小曼挂上电话。
放爱一条生路 71(1)
郑欣穿好白色的婚纱,在镜子前照来照去。
“小曼,怎么样?好不好看嘛?”郑欣狐疑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看。” 小曼笑着为郑欣戴上白色的头纱,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裙。“现在的你是我所见到的最漂亮的郑欣!”
郑欣满意地点点头,看看小曼,“我的伴娘也很漂亮啊。小曼,你真的好美,如果我是男人,一定也会疯狂地爱上你的!” 说着,郑欣在小曼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呸,呸!” 小曼忙不迭地擦擦脸颊,笑着说道,“别闹。要是让新郎哥看见,准保要吃我的醋。对了,明宇要我跟你说声抱歉,他还在外地,不能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 小曼从提包里拿出一封厚厚的大红包交给郑欣,“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还让我转达他对你们的祝福。”
“谢谢。” 郑欣接过红包,打开一看,“哇,这么多!明宇真是太客气了,这样我会不好意思。”
“收着嘛,不拿白不拿哟!” 小曼开玩笑地挤挤眼睛。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难道你不心疼他的腰包吗?”
小曼笑嘻嘻地挽起郑欣的手臂,“他是外,你才是内,行了吧?”
“说真的,曼,你看我都结了两次婚了,你什么时候也结个婚让我高兴高兴?”
“你以为谁都象你一样,想结婚就结婚的吗?”
“明宇到底什么时候跟那个女人离婚嘛?”
“干嘛要提起这事!” 小曼不想在今天扫郑欣的兴,她笑着对郑欣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想别人,一心一意做你的新娘。” 小曼抓住郑欣的手,动情地说:“郑欣,现在我可以说这句话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祝你幸福。”
郑欣的鼻子酸酸的,她吸了一口气,推了小曼一把,“真是的,人家妆都化好了,你可别惹我哭哦。” 两个好朋友揽在一起相视而笑。
“欣欣。” 新郎哥从门外探个脑袋进来,“准备好了没有?该去迎接客人了。”
“马上。” 郑欣最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打开房门,温柔地牵起新郎哥的手,“走吧。” 小曼跟在他们的身后。
郑欣的父母也从乡下过来,婚礼上还请了许多校内的同事,小曼又见到了许多昔日的老师。
“伍老师,您好吗?” 小曼高兴地与一位老者握手。“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八八级法语班的王小曼呀,我跟郑欣是同班同学。” 伍老师是教授西方文艺史的,小曼很喜欢上他的课。
伍老师扶扶眼镜,仔细端详了一下小曼。“哦,有印象,有印象!你跟郑欣是同一个班的,对吧?我记得你还是个优等生呢。”
“是,是我。” 小曼高兴地与伍老师聊起来。“伍老师,您身体好吗?最近在上些什么课?”
“还不是老样子。哟,你今天是做郑欣的伴娘来了?”
“是。” 小曼点点头。
“结婚了没有?” 伍老师笑眯眯地问。
小曼笑笑,“还没有。”
“哦,肯定有男朋友了吧?”
“没,没有。” 小曼回答。她把伍老师带到座位上坐好,“伍老师,您先坐会儿,我去招呼客人,待会儿我要敬您一杯酒。”
“好,好。” 伍老师高兴地点点头。
也许是开心的缘故,也许是好朋友郑欣结婚的缘故,也许是见到了许多昔日的老师的缘故,小曼喝了许多酒。婚礼结束的时候,她已微微有些醉意。她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她跟伍老师喝酒,跟姚老师喝酒,跟郑欣的父母喝酒,跟新郎哥喝酒,跟几乎所有的人喝酒。现在她觉得有些头晕,两腿发软,身子轻飘飘地好象要飞起来。直至回到家中,她的意识依然处于半梦半醒之中,电话好象响过,但她没有接。她昏昏沉沉地睡去,好象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天上有四、五个月亮,明亮皎洁,象硕大的夜明珠一样美丽。月亮离她很近很近,仿佛伸手就可以够到,钻石般的光芒诱惑着她,她伸出手想摘,忽然一颗月亮掉下来,掉进她的怀里。
放爱一条生路 71(2)
第二天早上醒来,依然头痛。小曼口干舌燥,她喝了一大杯冰水,胃很不舒服,好象在抽筋,一股酸水从吼咙里冒出来,小曼三脚并两脚地跑进浴室,“哇”一下吐起来,把昨晚吃下的东西、喝下的酒一古脑全部吐了出来,直吐得整个人虚脱一般。原来喝醉酒是这么难受的,小曼心想,下次再也不敢喝这么多酒了。吐完以后,感觉好了点。小曼拧开水龙头,漱漱口,又捧起冷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整整妆容。
小曼回到单位。办公桌上堆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小曼坐下来,埋头整理。
“小曼啊,在忙呢?”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小曼把头从文件堆里抬起来,是处长,小曼连忙站起来。“处长。”
“哦,好,好。” 处长随手翻了翻桌面上的文件,笑容可掬地对小曼说,“怎么样,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没有,处长。您放心,我一定会专心工作。”
“好好。上次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北京那边发来了表扬函。小曼啊,是这样,现在有两个赴法名额,与法国那边的办事处的同事交换,主要是为了交流和培训,为期一年。你是我们这儿的技术骨干,我想派你过去,你觉得怎么样?”
小曼睁大眼睛,望着处长。“处长,您是说让我去法国公派一年?”
“是呀。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你在工作上的表现一向出色,又是科班出身专业对口,所以我推荐了你,这是我们会上研究决定的,怎么样?”
“没问题!” 小曼马上回答道,“谢谢处长对我的信任和栽培,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争取在留法期间,出色地完成工作!”
“好,好好。” 处长赞许地点点头,“那你明天把个人资料准备一下,交上来。”
“是,处长。”
送走处长,小曼再也没有心思整理文件。赴法一年,意味着要与明宇分离。也许这正是个契机,让大家分开一段时间。一年以后,所有的事情会变得明朗,无论是潘亚云、孩子抑或是她与明宇之间,一切都应该有了结论。小曼决定赴法,她非常感谢处长在这个时候给了她这样的机会,让她可以逃离现状,抛开烦恼。小曼想起了提勒夫妇,对,她还可以去探望他们,她很想再看看那个小女孩,想知道她生活得好不好。明宇明天就会回来,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不知他听到后会做何反应。他会反对吗?无论如何,现在我都应该离开这里!
吃饭时间已过,小曼一点胃口都没有,肚子跟胃仍然不太舒服,看来醉酒后的后遗症蛮厉害。下班后,小曼去门诊部看了看。一位年青的实习医生拿起听筒在小曼的肚子上听了听,“可能是急性肠胃炎。不要紧,我给你开点药,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
“是,知道了。谢谢。” 小曼放心地拿了药。
第二天晚上,明宇一下飞机,就直奔小曼的公寓。自从那天他们在电话里吵架后,一直都没通电话。他把车开到楼下,抬眼望望:房间的灯亮着,她在家。明宇快步跑上楼,按响门铃。门开了,小曼穿着睡衣,站在门边,看见明宇,她并不惊讶。
“小曼。” 明宇热情地冲她笑笑。
“你回来了。” 小曼淡淡地说,身体堵在门口。
沉默了两秒钟。“怎么,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明宇问。
“你刚下飞机,应该很累,早点回去休息吧。” 小曼低着头。
明宇看着小曼。“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发脾气。不要生气了,好吗?”
小曼抬起眼睛,幽幽地说:“你会在乎我生气吗?”
“嗯?” 明宇不解地看着她。
“明宇,” 小曼重新垂下眼睑,平静地说,“我想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再冷静考虑一下未来的生活。”
明宇眉头紧锁。“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可能要被公派到法国工作一年。”
放爱一条生路 71(3)
明宇闻言一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明宇认真地看着小曼,想判断她是否在撒谎。“什么时候走?” 他问。
“可能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
“你已经决定了?是你主动要求去的?”
“不是,是我们处长推荐的。”
明宇用手揉揉太阳穴,觉得头痛不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件事情都让他左右为难。虽说一年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但他总觉得其中有些让他捉摸不定的因素,特别是小曼的态度,让他忧心忡忡。他望着小曼:她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遥不可及。明宇解开箍在脖子上的领带,深深透出一口气。
“我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你能认真地考虑一下今后怎么生活,你到底想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小曼的声音很小。
明宇越听越糊涂,他皱起眉头,焦虑地望着她。“我……”
“你现在不需要说!” 小曼拦住他,“不要这么快回答,因为你还没有想好。希望下一次我听到的,能是你的真心话。”
明宇沉默片刻,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你早点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明宇怏怏转身下楼。他坐进小车里,远远望着从小曼的房间里射出的桔黄色的光,心情郁闷不已。事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了,是什么原因?明宇思前想后,理不出头绪。
吃过药,小曼觉得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难受。刚吃下一点东西,肠子马上跟打架似地搅在一起,翻江倒海,唏哩哗啦又全被吐了出来。小曼干脆什么都不吃,倒头便睡。第二天下班后,小曼又来到医院,挂了急诊。
“你怀孕了。” 医生淡淡地说。
晴天霹雳。小曼被弄懵了:“医生,你说什么?”
“你怀孕了。你最好再到妇产科去做个详细检查。”
怀孕?不,这不可能!小曼脸色煞白,不!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以?这完全不在计划之内,完全是意外!小曼慌乱地抓住医生的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他说:“医生,弄错了吧?”
医生看看验单,“应该不会错。你上个月的月经是几号来的?”
几号?是几号呢?小曼竭力在记忆中搜索,好象是十六号?这么说已经过了十多天?小曼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
小曼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医院的,口袋里的验单沉甸甸的仿佛有十斤重。妇产科的医生已明确告知小曼已妊娠一个半月,医生们没有弄错。突然间,小曼感觉好委屈:上天多么不公!事情刚刚有了一点契机,却马上又被推上悬崖。怀孕,在这种时候?难道一点退路都不给了吗?要不要告诉明宇?告诉了他,又会怎样?他无非只有两种选择:他一定很为难,不得已唯有希望她拿掉;又或许他会不介意同时做两个孩子的爸爸,这样他会阻止小曼去法国。无论哪种情况,结局都不会有改变,那就是这个小生命来得绝不是时候。即使不用赴法,无论从法律上还是从道德上,小曼都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从小在一个残缺的家庭里长大,她深知一个温暖的家对孩子是多么重要!不,不能告诉明宇!一想到要独自面对医生,小曼又感到好害怕。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眼睛被蒙上,周围是一群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怪物,耳朵里只听到金属镊子和剪子的声音?小曼的身体打了个冷战,手脚冰凉,仿佛马上就要被架上手术台。她抓起电话!
“郑欣!” 小曼的声音微微颤抖。
“小曼,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郑欣感觉小曼的声音有些异样。
“郑欣,你明天可不可以请假,陪我去医院?” 小曼带着哭腔。
郑欣关切地问:“你病了吗?哪儿不舒服?”
小曼犹豫了一下。“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更不许告诉明宇。”
“是什么事情呢?”
放爱一条生路 71(4)
“你先答应我!” 小曼大声说。
郑欣沉默了一会儿。“好,我答应你。”
放爱一条生路 72(1)
医院妇产科。郑欣陪着小曼坐在长椅上,等候叫名。小曼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郑欣的手,不安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从那个门里出来的人,个个面青唇白,手捂小腹,表情痛苦。小曼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郑欣轻轻拍拍小曼的手,安慰着她:“别紧张。” 小曼勉强冲她笑笑。
“王小曼!” 护士在那边的签到台大声喊。
小曼心头一紧,站起来,用颤抖的声音应道:“有!”
“家属来了吗?” 护士继续喊道,“家属来签字。”
“没,没有家属。” 小曼小声应道。
“家属不同意!”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急促而宏亮的声音,穿透整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