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摇摇头,一闪身就进了里面。
屋子里果然传来几声咳嗽,不等慕千葵靠近,躺在龙床上的人就翻身往地砖上吐了一口鲜血。
慕千葵瞟了神色复杂的杜淮山一眼,连忙回过头去小心翼翼上前问了一句,“皇上,你还好吧?”
夏侯曦果然被折磨得形容枯槁,面容消瘦,简直就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他趴在床榻上,朝慕千葵伸出一只手来。
“快,快救救孤——”
话音未落,又是一口血喷薄而出,索性慕千葵躲得快,不然这口老血全喷在她脸上了。
“杜,杜大人,还是您过去瞧瞧吧!”
慕千葵虚惊一场,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嫌恶再也不愿靠近的样子。
夏侯曦似乎朝她看了一眼,听到她的话,不由看向屋里多出来的那个人,眼神飘忽瞅了好一会儿,才把人给认出来。
“杜,杜卿家,你终于回来了,快点救救孤!”
杜淮山谨慎地上前一步,唉声叹气道:“皇上,微臣来迟,还请恕罪,您怎么变成这样子?”
夏侯曦顿时激动地指着躲在一边的慕千葵,断断续续地呢喃道:“都,都是慕侍药,孤每天喝她的药,反而越来越严重,她是不是下毒害孤了?”
杜淮山将他慢慢扶起来,倚靠在床头的柱子边,一眼也没有去看慕千葵,只是说:“慕侍药忠心耿耿,皇上不要责怪她,让微臣给您瞧一瞧。”
说着也不等夏侯曦的回答,他抓起对方瘦骨嶙峋的胳膊,手指就探上去。
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慕千葵紧紧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多年来夏侯曦的体内一直有种毒素在慢慢积累,奇怪的是给他平日里把脉的御医从来没有人将这件事说出来过,若不是他自己时而泛起头疼,又恰逢她这个傻瓜说出实话,只怕到死都不会有人告诉他。
但这种毒又区别于林婉君所下的毒,也就是说在夏侯轩这拨人之外,还有人在对夏侯曦构成威胁,而且这种威胁可能时间更加长久。
奇怪的是,谁也没有故意去戳穿这种威胁?
就像一种忌惮,故意避开了它。
想到这里,慕千葵忽然有种后怕的感觉,若是她推测的观点没有错误,那现在夏侯曦就是兵行险招,在他们围剿兰溪王这党人的时候,那暗藏的威胁会不会也伺机而动呢?
那日他说四面楚歌,是真正的四面楚歌,也是真正的无奈。
竟然都不是玩笑话。
唉,慕千葵不由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不由开始同情夏侯曦了,生在帝王家手握天下,和她所待的小小慕府也没什么差别,兄弟都不是兄弟,姐妹也不是姐妹,不过她更加同情自己了,夏侯曦再惨还能折腾她,她这么惨连个折腾的人都没有。
这时杜淮山慢慢放开了夏侯曦的手腕,面色凝重地站起来。
夏侯曦一瞧他这副样子,就心急起来:“爱卿,你说实话,孤不会怪你,孤的病可还有治吗?”
杜淮山深深作揖,叹气道:“皇上恕罪,只怕微臣才疏学浅,回天乏术了。”
“是毒,还是病?”
夏侯曦似乎认定了有人下毒,说着还深深剜了旁边的慕千葵一眼。
杜淮山顺着他的目光扫到慕千葵,似乎也明白他意有所指。
一开口,却只道:“皇上元气亏损,心力不足,而且脏器逐渐衰竭,乃是油尽灯枯之象,实在与他人无尤。”
“这么说,是病。”
受了这样一个重打的打击,夏侯曦身子一翻,仰面躺在龙床上气喘吁吁。
“看来是天要亡我了,既如此,这大夏的江山
不能后继无人,需要早作打算。”
☆、118。天生丽质难自弃(八)(10000+)
“看来是天要亡我了,既如此,这大夏的江山不能后继无人,需要早作打算。”
对于他的话,杜淮山只说了四个字。
“皇上英明。燔”
从凤殿出来,慕千葵屁颠屁颠跟在杜淮山的后面。
“刚才在殿里多谢杜大人了!窠”
笑嘻嘻地搭讪了一句,她脸上的神色十分小心翼翼。
杜淮山提着药箱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刚才在殿里他带的那碗药被夏侯曦不慎打翻了,慕千葵眼疾手快抢先喂了她的药,夏侯曦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回,结果杜淮山的药端上去再想灌就没那么容易,夏侯曦刚喝了一口就呕吐不止再也灌不下去,手更是抽搐胡乱挥起来撞飞药碗。
杜淮山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朝惊慌钻进来的张宝太监淡淡解释了一句:“药打翻了,没什么事。”
张宝太监瞅了瞅他,又扫了扫慕千葵,将信将疑地唤人进来清理碎渣。
杜淮山和她借此退了出来,大概是脉象上和她所说无疑,杜淮山也没有再提那碗药。
“没什么,咱们都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帮你等于帮我自己。”
好一句绳子上的蚂蚱,真是道尽所有真谛啊!
慕千葵点了点头,佩服这块老姜就是开门见山!
犹豫了一下后,慕千葵忙赶上去,促狭地审视对方的脸色。
“刚刚探脉的时候,杜大人有没有发现皇上的脉象有一丝异样,”她委婉地描述,也不知杜淮山是否听明白了,索性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皇上体内还有另外一种毒素!”
杜淮山神色漠然,眼里没有一丝讶异,显然是知情的,但十分冷静,甚至没有和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意图。
慕千葵呵呵一笑,自己把话又圆回来,“原来杜大人知道,那为什么没有明说出来?”
杜淮山侧目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杜大人?”
他不回答,倒是激起慕千葵心里一丝倔强,越加的蛮缠不休了!
“横竖都要死了,这个如今还重要吗?”
慕千葵怔了一怔,这话倒真是实在!
“可是这毒不是一两天积累下来,应该早就被察觉了,太医署为什么没有人把这件事说出来呢?”
她一时情急倏地抬高了音量,杜淮山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重新斜视了一眼。
然后,对方十分冷静地说了一句话。
“宫里势力很多,你可以下毒,别人也可以下毒,这本来就没什么好稀奇的。”
借口!
敷衍!
避而不谈!
好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她忙不迭笑嘻嘻压低声嗓道:“杜大人,咱们小声点儿!”
“你还要问?”
慕千葵死皮赖脸地点了点脑袋,“对啊,我的好奇心太重了,要是想不出原因来,我就连觉也睡不着了!不如你就看在咱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助我脱离这苦海呗!”
杜大人看着她似笑非笑,微微一哼。
“这些年为什么没有人告诉皇上?”
她硬着头皮追问了一句,拦在对方前面,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杜淮山似笑非笑地瞪着她:“前些日子你替皇上治头疼,亲自调药把脉,从不假手于人,想必你已经把实情告诉给皇上了吧?”
慕千葵暗暗一惊,没想到对方会反过来将她一军!
“你,你竟然知道——”
背后一阵阴恻恻的凉风刮过去!
杜淮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慢悠悠脱口道:“难怪你会得到皇上的信任。”
心口一紧,她失神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人人都无法相信的时候,突然迸出来一个人说实话,也难怪他会如此信任你,已经无人可以倚靠了吧?”
慕千葵咽了咽口水,连忙否认道:“我,我可不
是皇上的人呢!”
杜淮山笑了笑,讳莫如深道:“恐怕你是高看了自己,也低看了旁人。”
“什么意思?”
难道对方已经瞧出来了?
“既然已经得到皇上的信任,为何还要给他下毒呢?”
杜淮山摇了摇头,言辞犀利,让人无言以对。
慕千葵撇了撇嘴角,不太高兴地解释道:“我撞见了贾昭仪的事情,他自然是留不得我的。”
“那你既然瞧出来了,那你说皇上身上的这毒有多长时间了?”
慕千葵都快被他绕晕了,虽然搞不懂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医术方面对方是高手,她照实说就好了,太过遮遮掩掩反而让人觉得可疑。
“至少有三年以上了,一点一点,在身体里慢慢积累成痼疾了。”
杜淮山目光炯炯,“远远超出三年了,应该是从皇上登基不久后就应该开始了,经年累月才渐渐显现出来。”
慕千葵怔了一怔,没想到居然有如此长的日子了!不对啊,那个时候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这个杜淮山怎么知道得清清楚楚呢!
“难不成杜大人你——”
杜淮山打断她的话,声音很冷,“皇上向来谨慎小心,身边的人都是跟随多年的亲信,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根本不可能。”
慕千葵脱口道:“你是说亲信里有内——”
最后的鬼字被杜淮山的眼神给瞪回去了,她乖乖闭上嘴巴。
“向来疏不间亲,只凭咱们这些御医的话,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话锋一转,杜淮山故意问了她一句,“慕侍药可还记得我和何大人给你把脉的事情?”
当然记得!
明明她没有中毒,结果就被他们二人坐实,每天明目张胆地被逼着喝毒药!
电光火石之间,慕千葵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心脏,慢慢收缩起来,一点点让人窒息!
御医冒然开口有时候不能让夏侯曦真正信服,一旦面对抉择,天子也是凡人,往往也有恻隐之心,会不由自主偏向自己的亲信,一旦打草惊蛇,反而还会被咬一口。
“就算如此,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实话吗?亲信又如何,能比皇上的性命还重要吗?”
不知为何,一想到小寒夜河岸边那人安安静静写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八个字,灯火清冷,照亮他完美的侧脸轮廓,她就很生气,没来由的生气。
杜淮山看着她失态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暗芒:“唉,美人何不相信我说的这句话,有时候别高看了自己,也低看了旁人。”
“我可没有高看自己!”
慕千葵就纳闷了,他老强调旁人,总觉得他嘴里这个旁人意有所指。
“早些年皇上可能没察觉——”
他话里有话,想了一下,欲言又止。
慕千葵摇头叹气,“杜大人瞻前顾后是好事,不过说出来也没什么好怕的,我向皇上说了实话,那我还不是没——”
话说到一半,她倏地住嘴了,好像某些环节被扣上了,只是明明不该这样对号入座的,仿若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但细细回想推敲又抓不到任何确切的线索关键。
她的确是九死一生,频频遭难了!
只是那些都是贾昭仪报复她啊,绝对不是和这件事有关系,她宁愿相信这些巧合就是巧合,是她自己想错了,若不然的话,她根本就无法往下去想——
因为一旦套上这件事,那就必须面对一个事实,不是贾昭仪,她就还是命悬一线,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
她抬头望了望杜淮山,那他呢?
他知道的分明比她预料的还要多很多,那他又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双面间谍?
想着想着,她眼里不由露出狐疑的光芒,倒是对方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不介意她各种迥异的揣测。
“一切都要结束了。”
杜淮山淡淡地开口说,“无论是谁下毒,关键是陛下
这条命都握在你的手里,生或死都是你来决定。”
说着,他还十分耐人寻味地轻扫过她纤细白皙的双手。
慕千葵抽了抽嘴角,没错,这顶帽子扣大了。
“我还不是听从王爷的安排。”
说着,她顿时脸色一翻,挠了挠脑袋,满脸都是堆砌的殷勤笑容。
杜淮山呵呵一笑,意犹未尽。
难道是她刚才情绪太激动?
所以露馅了?
慕千葵搓了搓自己的双手,忙解释道:“不过杜大人的话言之有理,就是这下毒的人也太不省心了,既然下毒干嘛不爽快点,这样细水长流,还要让我多此一举呢!”
杜淮山静静瞅着她,没有说话。
这会不会就是说多错多?
“这话是美人的真心话?”
“千真万确!”
杜淮山似是而非地点头,绕过她慢慢往前走,“看在家里的犬子曾经受过你的救命之恩,我今日好意提醒,不过美人以后行事还是不要太坦白的好,以免得不偿失,累人累己。”
慕千葵怔了一怔,明显察觉到对方话里有话,脑海里没来由的闪现出杜苏文的样子。
天气越来越冷,凤帝要册立储君一事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整个宫廷,每日来来往往沉雁阁的人也不知不觉,越来越多。
“美人,皇上今天好些了没?”
“美人,皇上有没有透露什么话给你?”
“美人,你瞧皇上这日子还有多久啊?”
“美人,皇上有没有提过我们这些妃子啊?”
诸如此类的问题,烦不胜烦,慕千葵脑袋都大了。
“皇上今天吐血了。”
“呃,皇上最近经常提起兰清王,好像要召他回来。”
“这个问题有难度,不好回答。”
“皇上说一个人睡在地下太孤单了,打算从侍寝过的妃嫔里挑选一两位如意的陪葬吧!”
诸如此类的回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慕千葵唉声叹气地一一应付。
不过日子一日日过去,众人渐渐对储君人选更加匪夷所思,兰清王夏侯晔手握重兵坚守在虎口关,有鞭长莫及的趋势,霜城里的目光则纷纷投向兰溪王府,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哪怕是兰溪王夏侯轩说话行事都是先仔细再斟酌了一番。
只不过兰溪王府门前车水马龙,渐渐门庭若市,风头是想挡也挡不住了。
哪知在这风头正劲的时候,兰溪王忽然骑马摔了,一条腿受伤了,随即在沸沸扬扬的传闻中躺在自己的府里闭门谢客。(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小年夜前夕,风雪大作。
夜里一度传出凤帝病危的消息,慕千葵在殿内待了很久。
期间太医署的其他御医只要有闯进去的意图,都会被皇上的亲军羽林军给拦在外面。
一段漫漫的时间过去了。
慕千葵一出来就见大臣们和众位妃嫔齐齐聚集在殿外,谢淑妃最先上前来,背对众人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
“陛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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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字,意犹未尽,意味深长。
在慕千葵听来,言下之意,很明显是在问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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