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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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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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组织。  
  “黑桃3”先汇报。“黑桃3”尖嘴猴腮,个子和雷云龙差不多,属于矬子之列,他一说话眼睛就骨碌碌乱转偷窥每个人的表情。雷云龙一边嚼着生豌豆,一边走来走去。他虽然对官员的隐私非常感兴趣,但听得多了就有些麻木——无非是偷情、受贿、卖官、争权等,大同小异,最大共同点是虚伪和贪婪。  
  比如,纪委书记下午刚做完要求党员干部廉洁自律的报告,西门县的县委书记就到家里给他送钱,他声色俱厉地批评这个书记:“胆子不小,我话音未落你就来这套,不怕我拿你当反面典型?你拿回去,要不我就上交!”县委书记只好把钱收回去,并做了自我批评,而他走后,纪委书记发现那只装钱的信封被“遗落”在沙发上。晚上纪委书记将钱交给妻子,并讥讽说:“哼,一万块,亏他也拿得出手。”还有,上周三郭部长儿子结婚,仅彩礼一项就收入了173200元。再有,上上周二林副部长母亲去世,收入礼金75800元……    
  那么多凌厉的爪子(4)    
  类似的故事太多了,雷云龙都听得厌烦了,他说:“别说这些了,来点新鲜的,是我没听过的。”  
  “黑桃3”就又说了几个情色故事,还放了一段录像——是针孔摄像机拍的,画面不太清,而且大部分时间看到的只是某某可笑的屁股。雷云龙说比毛片差远了,元狐则批评他们不钻研技术。没看完他们就不看了,让存入那个人的黑档案中。  
  “这也不新鲜。”雷云龙说。  
  接下来,“梅花3”讲了一个“牙的故事”。他说话吐字不清,呜呜啦啦的,让人听着难受,好在他表情丰富,模仿别人说话时惟妙惟肖,能从他的神态中猜个八九不离十。他模仿夫妻俩的对话,给人以身临其景的感觉,把几个人都给逗乐了。  
  人事局局长欧阳山前不久拔了一颗蛀牙,在市第一医院住了7天院,出院回家后,欧阳局长举着装有蛀牙的小塑料袋让妻子猜这颗牙值多少钱。妻子说800,他说不对再猜。妻子说2000,他说不对再猜。妻子说一万,他说不对再猜。妻子又猜两万,3万,5万,8万……都不对。妻子说你这颗牙难道比钻石还值钱,他说真的比钻石值钱。最后他报出一个数字,吓了他妻子一跳:385000元。也就是说,他住院期间那些想让他安排工作或调动工作的人借探望之机共给他送了这么多钱。他让妻子把牙放进保险柜里,还得意扬扬地说这颗牙珍贵着呢。  
  雷云龙说:“还这么会捞钱?”  
  元狐说:“他在山南市当市委书记时两年调整了3次干部,给683个人换了岗位,收钱不下200万。”  
  雷云龙说:“想办法让他吐点血。”  
  元狐说:“他在山南当书记时到吴城嫖娼被抓,罚了5000块钱,那儿留有档案。”  
  雷云龙将一粒生豌豆咬得嘎嘣响,很轻蔑地哼了一声,这事就这样定了。  
  “梅花3”又讲了几个故事,没什么新鲜的;雷云龙摆摆手,让他随后说给元狐听,放入黑档案中。  
  接下来是“方块3”,他长着一张长条脸,脸上像涂了糨糊一样没有表情,这一点与“梅花3”截然相反;他说话一本正经,但辅以夸张的动作(在做这些动作时他也面无表情),其效果不亚于“梅花3”。他讲的这个故事让人吃惊,就发生在昨天——  
  昨天安心县举行花椒节开幕式,非常隆重,省里市里的头儿都去了,上面来领导一把手是必须出面的,可是早上起来县委仇书记不见了。这么大的活动没有书记哪成?于是就找,可找来找去连个影子也没有,家里没有,办公室没有,宾馆没有;打他手机,一直是关机,县领导都快急疯了。县长说昨天夜里还在一起开会,商量今天的接待事宜,人怎么会不见呢?问司机,司机说昨天晚上他等着送仇书记回家,可是仇书记把他打发回去了,说是不用车了。至此,毫无线索。后来,连公安都出动了,掘地三尺也没找到。  
  “方块3”的故事显然把他们都吸引住了,一个个都屏神静气地听着,雷云龙不再嚼生豌豆了,元狐也没有困意了。“方块3”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喝口水,并借此让悬念多保持一会儿。然后,他接着说:“谁也找不到他的,就是找到,他也不可能出席开幕式了。”  
  “方块3”卖了个关子,他们几个也都以为仇书记死了。  
  眼下他正在市第一医院,他住院用的是化名,叫李军。他为什么住院?这得从昨天夜里说起——他和情人的电话我们窃听了——他的情人是××银行的吴芙丽,人很漂亮,说话嗲声嗲气,一看就是会缠男人的主儿。开完会后,仇书记没回家,也没坐自己的专车,而是打车来到市里,到蔷薇园4幢711号,与情人会面。他们之间的情人关系已经维持了7年,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会面,他是来谈分手的条件的。吴芙丽不想分手,但仇书记决心已定,不可更改,吴芙丽也只好同意。后来仇书记要走,这女人不让,她非要缠着和他来最后一次。仇书记没办法,就和她又来了一次。也许是分手在即吧,他们都很投入,也痛快,之后仇书记困了,就睡下了。这下坏了。这个女人下手了,她用仇书记的刮胡刀片把仇书记的那个割了下来。仇书记光着身子从楼上跑下来,他拦车时把出租车司机吓坏了,结果出租车撞到了树上。仇书记是一路狂奔自己跑到医院里去的……  
  仇书记在安心县的口碑还不错,听说市里准备提拔他当副市长,要不,他会和这个女人分手?  
  这件事这么刺激,他们议论了好大一会儿。“方块3”说别的故事都太一般他也就不说了,回头把材料交给元狐存档。  
  雷云龙对一些官员的隐私了解得越多,他就越是鄙视他们,同时也就越觉得他们容易对付,他们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说到对手,他忽然想起一个人,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人有可能成为他的对手,如果他命中注定要有一个对手的话,尽管他们现在一点儿也不搭界,之间也没有冲突,更没有什么利害关系。这个人口碑很好,深得人们尊重。他表面沉静如水,内里深藏智慧。更为关键的是,他一身正气,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概,就连“红桃A”也很忌惮他。好在这个人郁郁不得志,现在只是政协主席,而且快退休了。即使这样,也不敢小觑。    
  那么多凌厉的爪子(5)    
  他问“红桃3”有关包学正的情况。  
  “红桃3”说:“我们已经撤销了对他的监视,他不玩女人,也不贪钱,总之身上没故事,监视他是白费力气,所以……”  
  “不,要继续监视,而且要作为重点!”雷云龙说,“他的情况要经常给我汇报。”  
  “他每天就那样,总觉得没啥可汇报的。”  
  “那就汇报他每天都干些啥,和哪些人在一起,给哪些人打电话。”雷云龙没好气地说。  
  雷云龙打发他们几个去吃宵夜,独把“黑桃3”留了下来。他压低声音问:“‘红桃A’最近有些啥动作?”  
  “他今天去安心县了。”  
  “我知道,说别的。”  
  “听说书记要走,他在活动,想当书记。”  
  “这我知道,别的?”  
  “这星期有7个县的书记来看过他,都送了红包。”  
  “嗯。”  
  “他把文教科去年新来的大学生小苏给办了。”  
  “是处女吗?”  
  “好像不是。”  
  “他不是说光办处女吗?我这儿一周给他提供一个还不够,他可真行啊!”  
  “他每天都吃鹿鞭和六味地黄丸。”  
  “还有呢?”  
  “他把那个老是告他的刘树根给弄进看守所了。”  
  “这下清静了。”雷云龙说,“那个犟筋告了他10年了,告得自己倾家荡产不说,这又把自己告进了看守所——活该!”  
  “还有……他在追麦婧,他差不多每天都给麦婧打电话。”  
  “好!”  
  “麦婧故意冷落他,他也不生气。”  
  “好!”  
  “黑桃3”不会知道昨天雷云龙才安排“红桃A”和麦婧单独相处了3个小时。  
  昨天“红桃A”悄悄来到玫瑰山庄,把雷云龙叫去臭骂了一顿,说他藏了一个美女不让他见。雷云龙笑着说那可不是处女。他说不是处女我也见,去把她叫来。于是雷云龙派人去把麦婧叫出来。当时麦婧正和元狐、穆子敖在餐厅里等雷云龙。  
  雷云龙对麦婧面授机宜,说“红桃A”玩女人太容易了,你若是让他轻易弄上手,他就会看不起你、侮辱你、虐待你,所以宁可让他生气,也别让他得手。果然,“红桃A”软磨硬泡了3个小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没得手。他走的时候有些气急败坏,他让雷云龙收拾收拾她;但过了不到10分钟,他就打电话来,让雷云龙别收拾了,并说麦婧要是有什么闪失,惟他是问。  
  雷云龙闹不明白是谁告诉“红桃A”麦婧在玫瑰山庄里的?麦婧的行动,麦婧每天都向他汇报,所以他知道“红桃A”在追麦婧。但麦婧和玫瑰庄园的关系是谁告诉“红桃A”的?  
  “我们这里边的人有谁和‘红桃A’联系?”  
  “黑桃3”摇摇头,说:“没发现谁和他联系。”  
  雷云龙拍拍“黑桃3”的肩膀,手在他肩上多用了那么一点力,他清楚这多用的一点力传递的是信任和亲近是格外的恩惠,足以让他感激涕零。  
  果然“黑桃3”激动得浑身颤抖,像打摆子似的,他的手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勉励“黑桃3”好好干,让他特别注意保密,尤其是对“红桃A”。他显得很神秘,凑近“黑桃3”耳朵,小声地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转眼间就到了夏天。  
  整个城市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大街上五颜六色的裙子像三四月份的花朵一样争奇斗艳,商家的广告牌像雨后的蘑菇一样茁壮成长,建筑工地热火朝天,出租车欢快地奔跑,街上的栏杆刷了新漆闪闪发光;拆墙透绿工程渐出成效,人们从大街上能看到公园里的花朵;绿地上的自动喷水器在转着圈下雨,绿草水汪汪的,亮眼得很。到了晚上,更是热闹,街边的彩灯亮起来了,桌椅摆上,烧烤的炉子支起来,不用吆喝,就有成群的人过来吃小吃,喝啤酒,唱卡拉OK……穿得非常节约的“夜莺”纷纷出动,满大街挥洒廉价的香水和暧昧的笑容……其中有几个悄然消失了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尽管有人反映有小姐失踪,可是这类人流动性很大,居无定所,行踪飘忽,她们今天从这个地方消失,明天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出现,所以失踪几个不值得大惊小怪,更称不上是什么案件。只有一件小事却是化祸为福。一位来临江考察血吸虫病的联合国官员在河边散步时数码相机被一个小伙子抢走了,对他来说,一个相机算不得什么,可里边有许多珍贵的照片,丢了太可惜。他很气愤,反映给市长,对这儿的治安发了一阵牢骚。市长向他保证一定尽快把他的相机找回来。他对此不抱希望,因为他第二天就要乘飞机离开中国。市长通知公安局限当天破案。公安局长给雷云龙打电话求助,雷云龙说晚上10点前把相机找回来送去,说这话时已经是晚上8点一刻了。雷云龙给手下八大金刚打电话,让他们查一下是谁干的,赶快把相机送过来。一个小时不到他们就查出是谁干的了,9点半时相机送到了雷云龙手中,雷云龙派人送到公安局时差5分10点。10点20分公安局长亲自把相机交到了联合国官员手中,那位联合国官员欣喜不已,竖起大拇指直夸临江公安破案神速。    
  那么多凌厉的爪子(6)    
  在这个平庸的夏天,整个世界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可能有几个恐怖分子在暗中策划对美国的袭击,但这时还没人注意他们,本·拉登的名字还没有和“9·11”一起传遍世界的角角落落,世贸姐妹楼还巍然屹立着。在临江,能有什么事呢?惟一有点影响的是成立了一家高科技公司,生产一种叫作“铊”的产品,用于航天飞机和火箭,专门出口俄罗斯。据说俄罗斯已下了2。5亿美元的订单,公司扬言年底要缴税2000万,成为全市纳税大户。公司叫“阿波罗尖端技术有限责任公司”。境内有这样一家公司,市领导不去看看、关心关心似乎说不过去。于是7月的一个周末,市领导领着许多部门的负责人前往该公司视察。  
  这天热得厉害,空气仿佛在蒸笼里蒸过一般,人只要在外边就会不停地出汗,人们形象地称这种天气为“桑拿天气”。就在这天,新任书记萧和平、市长王绰、人大主任张谦、政协主席包学正等四大主要领导领着有关部门负责人和报社、电台等媒体记者共60余人,小车10部,中巴两部,浩浩荡荡出城向北,在尘土滚滚的路上行驶20多公里,来到位于清水河畔的阿波罗公司。  
  这儿就是两个月前雷云龙和元狐所说的“好地方”。那个傍晚,高大的围墙给了他们灵感,让他们把门前那块写着“清水河林场”的油漆斑驳的木牌换成了磨砂铜牌,铜牌上蚀刻着“阿波罗尖端技术有限责任公司”,下边是两行英文。原来厚重的木大门换成了电动的不锈钢门。大门两侧的墙壁刷了高级油漆,上边用印刷体写着208条规章制度。再往两侧,是新刷的立体字标语:永创一流企业,誓做纳税大户。  
  总经理穆子敖早就候在门口,他让人在门口撑起了一排大遮阳伞,伞下放桌椅,桌上铺上纯棉桌布,摆上切开的西瓜、冰镇的饮料、高级香烟、进口口香糖等,每个桌边再放一大桶冰块,既用于冰镇饮料,也用于降温。  
  大队人马到后,统统被安置在门外。从空调车里钻出来的这些人马上感到空气像烙铁一样压在皮肤上,一个个汗出如浆,很快衣服便湿了。他们深感意外,没想到穆子敖要在门外接待他们。领导们一个个脸色凝重,记者们已经私下抱怨起来。总经理穆子敖以怕泄露技术秘密为由,拒绝任何人进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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