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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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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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行动激动着,他很清楚自己正在成为一个传奇故事的主角,他有一种角色的自觉。他将成为媒体追逐的对象,他将创造一个短时间破大案的经典案例,他将得到提升……正是这些让他的神经处于亢奋状态。  
  夜间,高速路上的车少了许多,车灯与车灯都相距甚远。别克匀速前进着,跟在后边的18辆车一辆一辆保持着均等的距离,远远看去很是壮观。  
  宁云帆此时尽量遏止自己的亢奋,他需要再冷静地想一想,看几天来的工作有没有什么疏漏……  
  三天前他接到临江市公安局副局长李钦的电话,李钦汇报说他们抓到一个杀手,杀手供出幕后主谋是他们市长王绰。他感到非常震惊,一个堂堂市长竟然指使杀手去杀上访群众,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确切吗?”他问。  
  李钦说很确切。  
  “有证据吗?”他又问。  
  李钦说有证据。  
  “知道的人多吗?”他又问。  
  李钦说不多,仅限于他们几个审讯的人知道。  
  “带上证据,速来省公安厅!”这是命令。  
  在等李钦到来的几个小时里,他给高书记做了电话汇报。高书记听后沉默片刻,说:“按程序办吧。”  
  这句话他琢磨半天也琢磨不透,高书记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呢?后来他站在高书记的角度想一想,很快想通了,他猜高书记会再给他打电话的。  
  果然,没多久高书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指示他前期要注意保密,先不让新闻界知道。他向高书记做了保证,但他又说,如果在临江市实施抓捕必然会引起震动。  
  高书记问他打算怎么办,他说想在省城实施抓捕,而这需要高书记配合。高书记想了一下,说没问题,他打电话通知王绰来省城。  
  李钦是中午到的。宁云帆看了证据后,和李钦简单吃了点饭,就与李钦一起带人守候在省委大院内。大约快下班时,他们看到了王绰的车;王绰在院里下了车,司机把车开往停车场。  
  宁云帆和李钦亲自出马,快步走进省委大楼,跟在王绰后面。他们和王绰一块走进电梯。李钦喊一声“王书记”,王绰对在这儿见到李钦感到很吃惊,接着他又看到宁云帆,相互打了招呼。电梯里还有其他人,他们没说什么。  
  王绰下电梯时,宁云帆和李钦也跟着下来。  
  王绰有些紧张,走路腿都发软。他说:“我来高书记这儿。”  
  宁云帆说:“借一步说话。”在楼道的尽头,宁云帆说:“王书记,看来你得跟我们走一趟啦。”  
  他的语气不容商量,但王绰仍然说:“是高书记叫我来的。”    
  黑暗的核心 血的深渊(2)    
  宁云帆说:“我知道,所以我们在这儿等你。”  
  王绰说:“高书记知道你们找我吗?”  
  宁云帆说:“知道。”  
  王绰突然打起官腔,说:“有事吗?”  
  宁云帆心想,哼,和我来这一套!他也打起了官腔:“当然。没事我们哪敢劳你大驾?”  
  王绰这时又软了,他说想打个电话。这提醒了宁云帆,宁云帆将他的手机收了,说:“等会儿吧。”  
  王绰还想耍花招,宁云帆警告他:“老实一点儿,我们给你留着面子呢,别弄得很难堪!”  
  王绰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们又钻进电梯。电梯里两个省委秘书认识王绰和宁云帆,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没看出他们之间潜在的紧张关系。  
  走出电梯,宁云帆示意走后门,宁云帆的车子停在后门外。  
  3个人上了车,宁云帆说:“回局里。”  
  到了局里,宁云帆让王绰给司机打电话,让司机先到临江市驻省办住下来。王绰说:“这两天我不用车,你可自由活动。”  
  到了局里,王绰就失去了自由。宁云帆先将他关起来,但并不审讯,这是心理战,意思是:你说不说无关紧要,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到了下半夜,宁云帆才提审王绰,他说:“你是明白人,像你这样的领导,如果没有证据,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把你关起来,现在我们把你关起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没必要绕弯子,给你一个机会,你先想一想……天亮前你坦白的话,我们可以给你按自首处理,否则,只有公事公办了。”说罢,他又让王绰一个人待着,果然天亮前王绰就坦白了……  
  真是出乎意料地顺利,剩下的工作就是把证据弄扎实……“好一条大鱼!”他心里这样想道。  
  接下来的事却仿佛是天赐——  
  省纪委转来了中纪委关于“28名党员联名状告王绰”的批件,告状信上给王绰列了十大罪状,言之凿凿,他们把王绰描绘成五毒俱全的土皇帝。如果信上内容都查实的话,王绰枪毙10次都不冤枉。  
  告状信的事还没完全落实,公安部又转发过来几封电子邮件,邮件是一个女人从美国发给公安部的。邮件称临江市有一个组织严密的黑社会,该团伙已经杀了200余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妓女;骗走银行贷款3亿多,且大部分资金已转移到海外。“阿波罗尖端技术有限责任公司”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公司,公司声称生产“铊”,可是从未生产过一克“铊”,这且不说,甚至连“铊”是什么整个公司也没一个人能说得清,整个事件上演的竟是一出《皇帝的新衣》现代版……  
  太让人震惊了,宁云帆越看越觉得这封信不可信,这怎么可能,一个城市杀人200多,公安局会毫不知情?他觉得作者可能是读美国的恐怖小说读得多了,虚构一些可怕的细节耸人听闻,比如邮件中说“这些人被杀后,肢体都喂猪了,只有头颅骨被保存下来,刷上漆,作为装饰品挂在林场的墙上”——这不是小说又是什么呢?再说骗贷骗钱,也太荒唐了,也太不可思议了,难道银行的人都傻了吗?  
  接下来,邮件中说该团伙为100多个干部建立了黑档案,以此作为控制他们的手段,黑档案甚至还涉及到省主要领导,这还了得?接下来,邮件中说“玫瑰山庄是黑社会的大本营,也是他们的享乐窝,那里边什么样的享乐都有,什么样的肮脏事都在发生;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去的,要进去必须持有身份牌,或有持身份牌的人带领……”  
  更震惊的在后边,这个匿名女子说临江黑社会的头儿不是别人而是临江市市长王绰,他的身份牌是“红桃A”。  
  看完邮件,宁云帆非常佩服这个匿名女子的想像力,他认为她要是不写小说就浪费了才华;他猜想,她的身份要么是作家,要么是神经病,或者二者兼而有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个远在美国的女子对临江市的情况相当熟悉,她不但说出了玫瑰山庄和林场的具体位置,而且还说出了许多具体的人名,有黑社会的,也有被黑社会控制的官员——这就让人不能太草率地对待这封信。  
  宁云帆试着核实一些情况,竟然准确无误。他想,这真是天赐之物,厅长在京学习,这正是他立功的好机会,怎能放过?刚钓到一条“大鱼”,现在又引来一群,他能不兴奋吗?他和女子取得联系,女子告诉了他QQ号,于是他们在网上聊了一会儿。他向女子核实她邮件中的内容,女子不想谈这个话题,说信就信,不信拉倒。他们谈会儿别的,宁云帆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这时女子不那么反感了,她说邮件中句句是真,没有半句夸张。  
  他开玩笑道:“你是黑社会里的人吧,要不怎么知道那么多?”    
  黑暗的核心 血的深渊(3)    
  她不予回答,下线了。  
  第二次再聊天时,女子告诉了他更多的情况,她说:“明天,玫瑰山庄有一个大型活动,代号是‘饕餮之夜’,每年都杀人……”  
  “什么?”他感到很震惊。  
  下线后,他连夜突审王绰。王绰仿佛换了个人,咬紧牙关,什么也不交代,而且对以前交代的罪行也一概否定——他显然觉得说得多不如说得少,说得少不如不说。到黎明前,审讯的和被审讯的都疲惫不堪。  
  宁云帆内心焦灼,结束审讯时他为了给王绰造成思想压力,便吓唬他道:“好好想想吧,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以为一味沉默就能把罪行掩盖过去!你这样做对自己未必有好处,但有的人却求之不得,巴不得你一个人扛着,他们好逍遥法外,胡作非为。你可能抱着幻想,指望他们来搭救你;哼,都这时候了,你不觉得这种想法天真吗?他们想的可能与你相反:你想活着,他们想让你死。这里边的道理傻瓜都能想透,你是一个聪明人,不会想不明白……”  
  结束审讯,天还没亮,宁云帆到卫生间旁的淋浴间冲凉水澡。冲凉水澡是他解除疲劳的妙法,无论多么疲劳,一个凉水澡就解决问题了。为了防止感冒,冲澡前他都要做些热身活动,今天他实在是太累了,几个下蹲起立就让他腿软头晕,凉水冲到身上,皮肤收紧,他打了个寒战。他的头脑一直在想着审讯的事,注意力根本没转到对付冷水上。突然他想,王绰肯定比他还疲惫,思想压力又比他大得多,他都快撑不住了,王绰离崩溃还远吗?可是突破口在哪里呢?他一边涂抹淋浴液,一边想着这个问题。  
  前天,在等王绰的时候李钦详细地给他讲了他们是如何审讯杀手的,当时他觉得他们的做法有点儿做戏的味道,不值得提倡;此时他想:黑猫白猫逮住老鼠都是好猫,何不克隆一下?他要的是结果,至于手段嘛,他认为不妨来点新尝试。  
  他想起匿名的女子提供的信息,其中有一条是说许多人都有身份牌,王绰的身份牌是“红桃A”,当时他还不信,认为是这女子瞎编的,这时他信了,或者说他假设这是真的。于是他有了主意,他没将身上的浴液沫冲干净,就穿上衣服冲出来,到处找扑克。如果找别的,可能一时三刻找不到,找扑克却不存在这个问题,几乎哪个办公室都有。两分钟不到,他手下和他一块审讯王绰的警员就为他找来了3副。  
  “一副就够了,一副就够了。”他打开一副扑克,从里边捡出“红桃A”,掏出笔,打了一个大大的黑叉,仿佛是画的对角线。他让一名手下去将这张扑克悄悄从门缝塞进王绰的监舍里。  
  可以想像得出王绰看到这张牌时的震惊和恐惧,他猜不出是谁塞给他的牌,更猜不出黑叉的寓意,一种凶多吉少的感觉必然会袭上心头……这时候,该走下一步棋了。他让手下“胖子”和看守“铁门墩”去完成这件事。  
  “胖子”和“铁门墩”打开监舍的门,进去后,他们迅速将门关上。晨光曦微,监舍里还很昏暗,王绰靠墙坐着,似睡非睡,一副呆傻相。  
  “胖子”把王绰叫醒,说:“有人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帮你,喏——我们给你带了好吃的,你先吃点儿。”  
  王绰听说有人来帮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本来没什么胃口,这时突然感到肚子饿了,想吃东西。所谓好吃的,也就是一块蛋糕和一块卤肉而已,以前他几乎不吃这些东西,比这更好吃的他都吃厌了,何况这么平常的东西。但今天他抓起来就吃,也顾不得吃相了,几乎是一眨眼工夫,一块蛋糕和一块卤肉已经进了王绰的肚里,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没咀嚼。  
  吃过之后,他等着“胖子”和“铁门墩”给他透露点消息;想不到两个人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情急之下,他抱住了“胖子”的腿,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  
  “我们已经救了你,”“胖子”掰开王绰的手,拍拍他的面颊,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声调怪异,“你就要脱离苦海啦!”  
  “铁门墩”帮腔说:“早死早托生,何必要在这儿苦熬呢?”  
  “胖子”说:“他们说了,不会很痛苦的,你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就——”他把后边的话省略了,让王绰去猜。  
  王绰大叫道:“你们让我吃了什么?谁让你们干的?”  
  “胖子”说:“别叫,你最好配合一下。”他上去捂住王绰的嘴,让“铁门墩”掐他脖子……  
  宁云帆“查监”时看到了这一幕,问“胖子”和“铁门墩”在干什么。他们说在给王绰治病。宁云帆说看上去不像。他们说王绰得的是怪病。宁云帆让他们放开,他们说不能放。宁云帆问为什么,他们说不为什么,放开他会死的。宁云帆坚持让他们放开,他们只好放开手。王绰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翻看着“胖子”和“铁门墩”……    
  黑暗的核心 血的深渊(4)    
  “戏”演得很成功,王绰一点儿也没看出来他们是在演“双簧”。王绰喘一会儿,对宁云帆说:“他们要害我。”  
  “为什么?”  
  “他们被雷云龙收买了……”  
  宁云帆让人拘留了“胖子”和“铁门墩”。然后他坐下来宽慰王绰,像老朋友似的。这时天亮了,宁云帆想着火候差不多了,他该开口了,可他为什么不开口呢?  
  宁云帆继续关心他,问:“要不要给你换个地方?”  
  王绰怔了一下,问换个什么地方。宁云帆说换个朝阳的牢房。王绰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问宁云帆自己会不会被枪毙——看来他很怕死,声音都有些发抖。  
  鱼儿终于要上钩了,宁云帆想,不急,要让他咬稳!他故意沉吟一会儿,说:“这要由法官来决定,不过你有自首情节,如果……”他卖个关子不说了,让王绰干着急。  
  王绰说:“如果什么?”  
  宁云帆说:“如果再有立功表现,法官不会不考虑的,说不定真能让你保住一条命。”  
  王绰问怎样才算立功,这时他和法盲差不多。宁云帆说立功有多种形式,比如检举同伙、帮助公安人员破案等。  
  王绰要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宁云帆答应回头送他一条“白沙”。  
  王绰只三口便吸下去半支,他咬咬牙,说:“豁出去了,横竖是一死,我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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