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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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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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婧首先打破了沉默,她说:“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活该!谁让它跑到路上的。”  
  “我说的不是狗。”  
  “那是什么?”  
  “你知道——”  
  “你是说——”  
  “是的。”  
  穆子敖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了,严肃地说:“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鲁宾真是瞎了眼,把你这种人当朋友!”  
  麦婧此言一出,车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穆子敖想不到一个婊子竟然在道德问题上指责起他来了,岂有此理!他马上以牙还牙:“他要不是瞎了眼,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  
  麦婧反唇相讥:“我这种人也比你这种人强!”  
  “彼此彼此。”穆子敖撇撇嘴,一副嘲讽的表情,似乎在说:得了吧,咱俩半斤八两,谁也甭说谁了。  
  当初,他们俩相遇,穆子敖说了他的诡计,麦婧哈哈大笑,笑得很放肆,眼泪都出来了。她说:“你可真会找人,这差事还真非我莫属!”那时他们臭味相投,一拍即合。穆子敖故意“激”她,说要让钻石王老五自愿爱上一只“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强调“自愿”,怀疑麦婧的魅力。穆子敖说到“鸡”时麦婧也没生气。麦婧夸下海口:“他就是块石头,我也要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穆子敖为麦婧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信息,他说鲁宾和一般人不一样,他喜欢反着想问题,做事也拧着来,你让他往东他偏往西,你越反对他越赞成。后来的实践验证了穆子敖说的话。麦婧越说她不配,鲁宾就越爱;穆子敖越反对,鲁宾越坚定。合作之初,穆子敖和麦婧配合默契,谁也没有觉得谁卑鄙;现在,他们好像一下子擦亮了眼睛,突然发现对方原来是个宵小之徒,仿佛他们过去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似的。  
  穆子敖在黑暗中把手伸过去,隔着衣服抓住麦婧的乳房,麦婧把他的手打掉。穆子敖报复般地在她另一个乳房上狠狠拧了一把,疼得麦婧尖叫起来。  
  “找死啊?”  
  穆子敖扑过去,压住麦婧。因为方向盘和档位碍事,他施展不开。他对着麦婧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  
  “我要干你!”  
  “不行!”麦婧回答得很坚决。  
  “开个价。”  
  “我不想做。”  
  “开个价!”  
  “我不想做!”  
  “哼,你以为让你骗骗鲁宾,你就从此变成淑女了?别忘了你是只‘鸡’,永远是‘鸡’!”  
  穆子敖自以为了解这个女人,他把“不”理解成“是”,把拒绝理解成诱惑,把反抗理解成要求,所以他故意说脏话刺激她,用粗暴的动作对待她——他强行扒她的衣服,脱她的裤子。在前排不方便,他就将她拖到后排……  
  完事后,麦婧将穆子敖一脚踹开,恶狠狠地说道:“你竟敢强奸我!”  
  穆子敖感叹道:“果然是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黑暗和雾让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他们能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表情。穆子敖对性是不屑的,他像对待妓女那样对待麦婧,同时又像干了一个女主持人那样满足;麦婧对性的态度则复杂得多,她以退让和屈服来贬低和糟践自己。    
  你从地狱中上升(3)    
  穆子敖暗想,这个女人果然有趣。  
  整理好衣服后,麦婧说:“该结束了。”  
  “明天,到明天正式结束。放心,答应你的钱我会一分不少交给你的。”他又补了一句,“还连上今晚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麦婧表示不再要他的钱;不但不要他的钱,还要把他预付给她的两万块钱退还给他。他弄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为什么?”  
  “我要反悔。”  
  “什么意思?”  
  “我明天要去吴城——参加婚礼。”  
  “你爱上他啦?”他语带嘲讽。  
  “不要你管!”她说。  
  这叫什么事啊,你以为你真是你所表现的那样吗?那是演戏,是假的,鲁宾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穆子敖觉得麦婧疯了,他说:“你想过后果没有?”  
  麦婧说她从不考虑后果,她如果考虑后果就什么事也甭做了。  
  穆子敖说:“你以为可能吗?”  
  “你得替我保密。”  
  “把他永远蒙在鼓里?”  
  “欺骗并非都是不道德的。”  
  “我不答应。”穆子敖说,“还按原来的君子协议办,你必须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麦婧表示她明天一定要去吴城,不管穆子敖答应不答应。  
  穆子敖看她决心这么大,不得不亮出“杀手锏”。他说她去也没用,鲁宾不会和她结婚的。  
  麦婧很吃惊:“你都给他说什么啦?”  
  “我说你是只‘鸡’。”  
  “他信吗?”  
  “他不会不信的。”  
  穆子敖没敢说让鲁宾看DVD的事。两张DVD都是封向标提供的,麦婧毫不知情。鲁宾很可能对后一张DVD感到震惊,他则是对前一张感到震惊。他自以为了解麦婧,其实仅仅是知道她出入欢场而已,他把她当成一个以出卖自己为职业的女人了。他没想到她还有另外一重身份——电视节目主持人,他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实在无法在电视节目主持人与“鸡”之间划等号。  
  他知道那才是她的真实身份,做“鸡”也许是兼职,也许是体验生活,也许另有目的。知道了她的身份,许多谜自然解开了。他为了培养她的气质,请人专门给她做形体训练,她进步之快让老师很吃惊,说是从未见过这么有悟性的学生。想想看,一个节目主持人还需要这方面训练吗?她在其他方面的表现也超出他的想像。要不然怎么会进行得那么顺利呢!要知道鲁宾并不是一个傻瓜,不但不是傻瓜,而且很聪明。穆子敖原来对自己的设计和培训洋洋自得,知道了麦婧的真实身份,他的这些工作都大大地打了折扣。但有一点更应该值得肯定,那就是穆子敖的眼光,毫无疑问他选麦婧是正确的。惟一没想到的是,麦婧竟然异想天开要和鲁宾结婚!  
  “我应该想到的,应该想到的。”麦婧喃喃地说。  
  一会儿,麦婧让穆子敖回去,她说她想单独待一会儿。她下了车,朝黑暗中走去。  
  穆子敖搞不懂这个女人。他将车开走,开出麦婧的听觉和视觉范围,绕一圈又回来了。车灯的光透过大雾照着麦婧。麦婧站在黑暗中,像个幽灵。她在想什么呢?他以前认为女人是一种很简单的动物,不会思想,现在他不这样认为了。女人一旦沉默,就会变得复杂。女人一旦复杂,就会变得不可捉摸。这时候没人能猜透女人的心思,就是魔鬼的外祖母也不行。  
  穆子敖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说:“走吧,这儿很危险的,听说最近有几个小姐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麦婧因为寒冷,身体微微颤抖。  
  “有一天我也会失踪的,”她悠悠地说,“和她们一样。”  
  穆子敖感到毛骨悚然。他揣摩不透她的话意,不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但让他感到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她的语调。她的语调陌生、苍凉,寒气袭骨。  
  穆子敖说:“也许我会先失踪。”  
  麦婧说:“很有可能!”  
  第二天,大雾弥漫,整个城市一副混沌未开的样子,如同盘古刚醒来时看到的景象:天与地不分,轻与重不分,清与浊不分,一切都聚拢、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成为一个整体。  
  雾无孔不入,穆子敖感到自己的肺腑中充满了雾,潮湿,寒冷,让人迷茫。他打鲁宾房间里的电话,没人接;打鲁宾的手机,传来的是“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鲁宾可能正在路上,他想,这么大的雾,够他受的了。他又给麦婧打电话,也打不通。他感到自己像一个被赶出排练场的导演一样,不知道“演员”会怎样篡改剧情。他到鲁宾的房间里,DVD机还在,DVD碟片已经被拿走了。后来碟片的下落成了一个谜。  
  临近中午时,他接到鲁宾母亲的电话,问他鲁宾是什么时候离开临江市的。他不知道,他说可能是早晨吧。从鲁宾母亲那儿他得知麦婧没在吴城。    
  你从地狱中上升(4)    
  可以想像,盛大的婚礼即将举行,新郎新娘却毫无踪影,那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啊!  
  “雾大,也许再等一会儿……”他想安慰鲁宾母亲。  
  “已经快12点了……”  
  鲁宾母亲显然对他有些不满。这时候她还顾不得问那个他想回避却又无法回避的问题,也就是:鲁宾为什么到临江市?后来吴城警方反复问他这个问题,他都搪塞过去了。鲁宾母亲是一个月后才想起问这个问题的,他回答说:“一桩生意上的事,一个大项目。”鲁宾母亲将信将疑,后来还是信了——不是因为他的解释,而是因为她亲自参与到这个“大项目”中了。  
  到下午两点,鲁宾还没踪影。再次接到鲁宾母亲电话时,他突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尽管鲁宾母亲很坚定,但那是强撑着的坚定,他听得出来。  
  也许她也有不祥的预感?  
  鲁宾母亲说已经派人沿临吴公路去接了。  
  他说他也想想办法。  
  他往交通事故处理大队打电话,得知全市共出了7起车祸,都是追尾、刮擦之类,他一一问了车号,没有鲁宾的车。  
  他没有想到要往公安局打电话。直到下午5点钟,吴城那边说已经报案了,他才给公安局的一位名叫来超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来超说出了一桩大案,死了两个人。他吃了一惊。仔细一问,原来这个案子与鲁宾毫无瓜葛。被杀害的两个人都是市公安局的,一个是新提拔的副局长,一个是户籍科科长。  
  鲁宾母亲派的人开车来到临江市,又折回去,一路连鲁宾的影子也没见到。  
  鲁宾失踪了。  
  麦婧联系不上,也失踪了。  
  很多人猜测两人是私奔了,因为这桩婚事鲁宾母亲一直是反对的,后来鲁宾告诉她说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不得已,她才勉强同意了。  
  鲁宾是翌日下午找到的,不过已经是一具僵硬的尸体了。他的车停在吴城的月亮湾菜市场西头的拐角处,据目击者说,这辆车昨天下午就停在这儿,因为雾大,谁也没有注意车里边的情况。  
  鲁宾是被枪杀的,一粒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他被发现时,血已经完全凝固了。他手边没枪,所以排除了自杀的可能性。两年前他父亲也是这样被杀的。案子至今没破。  
  鲁宾的死让穆子敖感到恐惧。他是一个颇为自负的人,他一手导演了鲁宾与麦婧的“爱情故事”,他只是想和鲁宾开个玩笑,一个恶作剧而已。他没想到最后会失控,先是麦婧爱上了鲁宾,然后又是鲁宾的死。这些他都没想到。他感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左右着事态的发展,同时也在左右着当事者的命运。这股力量太可怕了,他隐隐感到这股力量也将左右他的命运。  
  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梦的内容他记不清了,只记得梦中他和许多人一起在一个闹哄哄的大厅里,好像是出席一个酒会,大家都端着酒杯。后来不知怎么搞的发生了骚乱,人群在他周围旋转起来,就像洪水旋涡上漂浮的柴草、木屑、粪便等,他茫然无措,不知该不该走掉,也不知能不能走掉。他想也许有人打架了,他只要不凑近看热闹,大概不会有什么麻烦。后来骚乱的中心向他这儿移动,他有些恐惧,同时又想知道骚乱的原因,所以待着没动。突然,人群中闪开一条缝,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恶狠狠地向他踹了一脚,这一脚力量如此之大,他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着飞了起来,像炮弹似的,穿墙而过……他被踹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房间很小,光线也暗,地面、墙壁和屋顶上有许多奇怪的影子,这儿像一处战争的废墟,既破败又安静,使人沮丧和难过,当他的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后,他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奇怪影子原来是蛇、蜥蜴、蜈蚣、蝎子、蝙蝠等,但奇怪的是这些东西并不像后来回想时那么可怕,他只是觉得他被人一脚踹到了另一个时空,而且无法重返原来的时空……梦中他想,他将不得不适应新的生存法则,这种状况的可怕不亚于将一个现代欧洲人扔到非洲的食人部落中去。  
  一个解梦的瞎子对他说,他将发达,但财富也带给他危险。他问有多危险,瞎子缄口不言。他寻求破解之术,瞎子说:“做自己心安的事,而且只做自己心安的事。”  
  他想了想,说:“我做不到。”  
  这段时间吴城公安局的人老在找他询问鲁宾突然来临江市的动机以及鲁宾最后在临江市的活动情况。他撒了谎。  
  随着鲁宾的死亡,麦婧也消失了。  
  穆子敖知道麦婧没死。她不可能死。她和这个城市中那些无声无息地消失的小姐不一样。他本能地感到她不会死。她只是从他视线中消失了而已。他留意《临江晚报》上所有不幸事件的报道,没有一次提到过她的名字。再者,他听公安局的来超说,他们协助吴城公安人员还询问过她。然而他打麦婧的手机,传来的却总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    
  你从地狱中上升(5)    
  他找麦婧并没有什么事,他只是不想让麦婧把他们之间的勾当讲给警察听罢了。从警察对他的盘问,可以看出麦婧什么也没对警察说。看来麦婧也不想惹麻烦。此外,麦婧的消失,使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对局面完全失去了控制能力,这让他气沮。  
  “这个臭婊子!”他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骂着她,心想他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让她见鬼去吧!”  
  他没想到不久后,他就在一个特殊的场合又一次见到了她,这次见面让他心情极为复杂。  
  4月的一个周末,穆子敖接受封向标的邀请,欣然前往玫瑰山庄去打保龄球。这段时间他被吴城警方盘问得心烦意乱,看他们的架势,他们并不相信他的搪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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