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明月收手。
刁二仆了下去。
小愣子的刀还紧握在手里,人僵立着。
“小愣子,你跟封先生是什么关系?”
“哦!”小愣子收了刀,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血渍,长长舒口气道:“封先生是家师的生死至交。”
“所以你这么恨?”
“是的!”
“你杀人的手法很利落,常常杀人?”
“这……倒是没有。”
天已经全黑,但反而光明起来,月亮已吐清辉。
“封先生是易容高手?”司徒明月淡淡地问。
“是,堪称天下第一。”
“你的身形我觉得很熟,我们以前见过么?”
小愣子退了一个大步,目爆棱芒,但随即收敛。
“是见过!”话声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什么地方?”司徒明月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开封!”
“嗅!”司徒明月眸子里寒光一闪而隐。
“司徒大哥,我还是如此称呼你,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就是封子丹。”说完,一目不瞬地注定司徒明月。
很意外,司徒明月没有任何激动的反应。
“我刚刚已经猜想到,你很坦率。”
“司徒大哥,你可以杀了我,我不会还手。”
“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害过你,几乎使你丧命。”
“小愣子,如果情况不是现在这祥,我是会杀你,现在,我们已经成了同路人,过去的便勾销了。““司徒大哥……”封子丹反而激动起来。
“称呼暂时不变,小愣子,你把被囚之后的一切情况告诉我!”司徒明月原本就冷沉,此刻表现得更冷沉。
“好!还有一段路,我们慢慢走,边走边谈。”
两人并肩挪步。
封子丹把一切经过一五一十地叙述出来,直到司徒明月获救为止。
司徒明月静静听完,不插一句嘴,沉默继续下去,其实他是在暗中强抑内心的激动,他不是冷血动物,这种足以令人发狂的遭遇焉能泰然处之,只是他善加控制情绪,在经过这次的风浪之后,他的自制力已经升华。
这份沉默,使封子丹感到不安,可以说感到可怕。
“司徒大哥,我……是该死。”
“此一时,彼一时。”
“你能原谅我?”
“就算是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别再多说了。”
眼前现出房舍的影子,不久,来到村边的一椽独立的茅舍之前,小愣子朝司徒明月点头表示到了,然后叩门。
“谁呀?”是让人听了很舒服的声音,说是男人嫌尖细,说是女人又嫌粗,小孩子吧也不像。
“是我!”封子丹大声回应。“哦!小愣哥”
门打开,是个小土蛋,看上去二呆子名符其实。但司徒明月不这么想,封子丹为了逃避白云堡的耳目而易容,这二呆子可能是本来面目,封子丹不会有这份长相的兄弟,最明显的眼神一点也没有呆相。
二呆子就是洛阳青楼尤物白水仙,这一段封子丹没告诉司徒明月,他有他的用心,揭穿了反而不好。
“小愣哥,他是……”
“噢!”
两人进到屋里坐下。
“二呆,有没有好菜?”封子丹问。
“好菜?哦!有,有……”二呆子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大哥回来一定很饿,宰了一只小母鸡,还托村子里王大叔买了豆腐干、凉粉、卤猪拱嘴外加耳朵……”二呆子边说边扳指头。
“得啦!别数了,去弄吧!”
“好!”二呆子看了司徒明月一眼进人下首厨房。
“司徒大哥,我去泡茶。”封子丹站起身来。
“好!口正渴,喝杯茶也不错。”
封子丹进厨房,跟二呆子说一阵悄悄话,然后提茶壶出来,倒了两土碗,茶倒是满香的,不是一般乡下人用的茶叶,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坐着喝茶。
二呆子手脚满快的,只一会工夫菜便上桌。
封子丹在开封时花天酒地,挥金如土,他住的翠园极尽奢华,还有美女侍候、现在,变成了小愣子,在茅屋里用土碗喝酒,实在挺有意思。
过了一会,二呆子也上了桌。
同样是茅屋。
同样在吃喝。
只是人不一样,在这里吃喝的是“青竹老人”、风不变、马二先生、“顽铁大师”南宫宇和鬼怪的“秘魔”。
儿个全是怪物,也都是每食不可无酒的黄汤客。
“青竹老人”伊然是这一行之首,每商量一件事都是他先开口。而最后的结果也必由他裁定,现在,他又发表高论了,只不过一反常态,神色之间显得很庄重,措辞声也很正经,这是少有的情况。
“管彤云妄想独霸中原,称尊武林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白云堡所有的机关布置都是源于《玉机金经》,这证明当年马二所见与‘鬼中鬼’同路的蒙面客就是他,我们终算找到了苦苦追寻的对象,各位有何高见?”
“白云堡机关已成废物。等于失去了屏障,对方可能放弃转移阵地,金剑帮总舵在孟津,我们只有跟着转移目标,非根除这武林祸害不可。”说话的是南宫宇。
“管彤云放弃白云堡恐怕未必,得加以证实。”风不变接上一句。
“那是当然的!”“青竹老人”点点头。
“最难对付的还是甘十斗,他委实太鬼,如果他知难而退,从此匿迹,要再找到他就不容易了。”马二先生说。
“同时还有两件事。”“秘魔”开口。“第一,玉狮子藏宝到底落人何人之手二是否也是甘十斗和管彤云的杰作?第二,神火教死灰复燃,有所谓‘无火之火’,连‘阴符姹女’都被震散了功力,论祸害,更甚于金剑帮,对付这魔教比对付金剑帮更难,本人认为除魔卫道是我们主要宗旨,追经缉囚是其次。”
“豪哉斯言!”马二先生击桌赞赏。
“对付神火教不难!”南宫宇语音深沉。
“打铁的有什么高招?”“青竹老人”目光闪了闪。
在座的全望着南宫宇。“我已经有了绝妙安排。”南宫宇手捻银髯,-副莫测高深的神态。
“等完成了最后一步再宣布。”
“在白云堡风老小子跟你咬耳朵就是这件事?”
“你糟老头子还真灵光,是不错,但只对了一半。”
“登台的还是司徒明月?”
“一点不错!”
“打铁的,我们该去办正事了。”风不变站起身来。
“好吧!”南宫宇也起身。
就在此刻,金老四一头撞了进来,斗鸡眼连翻,口里喘着气。
“小子,什么事?”“青竹老人”瞪眼问。
“大……大事?”
“什么大事?”
金老四努力平均呼吸。
第二十五章无剑公子
金老四待喘息平定下来之后,才回答“青竹老人”的问话。
“白云堡毁了!”
短短五个字,令几个怪老人全为之震惊莫名,瞪大眼望着金老四,这的确是想不到的变化,情势无疑将因这而改观。
“怎么毁的?”
“神火教发动突袭,一些藏在暗处的白云堡弟子全被烧了出来,没人抵抗,只顾着逃命,神火教徒够狠,逐屋破坏,声势显赫的中原第一堡已经变成丁空壳。”
“嗯!一山不容二虎,称尊当王只能有一人,再加上管寒星那小于冒充司徒明月戏弄了神火教主,这是迟早必然发生的事,这么一来,我们的目标可以放在孟津了,他们这一斗,对我们相当有利。”“青竹老人”频频点头,话锋一顿又道:“小子,多卖点力气,再去探。”
“好!”金老四擦了一把汗又奔了出去。
“你们慢慢商量,我跟打铁的非得争取时间赶办正事不可。”说完,离开桌子向南宫宇道:“我们快走!”
南宫宇点头。
二老相偕离去。
小愣子的茅屋蜗居。
月华似水,四野寂静无声。
小愣子与二呆子兄弟坐在门外篱笆边,表面上看,真的是一对土宝,其实,两个都不是等闲人物,一个是在开封字号响亮的花花公子封子丹,另一个是易钗而弁的洛城之花白水仙,而现在,两个都是被迫猎的对象。
两人依偎得很紧。
—小愣哥,你会要我?”
“为什么不?”
“我是败柳残花。”
“二呆,我们是同类,最好的配对。”
“你真的不嫌我?”
“我该嫌我自己,为了图享受而出卖灵魂,成了江湖上最不肖之徒,也是天地间最不孝之子,老父……因我而枉送性命……”头垂下,泪光莹然。
“小愣哥!”她靠得更紧。“不要太过自责,人,难免会走错路,我呢?父母眼中的宝,却自我作践,羞辱门楣,纵使回头,能洗清污秽么?”
“唉!人不能走错…步路,否则便遗终生之憾。”
“好,我们不谈这些,过去的已成过去,永远无法改变,追悔只有徒增痛苦。二老要创奇迹何时才“竟功?”
“至少得四个时辰。”
屋里。司徒明月盘膝坐在床上,风不变和南宫宇一前一后跌坐,各以右手拳分附司徒明月的“腹结”与“命门”。
三人已联成一体。
司徒明月的身体不停地战颤。
昏昧的油灯下,只见二老面如白蜡。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
村鸡三唱,司徒明月的头顶冒起白雾,不久,白雾聚成了一个顶盖,司徒明月的身体已经停止了战颤,变成了一尊石雕,二老徐徐收掌调息。
灯光变成了一粒红豆,天已经大亮了。
二老收功起立,神情肃穆地望着司徒明月。
司徒明月顶上的白雾呈漏斗状朝头顶心缓慢地回注,面色一片湛然,盏茶工夫,白雾收尽,司徒明月张开眼,两道冷电冲射而出,像两根成了形的银钱。
南宫宇兴奋地脱口叫道:“成了!”
风不变接着道:“这是百年难遇的机缘,想不到你打铁的除了冶铁喝酒还有这一套,真亏你老谋深算,下了这着妙棋。”
司徒明月下床,眸光收敛,除了澄澈之外,毫无精芒,就像——双普通的眼睛,这叫神仪风敛。练武者一个至上的境界,人的形象也有了改变,不再是以前逼人的冷芒,而是一种秋水般的清光。
南宫宇连连点头,像艺匠欣赏一件得意的作品。
司徒明月抱拳躬身道:“谢两位前辈成全。”
风不变悠悠地道:“真正成全你的是那纪大妞。”
司徒明月惊异地道:“怎会是她?”
南宫宇朝床边凳子上一坐道:“小子,听我老人家说,那小妞练的是一种至上阴功,我趁在地牢里替你打通偏穴的机会,,在你体内储集阴阳二气,糅合你本身内元,完成一种极少人练成的玄功,称为‘混元神功’……”
“混元神功?”司徒明月脱口呼出。
“对,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用之于雪剑,不但意动即能伤人。而且能御‘无火之火’,因为雪剑天生奇寒,我老人家现在给它取名叫‘无剑之剑’,我曾经拜托那癞脸的指拨你原先剑法上的缺点,熟练了么?”
“熟练了!”司徒明月现在才明白“秘魔”毫没来由指点自己剑法的原因,原来是受南宫宇之托。
“很好,现在你必须以另——种面目出现……”
“前辈的意思是易容改装?”
“对!”
“晚辈认为……”司徒明月皱起了眉头。
“你小于认为什么?”
“一个堂堂正正的武士……”
“我老人家知道你的心意。”南宫宇抬手止住司徒明月的话头。“小子你听着,兵不厌诈,何况我们做的是堂堂正正之事,拘小节,重虚名,并不算真正的英雄,除魔卫道乃武土天职,如果不能竟功,英雄会变成狗熊,你目前是众矢之的,各方为了谋你将不择手段,一个疏失便终生饮恨。同时你也是我们这些老不死希望之所寄,只能赢不能输,对付非常的敌人用非常的手段,斗智为上,斗力次之,否则便是匹夫之勇,你懂我老人家的意思?”
“……”司徒明月无言地点点头。
“先易容,行动的细节再慢慢商量。”
“晚辈从命!”
无剑公子。
很古怪的外号,江湖上前未之闻,只号而不名,不知是打从哪儿冒出来的,既不俊,也不美,一脸的胡碴子,体型像一头矫健的野豹,公子二字之称,对他而言是完全沾不上边,如果勉强硬搭,那就是他那一身华贵的打扮,别看脸,他是可以被称为公子的,而且还是贵介公子。
号称无剑,他却佩着剑,制作得非常精巧的鱼皮鞘,剑柄镶满了宝石,尤其一颗垂珠足有核桃大,最名贵的黑珍珠,珠光宝气,能吸引任何人的眼睛,使人忘了那是一柄杀人的剑,并不是用以炫耀的饰物。
折柳为剑,击败了名列当今十大年轻高手的“太原三英”
兄弟,使他一夕之间名动洛阳,成为新闻人物。
他的跟班却很俊,叫小安,一脸机灵相。
日薄西山。
主仆俩出现在白云堡外,另带一匹通体无半根杂毛的纯骏马。
堡门紧闭,四下一片岑寂,已不见雄赳赳的把门武土,堡楼上“白云堡”三个巨型大字似乎也黯然失色。
“公子,白云堡莫非已搬了家?”小安指着堡门。“废话,一方霸主怎能轻易放弃基业。”
“可是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那你看堡楼上是人还是鬼?”
“啊!”小安仰面啊出了声。
堡楼垛口上有个人影露出上半身,看形象是个老头。
“下面是什么人?”老头发了话。
“回答他!”无剑公子吩咐小安,自己连头都不抬。
“无剑公子!”小安大声回应。
“无剑公子?”
“不错!”
“何事?”
“我家公子要会你们堡主。”
“噢!请道来意?”
“比剑!”
“比剑?”
“不错,管堡主号称‘金剑无敌’,而我家公子乃是天下第一剑,不希望江湖上有‘无敌’二字的称号,所以专程拜访,确定谁该取消名号。”
“哈哈哈哈……”笑声激荡排空。
“这有什么好笑的?”小安高叫了一声。
“非常好笑,太好笑,管堡主成名多年,居然有人狂到要他取消名号,成名有成名之道,不是靠亡命行险,人必须活着才能享成名之荣,要是没了命,名归何处?徒在江湖留一个笑柄而已,无知莫此为甚。”
这老者不知是何身份,竟然还抖出一篇道理。
无剑公子悄声道:“把话说得难听些。”
“啊哈!”小安怪笑了一声。“成名与浪得虚名是两回事,如果是名实相符,就接受我家公子挑战,否则就主动除名。”
“你们公子如此急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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