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卧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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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江东第一娇
位处长江,运河之交的镇江府,不但商业繁茂,而且风景秀丽,名胜林立,金焦、北固清山各擅形胜。
镇江府北门外,有一座宏伟的高大宅院,面对着滔滔江流,高大朱漆木门的前面,竖立着一支青铜铸成的旗杆,闪闪生光,看上去气象万千。
一面五尺见方的金龙旗,高挂在青铜旗杆上,迎风招展。
朱漆门楼上一块金字匾,竖写着:“江东第一家”。
金匾下密密的排上一十二个加有称号的人名字,无一不是江南武林道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依序是:太湖渔叟黄九洲,金陵剑容张伯松,神行追风万子常,金刀飞星周振方,袖里日月余三省,踏雪无痕罗清风,干手仙姬祝小凤,一轮明月梁拱九,金旗秀士商玉朗,岭南神鹫钟大光,茅山闲人君不语,笑语追魂方秀梅。
只看那十二个落款送匾人的名号,包括了江南黑、白两道上顶尖儿的人物,大江南北,果然是很难再找出第二家了。
这时天色过午不久,六月天烈阳如火,官道上一片静寂。
突然间,两匹快马,奔驰而来,得得蹄声,划破了午后时刻的沉寂。
当先一匹马上,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大汉,浓眉、虎目,白绸子短衫长裤,鞍前挂着一把金柄绿鞘的大砍刀。
第二匹马上,是一位二十四五的年轻小伙子。一张脸被烈日晒的油漆生光,一身黑色密扣短装,双手抱着一个尺许见方的黑漆描金小箱子。
两匹马都跑得满身大汗,显是经过了长途跋涉而来。
两匹马行到那青铜旗杆下面,一齐停了下来。
当先中年大汉,抬头望望那随风飘荡的金龙旗,缓缓跃下马背,把手中马缰交给身后小伙子,举步行向那高大宅院的朱漆门前。
一阵江风吹来,飘起那中年大汉衣,也带动门楼上一个小巧风车,发出轻微的呼啸之声。
中年大汉抬头望望那门楼上的风车,微微一笑,暗道:金旗秀士商玉朗果然是一个匠心巧手的人物这架小风车能在风力大小不同中,发出十余种不同的声音,倒也是一桩别开生面的寿礼,但今年大约要数我这份寿礼,最为丰富了,如是在寿筵上当场打开,必将是震惊四座。
心中念转,右手却拍动了门上钢环。
但闻木门呀然而开,一个自发老苍头当门而立。
老苍头打量了来人一眼,欠身说道:“原来是周总缥头大驾光临,老奴禀报老主人去。”
原来中年大汉乃是金陵“永兴”镖局的东主兼总镖头,金力飞星周振方。
周振方摇摇手,道:“蓝福,不用了,此刻正是午睡时刻,你带我到府里休息一下,待会儿再见贵主人不迟。”
蓝福道:“周总缥头不辞千里而来,老奴如不禀报老主人,难免要受老主人的责骂了。”
周振方道:“不要紧,你家老主人问起来时,在下承当便了。”
蓝福道:“周爷吩咐,老奴恭敬不如从命了。”
抬头望望旗杆下那牵马的黑衣人,接道:“那是周爷从人了。”
周振方道:“局子里一位趟子手,跟我七八年了。”蓝福道:“老奴去接他进来。”
周振方笑道:“”怎能劳动老管家…?“回头一招手,道:“你过来。”那黑衣人应声行了过来。
蓝福同时也招来了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衣人,道:“这位是周爷的从人,你好好招待。”
那青衣人应了一声,接过那黑衣人手中马缰,道:“‘走!咱们后面喝两杯去。”那黑衣人望了周振方一眼,把手中的描金箱子递给了周振方。
周振方接过木箱,沉声说道:“王四,蓝府中规矩森严,不似咱们缥局里人手混杂,你要举动小心一些,不能随便走动。”
王四一欠身,道:“总镖头放心,小的决不会给总镖头丢人。”
随着那青衣人转人左侧面去。
蓝福道:“望江楼已然打扫于净,老奴带周爷去吧!
周振方笑道:“有劳老管家了。”
蓝福道:“老奴带路。”
举步向前行去。
周振方紧随在蓝福身后,问道:“今年是蓝大侠花甲大寿吧!
蓝福道:“是啊!周爷记得很清楚!
周振方道:“蓝大侠威震江东,名播天下武林道上,那一个不对他崇敬有加,在下更是身受其思,若非十年前,蓝大侠出面替在下讨回那笔镖银,永兴镖局的招牌,早就砸了,那里还有今天这等局面,这份恩情,周某人是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蓝福微微一笑,道:“周爷不用摆在心上,咱们老主人一生做事,从不望人报答,老奴追随他闯荡江湖,刀里来,剑下去,三十春秋,眼看他行侠义,济危难,救人无数,大都连姓名都不肯留下,十年前,定居于此,承诸位送了一方第一家的匾,才很少在江湖走动,全心调教少主人和姑娘的武功?。”
周振方接道:“老管家说的是,不过,蓝大侠虽不望报但在下却不能忘去这份恩德?”
语声一顿,接道:“蓝少爷和大姑娘都已得蓝大侠的真传了?”
蓝福道:“我家少主人不喜炫露,成就如何?老奴不敢妄自测言,但大姑娘却已得老主人十之七八的武功,人又像花朵一般的讨人喜欢,凡是老主人故人来访,都被她伯伯、叔叔叫得乐不可支,谁都自愿传她两招,在江东地面上,已经小有名气了。”
周振方哈哈一笑,道:“老管家太客气,江东道上谁不知玉燕子蓝家风蓝大姑娘。”
蓝福怔了一怔,道:“周爷也知道我家姑娘的名了?”
周振方道:“何只在下知晓,三月前,兄弟在开封府,也听到王燕子的名气。”讲话之间,巳然行近望江楼。
这一座建筑很别致的碉楼,用青石砌成了一丈七八尺一座高台,四面都有石阶,石台上用松木建筑成一座厅房,四面垂帘,卷开垂帘,八方通风,因楼台高过围墙,登楼四顾,可见江流滚滚,一面是假山花树,一面是荷池飘香。
虽是六月暑天,登楼小座,江风徐来,顿使人感觉到暑气全消。
蓝福带着周振方登上望江楼,只见楼内打扫的十分干净,纤尘不染,两个青衣童子早已恭候门外。
蓝福举步入室,一面吩附两个青衣童子,道:“周爷远道而来,快些沏茶奉客。”青衣童子应了一声,自去张罗。
蓝福却把周振方让在一处靠北窗藤椅上坐下,道:“周爷说我家大姑娘的名气,己经远播到开封府了?”
周振方道:“不错,在下确在开封府听人说过,其实又何只开封府呢,只怕大江南北,都已经传出了王燕子的名气。”
沉吟了一阵,接道:“老管家,咱们相识多年,在下一向是有话直说,如果说错了,老管家可不要见怪。”
蓝福笑道:“周爷言重了,老奴担当不起。”
周振方道:“老管家名虽是蓝府总管,但蓝大侠一向祝你如同家人,对你敬重无比。”
蓝福道:“老奴十六岁追随主人,四十年主仆情深,老主人确也末把我当外人看待,周爷若有什么事,只管请说,老奴斗胆也不敢怪到周爷头上。”
这时,两个青衣童子,分别献上香茗、美点、后又悄然而退。
周振方轻轻咳了一声,道:“蓝姑娘侠名大著,但江湖上传说最烈的,却是她的美丽,兄弟听得传言,江湖上送了她一个‘江东第一娇’的雅号,老管家想必早巳知晓了。”
蓝福摇摇头,道:“这’江东第一娇’的雅号,老奴倒是不知,不过,我家大姑娘的确是美,这江东第一娇的雅号,应该是当之无愧??”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事,一皱眉头,道:“近月来情形有些不对。”
周振方道:“什么事?”
蓝福道:“过去,我家老主人一直不太管大姑娘,她有足够的聪明,和足以保身的武功,常常任她出游,近半年来,却是一直未再见我家大姑娘离开过家。”
周振方道:“大约是蓝大侠听到了风声,不愿她以清白女儿之身在江湖之上混迹,不许她出去闯,也许是觉到了她的名气太大,怕她招惹来麻烦。”
蓝福道:“嗯!都有道理。
周振方哈哈一笑,道:“以蓝大侠在江湖上的声望,又有谁敢招惹蓝大姑娘,想来定然是前者居多了。”
蓝福轻轻叹息一声,道:“周爷和我们老主人交非泛泛,老奴心中有什么。也就说什么。”
周振方看蓝福神色凝重,不禁一怔,说道:“老管家有什么事么?”
蓝福道:“老奴这把年纪,生死都已看开,还会有什么大事,自然早关于我家老主人的事了。
周振方道:“蓝大侠实至名归,百年来,江东武林道上,从无人能够比拟,还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蓝福道:“老奴也是觉着奇怪,这两三个月来,始终未见我家老主人有过笑容,唉!在老奴记忆之中,数十年来,从未有着此等事情,我家老主人也有过盛怒的时候,但怒火过去,就平静无事,我从未见过我家老主人有过近数月来的忧虑,终日里愁眉不展,若似有无限心事?”
周振方道。“蓝大侠没有和老管家谈过么?”
蓝福道:“没有,所以老奴才觉着十分不安,往常发生什么事,我家老主人都招老奴去商谈一下,但这次,却是大反常情,一直未和老奴说过。”
周振方道:“有这等事?”
蓝福神情严肃的说道:“不错,老奴说的句句实言,老奴也曾盼望着老主人六月十五大寿之日,诸位来此时,暗里和诸位商量一下,查明个中内情。”
周振方道:“今晚六月十二日,在下早来了三日,原本是希望能和蓝大侠,老管家多谈谈,以受教益,想不到,以蓝大侠的武功声望,竟然也会遇上烦恼的事。
蓝福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奴追随老主人闯荡江湖时,不知经历了多少的风浪,遇上了多少的凶险,但他一直未曾有过类似的烦恼,如今,老主人虽然定居下来,但他武功并未搁下,就起老奴,每日也要练习一阵拳脚,老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值得他愁眉不解,数月不见笑容。”
周振方已然警觉到事情严重,神情肃然的说道:“老管家,近数月来,可曾发现过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出人蓝府中呢?”
蓝福摇摇头,道:“没有,府中大小诸事,都由老奴管理,如是有生人来过蓝府,老奴断无不知之理。”
周振方凝目沉思了一阵,道:“那么,蓝大侠,近月之中,可曾离开过蓝府一步。”
蓝府想了一阵,道:“三月个前吧!有一次,老主人夫妇同往外面进山玩耍,日出而去,日落时分回府,除此之外,这半年来,未再离开过蓝府一步。”
周振方道:“老管家,可曾留神到蓝大侠那日回来的神色,那忧苦之容,是否自那日开始呢?”
蓝福道:“那天老主人夫妇归来时,老奴正好被府中一些琐事缠身,未能亲身相迎,所以,未见到老主人的神情如何?”
这时,那青衣童子突然轻步行了过来,道:“启禀老管家,金旗秀士商玉朗求见。”
蓝福道:“人在何处?”
青衣童子道:“已被招待之人,带在望江楼下。”
蓝福急急行出了门外,只见一个黑髯垂胸,剑眉星目,身着青衫,手中提着一把似伞非伞的中年文士,缓缓行了进来。
来人正是全旗秀士商玉郎。
蓝福一抱拳,道:“商爷,别来无恙,老奴蓝福,未能远迎商爷,还望恕罪。”商玉朗笑道:“老管家言重了。”
一面还礼,一面缓步行入望江楼。
周振方起身抱拳,道:“商兄,久违了。”
商玉朗哈哈一笑,道:“周兄早到了。”
周振方笑道:“兄弟也不过刚刚到此。”
蓝福道:“两位请聊聊,老奴告退了。”
周振方道:“老管家请便,不用招呼我等了。”
蓝福欠身一礼,迳自下楼而去。
商玉朗在周振方对面坐下说道:“周兄的生意越来越发达了。”
周振方道:“这都是朋友们捧场,蓝大侠的照顾,日后还望商兄能够多多支持。”高玉朗笑道:“周兄如能看得起兄弟,只要四指宽一个帖子,兄弟无不应命。
周振方一抱拳,道:“兄弟这里先谢过了。”
商玉朗微笑道:“不敢当,听说周兄近年来,极力罗致人才,永兴镖局中,已有不少后起之秀的高手。”
周振方道:“吃镖局这行饭,虽是要交往广阔,朋友帮忙,但本身也得有些实力才行,为了伙计们的生活,兄弟不得不扩充店面,唉!商兄,说来你也许不信,镖局子这一行,干起来有如骑上虎背,上去容易下来难,好在,江湖朋友们都肯帮忙,勉强还混得下去。”
他措词虽然说的婉转,但语气中隐隐透出春风得意的满足。
这时一个青衣童子,手托木盘而至,送上来香茗细点,放在两人之间的木案上,然后又悄然而退。
商玉朗端起茶杯,道:“周兄,兄弟以茶代酒,祝周兄宏图大展。”
周振方道:“借商兄的金口玉言,兄弟生受了。”
说完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周振方目光转动,只见整个的望江楼中,除了自己和商玉朗外再无他人,两个待客的童子,都已退避楼外,当下低声说道:“商兄和蓝大侠的交情如何?”
商玉朗略一沉吟,道:“周兄问此是何用心?”
周振方道:“兄弟听到一些传言,如是商兄和蓝大侠没有这份交情,兄弟就不用谈了。”
商玉郎道:“蓝大快救过兄弟一次危难,相互论交,在下倒有些惭愧,事实上在下身受了蓝大侠很深的恩情。”
周振方微微一笑道:“兄弟这永兴镖局,能有今日这等局面,亦是蓝大侠所赐,兄弟承受蓝大侠的恩情,比商兄只重不轻。”
商玉朗眉头连耸,缓缓说道:“周兄之言,弦外有音,可否明白见告兄弟呢?”周振方道:“兄弟适才和蓝福交谈,得知蓝大侠这数月以来,一直愁眉不展,似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商玉朗道:“为什么”
周振方道:“蓝福没有说明原因。”商玉朗道:“他可是不肯说么。”
周振方道:“据蓝福告诉在下,他是不知内情。”
商玉朗道:“在下也听到一个传言,以周兄耳目之众,想必早已听说了?”
周振方道:“也是关于蓝大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