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望星朝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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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望星朝天歌-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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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两条腿光着,那大腿上竟被人划了无数条血口子,无数条,密密麻麻,数不清楚的血口子,外侧内侧满是一片刺眼血红,有的,血已经凝结,有的,还在渗着血水,硫磺味儿阵阵从那伤口传出,那景况…。。惨得已让我不忍再多睹一眼。

震到差些就尖叫出声,震到全身不住颤抖,段凯紧闭双眼,任我看着他那大腿在一旁哆嗦。我无法想象,段凯是怎样拖着这样两条伤痕累累的腿,从凤凰山回到嘉戎的,我也无法想象,心肠要歹毒到什么样的人才会对他下这样狠烈的毒手,我无法想象。

“是谁害你这样?是谁?你告诉我,是谁!”我紧握拳头,难受至极。

段凯只摇头,不肯答我一字。

眼泪似乎已经流不出来了,我愣愣的站了一会儿,慢慢靠近他,轻轻为他拉上了被子,手抚过他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你等我一会儿。”

推门出去,悠然见我出来,立即起身。

“去将最好的伤药拿来,越多越好!”

悠然呆呆望我。我蓦地提高音调:“还不快去!”她才缓过神来,朝门外跑去。

回到屋里,段凯还闭着眼睛,我已经平静多了。坐在他床边,我又拉起他的手:“段凯。”

他不语。

“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我也不问,待你想告诉我时再说好么?我留在这儿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好么?”我想,我的声音很温柔。

他的睫毛不停颤动着,却仍不语。我也不说话了,就这样拉着他静静坐着,心里的波澜已是一阵高过一阵。

悠然在门口唤我,她仍不敢进来,我出去见她手抓一个布包,里面想必放满了伤药。我不说话只接了,便欲回身,悠然突然喊住我:“小姐…段。。段大人他…”

我转头看悠然,她亦柳眉紧锁,那一双秋水翦瞳里露着藏不住的关心和焦急。

我从未发现过,原来悠然竟是…喜欢段凯的,叹了一声:“无事,你莫担心,他会好的。”悠然不再多问,只默默退回桌旁,静静坐下了。

我很不想再次看见段凯腿上惨烈的道道伤痕,但又不得不看,心揪的要裂开一般,脸上还得装着若无其事,毫不在意。

拈了一根纱棒,沾了伤药,轻轻在那些伤口上涂抹,我尽量的轻,尽量的慢,尽量不让段凯再受锥心之苦。

血口是一道一道割的,有的在膝盖以上,有的在小腿处,还有一些,甚至在大腿根部。能看得出下手之人的随心所欲,每一条的长短,深浅,几乎都不一样,有的浅浅一道,有的深可见骨,伤口里竟还洒了些黄黄的硫磺沫,这歹人割了他还给他用硫磺消毒?竟变态到这种地步!心不停的发抖,这人,竟也能下得去手。段凯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到底遇到了谁?他没有想告诉我的意思。

段凯不说话,在我为他上药的整个过程里,一语不发,眼睛闭着,手掌颤抖。我知道他很痛苦,很难堪,很羞辱。安静的空气里,压抑的感觉更甚。

我手下不停,口道:“段凯,我给你唱个歌吧。”

他不语。

我侧头望他的脸,半晌,他微微睁开眼睛,眼神里的凄凉深刺了一下我的心,我深呼吸朝他一笑:“想听么?”他终于动了动下巴。

“拥有华丽的外表和绚烂的灯光”轻轻哼起这首歌,眼睛转向那道道血口

“我是匹旋转木马身在这天堂

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梦想

爬到我背上就带你去翱翔

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

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

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

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段凯的神色已经慢慢松弛了下来,余光已知他在静静望着我,我口中轻哼,手上轻抹,只有他快些好起来,才能填补一些我心中的自责。

“奔驰的木马 让你忘了伤

在这一个供应欢笑的天堂

看着他们的 羡慕眼光

不需放我在心上

旋转的木马 没有翅膀

但却能够带着你到处飞翔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

我也只能这样”

一曲哼完,我声音已有些哽咽,换了另根纱棒。“好听么?”我问他。

段凯想微笑,可还是只牵动了些许唇纹:“好…听。”

继续为他涂着药,我道:“你快快振作起来,我为你做个木马,对着它吹口仙气,木马就有了魔力,你骑着它伤口便能全好了,我再唱这歌,你一定觉得更好听。”

“咳咳”段凯突然震动,脸上又似开心,又似痛苦。我忙扑过去:“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不逗你笑了。”

段凯摇摇头,伸出断了两指的伤手,勾住了我的手:“不,我…喜欢你逗我笑。”

我心中一震,段凯的眼睛里……一片柔情。

轻抽出手,又趴回床边,涂涂抹抹,嘴中道:“等你好了再给你说笑话罢,现在你就老实躺着。听到没?”眼睛却不敢再望他一眼。

伤口全数细细抹了伤药,替他盖好被子,便静坐着陪他,我很想问他是谁伤他,但是他的表情很明确的告诉我他不愿意说,我不晓得他究竟有何难处,总觉得他的伤受的诡异,那段经历定是伤他的身体和自尊都到了极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他先开了口:“天歌…不必陪我,去休息吧。”

我摇头:“我不累,我待你睡着了我再走。”

段凯苦笑:“可是…。你在,我如何睡的着?”

我一想也是,我在这儿跟个桩子似的呆着,他确实睡不着,便道:“那我去与大夫谈谈,问问有没有要注意的地方,你且睡吧。”

他点点头

我又嘱道:“有任何需要…悠然就在门外,唤一声即可。”

他点点头。

想想还是不放心:“呃…你若要…那个。。出恭,也得喊她,叫她找人来帮你,你切不可乱动。”

他点点头。

“那我现在去云府说一声,还是府里来住,待你醒了我让红儿去通知我一声我便过来。”

他点点头。

出门又嘱咐悠然一番,这才赶去云府。

我的心很乱,段凯的行为让我有很多负担,他为我去寻解药却受了重伤,他的眼神,他的暗示,我完全知晓,只是一开始装傻,现在便继续装傻到底,我不知应该如何回报他的一片心意。

到云府门口,项语竟如早知我要回来一般,还在门口迎着。我晃晃脑袋,尽量摆出一副轻松的表情:“项大哥,我回来了。”

项语微笑,唇语:“段凯?”

我点点头:“无事,只是小伤,很快就会好了。不过师兄现在也不在府中,我若也不在,恐怕对他照顾不周,所以…。所以我想搬回去。”

项语的眼睛略闪惊诧,但并未多表示什么,只冲我理解的点点头。

收拾了东西交嫣然在门口等我,我又跑去雪伶居。

云妖怪在屋中坐着喝茶,见我来,连头也未抬开口便道:“是不是准备回丞相府啊?”

我心道,谁敢说你不是妖怪我定跟他急!

“唔,段凯受了点伤,师兄也不在,我想回去照顾他。”

“随你的便,无需告诉我。”

“呃,云夫人”我顿了一下“我每日都来扎针好么?”

妖怪瞥我一眼,鼻中冷哼:“又不是我求你,你爱来便来。”

“那我走了。”

“去罢。”

祝您能活一千年。妖怪不活一千年象话么?

    夜静

猩猩回来了!

在我从云府返回丞相府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

他在段凯的房中。

我没有进去,我知他们定有许多“秘密”要说,或者段凯不能告诉我的,却能告诉猩猩。坐在外间静静的等着,和悠然面对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悠然。”

“小姐”

“你多大了。”

“十九”

“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我师傅。”

我叹一声:“我当然知道是你师傅,只是想知道你师傅的名号。”

“我师傅被人称做忆莲仙子。”

哇!仙子级的人物。“你师傅多大了?”

“唔,我不知道。”

“很老么?”

“不不,很年轻,师傅虽未同我说过,但是我想…我想她大约与小姐一般岁数。”

咦?我奇了,“你多大跟你师傅学功夫的?”

“十四。”

五年就成了高手,不简单哪。悠然十九,她师傅才与我一般大。小毛孩教小毛孩?应了那句老话:做高手难,做女高手更难,做年轻的女高手难上加难!若是我能向师傅学个这掌那剑的,不知道到了三十岁,能不能在江湖上混出点小名气呢?

“悠然…。。”

“小姐”

“你…是不是有…呃。。那个。喜欢的人?”

悠然唬的猛地站起身来,脸刹那间涨的通红,声调蓦地拔高:“小姐…您说什么…我没有!”

我垂眼点点头,摆摆手让她坐下,早知这个话题会让人难堪,我还是管不住好奇心也管不住嘴巴。

“我跟你闹着玩的,嘿嘿,快坐下,不如说点别的吧,呃…你怎么到了师兄身边的呢?”

悠然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缓过神来,瞪着大眼望着我,胸口不停起伏。唉,都怪我,只好将脑袋转东转西顾左右的转了一圈,给她点回神的时间。

半晌,终于答话:“是师傅将我送来的。”

哦,我点点头,看来她师傅认识猩猩。

正欲开口多问几句,段凯房门开了,猩猩出现在门口。

官服脱了,已经换上了我熟悉的白衫,脸色宁静,眼睛还是如星星一般黑亮。我今日见他,竟觉得他精神很好,冷清淡然,一如往常,完全没有一丝疲惫憔悴之意,而那日在皇家佛堂见他,就觉得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整个人都沧桑了许多,现在我明白了,他在我眼中的变化,完全由我个人情绪操控。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脚步居然还能假惺惺慢腾腾的,走到他面前,抬头望他:“师兄。”笑容已止不住绽开。

猩猩可没我那么高兴,他只淡淡扫了我一眼,眼睛已望向门外:“唔。”

我看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自然的曲着,关节清晰,指尖修长,心里很想伸手过去拉一下,可是悠然还在身边。

“呵呵,你回来就好了。”

猩猩仍不看我,口中道:“为何不听我的话?”

我知他指的是我去找皇帝这件事,心里颇不以为然,你与皇帝两个做戏,我又不知道,还不是担心你吗?

“呃,那个…”我思忖着怎么答他的话。

他突然又重复一遍:“为何不听我的话?”

我看他脸色,似乎是真的有些不高兴,眼睛一直不望我,心下有些生气,以为我是白痴么?我怎么不能去找皇帝,有理走遍天下,我也是证人,为何不能去找皇帝?

嘴上却道:“不为什么,不想听。”说完心里就自扇了一巴掌,曹天歌一向爱干这种火上浇油的事。

猩猩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没有好看,也没有更难看,只那么站着,看向外面。

嗯,看也不看我一眼,好极了,我也不想看你,担心你做甚?全是浪费感情,只知训我,只知冷脸对我,我再担心再心焦,你是半分也不会领情的,我知道,我早知道了。

心中气结,便不再与他说话,直直向段凯房中走去,擦身之时,故意用肩膀狠撞了他一下。

段凯还在床上静静躺着,精神已好了许多,想是下午睡了一觉。一双凤目动也不动的望着我向他走去。

我一边笑一边故意晃着脑袋:“哈喽,好点没?”

他微笑:“为何天歌来了总是会让我如此开心?”

我鼓起腮帮子:“对,我是你的开心果!人活着就要开心,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难,什么样的痛,哈哈一笑,就将难啊痛啊先冲淡了一分,若是苦着个脸,那些难痛就会增加一分。”

段凯眼睛亮晶晶的,早前的涣散迷茫已不见踪影,又恢复了神采:“天歌说的好。”

我哈哈笑:“所以啊,你多笑笑,我也多笑笑,我们一起把痛苦都赶走好不好?”

他眼里的神采暗了一暗:“但愿如此。”

我不喜看到他沮丧的样子,忙说:“你对我这个朋友没信心吗?我保证每天逗你一乐,保证让你好的特别快。”

眼睛又亮起来:“信,我一直信天歌有这个能力。”

我又问:“吃饭了没?我去给你端点饭吃。”

他摇头:“我不想吃。”

“那怎么行,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话一出口,心中仿佛又被刺了一下,

“我无事,悠然会端来的,你去休息吧。”

听他提到悠然,我心里微松了松,那傻女子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我却看的一清二楚,但愿这次能给他们制造点机会。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说着我将声音压低了些,“明日再来给你换药。”

他的脸忽地红了,眼睛里的光闪的愈发明显。

我起身向门口走去:“不用害羞,我们是哥们儿。”

“天歌。”段凯忽然唤我。

我回头:“怎么了?”

他眼睛里的光没有了,一片黑漆,似望不到底的深潭,怔怔看我,终是道了声:“无事,回去吧。”

我冲他挥挥手,出了门。

猩猩还在门边,偷听可耻。我不理他,只顾自己走出去,边走边向悠然道:“悠然,你是回莲院还是守在这儿随你,红儿注意听着房内动静,段凯若有事情,会唤你的。”二人应我之时,我已经出了门了。

猩猩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我心中说不出的滋味,非恨非怒,似乎是一些怨?

到了四牌楼门口,嫣然已将房内的灯燃起,我没回头,径直走进去,猩猩,竟也跟了来。

站到楼门口,我回头:“既放出来了就好好休息吧,我睡觉去了。”

猩猩不语。

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颠颠的,我最怕他不说话,面无表情,不知心中到底想些什么,总让我猜心思,累的很。

他既然无话,我便转身推门入内。身后亦无声。。

嫣然为我准备了些粥,我想起自己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饭,肚子真有些饿了,坐倒便喝。

嫣然在门边偷偷向外张望。

我见她那如做贼般的模样好笑,便道:“你偷看什么哪?”

嫣然回身:“大人走了。”

我翻眼:“他不走难道还进来跟我喝两盅么?”

嫣然在我身侧坐下,想了半晌才开口:“小姐…。我觉得…觉得。。”

我吸吸溜溜喝着粥,含糊的问:“觉得什么?”

嫣然对我看了又看,瘪瘪小嘴道:“我觉得你不喜欢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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