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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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簟凉-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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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曾拿着传国玉玺微笑的问她:“澜儿,喜欢这个,想要它吗?”

她乌黑琉璃的眸子一转,俏皮可爱,“要了这个有什么用呢?”她自然是知道它的含义。

“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像父皇一样了。”父皇笑眯眯的回答。

她扑进父皇的怀里,甜甜的说:“澜儿喜欢父皇,澜儿要像父皇一样,澜儿要守住父皇的东西。”她用最朴实最稚嫩的语言,抖得严肃英武的一国之君开怀大笑。

父皇摸着她的发,语意深长的说:“好,那澜儿可要好好守住父皇的东西啊!”

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傅安裴,你斗不过我的。

物转星移,苍然回首,她转眸一望,已是月满西楼。回头想想,她这半生竟无一日是清闲快活了的。幼时算计傅安裴,赢得父皇的承诺;少年时算计众臣,赢得天下的安乐朝廷的平和;现在又算计她一手教导扶起的弟弟傅安稚。。。

有的时候,她不禁在想,如果当初父皇晚点死,她就可以一步一步来,被立为皇太女、接过父皇手中的天下,那么这一路或许没有那么多的血雨腥风;或者母后不那么的冲动,殉情随父皇而去,而是留下来帮她镇压住那些狼子野心,那么她也会轻松很多的。

可世事就是不尽人意,总是出人意料。

难道她真的就表现的那么成熟沉着吗?成熟得可以让母后如此放心,忘了她才,十三岁。

那种情形下,谁当皇帝谁就是靶子,是傀儡,什么也动不了做不了,被那群“忠心”的臣子压着,听之任之。傅安裴挺聪明的,早早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扔下朝中拥护他的人,落得个轻松自在,却让她背负了软禁对手的恶名。也是呵,当皇帝呢,谁会避之不及呢!即使是个傀儡也好啊!

傅安裴已经走了,她不可能再学他,不然就只剩一个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懂的二皇子傅安稚了。她恨得牙痒痒,傅安裴,你走了最好就别再回来了。若我将这朝廷整理好了,我就再也不会放手了!靶子是吗?傀儡对吧?于是她将年幼的傅安稚推上位。

“父皇,你不会想到吧,最后这位子竟然落到了你忽视到几乎快忘了的二皇子身上。”

傅安稚是个很好的人选,只可惜了一点,他那两位生养母妃太烦了。于是她假造了一份母后的遗旨,他们看见那龙印竟然也就信了。人皆以为凤印丢失了,其实是母后在当年和太后争权的时候编的个谎言罢了,母后走之前将父皇玉玺、她的凤印,都交给她。这是他们留给她最后的东西。她一路走来的时候,袖里的那块冰凉一直提醒着她,从此她是一个人了。

五年!于是她给自己五年的时间,还朝政清平。

然后,在她权利愈发的大的时候,突然罢手嫁人,还政给皇上,以示她的忠贞之心。

废话,她为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好了,路已铺好她还留着干什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要的,是傅安稚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人心尽失。

傅安稚的两位母亲的家族,庄氏以被灭门,甄家又是她的婆家,呵呵,她轻笑着,摇摇观看着京都风云。她和傅安稚表面姐弟恭亲,实际呢?其实她也真的想过好好培养他的,让他成为一代明主,完成她的梦想,可他太急躁了,早早的暴露了他的野心,和他对她的提防。

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听说过,她没那个兴趣当农夫,所以你傅安稚也不可能成为蛇。

“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布置的朝局,除非我自己罢手,不然你以为你可以改变吗?”

无意识的,食指大指相捻,指尖轻点,缓缓在桌上画着圈,案牍上摊着信笺密折,一页页的翻开,上面都是那些大臣的命脉,浏览完毕,她轻轻哼笑,果然是情字难解,最煞心肝,都是多情人呢!

母后之于父皇,月姨之于洛争,君夫人之于君如玉,天意之于君彦鎏,傅安于之于洛景行,唐岫远之于傅安于。。。那她呢?她之于谁?或谁之于她?

她伸手,半空中停顿,细细看着,五指纤细修长,洁白无瑕,指尖圆润,带着淡淡粉红,因常年的案牍握笔,指腹有薄茧,她缓缓收拢五指,掌心满满的空气,一无所有。她用它掌控别人,玩弄于股掌,却忽略了心底的空白。

匆匆碌碌,她得到了一切,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以前喜欢过唐岫远,那个容貌平凡却满腹才华的男子,与她志趣相投爱好相合,默契十足,一拍即合,她想:就是他了吧!

后来得知他与安于堂姐、洛景行之间的事,苦笑摇头,算了算了,她不想再去趟那一趟浑水,于是利落斩断心里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情绪,再无念想。现在想来,那能算是爱吗?若真是爱,又怎会如此利落,说忘就忘了呢!怕她是将欣赏之情当做了男女之情。

从来未尝情滋味,又何从懂得情滋味,又怎知哪是情滋味。

恍然记起觥筹交错杯盏轮回间,那人清风流云般的笑容,于浊浊的尘世,他是那最干净透彻的清流,只可惜。。。她忍不住微笑,眉梢眼底是掩不住的喜意,唇角扬起便再也放不下了。如同他上了她的心,便再也下不去。

他本无欲无求,对世间繁华空空以待,不甚欢喜,宁愿看天上云卷云舒,庭院花开花落,布衣一袍两袖清风,惬意一生,只可惜偏偏遇上了她,爱上了她,于是她便将他从高高的天上拉进这满是尘埃的凡世,让他从清风尔雅的谪仙变成谋划策略的军师。他应该很是气恼无奈吧!

可是,她的目标是那天下至尊之位,他若不下凡来,没有他陪伴的她岂不是很寂寞孤单。

可是,她的目标是要建立千秋万世传颂的功业,他若不努力,又如何与她比肩?

“殿下,”鄢迟无通报自进来,“公子已进京。”鄢家姐妹若有事禀告,从来不需通报,这是长公主默许了,众所周知的事。

“嗯。”傅安澜点头,突想起了什么,眉尖一蹙,“他带了谁?还是那个碾心吗?”

“是。”

傅安澜脸色骤然一沉,眸色寒光凌厉,冷冷的哼了一声,“你马上追上他们,把碾心给我弄回来。”鄢迟抬头,安澜盯了她一眼,“你代替碾心护送他上京,让碾心回来帮我做事,就说。。。就说甄家、宁南王府我还有许多没弄清楚的事。”

鄢迟哑然,啼笑皆非,这个借口太牵强了吧!有华研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不过她仍然保持沉默,以免傅安澜恼羞成怒。她明白,她想,噗,公子也会明白的。

若说傅安澜有什么讨厌的人的话,必定是碾心无疑。碾心,是继眷灯之后甄尤鋈手下的第二员大将,眷灯外碾心内,搭档的很好,少了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对甄尤鋈都是莫大的损失。因为碾心主内,与甄尤鋈接触较多,常常在他身边,日子久了,对着个这么完美无缺的男人不免就生了情意。

即使甄尤鋈拒绝她给她说清楚了,即使甄尤鋈娶了华朝权倾天下的安易长公主,即使甄尤鋈和妻子情投意合是天作之合。。。她仍不死心。

这令安澜颇为头疼。直想灭了她,可现在却不能动她。

碾心,你给我等着。

39

且约风流三学士 。。。 

 

 

京都将三位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公子合称为“风流三学士”………丞相公子,同即户部尚书君彦鎏;安易长公主的第一幕僚唐岫远;正议大夫欧阳雅斐。

后来唐岫远消失了,又出来了蹈光隐晦的翩翩公子周封,替代了唐岫远的空缺。周封为周家旁支一脉,平日少见,没有多少人知晓,后为礼部尚书,刚上任不久便被派去宁南,大家都没怎么与他接触。回来后低调了一段时日之后,开始高调出场,宴会酒席,常常可见他的身影;人缘极好,纨绔公子才气名士,他都混得很熟,更重要的是,他甚得皇上欢心。

欧阳雅斐和周封同时踏出上书房,舒了口气,对视一笑,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之感。欧阳雅斐潇洒中带着一丝沉稳,虽洒脱却是在礼规的范围之内;周封看似沉着稳重,骨子里却是极桀骜不驯不拘一格的。

“欧阳大人。”周封拱了拱手,含笑。

“周大人。”欧阳雅斐还礼,论品级,欧阳雅斐为正四品的正议大夫,而周封是正三品的尚书,欧阳雅斐还是下官;论辈分,周封是旁支,而欧阳雅斐的夫人周碧荏是嫡系,且年长周封,周封应恭称一声‘堂姐夫’。“不知周大人对皇上的话有何见解?”他问道。

周封甩了甩袖子,极公式的回答:“吾皇心中自有沟壑。”

这尚在宫中,四处都是耳目,周封自然不可能多说什么。欧阳雅斐点了点头,“三日后,皇上在博望楼举办的诗文比拼,周大人会去吗?”

“这是自然的。”周封回答的理所应当。

欧阳雅斐拱手,“那三日后见了。”

周封眯着眸子盯着欧阳雅斐离去的背影,神色不定。今日皇上将他二人叫到上书房有两件事,一是意图联合他们清理几位冥顽不灵固步自封的高官老大臣,然后让他们上位。二则是皇上欲隐瞒身份让欧阳雅斐代他出面在京都学子最爱去的博望楼举办一场诗文比拼。

周封浅笑,这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了,那几位颇有威望的老大臣可是长公主一派的呢!而诗文比拼。。。他捋了捋袖子,看来皇上还没死心呢!唔,不过这也属正常。他笑着大步离去。

他不止是周封,他更是唐岫远,他早就是安易长公主一派的人了,想脱身也脱不了。

他自不会同意,但欧阳雅斐。。。他琢磨着,这确实是个人才,可惜这人在朝中数载竟比周家还圆滑,至今仍为看出他是哪一派的。他是由安易长公主从外官到京官提拔起来的,然后又是由首辅洛争一手扶上来的,最后在丞相君如玉手中得到重用,一展抱负。

安澜呐安澜,你到底在朝中撒了多少网?

在皇上似有意无意的调整和挑拨中,党派之分愈发的明显,朝廷之争几近白热化:一派是拥护皇上,一派是拥护长公主。安易长公主人虽不在京都,也已嫁人,但她的影响仍残留在许多人的心中。

朝政中,洛争一派直接归属长公主,君如玉偏向皇上;兵权,秦家自然是偏向安易长公主的,玉家拥护皇上;一直是中立的周家因与洛争对立,而偏向皇上。

看上去,皇上是大权在握,必胜无疑。

“首辅大人。”君彦鎏乍然一见洛争,微怔,行礼道。

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来洛府看临池,都没有碰见过洛争。今天突然撞见了,想起他才搬入新院子时洛争上门来说的话,不知为何竟有些尴尬。

洛争点点头,“君大人,情势所在,以后洛府你还是少来为妙。”然后挥袖离去。朝中的情势所在,便是他洛家与君家是对立的。可再对立,这屋子里住着他君家的孩子不假。

君彦鎏侧立一旁,等洛争走后方进屋,行动笨拙的临池正在屋子里围着桌子绕圈,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身材,圆圆的肚子,临池又围着桌子绕圈圈,像极了一个滚来滚去的立体球,君彦鎏差一点就笑出了声。

“碰见我爹爹,他有没有说什么?”临池问道,没有回头,继续绕着圈。

安安说过:生命在于运动。

“没什么。今天你爹怎么来了?”君彦鎏不想告诉她朝中的情形,免得她心烦。

临池回首嗔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他是我爹!就许你来的,不许他来了。”她托着肚子到榻边坐下,“你不说我也听见了。爹爹说情势所在,叫你以后少来洛府,对不对?”

君彦鎏在她身边坐下,摸着腹部,“他也对你说这话了?”

“不止。”临池晃了晃脑袋,然后恶趣味的轻轻拍了拍腹部,跟肚子里的孩子打招呼,说道,“他还说叫我搬去你那儿住得好,这样你就不用每天两头跑了。”君彦鎏顿时两眼发光,绿幽幽的像饿极了的恶狼,517Ζ第一次觉得他这个前岳丈大人是如此的通情达理英明伟大。

临池嗤了一声,“不过被我拒绝了。我们是什么身份?我为什么要住到你家去?”她斜睨君彦鎏,“对了,我倒忘了一个人。你先把君府的那位痴心不改深情不悔的郡主处理好再说吧!”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消失了。”君彦鎏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话临池自然是不信的,有那么容易吗?甄尤渊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

这天下午任君彦鎏如何软磨硬泡,临池都不肯松口答应去君彦鎏的小院子住。后来安安来了,君彦鎏也不怕丢人继续磨蹭着,安安坐在一旁磕着瓜子看着好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临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真的很怀念以前那个矜贵清雅的浊世翩翩佳公子。

到了晚上,君彦鎏走了安安还在,安安拿着瓜子移到之前君彦鎏的位置上坐在,笑嘻嘻的说:“临池,你难道没有还发现吗?”

“发现什么?”临池疑惑不解,瞅着笑得贼兮兮的安安。

“现在的你们就想未成婚的小鸳鸯,浓情蜜意郎情妾意。”安安感慨,“现在也算弥补了吧!当初你们那么仓促的成了婚,两人也没有好好谈过,现在。。。君彦鎏也算是有心人。”

临池低头不语,只一遍又一遍的轻轻摸着鼓鼓的腹部。“安夫人,你说。。。他是个女儿还是儿子呢?”

“女儿好,女儿贴心。”安安看着她,那眼神就像一个母亲看自己的女儿。

临池抖了抖,默默在心中算了一下安安大她几岁,然后彻底发寒了,“安夫人你到底多少岁啊?”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这个问题在她心中已经憋了很久很久了。

“比你大,比你爹小。”安安老实的回答,临池撇了撇嘴角,安安见状笑了,“年龄什么的都是浮云,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心境,是经历。”

临池认同的点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腹部,安安见她眼皮越来越沉重,便起身告辞,“你休息吧!别睡太晚了,对孩子不好。”临池掩唇打了个呵欠,觉得无趣,什么都是对孩子不好,她听都听腻了。想是这么想着的,不过还是照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洛争的话明显被人当做耳旁风了,君彦鎏天天照来洛府不误,临池也没有避嫌。现在京都的无聊人士都在下注,赌他们会不会和好,什么时候和好。毕竟他们是有孩子的,而且离缘这种事,影响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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